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中,性子直一点的就大笑了起来。还有人在后面喊:“宋老三,你说啥浑话,哪有小叔子跟嫂子挤一堆的!”
崔氏在车上都涨红了脸,暗骂宋正廉脸皮太厚,她朝院里张望。却没看到老爷子,原指望老爷子把宋正廉喝骂进去的,没想到老爷子已经不在前院了,大概、大概又去茅厕了吧。
宋正廉脸一垮,说:“慧哥儿咋越来越小气了,咱庄户人家不兴那一套,我坐靠外面的地板上还不成,你就忍心看着你三叔受累?”
宋天慧也不生气,笑着说:“三叔你误会了。这可不是我小气,这车是镇上大人专门安排的,之前王师傅也跟我讲明了规矩,咱不能图个省事就坏了镇上的规矩吧?求雨节可不止咱村出童子,别村还出童女、福女呢,要是咱们不按规矩来。让别村人看到了,不得笑话咱?再说了,咱不能带累了车夫大伯遭排头吧?”说着她就朝车夫使了个眼色。
车夫会意,暗骂自己刚刚不该心软,急忙说:“童子说的在理,这规矩是定死的,每年都是这样,我要是破了例,少不得要挨上面训斥。”
村长张山不耐烦的扫了宋正廉一眼,他原本也等着宋老爷子开口的,他想着在这个时候还是给宋家留些面子。哪知道宋老爷子露了个脸又不见人了,他叹了口气,这再折腾下去,脸都要丢到镇上了。
张山只好开口说:“老三兄弟,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坏了规矩不说,咱村还得落镇上大人埋怨。”
一直没说话的吴老栓敲了敲烟袋锅说:“村长说的在理,宋家三娃子,赶紧回屋吧,真要想去镇上了,去坐铁根的驴车。”
宋正廉撇了撇嘴,知道说啥也没用了,气鼓鼓的瞪了宋天慧一眼,嘟囔道:“唉,娃她娘一个人在受苦,我都不能去看她。”
“三叔,三婶娘在自己娘家咋能吃苦哪?你要是担心,待会我去捎个话,让三婶娘她爹送她回来。”宋天慧看不惯宋正廉装模作样,开口说道。
宋正廉一听,讪讪的笑了两声,“不用不用,她回来也待不住,明个儿又要去镇上看求雨节,别让她来回折腾了。”
宋天慧哦了一声,声音拉的有点长,有心人都听了出来,看向宋正廉的目光带了几分讥诮之色。
小插曲终于结束了,车夫把车赶了起来,大概车夫因为刚刚的事情不好意思,还特意说:“宋家嫂子有了身子,那咱不赶太快,可以吧?”
宋天慧急忙点头说好。
没多久后,马车就驶进了镇上,一路上不少人看到马车后,都羡慕的看过来,看来大家都认得这马车。
祭奠是从镇上的寺庙里开始的,而宋天慧他们头晚也是住在寺院里,她跟崔氏赶到的时候,童女已经到了,车夫打了声招呼,又赶车去接福女了,宋天慧这才知道,原来就这一辆马车啊。
童女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一笑还有两颗梨涡,宋天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道这女孩长大一定是个甜心美人。童女也是由她娘陪着的,崔氏就和那位妇人聊了起来,双方都打听介绍了一下。
原来童女家姓陈,叫陈眉,今年才八岁,她娘陈李氏说:“我家眉儿是生下来眉毛就有些了,娃他奶说以后眉毛肯定长的好,就给起名眉儿了。”
宋天慧盯着看了两眼,果然小姑娘眉毛很漂亮,弯弯的好像新月。
见崔氏和陈李氏聊的火热,宋天慧也主动跟陈眉小姑娘聊了几句,小姑娘倒是个大方的。有问有答,性子也挺活泼,宋天慧对她印象还不错。
聊了会儿,陈眉突然盯着宋天慧问:“宋天慧。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啊?”宋天慧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女孩,就听女孩说:“我打小就定了亲了。你可不能看上我。”
宋天慧瞬间石化了,是她太热情让对方误会了吗?她看着陈眉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面并没有炫耀或者讥讽之色,反倒显得很坦然,看样子小姑娘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并不是那种自恋过度的表现。
“哦,你误会了。我家里有个姐姐时常聊天,所以就习惯了,我没别的意思。”虽然宋天慧很尴尬,但是她瞒欣赏女孩这种坦率的性子,要是换她碰到不喜欢的人。也会干脆的说清楚,免得浪费对方的感情,这样虽然伤人,但总比仗着自己漂亮,就喜欢玩暧昧的好吧?
陈眉听了坦然的笑了笑,脸上的梨涡更深了,“那是我误会了。”
宋天慧也笑,但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也不怪对方误会。她都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儿身”了,对女孩子过分热情,难免不被人误会。
又过了一阵子,福女也到了,福女就是镇上的,所以来的很快。福女也是她娘陪着来的。大概女人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福女她娘乔张氏很快跟崔氏、陈李氏聊到了一起,三个女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时不时传来她们的大笑声。
福女今年十五岁,叫乔喜儿,她很快和陈眉两人说悄悄话去了,宋天慧八卦的顺着耳朵听,原来乔喜儿已经说亲了,明年就不能再当福女了。嫁了人的媳妇是不能当福女的,福女必须是十八岁以下,十四岁以上的黄花大闺女。
随后,王师傅出现了,跟三人又交待了一番,完了就让人安排三家人一起吃饭,到了晚上,又安排三人沐浴清洗,忙忙碌碌的折腾到了大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天慧就被喊了起来,有婆子进来让她穿衣服,还给她梳头擦粉,她吓的直躲,粗着嗓子说:“我一个男娃擦什么粉?”
婆子笑着说:“哎呦,咱们童子还害羞了,这不是让你显得更白净些吗?”
宋天慧看那婆子的红口白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大娘,你看我这肤色挺白了,就别擦了,不然看着没血色。”
婆子盯着她看了几眼,说:“嗯,是挺白净,那给你擦些胭脂,看着气色好。”
宋天慧不好再多说什么,垂着眼睛被擦了胭脂,在模糊的铜镜中一照,像一个被挤歪了的猴屁股!末了,婆子还在她眉间点了颗红点,这一下,还真有菩萨身边童子的味道。
“大妹子,你娃真俊哪,你看这红艳艳的多喜气。”婆子冲崔氏说道,崔氏眼睛笑的挤到了一起,她也觉得今天她家天慧真好看!
等婆子离开后,宋天慧感觉找帕子擦脸,好不容易把红脸蛋擦干净了些,崔氏埋怨的看着她说:“好看着哪,擦了干啥?”
宋天慧猜测这是这个年代的审美观,她不能跟大众唱反调吧,她只得讪笑着说:“我不习惯,都不会笑了。”
崔氏嗔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眼看着到了吉时,宋天慧被叫了出去,和童女跟在打扮成雨神娘娘的福女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跟着镇上的祭司找祭奠台走去。
098章救人三更
宋天慧按着王师傅教的小心去做着,她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目不斜视,走到直道上,她余光才看到竟然来了好多人,她心里不由担心起来,这么多人,不会挤到、撞到崔氏吧?
她安慰自己,她之前拜托过陈李氏和乔张氏多照顾崔氏一下,而且他们随行来的亲人也另外有安排,不会到人堆里去挤的。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她按学来的东西一步步的做的,不敢有丝毫马虎。一直到祭祀结束,他们才离开了祭奠台,上半部分终于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就是参加游街的部分了,这部分则不像之前那么严肃,也会轻松不少。
宋天慧和童女跟在福女后面上了一辆很大的花车,说是花车不如说是一个高高的花台,台子上布置了许多鲜花,中间有个做成莲台一样的座椅,扮成娘娘的福女要盘膝坐在上面,而宋天慧和童女一左一右的站在她两侧。台子下面是巨大的木车轮,前面有四匹马拉着往前走。
就跟宋天慧前一世在乡下看到的年节庙会一样,会有表演的队伍游街,在花台的后面跟着有舞狮子的、划旱船的,还有喷火的,好不热闹,也难怪附近村里的乡民都要来看热闹,就是娃子们也闹着要来。
宋天慧站在花车上,不能四处张望,她只能面带着微笑,然后用余光往人群里扫视。她想看看能不能看到宋彩云他们,可惜人实在是太多了,她连宋彩云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正张望着,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大伯摔倒了,因为人多,相互挤着看花车,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好像还有人踩踏到了他,那人看着伤的不轻,竟然自己爬不起来了!
宋天慧心中一紧。这种人多热闹的时候,就容易发生挤踏事件,她抻着脖子又看了看,如果他们继续朝前走,围过来的人会越来越多,那个人恐怕性命要不保了!
她心急起来,不是她喜欢多管闲事。而是她不能就这样漠视生命,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就算了,现在就发生子啊她眼皮下下面,她不能不管!
宋天慧嘴部轻微的动了动,对福女说:“乔姐姐,你看前面那个人好像伤着了,咱们这要是过去。他恐怕凶多吉少。”
乔喜儿虽然是坐着的。但台子高,她比宋天慧两人都高了一些,看得更真切,朝宋天慧说的方向看去,还真是这样,她也吓了大跳,可脸上却不能变,只是声音有些慌张:“这可咋办哪?”
陈眉个子低。看得不太真切,“好像是有个人,这咋办哪?”
她们在花车上的不能乱动的,宋天慧想了想说:“咱们叫车夫先把车停下来,然后让他过去救人。”
花车前面有一名老把式赶车,距离她们并不远。
“这能行吗?不合规矩吧?”乔喜儿犹豫起来。
宋天慧气结,“都要出人命了,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她说的有些急,乔喜儿一窒,脸有些红了。
宋天慧顾不得太多,对陈眉说:“陈妹妹,咱俩一起朝前走,离车夫近点,咱俩一起动,下面人肯定以为是事先安排好的。”
陈眉有些担心,但还是说:“好。”
于是,两人一起朝前走了几步,这下子距离车夫近了许多,宋天慧喊了车夫,把情况说明了一下,因为她嘴唇的幅度不能太大,结果声音有些模糊,车夫侧过头问:“啥?人在哪?”
“就在前面不远处。”宋天慧说道。
车夫皱起了眉头,“不行哪,这有规矩一路都不能行,要是停了就破坏了仪式,娘娘不给降雨,咱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你让马车走慢点,你赶紧去扶了人到一边,再回来不行吗?”
“那咋行,这马没人赶,车子被拉偏了咋办?万一再撞到人,就更麻烦了。”车夫的语气很坚决,他不能坏了规矩,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宋天慧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心里更加着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伯你就可怜可怜那人吧!”
车夫犹豫起来,却依然不为所动,花车继续朝前走,周围的人都朝前面涌去,眼看着就要挤到地上的伤者了!
宋天慧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那我自己去救!”说完她就顺着车侧跳下了车,车夫吓了一跳,怕车子走动时碾到了她,急忙拉马,让车子的速度降了下来。
周围一片唏嘘声,这还是第一次求雨节童子跳下了花车,众人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眼神不好,甚至以为童子是摔下了花车。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宋天慧超前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说:“让一让,前面有人受伤了!大家朝两边散散,不要踩到伤者!”
众人都没回过神,虽然没往前挤了,却也站在原地没动。宋天慧心急,继续喊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娘慈悲,不忍心有人出事,大家让两边散散。”
这话果然管用,众人散开了许多,宋天慧快步超前跑,很轻松的就到了伤着面前,近处一看,宋天慧吓了一大跳,那人脸色惨白,头磕破了个疤,一直在流血,气息虚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有没有大夫?快来个大夫帮忙!”宋天慧再次大喊起来。
因为众人都散开了,加上宋天慧一身红衣格外的显眼,老远的人都能看到她在扶着一个人,这才发现,那个受伤的人可伤的不轻哪,有些好心人也跟着朝远处喊:“有没有大夫,快去救人哪!”
远处有个声音答到:“我是大夫,大家让一让,好让我过去。”
很快大夫到了跟前,宋天慧抬头一看,竟然是她曾经见过一面的丁大夫!丁大夫也愣了愣,说了句:“是你!”
随即,丁大夫不再废话,急忙去看伤者的情况,还好丁大夫出门身上都带了些药丸,虽然不能药到病除,但也能救救急。
丁大夫给伤者喂了药丸,过了片刻,那人的气息有了些气力,宋天慧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不小心把眉间的红点给抹掉了。
“脑袋受伤,估计得昏迷一阵子,胳膊还断了,我让人带会医馆救治,你赶紧继续进行仪式,免得被大人责怪。”李大夫说完,就喊了几个围观的人帮忙,抬了伤者往外走,众人很配合的让出了一条道来。
宋天慧知道自己闯祸了,心里也有些发虚,这时候旁边一位打扮华贵的妇人说:“童子,你额头的妆掉了,我帮你重新点上吧?”
宋天慧还没回过神,那妇人已经舀出一盒胭脂,用小拇指头沾了点,点在了她额头上。
“快去花车上吧,可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妇人赞道,她这样一说,周围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虽然童子坏了规矩,但她本意是好的。
宋天慧点头,“多谢夫人。”
这时候花车也越来越近了,宋天慧跑过去,爬上了花车,重新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乔喜儿和陈眉两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她们也吓坏了,当时宋天慧突然跳下车,又冲到人群里,她们真怕宋天慧没救成人,自己再有个什么好歹。
那车夫脸上讪讪的,嘴里还嘀咕着:“完了,完了,这下要被大人责罚了。”
宋天慧强忍着皱眉头的冲动,低声说:“你放心,这是我一人的主意,跟你无关。”
车夫脸上更加难堪了,却又不好再说什么。
很快,这件事就在镇上传开了,原本在寺庙等待的大人们都皱起了眉头,王师傅则冷汗直流,他负责安排求雨节这些年来,从来没出过这种乱子,他要怎么跟顾师爷交待哪。
顾师爷也皱起了眉头,心道宋天慧不该是这么鲁莽的人吧?不知道上头的县令大人会不会责怪下来。
这一下子大家各怀心思,游街依然热闹,但只有娃子们笑的开心,不少围观的乡民都发愁起来,担心上天不降雨,这庄稼如何丰收哪?
宋天慧也同样忐忑起来,以前她担心万一今年不怎么降雨,将来她身份曝光的时候,肯定要被人舀来说事。现在她则担心待会该如何面对大人们的责问,以及后面一个月里会不会降雨,她真后悔自己以前没学过观天象,看看星星就能知道最近有没有雨了。
“慧哥儿,你别担心,待会照实说就好了,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救人。”乔喜儿轻声说道,她见宋天慧虽然神色不变,但眼神却有些飘忽,心里不由担忧起来。
宋天慧朝她笑笑,说:“谢谢乔姐姐,我没事的。”刚刚她还对人凶过呢,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宋天慧的担忧中,花车终于游街结束,重新回到了寺庙门外。她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就算要受罚她也认了,至少她还救了一条命,她不后悔,宋天慧坚定的想着。
远远的,她就看到各位大人拉了老长的脸了,有婆子来接他们从花车上下来,就在这时,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099章得赏
宋天慧心里咯噔一声,她暗道完了,古代人迷信,不会说她刚刚的举动触怒了神灵吧?
那声惊雷就好像落到了平静的水面中一般,围观的民众愣了几秒钟,随后就像沸腾了一样的喧哗起来,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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