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朕已找了稳婆候着,奶嬷嬷等着。过几日,待富察氏下葬了,朕便让瓜尔佳氏进宫来看你。你且装几日病,莫到灵前去,仔细冲撞了肚子里的……”
他说了半晌,却只得了个:‘哦’字。
便有些不忿:“朕这几日却是过不来了。”
于是,又是一个‘哦’字。
他气道:“朕要做戏做全套,待富察氏之事过了,便去幸了那魏贵人。”
于是,又得了一个‘哦’字。
乾隆便掰过她的脸来看向自己:“朕说,朕要去做戏,幸了魏贵人!”
“臣妾听明白了啊!”雅娴满不在乎道。
乾隆这一拳,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登时泄了力,他神色复杂:“你便是一点……一点都不难过?”
她不难过,他心头不知是悲是喜,他在济南却是因为醉酒,将一个夏姓女子当了是她……
雅娴便笑了,宽慰他道:“臣妾都懂得,且,臣妾是熟读《女四书》长大的,后宫原本就该雨露均沾……”
乾隆一口气堵在肺管子里出不来,他寻思一回,还真想起了当年去那布尔府见她摇头晃脑念女四书的样子来。他当时是怎么和那布尔说的呢?哦,对了,他当时只说了一句,因想着反正和他自己没啥关系。便没再多做深思……去他娘的没关系啊!
如今,关系大大的!
他娘的教什么不好!偏教的她连口醋都不会吃……
好吧,这原是好事,妇人不该吃醋,该大度……可是,他就是想看她为自己吃一回醋啊……
乾隆脸憋得紫红,良久方挫败道:“朕要去烧了那些书!”
雅娴只当他又抽了,不理他。
乾隆忍不住牢牢抱紧了她:“朕不去幸那魏贵人了,朕就守着你,你偶尔,别看那些书,别听那些书胡扯,你偶尔,就为朕吃回醋好吗?”
雅娴搞不清楚他这又是哪里不对劲。干脆眼一闭,又睡着了……
…………
脏乱的胡同口,素服的家丁把手着胡同的两端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入。
胡同里头,白衣的和亲王,却是站在了一个死去多时的老乞婆跟前。
那乞婆子浑身脏乱恶臭,睁着眼睛,手保持着抓东西的样子。身上还有几只绿头苍蝇乱飞着。
弘昼蹲下了身,看着她早已苍老不堪的容颜。
她的发几近全白。
他伸手,为她阖上双眼,却落了泪,湿了她的脸,他道:“如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耳畔,仿佛又听到了那些早已远去的声音……
那个男人在弥留之际说:“弘昼,你要做大清的贤王!”
那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喊:“他是我心头最爱!”
‘最爱吗?’他起身,慢慢走出了巷口,留下了一句话,“敛好,厚葬了吧。”
“王爷,那碑上……”
“无字吧。”
…………
和敬不知道她更应该恨谁。
两个女人,一个是在她皇额娘灵前作秀哭晕被封了贵人的丫头;还有一个,却被她的皇阿玛在朝堂上,公然准备册立为继后……
她的皇额娘,才葬了几日?
布腾巴勒珠尔见妻子如此悲伤,只能悉心安慰:“这并不是什么费解的事情。皇上不过是想要一个嫡子,而娴妃娘娘正好已有身孕……”
“她的身孕却是在本宫皇弟逝去时有的!安知不是她腹中的孩子克死了本宫的皇弟!”和敬公主便尖锐叫了起来,“本宫决不允许她占了皇额娘的后位!”
“公主噤声!”布腾巴勒珠尔便急急止住了她的悲愤:“公主这话却是不能乱说的!皇上乾纲独断,定是有自己的考虑……”
“乾纲独断!”和敬公主便大笑起来,笑的泪如雨落,“我只知道,他对不起我额娘!”
“难道后位要一直空悬?!”布腾巴勒珠尔吼道。
和敬公主愣了一下:“那也不能是那个女人。”
“后宫中,有哪个女子还当得?公主,那是你的皇阿玛,你不会觉得自己管多了?”布腾巴勒珠尔劝道。
‘啪’
和敬公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继而哭道:“本宫……本宫不是故意的,额驸,你……”
布腾巴勒珠尔震惊的捂着自己的脸,转身便要离开。和敬公主眼前一黑却是晕倒了……
再次醒来,她便知道了自己也有了身孕的事情。
这下,她却再无法说出娴妃肚子里头的是克了她的皇弟的话。她只抓住布腾巴勒珠尔的手:“额驸帮我。”
布腾巴勒珠尔便有些心软,毕竟她亲额娘丧了,她又怀了孕:“你要怎样?”
和敬公主便道:“本宫只求,拖延娴妃成为继后的时间。”
她落下泪来:“皇额娘,不应该这样便被人遗忘。本宫不求能阻止娴妃登上后位,本宫只求,再多等等。”
布腾巴勒珠尔点了点头:“我会尽力。”
他起身,便走了出去……
和敬公主牢牢抓住身下褥子,泪水滚落,湿透了枕巾……
…………
雅娴当年入门时的那场雪,却是成为了阻碍她立刻登上后位的一个重大障碍。
饶是乾隆,在面对所有人的反对时,也只得折中了:“封娴妃为娴贵妃,领六宫事。暂掌凤印。”
他闷闷不乐地下了朝,心有不甘,便叫了白里来,如此这般一吩咐。竟是要在当年入门时的雨落雪止上施加舆论。
太后在后宫听了这消息,兴奋地以掌合十。兴奋地不住。直念佛号。
她又命了人将钮钴禄家新长成的格格带入宫来,她要看看……
乾隆受了挫,在养心殿静坐了半日。终究还是舍不下雅娴,又去了启祥宫。
他进去,便抱住雅娴:“你且等着,朕定要让他们恭请你上了后位。”
雅娴早已听闻前朝之事,但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臣妾不在乎那些名头。”
乾隆更加感动:“朕知道,但朕总想给你最好的。”
雅娴受不得他的酸语,便拿了本《论语》:“皇上今日不教他念书了?”
乾隆便笑了:“自是要教。”
他便翻开接着昨日的地方念了起来,雅娴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便准备继续睡了……
…………
太后想要给乾隆拉皮条的心思才刚刚兴起,便又被两个不速之客,给磨灭了。
原来,榆亲王死在了战场上,他的福晋殉情而死,只留下一个不足月的女娃继承了榆亲王府所有的家产,而齐亲王府和齐王府竟是夫妻两个双双感染了时疫。抛下个不到两岁的女婴,去了。
这下子,大清入关时封的三个异姓王,全数没了。
端亲王府名声毁的差不多,剩下的克善世子,前不久刚刚封了贝子,也没提要让他继承端亲王爵位的事情。
太后一盘算,觉得这两个女婴要是养在她身边,却是极好的。
第一:身后都有家产;第二:都是女婴,日后长成了,少不得要许人的……
这一盘算,她全付心思都在争夺两个女婴的抚养权上头了,哪还有闲情要给自己儿子找女人?
十二月,乾隆下了决策,将齐王府的格格兰馨抱到了雅娴跟前去养,榆亲王府的格格晴儿,抱给了太后。
雅娴早已在那个新月冒出来的时候,被刺激过了一次,知道了这一世居然有三个异姓王的事情。
兰馨抱过来,她只看了一眼,想着这孩子年幼,说不定能成为她孩子的玩伴,便起了兴致,好好的收拾打点了一番。
太后那边,虽然只得了一个,但乾隆的话说的漂亮,只说是体恤她的辛苦。太后自己一寻思,一个榆亲王府竟不比齐王府家底薄弱。再加之,她的确精力有限,便不再挣了。
十二月中,她不顾乾隆挽留,带着晴儿,便回了五台山继续礼佛……
作者有话要说:猫中暑了,颤抖着爪子歪着打字。
本章纯属过渡章。配齐了兰馨,晴儿。另外,里头顺便带了句乾隆在济南幸了个姓夏的女子……
ps:下章永璂包子出世!
第82章 永璂归来
这后宫中人如今哪个不对魏贵人咬牙切齿的?
娴贵妃身份高贵,又兼之肚子里怀了龙种,之前乾隆也露出了要封她为后的意思。当一个人,高出你太多太多时,那嫉妒便没了,毕竟,你在嫉妒也无用。
但魏贵人却不一样。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出身,不是旗人,又是因为给富察氏哭灵哭的用心,被抬举的。呵呵,那次哭灵,却是废了两个阿哥呢。
纯嫔自不必说,那永璋却是她的长子。魏贵人的上位,等于是踩着她的儿子上去的。她能不恨?
纯嫔,可是潜邸的老人儿,又是唯一在嫔位上的。
更令后宫众人不喜的是,这个奴才秧子,竟每月独占乾隆4、5日。
后宫本就是粥少僧多,娴贵妃独占的那十多日她们是不敢奢望了,但魏贵人算个什么东西?竟稳稳的占了那么多伺寝的日子?!
是故,后宫众人如今都有种同仇敌忾的心,将那魏贵人列成了头号大敌。
这后宫如今的局面,自然是乾隆最愿意见到的。雅娴如今生产在即,多个女人能分散下后宫里头那些女人的注意力,真是好极了。
是故,他也乐得将一些金银珠宝不要命似得赐给魏贵人,做出一副十分中意和抬举她的样子来。
还多次在翻其他女人牌子的时候,说一句:“你这里却不如魏贵人做的好……”
妥妥的为她拉足了仇恨值。
他如今觉得春风得意,不止是因为后宫局面大好。更因为,前朝之事……
“禀皇上!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旁有一后星光芒闪亮,斗胆揣测,却是天早有异象!想当年,孝贤皇后被抬进潜邸时,天便落雨、降雷。而娴贵妃娘娘,却正好雪停,天晴。这岂不是上天早有暗示?如今求乞顺应天意,令后星早日归位。”那钦天监便站出一个人来,磕头不起。
后头文武百官皆磕头齐声道:“求皇上顺应天意,令后星早日归位。”
这已经是前朝第六次如此整齐下跪求封娴贵妃为皇后了。
乾隆心头得意,却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不可,孝贤皇后离去不到一年,朕心意已决,不可再提封后之事!”
当下,便有一军机大臣磕头悲切道:“皇上万万不可!皇上同先皇后鰜鲽情深,只,上天早有启示,否则先皇后所出二子为何……这正是上天要令后星归位啊!皇上!臣斗胆求您以江山为重!顺应天命,令后星早日归位!”
于是,新一轮的山呼便又开始了!
乾隆心头赞赏白里办事果然不错,竟在这短短几月中令这些顽固不化的大臣们拼命磕头为雅娴求封。他心头拿捏了一会儿,突然看见下头跪着的布腾巴勒珠尔:“额驸觉得呢?”
哼!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去年他欲要封后时,便是这位秘联系众人在朝堂上公然以死抗拒的。
布腾巴勒珠尔闻言浑身颤抖。早在京城出现传闻和各种神迹时,他便隐隐猜到是为了什么。但仔细调查,发现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乾隆时,便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早在发现帝心偏了时,他便知有这么一天,如今,却是来了。
他出列磕头:“臣只求皇上顺应天意,令后星早日归位,为天下计,舍儿女之情。”
乾隆便道:“和敬也是这个意思?她可是先皇后唯一骨血了。”
布腾巴勒珠尔强笑道:“公主虽敬爱先皇后,但却也识大体,知道要以天下为重。”
他话是这般说了,心头却知道,今日回府,必被和敬公主一番哭闹。他心头,却是有些厌倦了……每每朝堂上请封娴贵妃为后,他回府后,必被和敬一番数落。可和敬未免太过天真:这天下是皇上的,他只是臣子,就算背了额驸的名义,却也不能做什么……再说了,若他是乾隆,定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后位不能一直空悬,娴贵妃家族不错,又不惹是生非,且还怀了龙种……
“和敬长大了,”乾隆感概,“只是,这封后一事……”
百官再次拜服:“求皇上顺应天意,令后星早日归位!”
乾隆忍住想笑的冲动,环视众人,见众人无不倒地跪拜,便道:“既然如此……娴贵妃乌拉那拉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事朕久年,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又有天启……故册立乌那拉氏为皇后。”
众人皆三跪九叩,皆称:“万岁!”
乾隆正得意间,忽然见一小太监从后奔入:“皇上,娴贵妃娘娘发动了!”
众人皆慌,再次叩首:“此乃天意啊!后星归位了!”
乾隆此时再也顾不得听他们吹嘘。大跨步下了龙椅,便往启祥宫去……
吴书来在后扯了嗓子:“退朝!”
…………
启祥宫外,以纯嫔为首的妃嫔们皆在暖阁等候。
一盆盆血水被送了出来,一桶桶干净的水被抬了进去。雅娴咬了白布缠的木头,抓碎了身下的褥子,汗水直流,却没发出半点儿喊叫。
痛,撕裂般的痛,仿佛有人拿斧子生生劈开了她的身体,可是,这痛却爽快无比。
儿奔生,娘奔死。
这痛的最后,便会是一条崭新的,寄托了她全部期望和爱的生命……
暖阁中的女人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楞听不见里头有半点产妇的喊声……这却是极为不符常理的,好几个便同时念起佛号。有希望她生不出的,有希望她生出个格格的,还有希望她最好一尸两命的……
可无论她们如何祈求。
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却仿佛是天生便知道要疼惜额娘一般,刚刚发动没多久,便隐约要出来了。
说来奇怪,她这一胎自怀着的时候就不像普通孕妇那般容易害喜,只是嗜睡。仿佛这孩子,天生便知道心疼额娘,从不为难额娘。
稳婆们哪里见过头胎能生的那么顺畅的?不过,她们还来不及感叹,便被雅娴一声抑制不住的凄厉痛呼吸纳了全付心神……孩子是易产,可这母亲,却是第一胎啊……
乾隆到时,便听到了这声痛呼。
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抓住吴书来便问:“怎么这般疼?”
吴书来虽不算是个男人,却也不是女人,他哪里知道?
不过,既然被乾隆扯着要答案,少不得也得说出个一二三来:“奴才想着,大抵是头胎的缘故……”
“不行!一定是稳婆不够尽心!怎么能这般痛!你听听!你听听!她嗓子都快哑了!”乾隆抬腿便要往里头冲。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暖阁中的女人们齐齐过来跪下了。
“滚开!”乾隆见她们挡了路,毫不留情地骂道。
吴书来死命抓住乾隆:“皇上,血房不吉利!”
乾隆执意要去,又被一群奴才死死拽住,他红了眼:“放开!朕要株了你们九族!”
当下便有几个吓破了胆子,不敢再拉的。
吴书来却死死拽住了他:“皇上,若您进去了,别人该如何看待贵妃娘娘?”
他便不再挣扎,只立住了:“朕……”
太多太多的无能为力,他纵然是天子,却也是个没有*的男人……前朝。后宫,他需要在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否则,为何要立那个魏贵人?
乾隆颓废不已,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却只得静静立了。
“天哪!快看!!”突然有人喊道。
乾隆抬头,却见天全红了,如同一朵朵红莲在天际绽放……
“哇~哇~”
产房里头,传出响亮的婴啼……
…………
稳婆哪里见过如此快便诞下的婴儿?
不过,无论如何,平安诞下,便是福气了。再一看竟是小阿哥,心头更是大定,喜滋滋地把小阿哥洗好,抱给雅娴。
因了生产顺利,雅娴残留了丝精力,正好见到了小十二。
他睡在她早已准备好的襁褓中,小拳头静静握着,初生的婴儿,肌肤还有些红皱。
稳婆把她抱了过来,刚刚挨到她的身子,便听他‘咯咯’地笑了。小手胡乱摸索着,扯上她的衣襟,突然睁开眼来。
就这一眼,她便笃定了:她的儿子回来了。
泪水,便落下。他吃力地抬起小手,却怎样都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