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开笔后,又连发十一道圣谕处理国政。
东西六宫在这个春节里几乎无一例外的收到了御笔福字,而心中殷切期盼着正式大封后妃旨意却迟迟没有到来。上元节的夜里,雍正终于搂着云烟默默道:“要下旨封后妃了”
云烟嗯了一声,闭着眼睛笑,“我们万岁爷做什么这样口吻,总不是要封年氏为皇后吧?”
雍正瞪着眼睛险些一口气背过去道:“不许气我”
云烟张开眼,摸摸他脸颊温柔笑道:
“该如何就如何,这是大家应得的。嫡福晋出身高贵,是圣祖赐给你的嫡妃,何况弘晖本也在人世,理应封后。剩下为皇家诞育子嗣有功的,年轻貌美得你欢心的,还有跟着你时间久的,你总有计较,只不要缺谁漏谁就好。”
雍正知道她的笑是在宽慰他,唯独漏的那个人怕就是她了——云烟在册的名字依旧只是养心殿宫女,一个从藩邸而来多年侍奉的姑姑,如此而已。
二月十四日,礼部起草谕旨:封纳拉氏为皇后,年氏为贵妃,李氏为齐妃,钮钴禄氏为熹妃,格格宋氏,封为懋嫔;格格耿氏,封为裕嫔,剩下的依次也都封了答应和贵人等,而册封大典只等大行皇帝梓宫送出后再举行。
出乎意料的是雍正竟然没有为云烟破例加封,连个答应身份也没有。更出乎意料的是礼部谕旨内姓名封号再次出现差错,在圣祖妃嫔的册文上也显得潦草而言辞失当,十二阿哥允裪一降再降为镇国公,不再管理礼部,总让人嗅到些山雨欲来、急流勇退的意思。
三月二十七日,雍正率王公大臣,皇太后率后宫全体妃嫔,送康熙帝灵柩至遵化景陵,一路上,十四弟允禵多与兄弟交结,因有皇太后在场袒护,多次出言不逊,皆为雍正帝所忍,但就在四月初二行礼这天,母子三人间涉及继位之事爆发了一场巨大的争吵,最终雍正拂袖回京,并命十四弟贝子允禵留遵化守陵,又逮允禵家人雅图、护卫孙泰、苏伯、常明等枷示。
由于六十微恙,送灵队伍又妃嫔众多,云烟就没有跟去,但当她忽然看到他快马加鞭赶回养心殿吓得众人失色的样子,已经知道出了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的老四的确是位奇怪的皇帝,从他开始不再去后妃寝宫,也不让后妃到养心殿,只有召幸时允许嫔妃来配房侍寝,还得连夜送出去,皇后或高品级妃嫔或许可被恩典在养心殿外围围房睡一晚……看起来,要么他有被害妄想症,要么就是屋里有人……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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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养心殿
雍正帝回到养心殿就病了;太后乌雅氏回到永和宫也病了。
翊坤宫贵妃年氏腹中胎儿本就撞上圣祖康熙皇帝大丧;属于服中子;雍正怜惜后宫子嗣过少才得以保留,结果生产时发现小阿哥脐带绕颈缺氧;好容易生下来;雍正刚刚赐名“福沛”后不过半日便夭折了。
这种不够吉利的信号显得尤为不好,随之而来的就是太后乌雅氏的病危,雍正终于加急召皇十四弟允禵从景陵回京,可惜,五月二十三日这天夜里丑刻太后乌雅氏在永和宫驾崩,皇十四弟允禵在清晨赶到时,已然是在宁寿宫中拜访的一口梓宫。
这也是云烟在夜半第一次踏入永和宫中,这恐怕是她这生中看过他流泪最多的一段时间;丧父,丧母,丧子,世间的一切苦难围绕在他身边,似乎挥之不去。
云烟从未有机会如此仔细看过她的眉眼,与画像上年轻时的样子显出美人迟暮来,惨白的眼角眉梢里依稀有着当年的风采,但她在她大儿子的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人敢阻拦,雍正将她亲手抱到她生前死活不愿意去的太后正宫宁寿宫,这一次,再没有人能抢走她。
为了告慰太后乌雅氏在天之灵,雍正封晋封皇十四弟允禵为郡王,但未赐封号,注名黄册仍称固山贝子,致使允禵“并无感恩之意,反有愤怒之色”。兄弟两人矛盾的天枰随着太后乌雅氏的离世而彻底失衡了。
太后的崩逝对雍正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宣布一改天子以日为月服丧法,素服为圣祖仁皇帝康熙和孝恭仁皇后乌雅氏守孝三年,停选秀,终日闭门在养心殿和乾清宫来回处理政务。而养心殿也彻底成为了皇宫大内的禁地,一个神秘之所,除了贴身近侍,很少有人能窥见雍正皇帝的真实生活。
这凄风惨雨般的半年后,宫内的一切都像平静了下来,该走的都走了,大丧过后,整个皇宫里也显得分外冷清,册封后妃的典礼也杳无音信了。
一日,雍正给云烟看一份公文诏书,云烟不解,打开来看——
“除山西、陕西教坊乐籍,改业为良民。除绍兴府惰民丐籍,改业为良民。”
贱籍指奴仆、娼优、隶卒、乐户、惰民、蜑户,而他竟然在逐步削除贱民籍!云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从前她在镶白旗,如今跟着他到了正黄旗。她祖上是文字狱罪籍入奴,这样的身份却可谓贱民籍里最无法翻身的一种奴仆身份,多年过来,她也早不在意。但他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的意识和胸襟实在让她讶异!
一个三百年前的帝王,竟然也会有子民平等的意识,虽然这意识还很有局限性,但他终究是做了,并且想做的更好。
她不知道这与自己有没有一定的关系,但又觉得他的思想本该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他重视汉人,重视能力,提拔人才也是不拘一格。李卫、田文镜都是典型的代表。而他能够与她这样身份的女子相知相爱,这本身也许就因为他超越时代的灵魂和意识。
雍正在她身后搂着她道:
“太多年过来了,我竟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我从未帮你做过生辰,日后每一年我都在你身边帮你做生日好不好?”
云烟一愣,心里都是热流,她转过身来埋到他怀里吸了吸鼻子道:
“你不知道女子都不爱过生辰吗?过一岁会老一岁的”
她几乎忘记自己的年岁了,只记得比他小九岁。从二十岁到如今,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极品男人,九五至尊。而她的容貌却变化不大。
雍正亲抚她脑后,神情隽永道:“我有时倒希望你再老些,我才安心。”
云烟仰头道:“一直没告诉过你,我与你生日其实是同一天。”
八月,雍正召王大臣九卿面谕秘密立储一事,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人人都想知道那里写的是谁,人人都在猜测,却不能断定。云烟知道,这没有疑问,那明黄御旨上写的是四阿哥弘历的名字,不仅因为她知道历史,更因为她看着他伏案一笔一划的写上去。
雍正发出上谕:“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此时的年羹尧已经完全成了雍正在西北的代言人,权利远高于所有西北官员之上,拥有直接与雍正帝联系的权利,参与朝廷人员任免,国家大事商定,大权独揽。
十月,青海发生罗卜藏丹津叛乱。青海局势顿时大乱,西陲再起战火。雍正命川陕总督年羹尧接任“抚远大将军”,全面总督西北,驻西宁坐镇指挥平叛,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北王。
此时王朝初建,国库空虚,怡亲王允祥总理户部应对西线战事也是捉襟见肘,而十月三十日雍正的四十六岁生日筵席也被他下旨免了,当日只有云烟亲自到养心殿前膳房下厨下了两碗长寿面,做了几个家常菜,两人自己在养心殿过了。
很快,雍正帝从直隶巡抚李维钧之请,在全国开始正式推行“摊丁入亩”,即丁银摊入田赋一并征收的原则,改变过去按人丁、地亩双重征收标准,减轻了无地和少地的农民负担。→文·冇·人·冇·书·冇·屋←
改革政务,摊丁入亩一事,不过冰山一角。一片山河待整,积压在雍正心头的事情让他没日没夜的在养心殿处理政务,常召总理大臣到前殿西暖阁议事,这几个人大多是允祥、隆科多、张廷玉,从前的藩邸心腹臣子年羹尧、鄂尔泰、李卫、田文镜也是公文书信不断,唯有廉亲王允禩,虽是总理大臣,却很少出入养心殿。
怡亲王允祥一身和硕亲王的团龙衮服,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人下万人上,再不是康熙朝失宠皇子的模样,满朝文武谁都知道他的地位,他却着实低调,在人前对雍正恭谨非常,私下无人时,二人依旧兄弟相称。
西暖阁小间极为安静隐秘,南窗外抱厦设木围墙无人可偷听,东为夹道,有门通后室。这儿是雍正和怡亲王允祥促膝谈心的固定居所,允祥常来一待就是大半日。
说起改名一事,雍正本是特例让怡亲王允祥不用改掉胤字,但他不从,依旧同其他兄弟一般避讳改为允祥,为此雍正还在西暖阁私下说他,两人情义可见一斑。当然,世间任何情义,都不是一朝一夕铸就,风风雨雨走来,可贵两人依旧如故。
又是黄昏时分,雍正一身素色龙袍盘坐在宝座塌上,小炕桌前放着几摞奏章,和对面也坐在榻上的怡亲王允祥依旧在说话。
东墙夹道后传来轻而规律的脚步声,小门上想起轻轻叩门声,门打开来,女子清淡沉静的笑脸露出来。
雍正放下手中奏折偏头看了看窗外往身后枕靠上一靠自然的伸了伸筋骨自语道:
“都这么晚了?朕怎么一点没发觉呢?”
怡亲王允祥淡笑道:“是啊,皇上,臣弟也一时没发觉。”
云烟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把门轻轻合上,自然的走进来道:“你们就糊弄我吧,也不点灯,眼睛要看坏了”
她看了在宝座床上的雍正一眼,笑着将手上盛满饭菜的托盘轻轻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就去屋角点灯火,随着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屋里也撒上了暖黄明亮的温暖气息。
云烟走到雍正宝座床边,一边跟他眼神交流一边轻轻帮他把散落的奏折整理好放到对面桌上去,一摞是看过的,一摞是没看过的。
雍正倚在靠枕上偏头看着对面怡亲王允祥道:“又被批评了,下次注意!”
怡亲王允祥道:“臣弟知罪,臣弟谨记!”
云烟听了也忍不住笑,一边瞪他一边推他盘着的膝头一下,就转身去取一边小桌上的托盘。
“也不怕人笑话”
雍正和怡亲王允祥两人忍不住一起笑起来,愁云惨淡了一下午的沉重好像挥去一些。
云烟把托盘放到小炕桌上,一碟碟饭菜取出来,菜色不花哨都是雍正爱用的家常菜,蟹黄豆腐、夜合虾仁、桃仁酥鸭,鲜菇青菜、素馅大饽饽,配上红米粥足够这两个人吃了。
云烟把菜布好,又给两人各盛好一碗粥。她端给怡亲王允祥时,他恭敬接了道:
“臣弟多谢皇嫂。”
云烟每每与怡亲王允祥总是无话,最后落于六十,便是一句好。她坐到雍正宝座床边去,整了整他身后靠枕,将他身边收拾齐整就准备出去。
雍正看她道:“你不一起吃吗?”
云烟淡笑道:“我在后屋里已经用过了,你们用吧,一会我来收拾。用完饭抓紧忙,天冷,别让十三太晚回去,他腿不好。”
雍正点头说好,云烟笑笑就又轻步从东墙上隐蔽小门出去,从夹道直接回去后寝。
待两人用完晚膳,云烟收拾完后,两人又继续忙直到戌时怡亲王允祥才离开养心殿。没过一会,苏培盛又从养心门前下人值班房进殿来送各地的加急文书,云烟见着又是一摞。
多年熟人,情分也不是一般可比。苏培盛将文书呈到云烟手上有些忧心的轻声道:
“夫人,奴才有些话也只敢跟您说……奴才这心里真是担心万岁爷龙体,除了您也没人敢劝”
云烟点点头道:“总会好起来的,你放心,你们万岁爷心里有数。”
待她拿着文书又推开小门时,他侧脸上专注批改奏折的神情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分外严峻和雍容,唇上的胡须修理的很整齐,下巴上的青茬剔的很干净,光洁硬挺的线条显得性感而瘦削,整个人明显看着比去年清减。
云烟把加急文书放到他小桌边,默默坐在他身后,轻轻环抱住他穿着黑色纹金的龙袍腰身,把脸颊轻轻贴在他宽阔背脊后。
精细的龙纹贴在她脸颊的皮肤上,她垂目看到金龙狰狞威严的双眼,竟像活得一般。
雍正搁下笔,将批完的一份奏折合上,便自然去握了她怀在腰上的纤手道:
“穿少了吧?手有些凉”
云烟把脸微微抬起来,雍正转过身来,捧着她的脸半拖半抱轻而易举的的把她拉进胸怀里,大手也去褪了她足上绣鞋,用大腿夹着她纤细的腰身把她搂在怀里,亲亲她额头低声道:
“怎么了?”
云烟搂着他颈子娇憨道:“没事,就想抱抱你”
雍正的唇角微微扬起来,显得分外好看。他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眼下道:
“你从来都没催过我睡,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又舍不得你,又想让你早点睡,这个要求是不是很过分?”
云烟抿了抿嘴,穿着罗袜的纤足也蜷在他腿间,凑在他耳边低语一番,雍正听了捧着她脸用力亲亲她脸。
云烟从他怀里起来,跪在他身前去整理旁边的小炕桌,雍正也直起身来环在她身后帮着把砚台盖好。云烟汲鞋下了宝座床把批完的奏折仔细的放到大桌案去,回来将剩下公文抱到怀里,雍正也下来,跟着将小桌端起来。两人开了小门,从夹道里出来就进了穿堂,直接进到后寝卧室里。
云烟先招了陈福端水进来,两人洗漱完毕才上了雕龙帐子大床,云烟把床头几盏灯拨亮,解了外衣上床,散下长发才躺在枕间,抱着身前明黄色的柔软被褥。
雍正也一身明黄里衣的上床来,小炕桌正架放在被褥上。大床的好处明显就是宽敞,一点也不拥挤。
雍正摆好公文和笔墨,侧脸去看躺在身边的云烟。
云烟微微坐起身来,将给他备好的紫貂端罩给他在肩头披好,又帮他把公文紧急次序排好。他右手臂搂上她纤细的腰肢亲亲她唇,她才又躺下来缩回被褥里看着他笑。
雍正的大手去给她掖掖被角柔和道:“别冻着,睡吧。”
云烟乖乖的点点头闭上眼,感觉他手指在脸颊上摩挲了几下才收回去。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看见他在身边专注的侧影,时而蹙起的眉峰,时而果断的神情,她的心也是无比宁静,她知道天不会塌,一切都会好起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再睁开眼,正发现他正偏过头看自己,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却不小心被她逮个正着。
云烟眯着眼睛看着他笑,从被窝里抽出纤细的双臂慵懒的放在枕头上,夜已经很深了。
雍正瞥了她一眼,用手背去蹭她粉嫩的脸颊,用去拉着她手臂想将她手塞到被窝里去。云烟顺势握住他手掌坐靠起来搂住他腰身去看他小桌上进行的程度,一头青丝妩媚又自然的披散在里衣背后。
“最后一份?”
云烟眼见着只剩他手里的最后一张了,密密麻麻的,只看到“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几个字。雍正点点头将右手臂绕过她背后,搂住她又温又软的身子往怀里紧了紧,怕她冷。
“平定青海的事情,最后的决战快到了。”他夜半的声音有些沙沙的,有些疲惫,回荡在寂静的屋里却分外好听。
“决定了?”云烟倚在他怀里轻轻道。
“嗯!”
云烟看着他批完最后一折,一起去帮他收拾批完的公文,雍正伸了伸筋骨,向后一靠,口中闷哼声也是慵懒非常。
云烟笑着看他一眼,正看到文书里露出一句话来,定睛一瞧,把她笑的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趴在他身上将小桌放到床下去。
雍正伸手将她用力一搂,揽到怀里凑在她耳边低沉道:“嗯?”
云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