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从纱布下流出来。周禄却很快擦了眼泪,半点声音也没有。
周言词放下木剑,露出几分脚步,蹲下捡起茶盏碎片。
“出去拿东西了,你衣服湿了,换一件吧?”周言词学不来一口一个奴婢,只随口应付了过去。
周禄似乎没想到她还会回来,竟是一下子咧嘴笑了起来。
这笑容极其开怀,其实,他这两年都没见过太阳了。
弟弟不允许他离开这个门。
说是为了治病。
周禄有些不好意思,但周言词一个成年人,却没有半点羞涩。
给他脱下衣服,他身上瘦骨嶙峋的可怕,骨头都冒了出来,能看出身上根根肋骨。身上很多地方都有伤痕。
“这是当初分离身体时留下的伤口。”周禄摸着身上痕迹。
周言词嗯了一声,看到他腿上已经被水烫出了很多泡,但他一点知觉都没有。腿上已经萎缩,只有一层皮贴着骨头,看着极其可怕。
周禄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面色微白,双手想要挡住腿。
周言词淡淡的移开眸子,给他擦了药,换了衣裳,并未打碎他那点微弱的自尊。
“两年没有晒过太阳了,真怀念以前每天在家里晒着太阳的日子。大伯还每天请人教我习字,承瑞哥哥写的字最好看。真想他们。”周禄似乎越来话越多。
被关在屋中两年,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若不是前段时间他突发高烧,差点一个人死在里面,弟弟也许不会让月牙过来吧?
周言词看着门。
其实门一直没锁,但周禄眼睛看不见,又站不起来,自然打不开门。
周负大概也不想他出去,外面,周家人可都在!
周禄就像一只小白兔,被弟弟圈养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周禄一愣,便听见月牙走过来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我带你出去看看。”今天,算起来正好七天了。
是周禄该吃药的时间了。
“不,不行不行的,弟弟不让我出门的。他说,大伯二伯会杀了我们的。”周禄后半句没说,他觉得大伯二伯对他挺好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周言词没给他多想的机会,推着他就出了那道小门。
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
“这是什么味道……”周禄差点吐出来,恶心的脸都白了。只是细闻之下好像有点熟悉。
周言词看着他,恐怕,又在熬煮你的药!
其实,周言词方才并未对周禄动手,并不是因为怜悯。
而是突然想起,周负他是穿越之人,志在帝位,拥有满腔野心又身负极大能力之人。若说他会为了周禄治病这么大费周章,她压根不信!
周禄是真正的婴孩成长起来的,他真的就只是个六七岁孩子。
双胞胎,周负穿成了其中一个。或许对可怜的周禄有同情心,但绝对仅仅只有同情,绝对不到这般程度。
只怕周禄都不知道周负到底在做些什么!
周言词脸色微冷。
推着周禄往外走,外面空气一如既往的湿润。
“弟弟说,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们就搬出山洞。这是他临时找的,以后就能出去了。委屈你了月牙。”周禄是知道自己住在山洞里的,常年没有阳光,周负也瞒不住。
此时推出那道门,没走多远就碰见周承瑞捂着嘴巴不住地干呕,只是不敢发出声音死死压抑住罢了。每隔七日,又开始了!耳边的哭声也越来越弱了。
刚一抬头,就见周言词推着周禄出来了。
周承瑞猛地呆住。
他其实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周禄了,每次他出现,周负是不允许周家人发出半点声音的。父亲,父亲就是因为瞥到周禄的出现,想要冲上去,最后,死了。
周承瑞站到周禄三步远外,静静的看着他。
第395章 药引是心脏()
周承瑞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
周福周禄,是三叔抱回来的。小时后他们连体在一起,很可怕。
外面的人都会偷偷议论,但因为女帝的关系,又因为三叔是监国,大家都不敢说什么。
但是每次出门,背地里的嘲讽总是能听见的。
他们也会因为小伙伴的嘲讽回来生气,但对双胞胎,却是完全生不起气的。
那时他们才一岁多,还不记事。
他还记得,有一个爱说话爱笑,精气神也好,家中长辈都喜欢他。自己也时常喂他吃食,看着他笑就高兴。
另一个随时病怏怏的,体弱,又不爱说话。
时常睁开眼,也是让他很害怕的眼神。
他不懂,为什么那么小的弟弟,眼神那么可怕呢。他怕就不敢接近,这两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就像两个极端一样。
爹娘总是说,弟弟们很苦,他们没了爹娘,我们要好好照顾他们。
大人的错不管小孩子的事,他们是无辜的。
娘甚至生了个弟弟与他们差不多大,但因为他们身体弱一些,把奶给双胞胎吃,不给弟弟吃。
弟弟生下来就是吃羊奶长大的。
最后谁都没想到,身体分开了的他们,一把火烧了周家。所有周家人,都成了他的仆从。
小时后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他也不愿回想,回想起来他就会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掐死他们!
不论是襁褓的婴儿,他都只想掐死他们!
周承瑞见林悦雅推着人往前走,顿时脸色一变,摇了摇头。
怎么瞧着那小女孩子有些不一样了,那眼神看过来他都有点发憷。
“怎么停下了月牙?”周禄问道,这会空气中那股血腥气越发重了,浓的骇人。
“弟弟不会是在山林里买了猎人的猎物吧,怎么这么腥?”周禄皱着眉头,周承瑞没去看他的眼神。
他知道这个弟弟能感觉到。
周言词看了周承瑞一眼,径直推着人走了过去。
此时,那微弱的哭声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哭?”周禄下意识问道。
刚走过转角,莲池旁的周负听到声音便猛地回头,眼神阴郁可怕,竟是有些渗人,眼中的红血丝和疯狂,瞬间就让周禄感觉到了。
“弟弟?阿福?”周禄喊道,语气有些迟疑。
直觉告诉他是弟弟,但那可怕的感觉让他心头发紧,又不太像弟弟。
周负眼神狠狠剜了推轮椅的林悦雅一眼:“他说想出来走走……”
“是我想出来,不怪她。弟弟你别生气,等下我就回去。这,这里是不是有哭声?”周禄鼻翼间全是血腥味。耳畔的哭声若有若无气若游丝,好似马上就要断了。
周言词站在他身后,手耷拉在轮椅上。
看着莲池旁骇人的一切。
莲池中莲叶越发多了,甚至已经开始冒起了花骨朵,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
传闻,龙脉滋养的莲池,能开出金莲,被无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童女鲜血滋养长大的莲池,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呢?
此时几人面无表情的将几岁女孩子脖子,手腕割破动脉,绑在莲池中央,脚下是一座莲台,莲台上玄妙又让人心悸的图案,鲜血已经顺着流满了图案。血滴答滴答流回莲池内。
女孩子心口处有个巨大的窟窿,已经被挖了心。
池子边架着一口锅,正有个少年在往里边扔药材。似乎是随意扔的,又好似有着某种规律。
锅里已经开了,那一起一伏的,很像心脏的模样。
周言词喉咙紧了一下,压了压心口处的恶心感。
“阿禄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哭声。这里只有几个我请来帮你熬药的大哥哥。”周负走上前来,但似乎想起自己身上有血腥味,便未曾走进。
“我在给哥哥熬药,你的药要熬三天三夜,要完全化成水才行。半点离不得人,弟弟一定会好好守着。”周负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那语气却让周言词发凉。
这果然就是个禽兽。
周禄闻见血腥味,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那药引是什么?”
问出这话,空气中突然顿了一下,连熬药的白衣少年才抬起头来看了轮椅上的周禄一眼。他身后的林悦雅一瞥而过,并未在意。
周言词低着头垂着眸,不知道为什么,那熬药少年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周负叹了口气。
“神医告诉我,你是先天体质弱,也是上天降罪,就算将来死了,后代体质也会这般。好不了的!所以需要花费些精力。需要聪慧的动物心脏,熬药成水,熬成一碗饮下。越是聪明越是有效。”周负最后又加的那句,是因为有几次没熬化,周禄吃到了肉。
周禄听得脸色一白。
动物心脏?越聪明越好?以形补形?
“以形补形不可取!阿福你莫要被外面庸医骗了,吃猪脑猴脑长脑子,吃猪蹄长脚力,这些都是假的!竟然还吃心脏?弟弟,你定是被骗了!”周禄顿时气急,甚至喉咙一阵发痒。
他想吐。
“放屁!外面那些庸医岂可与我相比?凡夫俗子懂什么?他们吃的是什么,你吃的是什么?”少年恶狠狠说道,语气中包含恶意。
若不是周负好几次皱眉,只怕少年都要说出来了。
周禄脸色一白,身子都抖了起来。
“哥哥你别怕,我只是请山下猎人帮我抓了几只猴子养起来,我曾在古书中看到过,猴是除,除人外最聪明的动物。”说道人字,微微恍惚了一下。
“不,不,我不吃了。你不要养了,将她们放生吧,我这条命,能活多久是多久,我不强求!”周禄难受极了,想想自己每隔七天所饮之药,即便只是畜类,饶是如此,周禄也无法接受。恶心的他难受。
特别是空气中那股血腥的味,更让他无法接受。
少年嗤笑一声,噗通噗通往锅里丢药材。
你吃的可是人,你吃的可是她们的精血,还有什么不能吃的?可笑!
少年眉宇间很是猖狂,没有半点收敛。周言词眼神都不曾触碰他。
她直觉不喜欢那个人。
很少有这样的情绪。
第396章 哥弟身体互换(上)()
“不,不,我不吃了,以后我都不吃了。若是可以,我宁愿连以前吃的都还给它们。”周禄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弟弟,弟弟,你不是说,药引只是些比较难寻的草药吗?怎么还会有动物的心脏?我不吃!”周禄第一个反应就是难以接受。
“你是傻子吗?你平时不吃肉?你平时不杀生?你以为你是圣母吗?不,圣父吗?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这条命可不只是你的命,你要是……”少年说了两句才猛地住了嘴,哼哼两声便蹲在地上丢药。
明明长得唇红齿白眉眼精致,但偏生不合周言词的眼缘,极其不合眼缘。
就是不喜欢。
好像挖了她祖宗的坟一样。
周负小小年纪心事重重:“他生下来就不吃肉的。”不止是不吃肉,他出生就吃素,吃肉就吐,甚至小小年纪还信佛,以前周家还担心他要出家。
后来想想爹娘的孽债,又觉得他出家似乎能给父母赎罪,真是愚蠢的人。
“哥,他说的没错,你这条命不止是自己的,也是我的。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周负此话说的难得真诚。
饶是周言词认真看了两眼,都觉得,此话可信度很高。
那真诚,几乎能化成实质。
周言词若不是知道他是穿的,都要为他们的手足亲情所感动了。只可惜,只能骗骗面前这个瞎子,就好比面前犹如屠宰场一般可怕的场景。
周禄嘴唇动了动,纱布有几分湿润。
“我,我真的做不到。”语气已经有几分软化。他是个病秧子,迟早活不了多久的,但弟弟还有大好的人生啊。
他和弟弟相依为命,他若是出了事弟弟可怎么办?
周禄只有弟弟一人至亲,只怕他活着的信念就是陪弟弟了。
“哥,以前还有周家。现在周家也容不下我们了,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不好?”周负站在他面前,半蹲着身子。
眼神清澈明亮。
周言词一时间都差点受迷惑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怎会有这么纯粹的眸子?
后边周承瑞愣了一下,他这双眼,真的与周禄以前极其相似。
周禄没吭声,但周言词感觉到他消沉的气息了。
说起来这周禄与周负,真的是两个极端之人。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周禄一心向善,托生到谢可言和亲哥哥周伯跃的后代,好似就像来赔罪一般的。食素,信佛,心善。只可惜却是个残废。
周负,只怕是胎穿。明明心狠手辣,恶贯满盈,偏生这种人却是个身体健全的!
周言词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三日后带哥出去逛街晒太阳好不好?哥你现在身体好些了,以后可以出去走走了。”周负一句话,让周禄瞬间抬起了头。
他已经两年没与旁人说过话,没见过阳光了。
他知道弟弟也不过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却要带着他逃命,已经很不容易了。治病,更是花费了弟弟无数心血。周禄心里极其难受。
“都怪我拖累了你。要是母亲只生你一人就好了。”周禄嘴唇有些白。
周负眼眸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拉着周禄的手,抓的很紧。
不,幸好有你!
牢里的小女孩子只有几个了,是时候出去找些人了。正好京城又来了一个外地搬过来的,他该带走了。
加上那一个,过段时间莲花,也该开了。
周负亲自推着周禄回去了,倒是那少年看了看低着头绞着衣角似乎犯了错的女童喊了一声。
“过来。”
周言词愣了一下,周负见那人有吩咐,便心想待会再找她的麻烦。
今天之事,差点就让她给坏了!若是周禄当真因此不再饮药,亦或是郁郁而终,他才得不偿失。
周禄,不能死。
“给我往这里面扔药,扔了半天手都麻了。让我打下手,他算什么东西?”少年站起身,眉宇间高傲一闪即逝。
周言词低着头,一副很胆小的模样,让人看了便欢喜不起来。
少年的眼神只停留了瞬间就半点不曾在意了。
“神魂不稳?胆子真小,这么就被吓住了。”少年只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并未多想。
“你们这些女人胆子可真小,死了反倒没那么碍眼。不过这普天之下还是有不一样的。”少年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勾,有几分嗜血。
“那个不一样的,我总要亲自,杀了她!”女孩子家家,就该好好的漂漂亮亮当个花瓶不好吗?
周言词在锅旁蹲了三天。直到锅中东西全部熬成一碗浓汤,没有半点残渣,这才停止。
那少年随手掐了把草往锅里一扔,锅里异味就没了。
“以为这药需要熬三天三夜,以为这药需分毫分克,真是蠢货。我若是不做高深点,他会信服我吗?”少年沾沾自喜。
周言词冷不丁问了一句:“那这熬煮人心也是你故意为之?”
少年翻了个白眼:“那倒不是……”真是也并未再都说。
“将汤盛起来,给那个病秧子端过去。金莲该开花了,莲子也该出来了。”少年嘴角噙着几分笑,只是那笑容看了浑身发冷,感受不到温暖罢了。
这两个,都是神经病。比精神病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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