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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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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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黑眼睛晶晶亮,显得有些痞痞的。

云烟心间的苦涩突然便的明快些起来,仰头看看蓝天,走近去。一个小太监正在一边切草料,见到云烟来了直接朝夜狮走去,有些迟疑道:“夫人”

云烟一看他,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来时随小顺子牵马的那个小太监。

云烟点点头,就去摸夜狮的头,他又打个响鼻,想起胤禛上马时的话让云烟忽然鼻子一酸。夜狮像个及其疼人的马儿,还用头在她掌心蹭啊蹭。

云烟转头直接道:“我牵着它出去溜溜”

小太监惶恐道:“夫人,玉狮子天性桀骜,除了四爷无人能驾驭……”

云烟把手中玉牌给他看:“骑得上我就骑,骑不上我就牵着它溜溜,你开马厩吧”

小太监只好去开了马厩,夜狮很欢快的踢踢蹄子出来。小太监胆战心惊的俯□子想伺候云烟上马,云烟摇摇头去端了他切草坐的凳子来夜狮身旁,又趴在它耳边道:

“给不给我骑?”

夜狮蹬蹬蹄子打了个响鼻,云烟拍拍他身上,就踩了凳子去跨马镫,惊得小太监脸发白的在旁边护着生怕她掉下来。

好在多年几次骑马还保留了些感觉,有些晃悠的跨上夜狮的背,夜狮也颇为配合。云烟鼓励性的弯腰拍拍它颈子上浓密的马鬃。

骑着夜狮根本不需要鞭子,云烟拽着缰绳只双腿稍稍一夹,他就小跑起来。

别庄里人少很多,门口侍卫见了云烟又是夫人等一套说辞,云烟再好的性子也要烦了。云烟和胤禛一起多年,要做阵势那最会唬人,本来别庄里也比不了王府的守卫阵势。她出示了玉牌,不说话就骑着夜狮出去了。

西郊的天也特别蓝。一人一马哒哒的跑出大门外去,在夜狮背上几乎感到如履平地,云烟渐渐放松下来,只看着周围景色,一只手的小指无意的卷梳着夜狮背上鬃毛,一人一马一起走着也不急,夜狮显得很欢快,两只眼珠熠熠发光。

青山绿野,春日阳光下新鲜空气让云烟感到周身暖一些。不知走了多远,看到一处阳光点点的山坡,长满鲜草和小花。

云烟就停下来,拍拍夜狮的脸说就这休息一会。她顺着坡度看了看环境,芳草萋萋。小心翼翼翻身下来,动作显得有些生涩。下了马她一下像孩子般躺倒深深的草坪上,用手笼住双眼,手里玉牌上的禛字已经将手心攥出了印子,眼泪就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太阳的光圈有些五光十色,夜狮在她身边悠闲的吃着草,时不时来嗅嗅她头发。

恍惚中,她想起多年前那夜他第一次握住她手时的惊心动魄,那会她还是伏跪在他脚下的小奴才。

而今,在世人眼中,她仍是他的贴身奴才,在他贴身奴才的眼中,她却是他的夫人。

也许不止是他某些深夜里衣角的气息,不止是他外面那些她不知道的女人和事情,不止是他来自身份责无旁贷的皇室繁衍责任,更不止是那来自历史的可怕预言,还有很多东西,都交缠在一起,将她困于四方宇之内。

她感到有一种桎梏,画地为牢的困住她,也困住了彼此。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灵。

这不是她要的婚姻,也不该是他的。

爱新觉罗胤禛,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有与他并立齐肩的倾城后妃。

也许不该是那个跪在天地间与她起誓不离不弃,非此不可的男人。

有什么地方,错了。

135、如果云知道

云烟好像躺在草地上做了一个宁静又短暂的梦,没人来打扰。

只有阳光、马儿和茵草的气息。

也许还有那个人的气息,淡淡的檀香萦绕,带着禅意,带着感性与理性的独特性感。这香气,或许不是在鼻端,却是在脑海在身体的每个细胞里。连梦里,也挥之不去萦绕鼻端。

仅仅是,远远的,那个天青色的身影显得很美好。

他,是谁?

云烟睁开眼时,看见手间里的玉佩还静静躺在掌心。她将玉佩贴近眼帘咫尺,又拿远。看着禛字,一笔一划的看了很久,然后把它寄回颈间,贴着皮肤放入肚兜里,感到羊脂玉细腻而微凉的真实触感,摊开手掌看到那个清晰的禛字浮现在掌心里,就像镌刻进去的。

无论如何,相聚离散,自始至终,没有怨怼。

云烟缓缓坐起身来,就着山坡眺望远处。开始没发现山坡下远处的山上竟然是来时遇到的那座庙宇——大觉寺,虽有部分焚毁,但山门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却依然有香火不灭,淡淡烟雾缭绕。

云烟偏头见夜狮竟仍旧在三步内不紧不慢的嚼着草,歪着脑袋看着她,表情着实可爱。不知道为何,她和胤禛的马儿总是一见如故,比如追云,比如夜狮,都很是件奇妙的事情。是气息还是什么?

云烟弯着唇低头看身边娇小鲜花开的正好,突然萌生想想摘一朵小花插在夜狮头上的冲动。但那朵朵小花正迎着春风和阳光顽强的展露貌不惊人的美丽,显得生机盎然。想了许久,也没有忍心去采摘,会心一笑的半蹲起来,冲夜狮儿勾勾手指。

夜狮真踏踏蹄子靠过来,云烟一下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亲了下,拉着缰绳就小步往山坡下走。

迎着落日的余晖,云烟站在大觉寺古朴的山门前,仰仰头似乎闻到香火的气息。

山门左右有撇子墙。山门里院子很大,里面有个年轻俊秀的小和尚正在扫地,抬头看见云烟拉了马站在门前。夜狮那俊俏的模样一下吸引了小和尚的视线,云烟见他看过来也微微一笑。

小和尚放了扫帚就走过来,双手合掌行了礼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的马儿……好生俊俏!”

云烟摸了摸夜狮的脸笑着点头:“小师傅夸你呢,请问小师傅如何称呼?贵寺能否进去上香?”

夜狮哼了哼响鼻,似乎在附和。

小和尚看了看云烟,合掌道:“小僧法号性音,字迦陵。上香自然可以的,只是大觉寺破落来上香的人已经很少了。”

云烟听了又道:“香火不在盛,而在诚。那我该称您性音还是迦陵?”

小和尚年纪轻轻,却有双如秋水般的眼睛。“遂女施主意”

云烟微微一笑:“迦陵师傅,能否代为引进上香?”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人声,有些宠溺和责怪:“性音,罚你打扫你又躲懒。”

一位披着袈裟年纪较长的老禅僧,胡须花白,缓缓从第一殿内走出来,正好看到云烟和性音。

“师傅,院子已经打扫好了。性音是在招待一位想要来上香的女施主。您过来看看。”小和尚性音此刻显出很聪慧的样子,一双眼睛兼具了狡黠和佛慧。

云烟忙学性音的样子双手合十行了礼道:“大师好”

老禅僧看到云烟缓缓还礼,目光竟打量云烟半晌,最后终究和蔼的点了点头。

“女施主面相不凡,老僧天资驽钝竟看不出施主命盘。但知您必与大觉寺有缘。本寺虽破旧,但女施主已到山门口,自然该迎入,但女施主所关,贫僧之力无法点拨,也许唯有靠您本人才能化解。”

云烟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礼貌问老禅僧法号,和他们一起慢慢走进去。

性音及其喜欢夜狮,总向夜狮套近乎显出童稚之心。夜狮倒是显出了名驹宝马的高傲,爱搭不理。性音主动向觉心大师请缨帮云烟牵马到旁边马厩去,再带她去上香。觉心竟然也同意了,显得对性音很放心。

马厩不够高阔,里面有两匹瘦弱的青马。夜狮往前一站,那两匹马几乎肃然起敬起来,虽然显得格格不入,也便将就。云烟摸摸他耳朵,低声耳语后才随性音去上香。

走到殿前香炉,云烟忽然想起香火钱的事情。总不能无香拜佛?跟随胤禛多年,佛家习俗她还是略知一二。可身上一无分文,只有一块胤禛的玉佩,断不可能给人。眼神逡巡一周,发现别庄里丫头给她脚下所换绣鞋上嵌了颗小珍珠,不禁心中一亮,便蹲□来拽了左脚上的一颗下来。

性音见她停下便也蹲下来看她,云烟将小珍珠拿起来放到他掌心上。

“出门一时匆忙没有带什么,这个给你作为香火钱,迦陵小师傅。”

性音眼若秋水,一双眸子看着珍珠笑了。“女施主,那你吃亏了。”

云烟看他年龄不过十来岁实在年轻,但神态慧根不凡,说话总觉得不似寻常小僧持重,如此一听更加如此,也笑了。

“佛语有云:吃亏时不比较,这就是平常心。谁又知,日后这不是占便宜呢?”

性音俊秀的眼睛一亮,狡黠道:“姐姐前面一句好,后面一句要不得啊。”

云烟一听他叫姐姐,便知觉心为何会罚这小和尚扫庭院,却宠溺有加了。这是个慧根不凡但尘缘难了的孩子啊,他看起来和弘晖一般大吧。

性音问了云烟姓名,两人在此刻似乎突然拉近了距离,一齐起身来往殿里走,一路上遇到的和尚寥寥,香客也几乎没有。衬着落日,显得清冷。

性音一路在云烟身边介绍寺院内情况,第一殿是,天王殿,因为内有弥勒佛,所以又被他们寺院里的小和尚门叫做弥勒殿,天王殿正中是弥勒佛雕像,殿两侧是四大天王雕像。年久失修加之明末战乱已经半毁。

穿过天王殿,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供的是三世佛,也被毁大半。性音领着云烟一路往大雄宝殿北是无量寿佛殿,保存比较完好,只是空阔而老旧。殿内供奉着阿弥陀佛坐像,左右是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立像,背面供奉着南海观音。性音告诉云烟,无量寿佛、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被称为西方三圣。

无量寿殿前左右各有一块碑,南面一块是明成化时所建,刻有《御制重修大觉寺碑》。北面一块明弘治时明孝宗所建,刻有《大明敕谕》,记载了明成化十四年奉周太后之命重修大觉寺的历史,又称为大明敕谕碑。可惜,明朝这个繁盛中华过后,战乱让这大觉寺再次受到部分焚毁,让人唏嘘。

性音帮云烟请了香火,云烟在殿前蒲团跪下,默默合掌拜了,才在殿前香炉里送了香。

云烟跪在蒲团上侧首浅浅对性音说:“迦陵,能否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性音此时显得十分慧极,他点点头小声道:“这会儿这里一般都没有人,我去北边僧房看看师傅是否有吩咐,你若有事便顺原路来叫我。”

云烟一个人跪在空旷大殿内,头顶几尊金身大佛,依稀还能看出明朝繁盛时的影子。她闭着眼睛,又忆起四宜堂里欢喜佛的样子来,凶恶威严又悲悯世人。

在这样地方,连心也静下来。十多年来,这许是拥有的完全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午后。佛殿里当真静得连一根针也能听的到,鼻端里的香气让人感到心安。

这穿越前世今生的半生流离,半世清情到底是红尘万丈,还是化外一方?

云烟不知道跪了多久,似乎明白什么又模糊了什么。她睁开眼看观音慈祥美丽的面容,沉思很久。

直到性音跑进殿扶了扶脑门说,“关寺门了,我竟然忘了这件事。要不你在北边客寮厢房里住一晚还是我找小路偷偷送你出去?”

云烟愣了愣道:“已经关了?怎么说?”

性音很重点的答道:“客寮厢房很简陋,但也安全。太阳下山了,你一个单身女子带匹马出寺院外比较危险。”

云烟扶着麻了的腿站起来想了想道:“那我们去看看再决定吧,能走我尽量还是走,不好麻烦你们。你看成吗?”

性音道:“好”

两人一齐往北边走,太阳不知不觉已经下山,不复白日情景。确实很简陋的几间客寮靠着僧人房,也有一个来斋戒的大娘住在其中一间里,隔壁一小间空着,收拾的倒还算整洁。性音和大娘说了几句话,显得很熟络。云烟也和大娘打了招呼,感到环境还算安全。

性音想想道:“施主姐姐,我那里还有一床没有用过的新被单,我拿给你。明早送你走吧?”

云烟看看天色,沉默了一会,终于勉力点点头。

性音便出去拿东西,云烟进屋来收拾床铺,大娘和云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问她说看打扮不像贫苦人家姑娘,为何也一人上山来斋戒,家里还有没有亲人。

亲人?

云烟一愣,半晌才点点头,浅浅道:“我相公事务忙碌,所以不曾陪着。”

大娘颇有些惊讶道:“怪我年纪虚长,老眼昏花。刚才竟看不出小娘子已经婚配?”

云烟笑笑,两人正说着。性音回来了,拿着一床崭新但简陋的蓝色僧布被单进来。云烟接下来道谢,正要去铺床,就听外面嘈杂声大起。吓得大娘脸色有些发白。

院子里突然火把映如白昼,看起来甚为可怖。

云烟手里拿着床单,听到门外整齐的脚步和甩袖声,白了嘴唇。门被从外轰然推开来——

那人高大身姿,天青色便服缓步走入小院里来,脸色如寒冰般冷厉和不怒自威,视线刚刚触及站在云烟身侧不远处的年轻俊秀小和尚,已经如冰刀般要剜心裂骨,寒潭似的眼眸里出现一种似曾相识的疯狂沉怒。

“我倒不知你们大觉寺如今的僧人敢进女施主的房间?”

他薄唇轻启,只是轻飘而低沉的吐出一句话来。

一边的觉心师傅已经面色苍白,看着性音也无力辩驳,只连声说:“罪过罪过……”

性音看看来人,也怔愣在原地。

“带下去,我倒要看看,这里的僧人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他低沉的嗓音有着最随意的口气,夹杂着一种不可闻的气息,嗜血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这些话时,冷酷的眸子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云烟的眼睛,不曾稍移一瞬。

云烟心底似曾相识的恐惧又一次炸裂开来,全部占据了身体,熟悉的像那一夜他持剑而来,小戚满面血色的样子在她眼前忽然闪现。不可想象!

就在侍卫拉走性音的时候,云烟像被针猛然扎了一下站起来要去阻止,却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形直接上来一把拦腰大力扛起来往里走。

云烟不可置信的惊叫起来,一面努力昂头心神俱裂的去看被侍卫拖出去的性音,一面死命锤他坚如磐石的肩头哭喊:

“他只是个小和尚!他不是男人,只是个和弘晖一样大的小和尚!你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136、昏天暗地

胤禛把哭叫挣扎的云烟扛进房里放下肩头时,简陋厢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唇几乎在瞬间咬上来,夹杂着惊人的妒意和怒火。

“他该死,所有妄图接近你的男人都该死”

他一边把她紧紧锁在怀里,一边吞噬她整个唇和舌尖。沉怒的语气,低哑的声音如洪水猛兽。

“你疯了吗……他不是……男人……是和尚!求你……”

云烟在他怀里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已经打不动他,又哭又求也无动于衷,在幽暗中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表情。

“不是男人?说的对……就该让他和那个小厮一样”

胤禛身上已经寻不到理智的踪影,妒怒已经全部泛滥,莫名吐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来。

云烟还是听出他话语里残酷的弦外之音,比多年前那夜更强烈的一种恐怖的预感袭击了她全身,惊愕的想问话却被他咬住舌尖。她疼得推他,却换来他更可怕的侵占。

胤禛闷哼了一声,两人嘴里已经俱是血腥味。他几乎立即在松开口时将云烟一下重新凌空扛起,一把拉开门走出去。

云烟已经大半日没有吃过东西,被他再次猛烈拦腰一扛,胸腹处都要翻江倒海却无物可呕,眼泪呛的生疼的在他肩头哭叫不止,长发散了一肩,足上绣鞋也踢掉一只。

“你当初把小戚怎么了?你不是答应不杀他逐出府的么”

胤禛也不回答她,扛着她就大步往小院外走,满身是不可触碰的冷和怒。周围整齐的亲兵和火把都静默如钟的立着,黑暗的恐惧和明晃晃的刺眼,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只余下火把燃烧的呲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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