周帛纶是不明白馒头的,可见下面一干人皆有异色,暗定下心细想,答案呼出,脸色蓦地寒冷,手指下喝:“林爱卿为朕算一算。”
“五个铜板仨馒头,一千铜板一两银,一两银六百颗,十两六千、百两六万、千两六十万、万两六百万、十万两六千万、五十万两足足三亿颗馒头。”阿真当殿清算,抱折疑问:“皇上,受灾八万七千人,一日三餐每餐每人吃五颗够不够?不够再加点心夜宵,一日五餐每餐五颗,每人每日共计二十五颗馒头,八万人一日消耗二百万颗馒头,十日两千万,百日那也才两亿。臣就奇怪了,灾患才多久?眨眼就消耗了三亿颗馒头,难不成灾民全都是饿死鬼来投胎的?”
他这一清算下来,朝中诸人蓦地把目光瞟到尚书省三人身上,馒头一粒一粒显而易见了,三亿颗馒头够这八万人撑死了,怎么会食饱尚勉?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周帛纶大彻大悟,脸色巨寒,怒砸金案起身喝叱:“工部尚书,这是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多少知点内幕,可……是不能说啊,磕头结巴禀道:“皇……皇上息怒,灾……灾民不单吃……吃,五十万两部……部份用于造灾区,购……购被袄,不……不然冻死何只……何只一万。”
“是呀,皇上。”李国栋也是跪地哀嚎:“眼下天寒地冻,受灾百姓达近九万,单吃当然够,可能食饱却不能御寒,用于建造灾区、购置寒被、夭袍的花费比吃重得多。”
听闻此言,周帛纶缓了缓脸色,声无平仄唤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李国栋和工部逃过一劫,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
阿真双眼眯睇,也声无平仄询问:“尚书省大人,既然购置了寒被、夭袍,为何还出了万条人命呐?”
“卟通……”战战兢兢两人刚爬起来,听到这声无仄平问,卟通又吓跪于地,李国栋对皇上磕头哭禀:“皇上明鉴,五十万两要用于近九万灾民确实杯水车薪,居于山外的先发有御寒之物,四地众多百姓都居于山内,大雪封山,即便破雪而入,其中已然冻死无数,手中袄袍亦也所剩无几,只能救多少是救多少了。”
“哦!”阿真睇眼凝看,冷冷询问:“照尚书省之言,只购置了七万件寒被,七万件夭袍了?”
“不……不。”李国栋是老狐狸,别说他仅购夭袍未购寒被,即便购了也不能说实,不然若出个意外,那他不死也得残疾。摆手赶紧回道:“银两不够,仅……仅购两万袄袍,三万寒被。”
阿真点了点头,马上抱折前问:“皇上,殿中皇上不算,足有四十八人,若此四十八人身处天寒地冻里,却只有十件寒袍,十件袄袍,试问会如何?”
“这……”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看我,我看你,连皇上都被问哑了半晌,细想了想说道:“若是如此,必有二十八人身亡。”
“不!”黄源、汤伊、常列等诸多大臣已然领悟,汤伊抱折上前说道:“十件袄袍不论,十件寒被三四人一件,围其共抵御寒冷乃是。”
“对,宰相说的不错。”黄源双眼瞟了六部尚书一眼,这个老家伙,竟自已吞下这个大款,着实过份,抱折也禀:“团围共被御寒,不仅被暖,人体共散之热亦暖躯身。”
事情一件一件清析明了,周帛纶立马知道李国栋并未添购寒被,怒起喝问:“六部尚书,此事你作何解释?”
李国栋贼眼咕噜一转,磕头哀呼:“皇……皇上圣明,臣有罪,臣并未亲赴灾区,可确添有寒被、袄袍等物,为何灾民不围而共御,确为不知,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斥。”
太傅尤先眼见如此,也急忙出列为其开脱。“古语有:‘蝼蚁偷生,难顾其家’,再者‘夫妻恩重,临头各飞’。皇上明鉴,生死亡存之际,百姓无知,何曾会想到共御之法?大难来时人人自危,偷生已是大幸,又岂会晓于大义。”
“太傅此言确实。”工部尚书磕头哀禀:“皇上明鉴,百姓愚昧,尚得一被半袄已缩裹其身,他人又非亲非故,如何肯共分同亨。”
皇上哼了哼,负手站于殿上瞪看跪地两人,也不知满意还是不满意,沉吟了片刻才不高兴唤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皇上圣明。”李栋国心脏差点跳了出来,还没站起身时双眼先瞟睇了右宰相,见他正也用深思目光凝看自已,惶恐不安抖擞站起,半句不敢多吭入了列位。
阿真一试,马上就试出朝中深浅,很显然其中有两派,六部尚书李国栋和太傅尤先自是一派,殿阁学士和太保常列是一伙的。至于其他们必定也是关系非浅,目光幽深看着战战兢兢李国栋,这只好会拍马屁的老狐狸,就这么生生让他哟过去了,来日方长,一万条人命暂且先记下,来日定让他报了。
“皇上。”从李国栋身上转过眼眸,阿真抱折禀道:“四地百姓御寒之物已有,想来不会再有冻死之事。”说到这里,意味深长扭看李国栋,见他正瞟自已呢,微微对其一笑,接着再禀:“灾区粮食不多,且请皇上再拔灾款,派遣名得力之人监督,方妥。”
李国栋听闻右宰相此话,便知道自已吞下的灾银得吐出来,心里一苦,可与命相比,区区数十万两算什么,不敢吭声,竖耳聆听。
“嗯。”周帛纶前几日就为灾区操心,现听已逐渐平稳了,吃的能用多少,开口唤道:“让户部再拔二十万两赴灾区。”
户部尚书也差点没吓死,见事平了,赶紧领诣,不免歌颂一番,战战兢兢回列位,不敢多说只字片语。
拔出银两,皇上便为难了,来回巡看下面众臣,开口问道:“诸阁老,不知谁愿赴灾区行监督之职?”
“皇上。”阿真等的就是此话,马上抱折再出列位,“太保常大人可胜此重任。”
他此话一出口,殿中只只老狐狸心里大惊,这个右宰相年纪轻轻,是巧合还是真的看出来呢?
皇上多少也知晓朝中朋党,耳闻痞小子推荐常列,心头不免也一番惊诧,此举甚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绝妙!不动声色询问:“常爱卿,林爱卿推荐你为此次灾区监督,不知可愿呐。”
常列听到这番询问,心里如明镜一般,深知此趟他非去不可了,赶紧做欣喜状跪地磕头。“臣誓不辱命,谢皇上。”
“如此甚好。”周帛纶满意点了点头,坐回金椅捧茶再呷,目光从杯盖瞄出,搁下茶杯才再询问:“不知诸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一干人扭来看去,整齐抱折齐喊:“臣无事可奏。”
单茶就喝了六杯,长时间坐下来,周帛纶四肢也有些酸痛,眼见没事了,站起身挥手道:“退朝吧。”
花富听到退朝,手持拂尘跨前,贱胎娘声细细撩拉:“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紧跟贱胎娘声,殿下一片王八之音。
累死人了!皇上大爷走人,殿中大臣们缓缓从地上爬起了身。阿真扭头往阁外一看,天宇大亮,雾雾谒谒的雪依然絮絮飘飘,打了个大哈切,想到府内的那一团破事,头渐渐疼了起来。
“诸位大臣。”跟着大家头排跨出了太和宫殿门槛,他抱拳左右拜道:“昔日不在府中,府中奴才恶劣,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三司监正对他府中的那群奴才是倒皱眉头,现闻此言,心里噔时一阵痛快,自然摆手不在意说道:“右宰相勿须如此,奴才顽劣,管教管教也就是了。”
耳闻眼见身边大臣脸色语气,阿真便只大伙对他家那群人甚为厌恶,只是碍颜面不肯说出而已。呵呵抬指点前骂道:“这些个奴才无法无天,我人不在府中,竟称起王来了,此次定要大大的治上一治。诸位大臣多日受其奴之累,小弟着实疚歉之极。”抱着双拳左右歉了一下,反手邀请:“如不嫌弃,今晚且来小弟府内喝杯水酒,不知诸位欲下如何呀?”
第243章《御书房讲草》
黄源听闻此话,大大热拢紧紧牵住他的手掌,呵呵左右笑说:“小相爷可是天机神相,现今来到金陵,当然得好好庆祝一番。来,一定来,纵然就是小相爷不邀,老哥也厚着脸讨杯水酒,哈哈哈……”
“哈哈哈……”众人自然开怀畅笑,相齐竖指吹捧,好不热闹。
“承蒙看得起,愧疚、汗颜呐。”阿真自也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恍作大悟说道:“诸位大人空手前来就好,且勿带什么见外小礼物来。先说了,小弟一不过寿,二不成亲,只是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千万记得呀。”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厚着脸皮去了,哈哈……”李国栋仿无刚才之事般,自也是热络不已,瞟看含笑的老宰相调侃,“小相爷刚才说到成亲,汤老膝下就有一爱孙,二八年芳龄如梨花一般,知书达礼,何不配上一配呀。”
汤伊含笑,抱拳对李国栋揖道:“李老说重了。”转眸看着阿真笑道:“苏女娃为苏州之艳,功名未成已被小相爷摘下。功成名就之日,皇上又将心头至宝割送,老头家的娃娃才疏学浅,难登大堂,难能与小相爷玫宝比伉。”
原来这些老头也会打屁啊,只是这个屁打的有点文皱皱的,变味了。阿真犹如得了痴呆症般,一不说话,二不应承,嘿嘿嘿撩笑,他只想快快回家,干完事,吃顿饱饭,再好好的睡上一觉,累死人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热闹非凡地走于一望无际的玉庭上,过了龙桥,眼见宫门就要到了,花富喘吁息息奔来,背后撩唤:“右相爷等等,等等……”
“呃?”阿真被叫,众人停下脚步,疑惑转身时,花富奔致,气息未平便传上谕:“皇上传右宰相您呢。”
右宰相虽是宰辅,亦是驸马,今天右宰相归来,皇上中午留他,必定是赐膳了。众臣心知肚明,自是抱拳恭颂一番,便各自告辞往宫口而去。
阿真额头泛黑,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好不容易到宫门了,竟然还要反走回去,真冤!了无生趣,手臂前比,“带路吧!”
跟着花富途过了御花园,第一次踏入御书房,阿真自然四瞄了清清楚楚,唯一的感觉就是够大,够气派,想想是皇上批国家大事的地房,也就理所当然了。
周帛纶仰靠于御椅上,瞧他眼目四下乱瞄,瞄来瞄去就是不瞄他,连行礼都省略下了。心里暗道:这个痞小子还真把他当不存在呀,上至阁老下至大臣,谁进御书房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亏煞他能这么无束无缚,仿若逛景观美般。
“林爱卿看什么呢?”虽说无礼了些,那颗脑袋好用的很,第一天上朝现表的可圈可点,左右都没得罪人,事情分析的有条有理,每环细节都想的通透,好用,好用的紧。
从四下的古珍古墨收回眼眸,阿真赶忙抱拳前唤:“臣第一次进御书房,不免好奇,不知皇上召微臣有何要事?”
周帛纶拾起桌案上一卷圣诣道:“昨夜你说的清剿之策,诣已拟好,看看可妥?”
阿真本以为皇上会等几天,不料他却也是这么着急,上前接过一卷黄诣,拉开细细观看,诣上那些金字读起来舌头都打上结,中国国学着实博大精深呐。
“皇上,单凭您这一手字,以后不当皇上,也不愁吃穿了。”阿真赶紧吹捧,“写的忒好了。”
毕竟马屁功夫比不上李国栋那老家伙,周帛纶龙眉上挑,开腔骂道:“林爱卿说什么呢,朕富有四海,纵就是退位,那也是太上皇。”哼了哼瞪他,好的不学,尽学些吹拍之术,不爽地摆手。“要说到攥书,朝中阁老们那才叫精湛,朕亦也难于比拟。”
阿真被斥的不痛不痒,对这些写字那是一窍不通,也不是很在乎,抠了抠脑门疑询:“皇上这么谦虚啊,不知阁老们谁写的最好?”
讲到攥墨,周帛纶来劲了,恩了一声,很是兴致道:“汤爱卿一手狂草,底酝浑厚,大气磅礴。尤爱卿却也不妨多让,一手大篆苍劲驰骋。佟爱卿小篆亦也细流涓涓,赏心悦目。然各家之长,属元爱卿为杰。”
阿真是听的发困,什么小篆大篆压根就没啥兴趣,可见皇上这么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不卖面子当然不行,自然要做出很是感光趣样子,听着听着,元魅达那只老乌龟就出现了,好奇询问:“皇上,御史大夫写的很好吗?”
“没错。”周帛纶本就是书法行家,说到书法自是兴致勃勃,点点头道:“元爱卿攥墨,原是魏楷之法,楷攥皆以动为主,曲线之大气如似万马奔腾。然元爱卿后创一攥,称其为小魏,揉合了篆楷之精,动静结合,时而万马奔腾,时而涓涓细流,当属之最。”
晕了,什么什么跟什么啊,压根就听不懂。阿真呵呵傻笑了一下,抠脑赞道:“那还真是了不得,赞!”
周帛纶见他迷迷糊糊,双眼蓦地眯成一条线,好奇询问:“听闻林爱卿才气纵横,民间广传其著作,想来也写着一手好狂草吧。”
林阿真虽然看得懂繁体字,可写起来那真叫个瞎子上茅坑,一不溜秋大腿就掉屎坑里了,这种事可做不了假,急忙摆手。“传闻不可信,臣本是井市之徒,哪有什么才学,虽然识些字,可要写出来,压根是字能认人,人却认不得字。”
“林爱卿过谦了。”周帛纶听的直发笑,站起身指点了点他,绕走出御桌说道:“朕也有闻见林爱卿诗赋,以为天作,不如现在作一首如何?”
“这……”阿真额头黑了,考老子是诗词自然没啥问题,可讲到写字他可流汗了,繁体字压根写不了几字,而且错别字居多,真叫个汗呐!
“什么这不这的。”周帛纶摆明就是要考,敲了敲御书上的笔纸催促:“让你作便作,有什么这那的。”
“那好吧。”没门可走没窗可爬,只好挽起袖管上了阶台,走到御书旁拾起金贵毫笔,开始泼写。
周帛纶负手站于一边观看,入目是七言赋律,可那些缺胳膊少肘儿的字虽能猜懂,却大皱龙眉,连连摇头。
阿真一首作完,搁下笔嘿嘿笑道:“皇上,御史大夫自创狂草,臣也改良了字体,此字唤为简体字,写起来更省力省劲。”
“胡闹!”周帛纶怒斥,气结指着那张被遭蹋的贵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哼道:“写的是什么东西,少边缺尾,半丝美感皆无,着实岂有此理。”
阿真眼见皇上不爽,心里纳闷,写不好就写不好,有没有必要这么愤啊?他不知道周帛纶平生没什么兴趣,独对攥书自有一番痴狂,本就是攥中高手,看见自已的能臣非旦把字写的半丝美感皆无,还说什么自创省力简体这些乱七八糟东西,哪有不怒道理。
“一定得把这手乱七八糟鬼字改过来。”越看御桌上那张纸,周帛纶肚里越火,重哼了一声走入御桌,扬手把刺眼的纸张纠揉成一团,拍案下令:“宝公主一手攥书亦是飘幽清婉,回去得向其好好学习,务必半年内改过此乱七八糟东西。”
“是。”阿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写的不好就不好,有必要这么气愤吗?搞的老子好像缺你钱似的,想不通。
本来想留他在宫中用膳,目光往御桌上那一坨纸瞄去,心情极度恶劣,摆手道:“好了,跪安吧。”
“是,微臣告退。”阿真也没跪,抱拳深作一揖,没有规矩转身便朝房门跨出,侧脑想不通,如是娘门还有可能突然反常,难道皇上的大姨夫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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