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永璟问他:“皇阿玛,你可有想过,你究竟爱皇额娘什么?她若是什么都不会,如同上辈子一样性子急躁,你可会爱她?”
他想了良久,也拷问了自己,最终却道:“朕不知道,朕只知道,离了她,朕活不了。”
他究竟爱她什么?初时,因为她善解人意,可永璟出生那几年,她却将他关在了宫殿外,一点都没有善解人意的样子了。他自己也想不通透,行到如今,心里头,只剩了她。
他知道她的善解人意是假的,他知道她小心眼,知道她一心只有孩子,知道她并不在乎他,可他就是犯了贱的想她,非她不可了。
不过是几日的不曾相见,他便当了梁上君子,夜夜趴在坤宁宫屋顶上,待她入眠,他才折回养心殿去……
如同上了瘾的人,只是这瘾,他却从未想过要戒,只愿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当这个瘾。君子,长醉在她的眸中,再不要清醒过来。
如今,他终于能大胆地拥她入怀,舍不得睡,舍不得闭眼,只望这天永无止境黑下去,太阳再不要起来。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什么都先不想,只做个不会思考的啥子,抱着她就好……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暂时忘记,前生,他和她之间的那些事……
…………
养心殿中。
乾隆看着永璟:“朕突然想到,上辈子竟是没有这些个异姓王的。”
永璟面色不改:“恩,上辈子也没有我和五姐。”
“这异姓王来的的确奇怪,”乾隆道,“上辈子也没有什么小燕子。”
永璟没说话,乾隆自己慢慢却想通了:“的确,这要是完全都一样,也分不清前生和今世了。”
永璟喝了手边的茶:“皇阿玛,儿子该回去温书了。”
“永璟,朕叫你来……”
永璟侧耳倾听。
乾隆停顿好久,方道:“朕是需要你帮助朕。你可以提任何条件,只要你愿意帮助朕。”
“儿子只想要皇额娘幸福,”永璟道,“其余的,儿子都可以自己去争,自己去取。”
乾隆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本来,叫永璟来,又对他说出这番话,他心里头是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的。可如今,永璟竟一口回绝了他。这怎让他好过?
可,急不得。
雅娴最心疼的是孩子,三个孩子中,他试着旁敲侧击过,但十二却仿佛完全不知情,瑚图里竟跑去坤宁宫跟着伺书学规矩了,剩下的一个十三,偏偏却是最不好对付的。
他深呼吸了几次,满面堆笑:“永璟啊,你看,你皇额娘上辈子还是很爱朕的。”
“恩,”永璟道,“不过这辈子她只爱我们。”
乾隆的笑容凝住了,好一会儿,他道:“可是你皇额娘曾是那么爱朕,你不觉得,若是这辈子……”
“皇阿玛。”永璟打断了他的话,“您要追求额娘,好,儿子不针对你,但,也绝对不会帮你。”
“难道你不想要你额娘更幸福吗?”乾隆道。
“我看不出额娘如今哪里不幸福!”
“可,夫妻之情,是子女之情替代不了的。”
“是的,”永璟突然笑了,“可皇阿玛,这夫妻之情,除了你,又不是没人能给了。”
乾庐腾’地站起身来,看着他:“你……你告诉你皇额娘了?”
他手突然攒的死紧,手心急剧出汗。
“没有,”永璟道,“如今说,不过徒添两人烦恼。”
乾隆松了口气,险些虚脱了:“那,那便好,永璟,你不能再这样吓你皇阿玛了,朕不禁吓。”
“永璟,这一生,唯有朕能牵着你皇额娘的手,相携到白首了。”乾隆坐了下来,“你真的,不愿帮朕吗?”
永璟摇了摇头:“一个人吃不得鱼,吃了便会起红疹子,全身奇痒,气喘。他从爱吃鱼,到了看到鱼肉就害怕,可有一天,他可以正常吃鱼了。您觉得他这时候敢吃吗?”
“皇阿玛,不是儿子不帮你,皇额娘就是那个曾吃了鱼便会各种难过的人,而您,就是那条鱼。如今,我们知道,这鱼吃了不会再有事了,可皇额娘呢?”
如果一个人,在她曾经最喜欢的人身上,屡次吃苦,最终还因他而死。那么,当有一日,哪怕全世界都告诉她,那个人爱你,只怕她也不会信,不会尝试。
爱情,是可以戒掉的。
戒掉爱情的,不止是时间,更有刻骨铭心的疼痛。
这个道理,乾隆懂,可他在这一刻,却不愿懂。
“朕……永璟,朕懂,所以,永璟,你帮朕劝劝你皇额娘……”
“皇阿玛,您方才午膳吃饱了吗?”永璟突然问。
乾隆一愣,有些摸不清头脑,却仍旧点头:“是,但这又怎么了?”
“儿子突然想到,有一道菜非常好吃,据说是来自回疆的,皇阿玛不妨现在命御膳房进上一试?”
“朕已然吃饱了,留着以后再试吧。”乾隆摇了摇头。
“那道菜的确很好,皇阿玛不可不试,现在便命人进上吧。”永靖出人意料的固执。
“朕并不饿,只怕是山珍海味都进不下,别浪费了。”乾隆断然拒绝。
永璟突然笑了:“皇阿玛,您怎么还不懂呢?您便是那道佳肴,而皇额娘,却不巧,已然饱腹了啊。”
乾隆脸色一白,再不言语……
永璟行了一礼,便施施然离去。
良久,吴书来终于壮着胆子准备敲门进来。却突然听到室内传来乾隆的叹息:“……纵使如此,朕仍不能放弃……”
第110章 王府格格
兰馨进了宫,先循礼去给太后请了安,方才去了坤宁宫磕头。
她与雅娴并不亲近,虽叫一声皇额娘,这其中的隔阂,却无比清晰,雅娴早已放弃了再去主动修复者隔阂,而兰馨也从未想过要去修复。
于是,简简单单的一番见面,不过你问我答的几句客套话。
短短一炷香时间,兰馨便从坤宁宫出来,往自己的宫殿而去。
简单洗漱之后,便听闻晴格格来访。
兰馨微微一滞,便道:“请晴格格进来。”
于是,那妃色帘子掀开,一个满脸含笑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她气色很好,洋溢着兰馨早已没有了的那种青春活力。兰馨看了,心里头便更酸了。
晴儿,却是主动提了要过来的,好在太后从来都不将兰馨划分在坤宁宫那边,于是,便准了。按太后的意思,兰馨如今虽是嫁过一回了,但若是在钮钴禄家找个庶子,也还能再嫁一次呢。
“几年不见,我很想你,”晴儿落落大方道,“我这些年,每年都给你做了些小玩意儿,虽不算什么别致,好歹也是份心意,你收着吧。”
她从袖中,便掏出荷包,手帕等物。兰馨看了看上头的针脚,心头一下子便暖了:“难为你还记得我。”
她笑的有些悲伤:“晴儿,你不知我有多羡慕你,你的人生还未开始,而我的却已然结束了。”
晴儿掏出了一支赤金的簪子,“这是我为崔嬷嬷留着的,得了三年多了。”
崔嬷嬷见那簪子上竟是自己最爱的兰花纹式,且又未镶东珠等违禁之物,心头便是一阵感动,慌忙谢过了,又自告奋勇要去亲自为晴儿倒茶。
“你说什么浑话!”晴儿见这屋里头再无旁人,方道,“什么人生结束了?你才多大?”
“可不是吗?晴儿,我有时候当真羡慕极了你。太后对你多好啊,在哪儿,都只会带着你。可皇后呢,她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对我,呵呵。晴儿,我当真羡慕你。”兰馨苦笑道。
晴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兰馨,你羡慕我,却不知,我更羡慕你。”
兰馨抬起头:“你莫要安慰我,我有何好羡慕的?”
“当然有,”晴儿眼神诚恳,“先说这第一桩,皇后可曾让你每日寅时起身,去伺候她洗漱的?”
兰馨笑了:“她敢!那是宫女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晴儿便轻笑:“我却是从六岁起,日日必做。”
兰馨睁大了眼:“啊?可,可你是格格啊……”
“若我不这样做,为什么太后会喜欢我?”晴儿淡淡笑道,“别人都道我是太后眼中的红人儿,太后十分宠我,却未看到。我做了些什么。我自从知道自己是王府格格后,便知道,在这宫里头,我除了依附太后,让她离不得我,不然,谁会记得我这个人?”
“我每日寅时起身,去伺候太后洗漱,子时方歇,每日为太后抄写经书。这经书里头的故事,只怕一般的比丘尼都没有我了解的多。我知道太后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她一个眼神过去,我便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然,太后为何会离不得我?”
“可是,你是养在太后膝下,她不该时刻记着你吗?”兰馨仍是不信。
“是啊,原本,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前几日,在说到要给皇上选妃时,太后在别人的提醒下,才想起问我今年多大。”晴儿脸上看不出丝毫愤怒,“恩,太后想要让我嫁入钮钴禄家。”
兰馨笑道:“这是好事啊。太后还是疼你。”
“兰馨,当年齐王府给你留下多少东西?”晴儿突然问。
兰馨细细一想:“我出嫁时,皇后把那些都给了我当嫁妆,又添了些。如今大概是有五十多个铺子,田庄二十个,现银……”
她咬牙切齿:“都被那富察皓祯拿走了!我的铺子和田庄若不是崔嬷嬷硬是不同意,说不定,也被他骗走了!”
晴儿浅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东西的?”
“十五岁,那时候皇后说要为我指婚,就将单子给了我。崔嬷嬷说,这单子上的数目是够的,可当时太后提醒了我。皇后是安了要将我和亲蒙古的心思……”
“可是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榆亲王府留下了多少东西给我,”晴儿打断了她的话,“我有一日不小心听到桂嬷嬷同太后说话,他们将榆亲王府留下的几间药铺给卖了。”
兰馨大吃一惊:“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可能?”
“如今,你知道了吗?”晴儿笑了,“我有多么羡慕你。我便是那猴子,那玩物,千方百计去逗太后一笑。我羡慕你,皇后好歹从未让你奉茶捶腿。你活的是公主,我活的是奴才。还有,兰馨,你怎么能那么天真?你仔细想想,那时候,这宫里头,除了太后,还有谁说过半句和亲蒙古之事的?”
兰馨瘫软了下来,她仿佛又看到无心师太对她说:‘施主,眼看耳听未必为实……’
“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晴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太后似乎有意为你在钮钴禄家找个额驸。到时候,你千万记得这嫁妆不能随意给别人。”
“兰馨,你被保护的太好……”
…………
无心师太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
良久,她放下了椎,叹了口气:“施主,您已经跪了很久了。”
身后,便响起了一个她怎样都想不到的声音:“无心师太。”
无心师太吓了一跳,她转身,见那人跪在蒲团上,穿着青衫,面色依旧苍白。
“施主,你醒了。”她调整了下呼吸,淡淡道。
“在下敖佳·傅敦,家住青州,为明年大考提前赴京,不想路遇歹人,若不是师太,在下只怕只能去黄泉路上大考了。”他淡淡一笑,文雅异常。
无心师太难免想了想,这敖佳·傅敦,莫不是正白旗那个家族?可敖佳氏怎会在青州定居?难道只是分支?
“师太?”敖佳·傅敦见她发呆,唤道。
“阿弥陀佛,”无心师太轻宣佛号,“这是施主自己的缘法,贫尼不过是举手之劳。”
敖佳·傅敦也不再多说,只笑了:“师太,您幼时去过青州?”
“不曾。”无心师太低了头。
“哦,”敖佳·傅敦并未失望,“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请说。
“傅敦是第一次离家,这里又未有亲戚,身上……”敖佳·傅敦摇了摇头,“如今,我已是穷途末路,可否借贵寺暂住?”
“不可随意走动。”无心师太道。
她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敖佳·傅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显得极好……
…………
敖佳·傅敦今年已三十有二。他是随了养父的姓。
他的养父,乃一敖佳氏一落魄旁支,早年丧妻,未娶,于是,便养了他。
敖佳·傅敦自小聪慧,只是十五岁时,有一妇人自称佳嬷嬷,到了青州,将他的身世细细道与后,他便弃了文。暗地里捣鼓起商来。
否则,他也不会到了这年纪,才进京大考了。
是故,他在暗巷中被袭,其中之事,却也不同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通教寺乃京城第一大尼姑庵,又是皇亲贵族青睐之地。能留在这里,自是极好的。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个让他十分感兴趣的师太……
敖佳·傅敦稍微收拾了下,便离了通教寺,望东寻了个闹市,便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商铺,那门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卍。他进去,便让那伙计叫了掌柜的来,出示了身上的玉佩。
“当家的,”那掌柜看了玉佩,脸色一变,便立刻叫人都出去,然后跪了下来,“小的接到飞鸽传说,说当家的不日抵京,却未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您。”
“让人立刻去查,”敖佳·傅敦脸上透出一股子肃杀之气来,“半月前,我在东直门附近的胡同遇袭,这次带过来的人都死了。”
那掌柜的吓得浑身发抖:“小的,小的立刻去查。”
敖佳·傅敦不便久待,寥寥数语交代完毕后,便用了这里的信鸽,将早已写好的密信发了出去。又拿了些银票,便匆匆离去了。
…………
善保刚刚离宫,便被一少年叫住。
那少年唤福康安,比他大三岁,乃是保和殿大学士傅恒的第三子。他很特殊,并不是任何皇子的伴读,却因为得了乾隆的眼缘,是故,竟破格进了宫学。
前些时候,他的大哥福灵安又被乾隆指婚给了和婉格格,还让他做了正白旗的副都统。不过,福康安却并未因此趾高气昂,他同善保,也算是极好的朋友了。
今儿个瞅着天色还早,福康安便叫了善保同他一起去看热闹。
善保如今却是不再同以前那般时刻为福保担忧,家里也有了仆人伺候,故并未推辞,于是上了福康安的马车跟着他去了。
这福康安口中的热闹却是个酒楼开张。
善保眼珠子一转,实在想不透到底是什么人的酒楼,竟让福康安也有了这兴致,单看这开张热闹非凡,舞龙舞狮,鞭炮齐鸣,不一而足。
他看了半日,只觉得热闹,正忍不住要问时,却见那舞龙舞狮的都摘了头罩。这一下,他却是快将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五……五阿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福康安,马车里头的福康安也险些吓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天哪!五阿哥怎么会穿成这样!”福康安明显也吓坏了。
“你不知道?”善保却疑惑了。
“我只知道,这酒楼乃五阿哥出资的,太后回宫那一日,五阿哥身上的彩漆可让许多人都记忆深刻。这一打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缘故了。我倒是今日五阿哥或许会来,毕竟,因那事竟把五福晋变成侧福晋了。没想到,他竟然来了!”福康安感叹。
“不但是来了,还穿成这样了。”善保笑道。
“不知若是太后看到这一切,五阿哥又当如何推脱到五福晋头上,”福康安嗤笑一声,“我平生最瞧不起那样的男人!”
“噤声!”虽然福康安说出了善保的心声,但他平素一贯谨慎,立刻便阻止了福康安继续说下去,“皇家之事,不是我等可以议论的。”
福康安看了他一眼:“你总是那般小心翼翼。”
善保并未说话。
那酒楼的老板一拱手,慷慨激昂的说了开张打折。
福康安便掀了车帘:“走,下去尝尝。”
善保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
永琪的大脑与正常人构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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