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对方竹的追求纷纷表示理解、支持,大家群情激昂,要是有人带头喊几句口号,众人就要冲出去**了。
主持人看准时机,献宝似的说:“大家是否希望男主人公出面呢?”观众们自然是起哄的。主持人又道:“我们已经把他请来了,现在有请老先生出面。”
门开了,四五个大伙子挤在门口,邀请过老四海的记者站在最前面,他微笑着说:“您别恨我,我是奉命行事,您请吧。”
老四海真想一头撞在玻璃板上,直接撞死得了。但几个小伙子把各个角度都封死了,老四海只得戴着墨镜,乖乖地跟着众人来到演播室。
虽然称不上万众瞩目,但在二三百双眼睛的倾情注视下登台现眼,也不是件轻松的事。老四海用一只手捂住半边脸,路过方竹身边时,他伸脚要踩她的脚尖,方竹巧妙地避开了。老四海无奈,只得羞羞答答地坐到了主持人旁边。
主持人还没有开口,有位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叫道:“你这个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怵窝子的,好心眼的人多是面瓜。人家姑娘都是敢做敢当的,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四海心道: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他从墨镜边缘探出目光,在方竹脸上剜了好几眼,方竹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根本不去看他。
主持人笑着说:“老先生,你听了方小姐的讲述有什么感想啊?”
老四海问:“现在不是直播吧?”
“我们是录播的。”
“好,那就把这期节目撤了吧?没什么意思。”老四海站起来要走。立刻冲上来几个人,将他结结实实地按在椅子上。
“那怎么行啊?您看看,观众多么踊跃啊,这期节目保证是能打动人心的。”主持人得意地笑了。“这是多么幽婉曲折的爱情故事啊,太难得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如此。”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四海急了,大叫起来,“你们别听方竹瞎说,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
“有点儿事又怕什么的?一点儿也不丢人。”又一个老太太憋不住了。“你说,你是不是心理负担太重了?”
老四海又瞪了方竹几眼,然后扭向老太太,闷声闷气地说:“您的孙女看上了他叔叔,您能答应吗?”
他本想直接把老太太气休克了,现场一乱自己就能跑了。没想到老太太却水米不进,反而极为认真地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婚姻的事自然是不成。可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啊,你不过是他爸爸的朋友。”
尾声(3)
“我和她妈是办理过结婚证的,您说说这叫什么呀?”老四海接着下药。
老太太依然刀枪不入,继续道:“你和他妈是办了结婚证,但不过是为了救人,谁能笑话你?”
老四海翻着眼睛说:“您女儿要是看上个比她大十五岁的男人,您家是不是还要敲锣打
鼓啊?”
老太太哈哈笑道:“这年头要是敲锣打鼓,城管队就不答应了。这孩子真是守旧,你呀,怎么还没有我老太太开通呢?方竹要是我的女儿我双手支持,她爱的是一个好男人,年龄不是爱情的障碍。”
老四海酸得满嘴的牙都活动了,心道:你这老太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你就是个障碍。
此时主持人伙同众多观众鸡一嘴鸭一嘴地煽动起来,最后把老四海的脑袋都吵昏了。方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向主持人使了个眼色。主持人马上道:“这样吧,咱们呀听听老先生的意见。道理大家都已经讲过了,现在就看他是不是能够从善如流了。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就是终身遗憾呀。”
老四海低着头,他希望这个闹剧赶紧收场,只得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还是让我们俩来决定吧!”
“好!这孩子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等的就是这句。”
立刻有老太太表示赞赏,似乎老四海已经同意了。主持人也趁热打铁道:“那我们就等着吃喜糖啦。”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老四海已经快疯了,怎么就吃喜糖了?凭什么就让他们吃喜糖?这事不对呀?自己并没有同意啊!电视台的编导真是聪明透顶,场内适时响起了婚礼进行曲,空中撒下了无数彩色纸片。人们热热闹闹地老四海和方竹拥在中间,又是唱又是跳。
老四海被众人簇拥在当中,只剩下出气了。现在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好嘴难敌众口,再聪明的人也架不住大家起哄。估计今天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当成同意的证据,这些人早就算计好了。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从电视台里逃了出来。但方竹却影子似的跟在后面,寸步不离。老四海找了个僻静地方,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干的好事,这叫什么呀?这不是逼婚吗?我都快让你气死了。”
方竹冷冷地说:“节目明天就要播出了,我所有的朋友、同事、同学都能看得见。如果你现在逃跑的话,我的脸就算是丢尽了。你再帮我买块墓地吧,千万别和我爸我妈在一个公墓,我没法跟他们说。”
老四海痛苦得直转圈,他敲着脑袋道:“我要娶了你,我将来怎么和他们说呀?我怎么面对他们?”
“我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鬼魂。再说,即使真有阴间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对我好就行了。”方竹显然是连后事都想好了。
就这样,老四海被逼成婚了,理由还是“救人”。
当然他对方竹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非常深厚。虽然更多成分是相依为命的怜惜,但怜惜升华到爱情,仅仅一层窗户纸的事。
在办事处登记前,老四海再次郑重声明:“我是骗子,你就不怕将来他们把我抓了去?”
方竹胸有成竹地说:“你行骗的时候他们都没抓住你,你现在成好人了,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偏巧老四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往心里去。
他们举行了一个小型婚礼,参加者主要是方竹的朋友。电视台得知有情人终成了眷属,觉得自己干了件天大的好事,于是又来起哄,号称还要播出。老四海照样戴上了墨镜,记者一见面就说他是腼腆得可爱,死活要把墨镜摘了。老四海却说:“当心我告你们侵犯肖像权。”记者退缩了,但节目照做。
平静的生活维持了一年,方竹怀孕了,B超的结果是儿子。他们夫妇跑到菜仁、方惠墓前烧纸。老四海说:“菜大哥,你有后了,我的儿子叫菜方海。”
纸灰随风飘走了,估计菜仁是收到了。
古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所以古话都是缺德的。
电视台得知他们即将喜得贵子,又来凑热闹了,而且还为他们夫妇做了一期特别节目。老四海已经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戴墨镜,节目又播出了。
半个月后,警察找上门来,二话没说就把老四海带走了。
审问老四海的正好是老景,老景似乎从来就不认识老四海。他一上来就问道:“你是否认识花儿?”老四海当时就明白了,花儿保证是在电视里看见自己了,二十年的仇恨终于有了结果。老景之所以这么说,估计是在暗示他,只说与花儿有关的事,其他事件全当没发生。老四海明白老景的意思,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贩卖花儿的经过,并再三表示忏悔。审讯完毕,老景脸上竟出现了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啊,他特地回了几次省城却没有下落的人,如今自己跳出来了。活该你老四海倒霉,这就是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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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警察们也没问别的,估计他们对二十年前的旧事,兴趣不大。
那天老四海第一次在监狱里过夜,他梦到了白云观,梦到了那个让他给自己烧香的老人。奇怪的是,他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给自己烧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月后老四海以贩卖人口罪,被判处了八年徒刑。他在法庭上看见原告了,但无论如
何找不出原告与花儿之间有什么联系。老四海曾经向法庭提出过质疑,但一切证据表明,那个看起来像农村妇女的女人就是当年的花儿,连身上的胎记都一样。老四海想不通,花儿一样的女人为何出落成这样了?
女人在法庭上倾诉了自己的血泪史,原来她的确被卖到山西了,受尽了煤黑子的蹂躏。半年后她终于瞧准个机会,跑了出来。回到城市后花儿一连离了五次婚,全是异常的不幸。之后她在省城混不下去了,这才到了北京,在北京住了几年竟在电视里发现了当年的仇人,真是意外之喜呀!在原告嘴里,这一切悲惨遭遇都是老四海这个坏蛋一手造成的,老四海应该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幸亏老四海的律师严加驳斥,法官才没把后来这些事记在老四海身上。
宣判前,老花儿认为应该在现场渲染些悲情色彩,便哭着喊着地要在被告席前的铁栏杆上直接撞死。
老四海只喃喃地说:“你不是想找人生的路吗?我给你找了一条,你怎么还骂我呢?”
老花儿琢磨了半天,估计早把当年的哲学思考忘却了。
方竹要看管孩子,要看管健身中心,而且发誓要等老四海出来,她说她一心惦记着魔鬼城呢。老四海在监狱里也没闲着,他开始写小说了,专写骗子的心路历程。他确信,自己当骗子是一流的,当作家最少也不会比那个庸人差。
是啊!无论光荣或羞耻,过去只是一堆垃圾。
生活是属于未来的,老四海相信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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