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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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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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急急道:“真对不起,我是一直在跟你,想弄清楚,你是不是哈拉。”

“原”是一个中国姓,这个汉字在日语中的发音是“哈拉”,在日本,人家都这样称呼原振侠的,原振侠又呆了一呆,道:“是,是又怎样?”

那青年咧嘴笑了一下,道::“如果你是,我有一个口讯要带给你!”

原振侠扬了扬眉,道:“来自什么人?”

那青年道:“一位小姐,黄娟!”

原振侠震动了一下,松开了那青年的衣服,黄娟!和黄娟在巴黎分手之后,一直没有她的信息,这时,原振侠隐隐感到有点不祥之兆,不由自主喘着气,道:“她说什么,请你快讲!”

那青年像是背书一样,显然,他要讲的话,是他早就背熟了的,他道:“不要再追究下去了,绝对不要,也不要等我的信息,我不会再和你联络,你有你的生活,可以很满足快乐,何必自寻烦恼?”

青年一口气讲完,吐了一口气,道:“我是在机场遇到她,她知道我要到日本,所以才托我传达这句口讯的!”

原振侠的思绪一片紊乱,黄娟的话,他还不是全部明白,只知道黄娟是要他别再去追查轻见、卡尔斯将军的事,但是,为了什么?

原振侠的呼吸急促:“那一个机场?”

青年道:“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在新加坡机场!”他立时又补充了一句:“当时她要飞到香港去。”

原振侠仍是一片紊乱,黄娟已经离开欧洲了!她曾在新加坡出现,到香港去,那么,现在她在什么地方?她为什么要躲避自己?又为什么要自己放弃追查这件事?她曾如此坚决【】,不畏险地和卡尔斯这样危险的人见面,为什么忽然又放弃了?

他心中有千百个问题,但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答案的,那青年又道:“她给我相当丰厚的酬劳,而且要我一定当面,肯定是你之后,才将她的话转达给你!”

原振侠神思恍惚,道:“你肯定她到香港去了?”

青年道:“是,最后她持着去香港的机票——”他又自以为是地道:“其实,你们是很好的一对,要是有什么误会,为了这样的女郎,追到天边去,也是值得的!”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和黄娟之间的关系,绝无法向一个陌生人解释明白,他深深在吸了一口气,道:“谢谢你!”青年一副轻松的样子,道:“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可以真正享受我的假期了!”

他说着,大叫了一声,蹦跳着,向前走了出去,一面奔向前,一面还在向原振侠不断挥着手,原振侠呆呆地伫立着,心中只是想:黄娟在哪里?

还会在香港?大阪到香港,不过三小时的航程,但即使到了香港,这个他自小长大的城市有好几百万人,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黄娟?

而所有谜团,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何以黄娟要躲避他?

他一面想着,一面向前走着,当他爬过学校的围墙之际,他已经确切地知道,他已无法再安静地继续学业了,他一定要去找黄娟,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他和黄娟之间,有着共同所知的秘密,但不论为了什么,都要找到黄娟,越是黄娟带口讯来,叫他别去找她,他越是要找!

在决定退学后,原振侠不知道受了师长、同学多少谴责,但他已决定了,除了几个好同学之外,人人都当他是个不求上进的青年,他也懒得辨驳,在离开日本之前,他在向铁男道别之后,只有一件事要做了,那就是向陈山取回那片自骷髅中取出的钢片来。

下午,他到了陈山工作的那个精密仪器制造所的门口,在传达室中,表示了他的来意,传达所的一个职员,以极其讶异的眼光望着他,象是望着一个什么怪物一样。

那个职员的目光是如此之怪异,以致原振侠心中也不禁紧张起来,那职员忙道:“对不起,你要见的,是……。高级技师陈山先生?”

原振侠忙道:“是,他……。怎么了?”任何人都可以觉察到,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在陈山身上,所以那职员的神情,才会这样古怪。

那职员勉强笑了一下,道:“先生,你是陈先生的……。”原振侠陡地叫了起来:“告诉我,他怎么了?”

那职员忙道:“是!是!陈山先生在……。大约一星期,对,八天前,因为实验室中的一宗意外而丧生了,那是午夜时分,并不是我当值……。”那职员又唠叨了一些什么,但是原振侠却全然未曾再听进去,他像是遭到了雷击一样地怔呆。

陈山死了!八天前,原振侠迅速地算了一下,那是他将钢片交给陈山之后的第二天,这几天,他由于有了决定,忙着办退学手续,又要托远在香港的朋友,尽可能去找寻黄娟,忙得没有空和陈山联络,再也想不到陈山由于“意外”而死亡了!

原振侠感到了真正的震动和惘然,他只看到那职员拿起电话又放下,对他道:“我们的几个负责人,想见一见你!”

原振侠“哦”地一声,那职员又道:“陈先生完全没有亲人,你是他的朋友?”

原振侠又答应了一声,当他在那个职员带领下,走进去之际,他脚步虚浮得犹如踩在棉花上一样,他进了会客厅的时候,他看到有三个中年人在等着他,其中一个半秃顶的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道:“原先生?你是陈山君的朋友?”

原振侠免强定了定神,点着头,半秃中年人自我介绍,他是这间公司的负责人,还有两个是主任级的高级职员,原振侠和他们寒喧了几句,在这时,他感到了极度的疲倦,这种疲倦的感觉十分难以形容,或许只有长期在一团谜雾之中摸索,看不到任何事实真相的人,才能体会得到,他问道:“陈山……。”一个身形瘦俏的主任神情很是气愤,道:“陈君违反了公司的规章,未经许可,擅自在夜间启用公司的精密实验室,结果发生了爆炸,令得公司——”秃顶的董事长打断了他的话题,道:“算了,陈君已死,不必再追究他的过去……。陈君有点遗物,不知原先生是不是可以接收?”

原振侠皱了皱眉,董事长解释道:“陈君一个亲戚也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不好处置。”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道:“不要紧,我知道他有一个亲戚在香港,反正我就要到香港,可以转交给他的亲戚!不过,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形怎样?”

那个较胖的主任道:“我是陈君的上司,陈君在出事的那天,行动就很古怪,他忽然象是很神秘地给我看一片钢片,不知是什么用途,看来他对之十分重视——”原振侠听到这里,不禁“啊”地一声,那钢片,他立即想到,如果陈山的死和那片钢片有关,那么,他不是间接害了陈山?

主任对原振侠惊讶的态度表示很疑惑,但是他却没有进一步去探究,又道:“他征求我的意见,但是我实在说不出那是什么来,只是随便看了一下,就还给了他,我听得他在转过身去的时候,自言自语地道:”我一定要弄清楚那是什么,我已经有点眉目了。“我真不明白那钢片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那主任继续道:“当天晚上他下了班之后,告诉我还有点工程要做,并没有离开公司,猜想起来,他一定是想趁机利用实验所中的设备,去研究那块钢片!”

原振侠感到有极度的虚脱之感,他问道:“当时,出事的情形如何?”

那胖主任道:“出事的情形如何,没有人知道,因为第三实验中,只有陈山君一个人在——”他说到这里,指了指那个瘦削的主任,道:“田上主任和两个助手,却还在第一号实验室工作,他们——”田上主任和两个助手,工作到凌晨,已经很疲倦了,但是他们的一项实验,刚有了一点头绪,任何工作刚有了一丝头绪的时候,也是最吸引科学家的时刻,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提议要休息,专注着电子仪器显示实验反应的数字。

就在这时候,陈山陡然冲了进来。

照规章,实验室如果有人在工作,门口挂着“请勿擅进”的牌子,与实验无关的人,是不准进入的,但这时已是深夜时分,他们也料不到另外会有人在,所以连门都没有锁上。

陈山突然闯进来,田上等三人都觉愕然,只见陈山的神情,兴奋莫名。

田上主任的追忆是:陈山兴奋之极,象是体内吸收了过量的酒精一样,可是他的脸色却是煞白的,当他站定之后,才在煞白的双颊上,出现了红晕,这证明他的情绪是极度的激动之中!

陈山一进来,只是瞪着三个人喘气,口唇颤动,却没有讲出什么话来,他的这种情形,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在他身上,有什么极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田上主任是个很严肃的人,他和陈山虽然没有直属的统属关系,但是他在公司的地位比陈山高,所以他当时就扳起脸来,道:“陈君,什么事?”

陈的反应更是奇特,他陡然间,“咭咭”大笑了起来,笑得极其欢畅,分明是他的心中,真有极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一再笑着,一面道:“你们再也想不到,世界上只怕没有人想得到!”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田上主任和他的助手,给陈山怪异的神态弄得莫名其妙,田上主任忍不住斥道:“陈君,请出去!”

陈山伸手指向田上,道:“好,看看什么时候,你求我回来!”他说着,一个转身,就向外直冲出去,一面口中叫道:“我有了世上最伟大的发现!”

他在冲出去的时候,甚至没有将门关上,所以田上主任等三人可以看到他冲进了第三实验室。

田上主任在陈山推门之后,向他的一个助手道:“去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田上主任这样吩咐的时候,其实心是有着一股妒嫉之意在,从刚才陈山的神态中,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到陈山是有了极其重大的发现,是不是他由此面蚵以在公司的业绩上大大提高一步呢?所以他才要助手去看看。

那个助手应声走了出去,来到了第三实验室的门口,田上主任看着他将门推开了些,向内张望。

那助手看了没多久,就通了回来,向田上主任回报:“陈君正在振笑疾书,看来,他对于某项实验,有了显著的成果,所以正在埋头记录着。”

田上主任沉吟了一下,成年人的世故,开始在他意念中形成,他想:如果这时,去向陈山祝贺,或者,陈山的研究未趋完善,他可以参加一些意见,那么,日后如果有巨大的成就,他也可以有份了!

他想着已经向外走去,来到了第三实验室的门口,刚才准备伸手去敲门,就听到实验室中传来了陈山的怪叫声!

那一下怪叫声听来十分骇人,田上主任当时就呆了一呆,而陈山的第二下怪叫声也就在这时再传了出来,这次,田上主任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出来,陈山是在叫一个人的姓氏:“原!”

田上主任向原振侠看了一眼,神情冷漠,道:“原君,他叫的,正是你的姓氏!”

原振侠的心情很苦涩,陈山在当晚上的神态,旁人看来,觉得很有异,但是在原振侠看来,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原振侠知道他为什么兴奋,那一定是他对那块小钢片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何以小钢片会嵌进死人头骨中的秘密!

他已经知道陈山接着就发生了意外,陈山在发生意外之前高叫他的姓氏:“原!”而羽仁五朗也是如此,原振侠的心情苦涩莫名,是不是由于他,才给他两个好朋友带来了灾祸呢?

对于田上主任的话,原振侠除了苦涩的笑容以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田上主任陡地怔呆之后,立即叫道:“陈山君!”

可是,回答他的,并不是陈山的声音,而是一下爆炸声,接着又是另一下爆炸声,两下爆炸声都不是很强烈,在爆炸之后,门缝中,立即有浓烟涌出,田上主任叫了起来,两个助手也赶了过来,门并没有锁,他们推开门,整个实验室中全是浓烟。

两个助手扶起陈山来,进行人工呼吸,一直到消防局有人来到,陈山都没有醒过来,他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他死了!

第三实验室中的精密仪器,几乎损毁了一大半,爆炸的原因是由于一台主要的仪器电源线路引起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令得附近的一些化学药物燃烧,发出了有毒的浓烟,陈山就是因为吸入过多的有毒浓烟致死。

董事长和胖主任闻讯赶到进,天已亮了,陈山的遗体已被抬走,乱了一个上午之后,开始整理,将陈山的私人物件,理在一边。

其中,有大半张烧剩的纸,陈山伏在书桌上,压住了纸的一半,其余的纸都已成了灰,只有这大半纸,留了下来,纸上有些字,但写的是中文,没有人看得懂。

整个出事的经过,就是这样,警方也曾派人来调查过,有一个刑警叫铁男的,问题特别多,问得十分详细云云。

原振侠听完了陈山出事的经过,心头不禁怦怦乱跳起来,他吞了一口口水,道:“在陈君的遗物之中,那片钢片是不是还在?”

陈主任摊了摊手,道:“谁注意?当时实验室中,到处全是碎金属片,在清理的时候,谁也不会去留意一片钢片的。”

原振侠心跳的原因,是他在叙述中,得知陈山曾对他的发现,做了笔记,剩下的那大半张纸还有字,可能正是他发现的记录,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铁男曾来调查陈山的死因,为什么不来找他?铁男曾和他一起到过陈山的住所,知道陈山和他的关系,昨天他还和铁男道别,铁男也没有提起,这是为什么?

原振侠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再想下去,因为那可以去问铁男。他只是道:“真不幸,这……。是一宗意外,陈君的遗物在那里?”董事长拿起了内线电话,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就有一个女职员,拿着一只纸袋进来,董事长将纸袋接了过来,交给了原振侠,客气地道:“拜托你了!”

原振侠道:“谢谢你,我代陈君,向贵公司道歉!”

他接过了纸袋,真想立即就打开来,找出那半张烧剩的纸来,看看上面写着什么,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向三位负责人告辞,离开了这家公司。

他一离开,就在路边找到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打开纸袋,纸袋中有不少零星的东西,全是陈山身边的物件,有一张纸,折叠着,原振侠忙将这张纸抽出来,打开。

纸打开后,是一个狭长条。本来一定是正常打字纸大小,烧去的一半是纸的左半边,还有着焦痕,纸上写着十分潦草的字迹,字忽大忽小,显示出写字的人,当时的心情十分不平静。

原振侠紧张地看纸上写的字,一看之下,他不禁叫了一下“糟糕!”

纸上的字,是横写的,由于是横写的原故,纸又被烧去了左半边,所以每一行字,都失去了一半,变得文句完全不连贯了,原振侠用心地看着,在已剩的字迹中,也有几个他认不出来的,看了一遍后,他不禁怔呆,那看来不像是什么实验的记录,而象是一封信!

原振侠看了一遍,更可以肯定那是一封信,这封信,还没有写完,所以陈山没有署名,而这封信是写给什么人的,也不知道,因为横写的信,习惯上将收信人的称呼,写在砑角,而信的左半边,是已经被火吞噬了的。

原振侠连看了三遍,然后,再在破碎的句子之中,去揣摸这封信完整的意思,信并没有写完,一共只有七行,原振侠所能看到的,是七个半行。

那封信,剩下来的文字如下:“……。的不可思议之极,分析不出其中的主要成份……。光谱中显示的色彩,表示那种元素……。可以肯定,我的发现是世上所从未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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