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早不想呆在海防受罪,多次向他的恩主驸马黄继炎写信,请求调回朝廷中央任职。
黄继炎执掌安南北部省份事务,手下文武双全的官员不多,因此否决了黎裕的要求,安抚他留在海防为国家效力,等到北部省份局势稳定时再调他回去。
因为黄继炎的一句话,黎裕不得不继续窝在海防省,而现在广安省内盘踞一伙不唐人势力,在令他看到回归朝廷的希望时,也带来了忧虑。
安南国内兵力松弛,士兵作战能力低下,在与法国军队作战过程中,五六千士兵往往敌不过两百对方军队。
安南军队屡战屡败,打不过法国人、流落到境内的农民军残部、连本土的造反武装都干不过,最后还是请求清军入关作战,勉强平定国内农民起义。
手下握着这样一支军队,黎裕不大有信心能够战胜盘踞下龙的唐人武装。
看到自家大人脸上的犹豫神情,幕僚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急忙开口道:“大人可以向朝廷请求,派上国广西提督冯将军出兵相助围剿唐人武装,如此下龙地区的叛逆势力自可一网打尽。”
“不可,上次邀请清军入境剿贼已经引起法兰西人的不满,如果再次请求清军入关相助,法兰西人怕是要撕毁西贡条约,全面进攻国朝。”
黎裕拒绝邀请清军入境,忌惮于法国人态度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对清军部队的不信任。清军承袭满清八旗制度,每次打仗都会劫掠地方以鼓舞部队士气,因此上次入越清军虽然剿灭安南国内叛乱势力,但是他们所经之地,百姓深受其害,财物牲畜被抢走,年轻妇女惨遭施暴,等到清军撤回国内,遭受劫掠的安南百姓加入潜逃的叛乱武装,北部省份的安全局势依然不见好转。请清军入关是把双仞剑,不到迫不得已时刻,黎裕和顺化朝廷都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排除清军入境的选项,摆在黎裕面前只有一条路,依靠安南军队的力量围剿唐人势力。
黎裕执掌海防、广安两省军队,可以调派的士兵人数约一万人,一万人对付一两千唐人武装在黎裕眼中胜负两开,要想取得较大胜利率,需要调派更多军队。
考虑再三,黎裕决定向平叛时的同僚,现任海阳总督阮克述借兵平贼,心中计较已定,当下开口道:“吾欲向海阳总督阮克述大人借兵四千,元甲速速派人下去安排。”
幕僚劝说黎裕出兵剿灭孙彬部队,自然不是为了安南朝廷大计着想,听闻黎裕要向其他官员借兵,也顾不上隐瞒,急忙开口道:“大人万万不可,卑职听说唐人首领孙彬身价富可敌国,下龙营寨里有他存放的大量黄金白银,大人若是请了海阳总督相助,黄金白银还能落在大人手中?”
“下龙果真存放大量黄金?”黄金两字一入耳,黎裕瞬间不淡定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顺化朝廷内忧外患严重,趁着当权的时候多捞金钱是安南各级官员的共识,不然孙彬也不会那么容易收买住广安大小官员。
幕僚是黎裕身边亲近人员,也收到孙彬的贿赂,不过和普通官员比起来,他更贪婪,想要依靠黎裕的势力把孙彬等人的钱财一口吞下。
幕僚不想孙彬等人拥有大量黄金白银的事被更多人知道,立刻鼓动道:“不瞒大人,唐商头目刚抵达下龙不久,卑职就发现他们不对劲,所以专门叮嘱下龙附近的几个小官暗中盯住,在三天前,唐人船队卸货时不慎将一个箱子跌落,露出里面藏着的黄金,当时负责搬运箱子的唐人急忙令人将黄金收起来,不过还是被卑职安排的人看到。”
“一只箱子里有黄金,如何判定其他箱子里也是黄金?”
“其他箱子里有多个个藏有黄金,卑职不知道,不过大人仔细想想,唐人花钱供应上万人粮食物资、几万两银子贿赂官员一点也不心疼,他们的钱财会少吗?”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黎裕想到总督府后宅放着的五百两黄金,按照他的理解,贿赂他一个人都花费这么多黄金,广安省大小官员几十员,加起来数目同样不小,再想到大船运来的黄金白银,黎裕的眼睛立刻发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海防、广安两省还有五六千地方巡防民团,将他们一起征召起来,一万七千人的部队还能拿不下一两千唐人叛匪?”
幕僚的话说的黎裕信心大增,想到下龙营寨里黄澄澄的金子,胆气也大了起来。
“剿匪安民乃本官职责,本官决定亲自带领两省大军,扫平下龙唐人武装,还广安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巨量财富近在眼前,为此冒着一些风险,黎裕也觉得十分值得。
做出决定,携带黎裕手书的信使奔赴两省军队驻地,召集大军集结,而另一方,诸事缠身的孙彬没想到为了避免麻烦,多出钱财贿赂官员却引来别人窥探。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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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太阳刚刚落下,结束训练任务的的士兵纷纷回营,与自己的家人亲属聚集在一起。
火把很快点燃起来,照亮了营寨中的一座座茅草棚屋。安南气候炎热,六月时节的气温正在日趋升高,一万多聚群而居的华人流民没有费力气搭建木屋,而是以家庭和宗族为单位,十几个青壮花费两天时间搭建起来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木棚架子,然后在木架上添加一些杂草树叶,简陋的住所便建造起来。
密密麻麻上千座木棚错落有致的分散在方圆十里范围内,夕阳落下,夜色降临,忙完了手头工作的华人青壮带着自己的家人排队领取食物。
“参军的到这边排队,青壮老幼到西面去。”一顶顶大炊锅前,腰间围着毛巾的伙夫大声喊道。
王狗剩闻着铁锅内飘出的香气,狠狠吸了一口。
“阿爹阿爹,二丫要吃白米饭。”王狗剩怀里,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拍着小手欢快道。
小丫头头上扎着两个油腻的小辫子,瘦小黑色的脸上沾染了一些灰尘。
没有嫌弃女儿有些脏的小脸,王狗剩把脸贴在女儿脸上,爱怜道:“二丫乖,咱们马上就有白米粥喝了。”
“呜,阿爹骗人,二丫要吃白米饭。”小丫头脸色变化快,刚刚还欢快的样子,听到父亲的话后立马消失不见。
“呜呜,二丫肚子饿,二丫要吃白米饭。”
小丫头眼泪瞬间流出来,不停用手拍着瘪瘪的小肚子。
“二丫听话,白米饭是给当兵的兵爷吃的,咱们晚上只有粥喝。”
看着因为营养不良而身材瘦小的女儿,王狗剩一阵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下龙营寨一个月内涌进一万多华人,给孙彬的后勤补给带来很大困难,一个月内,花费上万两银子,从周边商人和百姓手里收购了一批粮食,不过安南国内战乱连年,当地百姓的存粮也不多,所以收购上来的粮食只能精打细算分配。
一千多招收当兵的青壮每天训练,消耗能量大,因此给他们的粮食供给是早上一顿稀粥,中午晚上两顿干饭,而普通的华人老幼只能一天三顿稀粥,维持住基本的生活标准。
王狗剩以前是一个贫困的农民,后来活不下去加入农民军,在一次战斗中身体受伤,一只胳膊完全残废,被原部队抛弃,不得已带着抢来的安南媳妇跟随华人流民四处流浪。
王狗剩是在海阳省听到孙彬招收华人的消息,然后便跟随一股四百多人的流民队伍前往下龙,途中因为遭受安南部队拦截,他和安南妻子失散,只能带着女儿来到下龙。
安慰好女儿不再哭泣,王狗剩拿着两个竹桶做的木碗来到伙夫跟前,笑着讨好道:“大哥,娃饿坏了,您行行好,多给点粥。”
“皱就这么多,多给你一些别人就不够。”伙夫埋怨一句,看了眼王狗剩怀里的小丫头,语气温和道:“罢了,看在娃的面子上,多给你一点,下次就没有了。”
伙夫说着把勺子放进铁锅里,向王狗剩木碗里又加了半勺。
“唉,谢谢大哥。”王狗剩笑着感谢一句,急忙让出位置,生怕被后面的人产生不满。
小心翼翼端着两个木碗回到聚居的棚屋前,王狗剩取出另一个破了口的瓷碗,把木碗里的粥水倒在破碗里,然后把木碗递到女儿跟前,爱怜道:“二丫,这里面有你爱吃的小米,快点吃。”
小丫头双眼盯着父亲递过的木碗,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了两声。
王狗剩知道女儿想的是什么,摸了下丫头的小脑袋,笑着道:“阿爹碗里还有,快点吃吧。”
得到父亲的允许,小丫头捧起木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了,碗里还有。”
先丫头吃完一碗粗粥,很快又在父亲的允许下将另一碗粗粥里的干食吃完,而王狗剩则是在女儿吃好后,将剩下的粥水喝下肚子充饥。
下龙营寨中一般五六户人家住在一个棚屋里,而和王狗剩父女住在一个棚屋里的十多个人都是当初一起逃难的流民。
吃饭间十多个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和王狗剩年龄相仿的汉子见到他将饭都留给女儿吃,开口提醒道:“狗剩兄弟,兄弟说一句话你别见怪。”
“大家都是一起逃难来到这里,孙兄弟有话说出来便是。”王狗剩随口应道。
“那我就直说了。”身材瘦小的汉子向前走了两步,坐在王狗剩身边,开口道:“狗剩兄弟右手行动不便,妻子又在半路上走丢,一个人拉扯照顾女儿十分辛苦,依我看,狗剩兄弟不如提前为二丫找个合适人家送出去,也好过跟着你吃苦受罪。”
汉子话说完,王狗剩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是打着主意让自己把女儿卖出去。
受灾时节,贫困百姓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但是王狗剩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虽然半辈子没有大本事,本身又残废了一支胳膊,不过就是在他过的最苦的时候叶没想过把女儿卖给别人。
“兄弟说笑了,在营寨里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不过每天都有三顿稀饭吃,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能耐,也可以养活二丫长大成人,不会把她卖出去往火坑里推。”
穷苦人家的女孩卖出去后要么是给人贩子转手卖给妓院,要么是卖给其他人家做童养媳。卖到妓院的女孩是什么下场一般人都清楚,而给其他人家当童养媳,虽然表面上说是当媳妇养着,实际却是卖给别人当奴仆差不多,被卖的小女孩不仅要在主人家干家务,还可能遭到主人家的欺辱。
王狗剩给地主家做过短工,见识过一些士绅地主对待下人的丑恶嘴脸,所以他说什么也不会把女儿卖出去。
“女儿家长大还不是别人家的,早点送出去不仅能省下一大笔粮食,还可以得到一份钱财,狗剩兄弟干嘛跟钱财过不去”这边汉子还在出口劝说,二丫突然放声大哭,扑进父亲的怀里:“二丫以后不吃饭了,阿爹别不要二丫。”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五六岁的小女孩已经懂得一些事,听到汉子的话后立刻吓得大哭,害怕父亲把她卖给别人。
“二丫不怕,阿爹还要把二丫的娘亲找回来,不会不要二丫。”王狗剩轻声安慰怀里哭做泪人的女儿几句,抬头厉声道:“丁富贵,看在咱们一起逃难的份上这次不和你计较,以后再打二丫的主意小心我和你拼命!”
王狗剩在加入农民军的时候毕竟杀过人,愤怒之下脸上凶狠的表情一下子吓住对方。
“为你考虑还不知好歹,以后让我管我也不会管。”瘦小汉子低声嘀咕将句,站起身子跑到后面,生怕王狗剩暴起打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发现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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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丑时,朦胧的夜色笼罩在营寨周围,棚屋里的流民和与家人团聚的新兵都步入梦乡,只有营寨周围一队队手持火把的士兵来回巡逻。
丑时是人最瞌睡的时候,不过和女儿躺在枯草上的王狗剩却毫无睡意,为了让女儿多吃点饭,王狗剩半月来每天只吃很少食物,所以到了夜晚还因饥饿过度无法入睡。
王狗剩虽然残废了一支胳膊,身体其他部位都正常,白天的时候他要和其他没选上当兵的青壮一起做些其他的工作,而每天都吃不饱饭身体吃不消,会影响白天的劳动。
揉了搜甘瘪的肚子,王狗剩小心翼翼从枯草堆里起身,悄手悄脚的从棚屋木架上取出一大打成活节的细绳索。
细绳子是王狗剩在白天帮忙清理船舱时收集的废弃碎绳,然后在晚上休息时抽时间整理打结而成的捕鸟工具。
乡下农村汉子在小时候一般都会学两手设置小陷阱的手艺,凭借在山林中设置的陷阱捕获斑鸠、野鸡等小动物。
捕获小动物的工具制作方便,王狗剩在逃难时候经常用亲手制作的小陷阱捕获一些小鸟、野兔之类的小动物给一家三口提供野味。收拾好一团绳子,用左手取出防身的一把柴刀,王狗剩打算趁着月光明亮,可以看的见路的时候到五六里外的山林里布置下几个陷阱。
准备好设置陷阱的全部工具,王狗剩把脚步放轻,离开原来睡觉的位置朝外面走去。
棚屋里睡了十多个人,面积也有一百多平方,王狗剩走到屋门前,不经意间看向丁富贵的睡觉地方。
“奇怪,丁富贵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大晚上也不在棚屋里睡觉。”
王狗剩低声嘀咕一句,想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有多想,轻声跨出棚屋朝几里外的山林走去。
月明星稀,斑驳的月光洒在树下,映照出一条条模糊的小路,王狗剩进入山林,大致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取出柴刀开始在草丛中挖土。
安南气候湿润多雨,草丛下面的土地松软,不到一个小时,王狗剩挖出三个深约五十厘米,内深外小的陷阱,将泥土堆放在一边,搭上用柴刀修理好的小树枝,再在上面铺上一层薄薄的青草,青草上面洒上一些谷物碎屑,三个陷阱设置完成。
挖好三个陷阱,王狗剩将身上带的细绳活节整齐摆在三个陷阱中间区域,然后把活节系在两根小木棍上面,用两块石头压住木棍,整个陷阱的组成部分全部完全。
拍了下身上沾染的泥土,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杰作,王狗剩满意道:“我和二丫能不好吃到野味就靠你们了,希望明天再来这里的时候,老天爷能赏几个斑鸠、野鸡之类的小动物。”
自语两句过后,王狗剩转过身准备从原路返回。向后走了不到一百步,王狗剩隐约间在树林里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大半夜的什么人还会跑到野树林里?”王狗剩带着疑惑,小心靠上去,然后在距离人影十多米的时候,躲在一片树丛后面。
距离靠近,借着月光映照,王狗剩认出树林中的人影是和自己同住一屋的丁富贵。
丁富贵站在一颗大树下,时不时左右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怪不得在棚屋里没见到他的身影,原来跑到了这里。”
认出树林里的人正是这两天行事一直鬼鬼祟祟的丁富贵,王狗剩依着逃难途中养成的谨慎习惯,没有贸然出去问他晚上出来干什么事,小心躲藏在树丛中等了约半个小时,从树林外面走来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营寨里的情况怎么样?摸清楚他们部队的人数没有?”
新出现的三人里,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操着带安南口音的汉语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