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样便算不得真爱,那她也不算欺骗,可若不是真爱,沙罗花又为何会萌发?
唉,真是头疼,算了,以后再说。
面对复杂的问题,顾太乙一般都是选择以后再考虑,以后……以后她就忘了。
“今天早晨,你又睡着之后,我更衣时,忽然发现了这个,想必是昨晚,”傅汝玉笑笑的,苍白的脸上再次疑现洞房之夜的羞涩红晕,“昨晚的情动引发了它。等沙罗花全绽的日子,我身上的诅咒便可以解除了。”
太乙想,莫非自己年纪大了?思维怎么愈发的不跳脱,她问了一句,“沙罗花和沙罗香是什么关系?”
傅汝玉继续道:“据族书上说,沙罗花是可以从宿主的身体中取出来的,把花烧成灰,便是沙罗香了。”
“怎么个取法?”
傅汝玉顿了顿,在太乙炽热的目光注视下,良久才道:“心头血。”
“……”太乙的下巴,咣当一声,掉在了床板上,敢情这还是得剜心啊……即便为了娘亲,可伤人身体之事,她做不出来。
“不是我的,”傅汝玉苦笑,一勾食指,推上她的小下巴,“是你的。被宿主真心所爱之人的心头血,用它做引,便可取出。沙罗香是上古秘宝,若不出世,不会被人所知,一旦出世,稍加时日,必被窥视,所以,”他轻揽她入怀,几多无奈,“阿狸,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此时此刻,顾太乙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男人的伤怀,她只想,太好了!不用伤人又能拿到沙罗香,真是太美好了!只是……她又抬头问:“那若沙罗花从宿主身中取出,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危害么?”
“这个……”他微微一笑,背靠软枕,长腿一翘,“也不会怎样,大抵就是身体难过个一两天吧。”
“真的?”真的这样,她就放心了。
“真的,”傅汝玉敛起一脸的笑意,难得的郑重,“阿狸你放心,沙罗花现世的事情目前还无人知道,就算有一日被人知晓,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你和我,顾太乙和傅汝玉会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我……唔……”
他本想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结果“我”字刚出口,怀里的夫人便饿虎扑食一般扎了上来,其疾如风,其快如电,侵掠如火,不动成山……而那时傅汝玉正要说话,嘴唇微张,结果门牙对门牙,咔吧,咔吧。
傅大巫这一生之中,第一次遭遇了强吻。
太乙坐在傅汝玉的大腿上,捧着他的脸,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不停地吸啊吸……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换气的时候,被人拎着后领子从坐骑上提起来,扔到一旁。
傅汝玉面红耳赤地咳了咳,又擦了擦嘴边某人湿哒哒的口水,抚着胸口道:“阿狸,你这样是要人命的。”
太乙从床上滚起,摩拳擦掌,小腿一蹬一床板,这就要再次扑上来,“快快!我要催熟它。”她两手臂伸长要抱他,他则伸出食指轻轻顶在她额间,看着她挥舞着的两只小爪子,哭笑不得地说:“你再这般热情如火,为夫恐怕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娇滴滴攻势,“人家想看沙罗花全开的样子嘛,人家想早日和阿玉有,有健康可爱的小宝宝嘛。”
他一收手指,看着太乙失去支撑一头扎到自己的怀里,“这么迫不及待了?”他唇角微抿,眸光潋滟,如南水飘着小桃花。
“恩恩。”
沙罗花开了,就可以取走沙罗香,就可以救娘亲了。
她迫不及待,她迫不及待地要疯魔了。
少女红扑扑的脸蛋因为兴奋而愈加娇艳,娇弱的身子也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让人忍不住要好好疼…惜一番。
男人笑意渐浓,一声喟叹在铺天盖地的甜蜜香气中缓缓消散,他说,“还是,”声起声落,红帐四合,“我来吧。”
又是一夜的华胥美梦。
他的梦中有好闻的蜜桃香,那是任何人都会向往的仙界,他和阿狸站在大门前,看他们的女儿出嫁,阿狸捏着手绢哭得要晕过去一样,他则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宽慰着,“下个月,小显就要尚公主了,你不是最看不惯皇后娘娘的矫情么,成亲那天,你就站在我身后,好好欣赏她送女儿时怎么哭。”
阿狸擦擦眼角的水珠,眨眨眼,她的眸子依然同以前一样迷人,她说:“阿玉,七皇子最近总翻咱们家的院墙来找小光玩,竹马竹马的,不如……嘿嘿。”
这样的梦,很幸福。
真是让人不忍心醒来,再燃一支安魂香吧。
就这么沉溺其中吧。
就这么沉溺其中吧。
就这么沉溺其中吧。
……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晨光熹微,花色妍妍,傅汝玉抱着还在熟睡的小妻子,满脸的幸福。墙上的九九消寒图已染了过半,一枝素梅,梅花九朵,每花九瓣,每瓣一日,每过一日就用红色染上一瓣,染完九瓣,就过了一个“九”,染完九朵……他望向窗外,眼笑眉开,染完九朵?便是九尽春深了。
他轻轻抚上阿狸的小腹,待到九尽春深,这里就该有个小东西了呢。
想他傅汝玉何德何能,娇妻爱子,这一辈子,太幸福不过,太完满不过了。
他真要感谢上苍庇护,神佛垂怜。
想到这,他又有些落寞,阿狸诚心诚意地待他,他还是对她有所隐瞒,不为其他,只是怕她知道了担心。
真正的沙罗香并不是沙罗花的灰烬,而是一旦沙罗花离体,十日之后便灰飞烟灭,不入轮回的宿主的——骨灰。
第三日(中)()
建安是大燕的都城,作为九州第一强国的都城,还正处盛世,纸醉金迷,衣香鬓影,纨绔贵胄,金刀美人,该有的它都有。
酒楼上隐隐有女子清歌婉转,满含深情的字字句句,飞过重楼,直上云端,“化云心兮思淑贞,洞寂灭兮不见人。瑶草芳兮思芬蒀,将奈何兮青春……”
座上大多是一些长得白白净净的富家公子,宽袍长袖,蛾带高冠,手里的描金美人扇在胸前缓缓地摇,身后站着的小厮或拎着金丝鸟笼,或一脸我是狗腿子,不服?来咬我啊的傲然模样。
有些公子还背背长剑,腰间垂着法器锦囊,一副修仙人士的打扮。
九州十二国修仙之气向来繁盛,尤其是十二国之首的燕国,上至皇亲贵胄,下到贩夫走卒,都以家有修仙之士为荣。不过修仙听起来美妙,做起来可不是一般常人可以堪负的,所以酒楼中这些小公子们并不是真正的修仙者,只是装潢下门面,走走潮流罢了。
推杯换盏间,便是各种闲话。
“我爹说巫祝大人已经两日没参加朝会了。”
“巫祝大人成亲那日,托我在宫为妃的姐姐的福,我也有幸一去。”
“是么?我那日醉酒,我爹没让我跟着,如何?新娘子美么?”
“美死了。啧啧,那鼻子,那眼睛,那胸,那腰,那屁…股,那小步子走得那叫一个销…魂妩…媚,别说巫祝大人了,就算是天上的神仙看见了也得凡心大动。可惜啊可惜,你我是没这个福气了,得妻如此,不要妾室红袖又如何。”
“真的那般美艳?”
“这么说吧,元妍帝姬也不及她三分啊。妖精啊妖精。”
他们在一边说着,有人在隔壁听着。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桌前,怀里还圈着个小美人,他捏捏她的脸颊,笑意浓浓,“人家夸你呢,开心么。小妖精。”
一阵碰杯之声后,隔壁的人又道:“都说巫祝大人风流不羁,这次为了小娘子把家中的娇艳丫鬟全都遣散了不说,城里交好的夫人小姐们也都断了瓜葛。啧啧,巫祝大人这回真是栽了。”
“芙蓉帐暖,**苦短。啧啧,巫祝大人若被小妖孽吸干了,我大燕可要少了个栋梁啊,悲哀啊悲哀。”
“这倒是,巫祝大人慢声慢气,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龙马精神的人啊,哈哈。”
……
隔壁的小美人手肘磕了磕身后的男人,一脸赤诚地笑,“人家担心你呢,温暖不。小嫩肉。”
男人倒也不气,只在她耳边缓缓呵气,“巫祝大人是不是龙马精神,夫人应该最清楚。”
太乙避开他炽热的眸光,一手挑开傅汝玉的衣襟,她要确认沙罗花绽放的程度。今天早晨醒来,花瓣已经微微绽开,若照着这样的速度,今晚,最迟明早,她一定可以取走沙罗花。而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惹傅汝玉生气,务必继续装作娇娇小美人讨好他。
小妻子随时随地对自己上下其手,傅汝玉一点都不介意,他很乐在其中。他的阿狸如此在意沙罗花,就证明她也很想和自己有宝宝,只是不好意说罢了。
下了酒楼,傅汝玉先把阿狸扶上马车,旋即侧头吩咐侍卫去查查方才隔壁那两个公子哥的来路,侍卫一看巫祝大人那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那二位要倒霉。
侍卫应声退下,傅汝玉挑帘跃进车内,一勾手便把裹着大氅的阿狸拎出来揽进怀里,她眨眼抬头看他,他垂眸上下左右扫了扫,心里哼着,自己的夫人就是脸小,胸大,腰细,屁…股圆,算你们识货,可也轮不到你们这些黄口小儿说三道四,评头论足。
太乙见他眸光闪烁,还以为是气那二人怀疑他的龙马精神,如此重要的日子,宿主情绪波动可不好。她半依在他怀中,明眸宛然,媚声媚气,“阿玉,咱们现在去哪儿?”
他吻她的眼角,“一个好地方。”
……
这天的天气好的不得了,太乙窝在傅汝玉怀中,手挑车窗帘向外看,街上人来人往,拿着泥猴的小孩子挣脱母亲的手拼命地扒在卖面人的小摊子前,舞狮子的长队咚咚锵锵地一路敲过去,买馄饨面的老妪笑呵呵地摇着扇子,像是什么都看得清明。
……
“南音,这是什么东西?你新做的符咒替身?”
“大哥,这是面人儿啊,我上山之前,阿娘买给我的。我还有好多呢,给你一个。”
“……”
“大哥,你不会不知道面人吧?”少年一阵错愕后,哈哈大笑起来,“那市集呢?舞狮子?街头小摊的馄饨面吃过么?你不会连钱都不知道是什么吧……你上山之前究竟是哪儿来的孩子啊。哈哈,哈哈哈……”
少年笑着笑着,忽然噤了声,低下头,“师父……徒儿练剑去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你喜欢?”来人从她手里拿过小面人。
太乙低头,又抬头,小脑袋点点。
咔吧。
哗啦啦。
窸窸窣窣。
然后,她看见了那只戴着狸猫面具的小面人在他手里碎成了渣渣,他张开手掌,俯视她,一阵小风吹过之后,连渣渣都没了。
……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来到市集,亲眼看到面人,舞狮子,还有馄饨面的小摊子,只不过不是和师父。
她放下车帘,长吁一口气,还好不是和师父,否则他老人家扬扬手,整个市集都要碎成渣渣了。
车帘已经落了,她却还愣愣地看着车窗,双眸一会儿黯淡,一会儿发光,变化之快看得让傅汝玉心惊肉跳,“阿狸,为何叹气?可是哪里不舒服?”
太乙又长叹一声,声音不似平日里那样轻快娇俏,而是说不出的沧桑无力,她只道:“忽觉时光匆忙,寒暑一刹,世事无常,可怕得很。哎呀……阿玉,你干嘛拍我头,发髻都乱了。”
男人眉头紧皱,似乎很不开心,“年纪轻轻的,说什么丧气话,好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傅汝玉这么一说,太乙也觉得那不像是现在的阿狸该说的话,现在的阿狸是个被夫君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姑娘,她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可以睡到中午,可以挑食,可以不长大,而不是太白山上被师父捏碎了面人,却连哭都不敢哭的小弟子。她天生没有灵根,不能练气,她煞怨二气缠身,每天晚上睡着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她是步天宫中等级最低的外门弟子,没人护着她,师父也不喜欢她,冷视,漠视,无视,大家甚至连冷嘲热讽都懒得给她。这样的她,不可以任性,不可以胡闹,不可以睡到中午,不可以难过,不可以哭,不可以不长大……
“阿狸,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我打疼你了?”
“没有没有,”太乙摇手,“一点都不疼,可能是困了。”
“那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她俯在他膝上,埋头,声音小小的,“到了叫醒我。”
马车微微颠簸,她昏昏欲睡,等她再醒来,车已经停了,太乙揉揉眼睛,“怎么不叫醒我?”
“舍不得。”
太乙本想说几句“肉麻兮兮”“巫祝大人果然是花间高手”之类的话揶揄几句,可嘴巴张了张,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应景,最后只瞪了他一眼,跳下马车。
时间似乎已经到了下午,午后的斜阳暖暖的。
“二位是来问姻缘的吧。”
庙里的老师傅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着问。
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原来是一座有些破败的花神庙,庙宇虽然不十分气派,进进出出的人倒还是有一些,不是娇羞的少女,便是怀春的少年郎。
傅汝玉笑着点头,拉着太乙的手走进庙宇。
“阿玉,你是带我来问姻缘的?”
“唔。”
“哎?可你自己不就是个算卦的么?”
男人的俊脸黑了黑,“你夫君是巫祝,不是算卦的。”
太乙摸摸下巴,看样子是在说,有区别么?
傅汝玉在她小腰上捏了一把,耳边小声道:“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太乙脸一红,被男人拉着进了殿,在外面虽然可以嬉笑,但在神明面前还是要恭恭敬敬的才是,她虔诚地烧了香,然后学着他的样子闭着眼睛摇起签筒。
签子哗啦啦地响,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晃着签筒,太乙下意识地偷眼去瞧跪在她身旁的那个人,他闭着双眼,摇得很认真,和平日里风流缱绻的模样比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天命姻缘是怎样的。
啪,男人的签筒里掉出一支签来,太乙赶紧转回头,闭上眼,用心摇起来。
会是什么签文?
一根竹签掉在地上,她捏起来,提着裙子去外面找签文,人群来来往往,一时间找不到那个解签文的老师傅。
她握着竹签,站在院子里,那里有一池的温泉,冒着热气,水雾缭绕的,倒还有些仙意。
她站在池边,看了看手中的竹签,趁着身旁人们不注意,一手掷到了温泉中,扔进去之后,她才忽然想起,这么轻的竹签,不会浮着吧。说来也奇怪,那竹签在水面上打了两个旋儿之后,竟沉了下去。
“阿狸,你在这里啊,找了你好久。”傅汝玉手中拿着签文,笑意盈盈来到她身边。
“已经解好了?是什么签文?”太乙去看傅汝玉手中的红纸,男人却笑眯眯地把签文折起来,认认真真地揣进了怀里,“等咱们有了小阿狸,再告诉他娘亲,”他牵着她向外走,“你呢?是什么签?”
太乙做了个鬼脸,“我也不告诉你。哼,算卦的。”说着,在他的白鞋上踩了一脚,飞快地跑开了。
男人无奈地笑,“阿狸,慢点跑,鞋子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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