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两包纸巾,再没有了!”女服务员抬起头:“哟,都用上大票子了还叫穷,是不是找到好差事了?这钱不会是偷来的吧!”
“别乱说,我是那种人吗?这钱可是光明正大挣来的!”眼镜说:“快找钱,我都快累死了!”
女服务员给眼镜找好钱,又每人发了两小包纸巾:“105房间,6,7,8,9铺,你们跟眼镜一起过去啊!要上厕所冲凉的话,就在你们隔壁,要打开水自己到服务台来提!”
“你们倒是省事,路都不用带一下,我这个老住客都帮你们代劳了,打个折都不肯!”眼镜边说边从女服务员的手里又抢了一包纸巾:“多拿一包,算是给我的酬劳!”
服务员狠狠地瞪了眼镜一眼,并没有从他手里去抢多拿的纸巾。
跟着眼镜拐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就到了旅馆的后面,然后沿着楼梯走下去,进了一间地下室。地下室里面的布局跟楼上基本差不多,也有一条走廊,走廊的一侧全被隔成一间间的客房,每间客房按大小不等分别放四到六张床,也就是八到十二个铺位,就像读书时在学校住的集体宿舍一样。
一行人找到服务员给我们安排的105房间,这间房安排了6张上下铺的铁床,也就是住得下12个人。1到5号铺已经有人睡了,我们四个人的床号是6到9号,刚好两上铺两下铺,当下商量让眼镜睡了下铺,他毕竟下午挨了打,虽然嘴上没说,肯定有受伤的地方,睡在下面方便点。另外一个下铺林家才坚持让给胖子睡了,林家才的理由是,以胖子的分量睡在上铺不安全,说不定翻个身就会将铁床压塌了。
各人上床铺好自己的床铺,然后一起到隔壁的厕所里用冷水冲了个凉。再回到自己铺上的时候,才发现眼镜已没了先前的活泼劲,一个人呆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胖子嬉笑着说:“眼镜,怎么了,怎么像个霜打的茄子,是不是胯下那玩意儿真的被踢坏了?”
“那倒没有,下午挨了一顿打,当时疼了一阵,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以为没什么事呢,刚刚冲凉时脱了衣服一看,有好几处都瘀血了,还有破了皮的地方,被冷水一浸,现在疼得厉害!”
“是吗?让我看看!”林家才上前掀起眼镜披在身上的衣服。果然,眼镜的前胸后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瘀伤,有几块破了皮的地方还红肿起来透着一条条的血丝:“你小子,刚才看你那一张嘴说个不停,还以为你没事呢!”
“刚才没有现在这么疼,我一直忍着,现在可是受不住了!”眼镜一脸的痛苦样。
“没什么大碍,刚好我有点红花油,给你敷一点,睡一晚上就没事了!”林家才从自己的提包里翻出一瓶红花油来;倒出一些来用手敷到眼镜身上:“这东西,便宜又管用,我随身都要带一瓶,平时受个小伤小痛的,就拿出来用点,效果还不错。”
等将眼镜受伤的地方擦了个遍,一小瓶红花油已经用掉了大半,林家才举起瓶子对着灯光看了半天:“哎哟,都快用光了!”
“我明天给你买一瓶!”眼镜说。
“怎么样,有效果了没有?”胖子问。
眼镜从床上站起身,走了几步,又耸了耸肩,甩了几下胳膊:“哎,不错,真的好些了!”
“你这娃子,哪里这么快就有效果!”林家才笑着说:“不过,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包你好上大半是没问题的。”
眼镜只得听话,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
“哎哟,肚子呱呱叫了,到哪里搞点东西来吃就好!”胖子说。
大家这才想起来晚饭到现在还没吃呢!
我从包里拿出没吃完的煎饼,一人撕了一大块。
“好东西!”胖子咬了一大口煎饼:“我去打点开水来,不然会被噎死!”
“对,是得来点水!”林家才说。
开水很快打来了,胖子拿出从登记处顺便要来的几只方便杯,一人倒了一杯水,四个人吃几口煎饼,喝一口水,很快将我给的煎饼吃了个精光。
“真得谢谢你的煎饼,小兄弟,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可都得饿着肚子睡觉了!”林家才打着饱嗝说。
“是啊是啊!”胖子也随声附和着。
林家才接着说:“娃儿们啦,古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叔没读啥书,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对,对,歌里面都是这么唱的!”胖子说:“林叔,您接着说!”
林家财说:“反正我觉着吧,我们四个年龄不同,又来自不同省份的人今天能够走在一起,就是一种缘份,也许明天我们就得分开,各自去寻自己的饭碗了,但是不管以后我们的遭遇会是怎样,我们都要记得今天我们曾经在一起呆过,以后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可不能装作没看见,起码应该互相打声招呼问候一下,你们说呢!”
“对,对,林叔说得对!”我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说得真好!林叔,看得出来,你蛮有水平的!”胖子说。
“哪里,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林家财说。
“哎哎哎,你们几个人烦不烦?都几点了,又是吃又是吵的,要不要人睡觉了!”睡在眼镜对面铺上的一个人不耐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床尾上的铁柱子。灯光下,我们看见一张奇怪的脸——他的左眼角下方鼻子的旁边长了一个硕大的肉瘤,足有一粒花生米那么大。
“好大一坨眼屎呀!”眼镜忍不住,又开始贫起嘴来。
“你说谁?”肉瘤(为了叙述方便,我们暂且就这么称呼他吧!)刚刚躺下又从床上弹了起来。
“没,我没说你,”眼镜赶忙说:“我是说我自己,刚刚揉了一下眼睛,揉出一大坨眼屎来!”
“你小子,明明是在骂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肉瘤并不想就此罢休:“我哪里见你揉过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不是说你,大哥!”眼镜说:“我虽然戴着眼镜,可肉瘤子和眼屎还是分得清的!”
听了眼镜的话,我和胖子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脸去偷偷地笑起来。
“你分明又在说我!”肉瘤不干了,从床上起来要和眼镜单挑:“我揍死你!”
“别别别!”胖子和林家才赶忙上前将肉瘤拦住。
“这位小兄弟,可千万别动手,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不容易!”林家才对肉瘤说:“这小子口没遮拦,说话不知道轻重,你多担待点!”
“兄弟,来抽支烟!”胖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散给肉瘤一支,然后自己和林家才一人一支,用火机点了,然后指着眼镜和我说:“都是两孩子,你看,连烟都不会抽,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肉瘤深吸了一口烟,对胖子和林家才说:“好,看两位大哥面上,这事到此为止!”然后用手指着眼镜:“小子,下次再乱说话小心我废了你!”
“你这小子,就这一张嘴爱惹事,下午被打了一顿,到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还不吸取教训。”林家才就像一个父亲一样。
眼睛偷偷对我伸了一下舌头,还做了一个鬼脸!
“时候不早了,赶快睡觉吧!”胖子说。
我和林家才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哈欠,真的该睡觉了。大家各自爬到自己的铺上睡下,可能是白天坐了一天的车,太劳累了,不一会儿大家就进入了梦乡。
第七章 再遭不测
天亮的时候,我被胖子和林家才他们几个吵醒了,大家都急着出去找工作,旅馆的床再舒服,也不能贪恋下去。
我起来的时候,胖子和林家才都已经漱洗完毕,正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我们就先走一步了,两个小兄弟!”林家才说:“但愿我们大家都能顺利找到工作,好好挣点钱!”
“希望我们后会有期,你们年纪小,又刚出来找事做,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好了,我们走吧,林叔!”胖子说完和林家才一起背起包出门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问眼镜:“就剩我们两个了,你今天怎么打算?”
“出去找工作呗!”眼镜伸了一个懒腰:“一个星期内再没找到工作的话,我可得流落街头,连十元店都住不起了!”
“就你那张臭嘴,还想找工作!”肉瘤边说话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哎呀,睡得真舒服!”他肯定是想报眼镜昨晚的一箭之仇。
“你这乌鸦嘴,”眼镜急了:“我看就你那造型更找不到事做!大眼屎!”
“你,又侮辱我,欠揍!”
肉瘤又要挥拳上前了,被我一把拦住:“大哥,你消消气,他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看这小兄弟的面上,我再饶你一次!”肉瘤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小兄弟,我看你昨晚的煎饼蛮香的,能不能撕一块给哥尝尝?”
原来他是有事相求,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开口就向人家要吃的,但人家话已出口了,我怎么能拒绝呢!“好吧!”我从包里翻出装煎饼的塑料袋,很不情愿地撕下一大块给肉瘤:“先刷个牙再吃吧!”
“不用了,我先尝尝!”肉瘤一把抢过煎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嗯,真好吃,真好吃!”
“看他那蹭样,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似的!”眼镜不屑地说:“走,我们洗脸漱口去!”
两人各自拿了毛巾牙刷到隔壁去洗漱,顺便上了个厕所。蹲在厕位上,眼镜告诉我,他从老家来到广东后,面试了几家工厂的业务员工作都没有面试上,想打道回府吧,身上的钱已经用得连买车票都不够了。只得在这里硬着头皮硬撑下去,现在也不挑了,只要有吃有住,多少有点工钱他都愿意干,因为现在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再次回到房间,里面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就连肉瘤也不见了。
从包里拿出仅剩的煎饼,和眼镜两个人分了,就着开水吃起来。
“你那位笔友在哪个工业区上班?”眼镜问。
“新美工业区,环宇电子厂!”我说。
“那个工业区我听说过,工厂蛮多的,我今天索性给你做个伴,和你一起去,说不定就在那边找到工作了呢!”眼镜说。
“真的吗,太好了!”我正愁一个人没伴呢,听了眼镜的话,高兴得不得了。
吃喝完毕,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退房走人。
“不好!”眼镜惊呼了一声,把自己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一样样地翻起来。
“怎么了?”我问。
“丢东西了,我的钱没了!”眼镜哭丧着脸说。
“不会吧,你仔细找找看,是不是在自己兜里?”我连忙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钱,还好,没有丢。
“真的不见了,我记得明明是放到这个包里的,连同昨天络腮胡给的一百块扣除10块钱的住房,总共是136块5毛,昨天睡觉前我亲自清点好放到这个包里的!”眼镜说:“肯定是肉瘤偷的!只有他有作案时间!怪不得连牙都不刷就走了,昨天晚上他肯定是看到我放钱了!”
我想想也是,只有肉瘤的嫌疑最大。
“这个王八蛋,叫我抓住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眼镜简直要哭出来了:“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们去登记处看看,问一下服务员,也许肉瘤刚走,我们还追得上!”我说。
眼镜听了我的话,赶忙提了包跑到一楼的住宿登记处。值班的依旧是昨天晚上的那位女服务员。
“哟,起来了,今天晚上还要不要来住啊!”女服务员问眼镜说。
眼镜可没有时间和她贫嘴了:“肉瘤走了多久了?”
“什么肉瘤?”女服务员不知是故意逗眼镜还是真的不知道谁是肉瘤。
“就是那个鼻子上长肉瘤的人,他把眼镜的钱偷去了!”我帮眼镜补充说。
“喔,那个人啊,早走了,有十几分钟了吧!”
“朝哪个方向走的?”眼镜赶忙问。
“那谁知道啊,旅馆里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谁还有闲功夫管他是往哪个方向走!”
“求求你,你帮我好好想一想,我所有的钱都被他偷去了,我现在是身无分文!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然我可怎么办啊!”眼镜就差向女服务员下跪了。
“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像是出门向右走的吧!我也不敢完全确定,你去追追看吧!不过,如果真是他偷了你的钱,肯定早就跑远了或者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你追也是白追的!”女服务员说:“早就让你们自己保管好自己的财物……”
眼镜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没等女服务员说完就冲出大门沿她说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眼镜一脸沮丧地回来了。
“找到肉瘤了没有?”我赶忙上前,关切地问眼镜。
“没找到,”眼镜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我该怎么办啊,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你先别急,要不我们去报案?”我从旅馆服务员哪里倒了一杯开水给眼镜。
“报案,算了吧,谁会理我们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搞不好人家不但不管,还要我们出示暂住证呢!”眼镜接过水杯,没顾得上喝,只一个劲地喘着粗气:“我完了,玩完了……”
眼镜和谢甜一样,都是不幸的,却偏偏都被我遇到了。这一路上同眼镜从昨天到今天的接触,使我们之间的关系超出了寻常人,所以他出了这档子事,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我从地上拉起垂头丧气的眼镜:“不就是100来块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振作起来,赶快去找工作,没几天就会挣回来的。”
“钱是不多,可这是在外地呀,人生地不熟的,就连喝口水都得花钱,我现在身无分文,没有找到工作,就是一天也活不下去呀!”
“你没有,我有啊!”我扶着眼镜的肩膀:“我还有100多块钱呢,够我们两个人用上几天,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块钱,你就可以花5毛,直到我们都找到工作为止。”
“那,我到时候双倍还给你!”眼镜也不客气,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我说:“走,抓紧时间找工作去吧!”
为了省钱,我们不舍得坐公交车,便问好了去新美工业区的路,徒步走过去。
好在路不算远,走了两个小时就到了新美工业区。
这个工业区真大啊,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工厂一家挨着一家,在整个公路的两边绵延了好几公里。
不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姜云所在的环宇电子厂。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工厂的门卫不允许我们在厂门口逗留,但答应替我们给姜云带一张纸条。我赶忙从包里拿出纸和笔,给姜云写了张纸条,大意是告诉她我来找她了,约她中午下班后在环宇厂对面的小饭馆里见面。门卫收了我的纸条,叫我们到约定的地方去等,说十二点钟一下班就在广播里面帮我们广播出去。
对门卫一番言谢之后,正准备离开,眼镜拉住了我。
“请问大哥,你们厂现在招工吗?”眼镜讨好地问门卫。
“不招,要招工的话厂门口会贴启事的!”门卫说。
“那,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别的厂有没有要招工的?”眼镜还不罢休。
“那就不清楚了,自己去问问吧!”门卫有点不耐烦了。
“那谢谢你啊,大哥!”
时间还早,离姜云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眼镜和我商量到附近的几家工厂看看,看是否有招工的。
“看来,你也得和我一样,要靠自己找工作了。”眼镜说:“看那姜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她就普通一个打工妹,再说她们厂也不招工!”
我沉默不语。是啊,当初太草率了,真该先和姜云打个招呼再出来。如果他们厂不招工的话,我可该怎么办才好?
“别丧气,咱哥俩有缘,以后咱们就绑在一起了,一起找工作去吧!”现在轮到眼镜来安慰我了。
一连看了几家工厂,大多没有招工的,有两家工厂的门口倒是贴了招工启事,可招的都是技工和管理人员,要求有学历证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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