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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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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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把脸颊搁在她颈窝上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紧紧搂住她腰。

“等六十大一些,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这样到处跑了。”

云烟心间一软,唇也亲在他颈间的动脉上。

“嗯,等六十大一些,我天天陪着你。”

胤禛低笑起来,笑声醇厚又好听。他有趣的比了比小指头的手势道:

“最好变成这点大,就揣在荷包里,栓在我腰带上走哪带哪。”

由于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回京述职后并没有被封太子,而是又回去军中了,雍亲王胤禛的心定了许多,命令年羹尧密切注意十四阿哥胤祯的动向,而他又在圆明园设宴,接了康熙和弘历到园子里游玩,很是父慈子孝。但康熙帝的精神明显不如前几年,回到畅春园不多日,却在初秋染了风寒便留在园内休息。

宁静午后,侧福晋年氏正坐在屋内铜镜前顾影沉思,忽听屋外囊囊的靴声和此起彼伏的甩袖打千声,有些慌乱的扶鬓理发站起来迎上前去屏息请安,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后背一阵阵发紧。

“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雍亲王胤禛负着手缓缓踱进内室来,桌上的鸳鸯香炉徐徐的冒着烟,他的神情看不真切,声音也喜怒不辨。

“起吧”

雍亲王胤禛走过去,在室内小桌前的红木圆凳上慢慢撩开袍裾坐下来,戴着翠玉扳指的手也放在红色暗花织锦的桌布上。

侧福晋年氏屏息起身来,垂首恭敬的跟在他身后,去桌上小心翼翼的为他倒茶后再退到一边,两只纤白玉手紧紧攥着帕子。

雍亲王胤禛状似专心的扶着手上的扳指,室内一时寂静,连外厅的奴才也出去了,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他忽然偏头启唇缓缓道:“本王回来你不高兴吗?”

侧福晋年氏立刻惊得跪下禀道:“请王爷恕罪,几月未见王爷,不知王爷驾临,未能准备迎接,妾身欣喜又紧张,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雍亲王胤禛缓缓转过身子来,沉默的抬起食指轻轻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侧福晋年氏一惊,觉得下巴上都是火热的触感,无意识的随着他暧昧的动作柔顺的抬起年轻美丽的脸颊来,紧张的垂着睫毛,心砰砰砰直跳,红晕迅速的漫上来,鼻息内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成熟男人气。

雍亲王胤禛的大拇指轻轻捏着她精致的下巴,似乎在端详她的脸,低沉道:

“你进府也有十年了吧?”

他这种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最适合在情人耳边低语,侧福晋年氏听到他带着平和的语气,内心不由得柔情万千,情不自禁柔柔的抬起水盈盈的眼睛看他,轻轻道:

“回王爷话,妾身是康熙五十年九月二十日进府的,王爷记性真好。”

他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从十年前见他一身亲王喜服沉默寡言起,十年风浪走过,他蓄起了胡子,却完全无损他的英俊,更显出成熟的稳重,而举手投足间沉淀的气质更加让她捉摸不透,又更加想要靠近。尤其是靠近那双黑如深潭般的眼睛,那里像一个深深的漩涡,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这样的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十年了,她依旧看不透。

“你去四宜堂做什么?进府前没有人教过你规矩?”

侧福晋年氏正在怔忡中,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淡漠又简洁的话来,让她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顿时醒过来忙叩首请罪,泪水也顺着眼睫流下来,梨花带雨的趴在他靴子边。

“王爷恕罪,妾身没有进去……只是在院外送了福惠……妾身只是真心喜欢福惠,以后再不敢了……日后一定谨慎从事,再不逾矩,请王爷责罚!”

雍亲王胤禛显然喜欢柔顺乖巧的女人,他将她娇小的身子扶起来,竟然抬手勾了她脸上泪珠,可他的威严却让她紧张的厉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温柔,或者说,好像没有这样过。

“好好的哭什么呢,你这几年在府里做的不错。”

侧福晋年氏听到他的话,娇柔的抱住他的腿,几乎像伏在他大腿边嘤嘤道:

“爷,妾身自入王府便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做什么都是应当的。只愿王爷日日欢颜,愿王府蒸蒸日上,愿……”

雍亲王胤禛似乎无意的拨了拨她耳上三连排的精致耳环,淡淡道:

“愿什么?”

侧福晋年氏爱怜的仰头看他,贝齿咬着唇道:“愿……”

雍亲王胤禛站起身来,微微躬身俯视她自下而上仰着的娇美脸颊,缓缓道:

“愿为皇家开枝散叶吧?你去四宜堂,不过是想要我也给你个孩子。”

康熙六十一年秋,侧福晋年氏再度传出喜讯,年家在雍亲王府的荣宠似乎也达到顶峰。

十月,康熙帝命雍亲王胤禛等视察仓储。

十月三十日,雍亲王胤禛四十五岁生日在府里又热热闹闹的做了一回宴席。

十一月初,康熙帝在南苑打猎,风寒复发,回到畅春园养病。雍亲王胤禛日日请安,亲侍汤药。初九日,因冬至将临,命雍亲王胤禛到天坛斋戒,以便代行祭天仪式,同时自身也宣布斋戒五日,不接奏章。

胤禛显然十分担心康熙的身体,不想离开畅春园,但祭天斋戒势在必行,他打点好畅春园的一切才回来府里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这样的天坛祭天意义重大,云烟心里是明白的。这两年来胤禛与康熙走的越来越近,康熙对胤禛也比较满意,连天坛祭天这样的重要仪式也由他代理足以证明分量,只要不出差错,这形势越来越有利于他的接位。

云烟在家里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又给他迅速打点行装,叮嘱他注意保暖不能染风寒。此时的六十已经会歪歪倒倒的走路了,简单的句子也时常蹦出来几个,趴在胤禛怀里,俱是欢颜。

胤禛这一年真是很忙,云烟也带着福惠走不开身,可这次胤禛甚至有些想带着她一起去的意思,云烟笑他不过五天而已,再说她若跟去如何斋戒,几番安抚最后亲自送他出门,临上马车前,胤禛亲了亲六十的小脸蛋,又搂着云烟狠狠亲了亲才上车去。

胤禛自上了马车已经开始频频与粘杆侍卫联系,收到隆科多传来的畅春园动向。等他到了南郊斋所,一边焚香斋戒,一边严密接手着畅春园动向,每日都给康熙送去问安折子,康熙的回复都是好多了。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很好,他每日都在屏息凝神中度过,夜夜不得安睡。

斋戒第四日,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日正要入夜,身处南郊斋所的雍亲王胤禛忽然接到侍卫传来隆科多的密报。而这密报的内容却让他晴天霹雳,五内俱焚。

“万岁爷御前贴身侍卫于亥时接一名女子秘密入园,此女子容颜未见,隐约望之二十如许人,下车时只见左手指间戴一凤眼红宝戒子,尤为眼熟,慎之,慎之。”

☆、最后的誓言

北京畅春园·清溪书屋

云烟单薄的身子跪在御塌前的地毯上;她纤细的背脊挺的很直;嘴唇有些苍白;默默垂着眼睫,烛光下照映着一双苍白纤细的双手伏在双膝上;左手间那一只凤眼红包的戒子熠熠发光。

桌案边的鎏金龙纹铜香炉袅绕的冒着徐徐烟雾;弥漫着一室的龙涎香。

头发花白的康熙帝一身明黄里衣盖着被子躺靠在御塌上,一脸病中的憔悴之色,唯有一双饱经沧桑的双眼透露出他的意识依旧清醒,而帝王之尊让人汗流浃背的气势丝毫不减。

“你跟老四快二十四年了吧?”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回荡在寂静的暖阁里。

云烟身子一僵,声音有些微微干涩,垂目恭谨的答道:

“奴才回皇上话,是快二十四年了。”

康熙缓缓道:“你说四阿哥会在一炷香内前来闯宫么?”

云烟背脊上窜起一阵阵冷汗;不由自主的抬眼,却硬生生止住,不能直视帝颜,她知道他不会允许她回答不知道这三个字。

“回皇上话,奴才认为不会”她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却回答的很果断。

康熙又道:“朕与你赌的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你须想清楚再答。”

云烟忘了不能看康熙,她看着这个年逾古稀的著名帝王,几乎要被惊懵了,后位?与她有什么干系,她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转念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不过一瞬间,思绪已经变幻千万,又迅速垂下眉目。

“奴才认为不会。但雍亲王孝诚可鉴,就算赶来畅春园也主要因为担心陛下龙体。”

康熙忽然眯着眼道:“你知道你手上那只戒子是谁的么?”

云烟惊的一口气,的确觉得他的话题转移的很快,目光触及到左手上的凤眼红宝戒子上去,摆在膝上的手也僵住了。

“回皇上话,是……已故孝懿皇后。”

康熙呼出一口气来缓缓闭上眼睛,身子也往背后的枕上靠下去,额角有些汗湿的痕迹,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再不是二十年前云烟所见的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康熙皇帝。

他苍老的轮廓中带着丝丝胤禛的影子,让云烟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心中恐慌却感到莫名的悲哀。

云烟见他不再说话,似乎像是要睡过去,惊得大气也不敢出,手脚都觉得虚软,仅仅凭着意志力直直的跪着。

“儿时两小无猜,朕八岁送与她,说日后娶她为妻。”

沙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暖阁里,康熙没有睁眼只是开口,却让云烟惊了几惊。

“十二岁,朕娶赫舍里为后,她再不婚嫁。二十四岁,朕接她入宫为贵妃,皇贵妃,她生命的最后一天,成为大清皇后。她不是第一个,却是最后一个。”

云烟屏息的听着这个头发花白的千古帝王一字一句的说起遥远的故事,他的语言很简洁,并不旖旎,却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撼。他所有未说完的意思,她也都懂。

康熙,一个历史上最符合帝王恩宠雨露遍地的男人,竟然在历史背后,也有这样纯粹的故事。

寥寥数语,一个女人的一生。二十四岁,在这样的年代,真的太不可思议。

江山与妻诺,他选择了前者,最终却依旧完成了这个承诺,迎来的却是她的永远离去。可她终究是他的妻子,不是第一个,却是最后一个,也是他亲自许诺的唯一一个。

这样一颗戒子戴在云烟纤细苍白的手指上,忽然让她感到千斤重。

不知道何时,夜晚的天空开始飘雪了,这是康熙六十一年冬的第一场雪,雪花零零落落的飘在乘夜策马狂奔的人身上,辫上,竟像是染白了他的发梢。

当雍亲王胤禛骑马飞奔到京城西北郊畅春园的时候,他已经一身是雪湿的纵身跳下马来。

门前亲兵的火把下,他一身隆重的亲王衮服,厚厚亲王冬冠下的一双黝黑深邃的鹰眸几乎看不出情绪,只有袖中紧紧捏着玉扳指,能泄露出他极力克制的内心。

步兵统领隆科多已在园外等候,一见雍亲王胤禛在门前下马,两人对视了一下。

步兵统领隆科多正色做了个手势道:“雍亲王请,万岁爷等候多时了”

雍亲王胤禛点点头沉声道:“有劳舅舅带路”

两边的亲兵立刻立了兵器,任两人进去。

步兵统领隆科多和雍亲王胤禛相携走进夜落初雪的畅春园内,直奔东路清溪书屋而去。

路上无人,雍亲王胤禛偏头低声压抑道:“舅舅,那女子现在在哪?”

隆科多回道:“清溪书屋”

雍亲王胤禛不再说话,面上晦暗难辨,脚步走的更快了,完全不顾足下靴子湿冷,几乎是连走带跑。

就快走到清溪书屋门前,隆科多忽然伸手拉住他道:“四阿哥,她是?”

雍亲王胤禛抬眼看他,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没有认错。”

隆科多松了手,雍亲王胤禛大步走到清溪书屋门前把手的侍卫前道:

“圣上情况如何?本王已从斋所赶来侍疾。”

话音刚落,门里缓缓打开出来一个人,赫然是康熙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魏珠。在近些年,由于自小服侍康熙的太监总管梁九功与八爷党有些瓜葛,渐渐有些为康熙所厌,但终究有多年情分在。而魏珠则成为了新一代的贴身近侍。

魏珠走到门前躬身缓缓道:“雍亲王请”

雍亲王胤禛怔住了,眯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抬手正了正冠冕便提起步子坚定的跟着走进屋去。

屋里很静,靴子踩在地毯上那种沙沙的细微声音都能听得见。雍亲王胤禛随着大太监魏珠绕过外厅,一步步走到暖阁门前去。

门缝里露出暖黄色的灯光来,里面似乎有人在说着话——

康熙的声音很是沙哑,又带着威严的让人敬畏的随意,甚至还有一丝……亲切?

“你输了……他来了”

屋里很暖,却异常让人觉得冷颤连连,云烟紧紧揪着膝上的布料,慢慢侧首抬起眼睫,视野中的门被缓缓推开——雍亲王胤禛的高大挺直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们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相碰,短短的一瞬就像一个世纪。

什么也不用说了。

雍亲王胤禛大步跨过来,挨在她身边跪在康熙御塌前,什么话也没说,便重重的叩了个头。

世界就像静止了,没有人说话。

康熙缓缓眯着沧桑的眼睛看向跪在床下的两个人,半晌慢慢开口道:

“老四,刚刚朕和她打了一个赌……

朕说,四阿哥会在一炷香之内闯来畅春园……她说,你不会……如今,你说朕是该开心自己赢了吗?”

雍亲王胤禛脸色一凛,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紧紧咬着牙关,缓缓抬起背脊来看到康熙的目光,开口的声音尤其沙哑。

“世间一切皆逃不过皇阿玛法眼,儿臣所做一切一力承当,请皇阿玛重责!”

康熙道:“百年后我泉下有知,你若登位后想给她改头换面封她做皇后,恐怕也不是奇谈吧?”

云烟明显身子一惊,抬眼看着这父子俩,历史扉页中的康雍两代帝王,再严肃的话题在真正位高权重的人嘴里问出来不过也如闲谈。

雍亲王胤禛紧紧抿着唇,双手在膝上捏握成拳,双眼中都是久未成眠的血丝。

“皇阿玛!”

真正让云烟彻底震惊的就是胤禛默认的反应,实际是,他们之间二十多年来从未说过什么登基什么皇后的问题。胤禛若是做皇帝,皇后理应是嫡福晋纳拉氏!这是毋庸置疑的!

云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她揪着自己膝上的布料的两只手都在发颤。

康熙闭目开始咳嗽,越咳越厉害。

雍亲王胤禛立刻爬起来,熟练的去捧床脚的金痰盂,又去帮他拍背,焦急的叫道:

“皇阿玛”

云烟不敢起来,也爬跪过去,见康熙吐了痰后,反射性的抽了自己的帕子递上去。几乎同时意识到皇帝一定不会用别人的帕子,被自己贸然的动作吓得后背一阵冰凉,立刻就要缩手,谁知康熙竟然已经伸手来接了帕子。

康熙渐渐平复下来,用云烟的帕子擦了擦唇角,目光移到雍亲王胤禛面上。

“你是怕朕临终前赐死她吧?在你们眼中,朕就是如此之君父,垂垂老矣,刻薄寡恩。”

雍亲王胤禛放下痰盂,依旧跪在榻前,他仰着头双眼赤红的看着康熙。

“不,在儿子心中,皇阿玛是千古仁君,名垂青史!”

康熙忽然道:“刚刚朕与她的赌注是,皇后之位。”

雍亲王胤禛不语。

康熙又道:“她明知道你会来的可能性更大,却要说你不会,却故意要输给朕。你说她算不算欺君?”

雍亲王胤禛一惊,手在身下死死的抓住云烟冰凉的手指。“皇阿玛!”

云烟浑身都在颤抖,伏□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默然道:

“奴才自知宁古塔罪籍,跟从四阿哥左右二十余年从未有一丝一毫肖想过皇后之位,也永不可能坐皇后之位,请皇上明鉴!”

句句肺腑,她不敢赢康熙,也不能赢康熙,更不愿赢康熙。除非,她真的想死。这一场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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