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叹道:“冤孽啊,表妹你还小,很多事不清楚,现在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筱蕙说,“你的外婆我叫师父,是父辈,而我的师父你叫外婆,是祖父辈,那么你该叫我什么?”
擦,米糕从我嘴里掉出来了,怎么平白就矮了一辈?冤孽啊!
外婆,看你整出来的这叫什么事?
……
半夜,我无缘无故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篝火旁边,就我一人?
不对劲,记得我和胖子是一个帐篷,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的,怎么睡醒就在火边?
“孩子,你认命吧,认命吧……”
一个声音阴惨惨地和我说话,我惊得抬起头四下看,四处都是原始森林,一个人都没有,更不对劲了!这样的露营必须有人值夜,这个地方有熊,还有野猪,甚至有人说这些年森林保护得好,这边不知道哪里有人见过一只老虎……
我站起来,朝帐篷走去,想把他们叫起来安排守夜的事。
到了胖子帐篷跟前,我一掀开,当时就吓得魂不附体,里面躺的居然是金缕玉衣!
胖子,你圆满了。
再走到咸禹和迟恩泽的帐篷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一看……
然后我直接张大了嘴巴,尽量让呼吸也不发出多大的声音,慢慢关上帐篷。
怎么回事,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中蛊啊,蛊蜂没反应,连小古的蛊都没有消息!
最后是张筱蕙的帐篷,我过去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口黑色的大棺材!
那么大的棺材,是怎么塞进帐篷里的?
“孩子,你成全了我,我会记得你的。”那声音就在我的耳边。
“巫咸,是你!”我马上就想到了,他居然比女魃还厉害?
巫咸的声音咯咯地笑:“就是我啊,咱们一起,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奇迹来,你开不开心?”
开心你妹!
我喊道:“你在哪里,快出来!”
“你今天才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巫咸声音幽幽地说。
想起来了,我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掏镜子,镜子没还表妹,嗯,没错就是表妹,就是,就是……那镜子带了小古的蛊,算是开过光,所以只有那面镜子能看到巫咸。
哆哆嗦嗦地又把镜子打开,我忽然发现,背后背着的骷髅已经没有了!
那是因为,我的形象在镜子里已经变成了骷髅!
不错,比上次见的时候多长了点肉……这不是重点,我问他:“你要干什么?”
镜子里的骷髅回答我:“干什么?当然是要永生了,看到没有,这肉已经开始生长,在你眼里是血肉,但其实是蛊,两千年了,我的蛊又有了进步,很快我也要成魃了,哈哈……”
镜子里骷髅的大笑,那才是真正的见牙不见眼。
我问道:“你应该是男人吧,又没有纯阴之体,怎么可能修炼成魃?”
镜子里的骷髅牙齿打开,咔嚓咔嚓地说话:“怎么不能,上古有人练过,但是没有成功,那人叫夸父,女人炼就是纯阴,男人炼就该纯阳,方法是不一样的,去吧,我要火,我需要火……”
我的身体瞬间不由自己控制了,一步步居然朝那篝火迈去!
篝火忽然呼地一下升腾两米高,在那火焰里,清清楚楚地出现一个骷髅的形象!
他伸出满是骨节的手,仿佛在迎接我,强大的热浪已经冲击到我脸上。
于是我仅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大声说:“住手,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因为夸父就是被烤死的啊!”
火焰骷髅咧着大嘴巴:“你知道什么,烤的是你,看过镜子了吧,我身上多一点肉,你就会少一点阳寿,哈哈……别指望女魃可以帮你,她还不是真的女魃,除非她把我们一起杀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烈焰烧身
这家伙太犟了,怎么说都不听。
我心念急转,这家伙居然跟我提夸父,知道夸父怎么死的吗?在《山海经》里夸父有两种死法。第一种是追日而死,第二种是和蚩尤一起被应龙杀死。但我琢磨着,这两种死法可能是同一种,女魃制造干旱,蚩尤想用夸父对抗,你纯阴我纯阳,但他们都被渴得不行,结果虚弱之下被应龙杀了。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够按照纯阳练的,心急架在火上烤更不行。那会成为烤肉。
道门的人修纯阳,也只是告诉你多打坐练气,多搞搞房中术……
而且男人修炼出来的也能叫女魃吗?那多不和谐。
一看这个巫咸就是没文化的,居然觉得夸父逐日是为了练魃?
说起来,夸父和女魃居然也是差不多性质的角色,女魃纯阴象征大地,你控制风雨。我控制大地,所以我不让你在这里下,到别处下去。而夸父也是大地之子,“后土生信,信生夸父”,这么说夸父是后土之孙,后土是大地之母,有人认为后土娘娘就是女娲。
那么夸父和女魃打,我的天,这是同室操戈!
死脑筋转不过来,我开始曲线救国:“你先停下,小巫,打个商量,这事别急,咱们换个人行不?我是没打算死这么早的,而且我身体也不好。经常重病卧床,阳寿肯定不多……”
他果然没听我的,冷笑道:“身为蛊门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不要瞎说。”
“我怎么是瞎说了,总比你拿人到火上烤实在吧,这么烧下去我最多几分钟寿命,如果是高压锅里那更短……”
“那我跟你说,你是女魃亲近的人,是我的最好选择。”
巫咸桀桀笑道:“女魃的纯阴身体能刺激你,导致你偏向纯阳,世间没有纯阳的人,那样活不下去,但有女魃相伴就不同了,她能替你抵抗住纯阳带来的伤害,维持纯阳的存在。”
擦,阴阳中和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怪不得在试探一番过后,连两条蛇都不要了,直接奔我来,女魃他就别想了,女魃旁边的人直接上身,这是叫夺舍吗?貌似不一样,夺舍传说是灵魂控制身体,而他这样纯粹是折磨我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简直蛋疼!
我放弃了说服巫咸,他不是蛊,没法说服的。
很快我的手就伸到了火里,我靠,那温度烫得我……
身体没法动,灵魂几乎都被烫得跳了出来,那种疼痛钻心,我咬着牙喊出声来。
皮肉烧焦了,开始烧到骨头,完蛋,我的一只手就这么废了。
忽然我看见旁边有一个身影,是小古!
当时我就大喊:“小古快救我,爸爸变残废了啊!”
小古表情不变,但她显然急了起来,巫咸就一把将我拉进火里,小古围着火堆转,手足无措。我只顾得上嘶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灼烧的疼痛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我的神经。
当时我模样一定很惨,小古别看,爸爸在你心里永远那么帅对不对?
巫咸沙哑的声音又清楚地传到我耳朵里:“她没有办法救你的,现在我们已经合在一起了,我燃烧自己,就是在烧你,谁都不能阻止!”
小古都没办法吗?
疼痛让我神智都迷糊了,然后陷入黑暗之中。
……
醒来,我听见清晨的鸟叫……等等,我怎么还能醒来?
睁开眼睛一看,还好不是胖子,是张筱蕙的脑袋,她欣喜地看着我说:“你终于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些惊讶。
昨晚那居然是个梦,还是蛊制造的幻觉?那么真实的感觉我无法忘记,应该不是梦,但巫咸现在也不是蛊啊,他虽然有蛊上了我的身,可到底还是活人的思维,他到底是个啥?
张筱蕙摸了摸我的额头:“昨晚叫你去守夜的时候,你忽然发了高烧,昏迷不醒,还说胡话。”
我心里一动:“我都说了什么?”
张筱蕙摇头:“没听清楚,和没学过说话一样,多半是大喊大叫,好像被人折磨似的。”
好厉害的巫咸,在小古对我下蛊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一步,很颠覆啊。
我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虚汗把我全身都弄湿了。
动一动就大喘气,这就是大病的症状,再尝试了几次,我居然没有办法直起身。
“别起来了。”张筱蕙说道,“我已经和寨子里联系,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我奇怪:“这地方能有信号?”
“当然不是用手机,用蛊。”张筱蕙白了我一眼。
靠,她和外婆果然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
就只说了两句话,我也累得冷汗直冒,从来就没有这么挫败的感觉。
张筱蕙压住了我:“你不要再说话了,等人来接我们吧。”
这回她态度不错,路人转粉。
可我还是想说,挣扎着要说话,张筱蕙使劲挡着我不让说:“你安心养病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说了还不听话,睡下!”
她用力捂我的嘴,我用尽全力才能把她的手微微拉开,趁机说:“水……”
然后我就彻底虚脱了……
接应的人来得很快,比卫星定位还要靠谱,几个少数民族服饰的粗壮小伙做了个竹架子,将我放在竹架上扛了起来,我就开始晃悠悠地度过艰难的旅程……别指望我会和老财主一样的舒服,这样的森林里,根本就没有人走的路,一个人走都困难,何况两个人抬。
几人不停地换,过小溪的时候还拉藤条把我吊过去……休讽扔弟。
那真是我最噩梦的一段旅程,我宁愿下了架子爬着走。
出了森林就好办多了,装车回去。
后来怎么回去的我不知道,因为我昏睡了,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外婆在我身边。
她有些忧愁地看着我,我问她:“小古怎么样了?”
真不敢相信我说话会是那样的声音,感觉就快要断气了。
外婆笑了笑:“她很快就会醒过来,倒是你,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在外婆这里,我却没有多少担心,用力问她:“是巫咸?他怎么会这么厉害了,连小古都不怕?”
外婆摇了摇头:“不是不怕,而是他跟你搅在一起了。”
搅在一起啥意思,搅基?
外婆解释道:“就好像一张纸,浸透了墨迹,因为纸本身也很脆弱,所以我们要再得到一张白纸的话,也只有搅碎了重新再造。”
这意思我就是那张纸,而巫咸是墨汁?
所以小古不是打不过他,而是怕伤到我,我成人质了?
外婆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当然要试了,我赶紧对外婆说:“试吧,都试一遍,那家伙要烧死我!”
外婆点点头:“让你去的时候我就在担心,因为这个巫咸野心太大,他看到女魃之后,对你肯定有想法的,小古会成为女魃,而你是最有希望成为夸父的人,所以他要上你的身。”
什么,这个说法和巫咸的类似,但又不一样。
这么说,我会成为追太阳的那个蠢货吗?
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我急道:“外婆,现在先别歪楼好吗,快告诉我怎么才能甩掉那个家伙。”
外婆笑了笑:“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压制他不让你发作,小古在成为真正女魃之前也不行,所以你走运了。”
我大喜:“我就知道,外婆最厉害了。”
“但是……”
靠,这个时候搞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外婆先说好,我现在很脆弱的,受不得惊吓。”
“你要在我身边十年,不能出这个寨子,因为我也出不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外婆对巫咸
我不太懂,外婆为什么不能走出这里,法律上也不允许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啊。
“这就是代价。”外婆笑了笑,也并没有给我具体解释。“现在知道外婆为什么把道门的人都叫过来了吗?”
“不知道。”我想都不用想。
外婆在这里,那还需要我自己动脑筋去想吗?
她果然自己就说了:“仇怨是无穷无尽的,你报来我报去没完没了,所以这个世界需要有规矩,如果他们能全都来我这里,我当然可以全部都留下,一个都跑不掉,但是道门势大。他们会报仇,你如果一直在外婆身边那就没事,但你总是要出去的。你要有自己的家,外婆出不去。”
我有些听懂了,外婆的意思是,只要道门来这里,来多少收多少,可世界这么大,人家为什么要来一个小小的村寨?碰不了你,难道你的子子孙孙都不出去?外面可是人家的地盘,真要结仇的话,你出去一个死一个。
可外婆为什么就出不去呢?
外婆看我会意的眼神,点点头:“所以我把他们叫来,把蛊门有头脸的也叫来,大家在一起划个道,起码我们可以定个规矩,小霖啊。只要他们答应过,遵不遵守的另外说。总是有约束的,因为人靠心活着。”
我急道:“那他们如果死不松口要小古呢?”
外婆叹口气:“这要看大家的意思,我不能说太多,女魃曾经是蛊门的头领,但蛊门也不是我一个人,我想保,也要看他们愿不愿意才行,事情我可以一个人扛下来。可我一大家子怎么办?”
“那如果道门真的不松口一定要小古,而蛊门的人没有太大反对呢,我们真的放弃小古吗?”我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
哪怕外婆在这里能跟神一样,她也得考虑自己的后人,我三个舅舅,那些表兄弟,还有我这边一家。她照顾不到这么多的,道门才不会傻乎乎地自己全部撞进来,外婆也老了,哪怕我们都藏在这个寨子里,她又能守住多少年?
外婆笑道:“不用担心,女魃是蛊门的祖宗,蛊门上下哪怕没规矩了,难道还能丢这个脸卖祖宗吗?只要蛊门可以统一意见,哪怕我老太婆一个人对付道门都没问题,就怕他们都事不关己,有的甚至跟外人勾结了,这些到时候再说,我先帮你压住巫咸。”
我躺好,外婆却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空旷处。
然后她轻轻跺脚,地上的木板微微震动,外婆喊了一声:“巫咸。”
我扭头看,巫咸果然出现了,外婆看得到他,除了小古外婆居然也看得到他,可小古都没有办法,外婆就真的可以吗?之前从未见过外婆展示过什么能力,如果没遇到这些事,她就会和正常人一样过一辈子吧?如果我能像外婆那么厉害,肯定会骚包的……
由于我被巫咸上身,所以我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他的。
巫咸说:“厉害,多少年没人练成了,你有女娲石?”
外婆摇摇头:“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说废话,你不肯放弃吗?”
“怎么能是废话,到你这个程度的我也只听说过相柳一个,他是有女娲石才练成,当年杀他动用了十巫联手,最后还是大禹才将其杀掉。”巫咸说,“我还以为女娲神石已经没有了呢,没想到后世还有人能练成,怪不得你能给他也养出了五行的蛊王。”
外婆微微沉默,还是回答了巫咸的话:“我没有女娲石,但想要修成五行蛊并不需要女娲石,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但要放过我外孙,你一个前辈缠着晚辈不放,吃相也太难看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震惊不已,相柳?是《山海经》里那个共工之臣吧?
相柳又叫相繇,蛇身九头,占了九座山,每个头都占了一座山,怎么十巫和他也打过?山海经里就说了贰负杀窫窳,贰负也是共工手下,当时出动了六个古巫,用不死药想救窫窳。
可是,相柳好恶心的呀,血流地上腥臭无比,谷物都不长,擅长发洪水。
外婆千万不要变成这样,不过好像也没有,外婆又没变九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