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了,乾隆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先着新月游一回街,也不浸什么猪笼了,之后便赐婚你们。”乾隆道。
这两个蠢货,先是听到要游街时,皱了眉头,可听了后半句,竟连要游街都不管了,慌忙磕头谢了恩。
雅娴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突然很怀疑:努达海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
青布马车。
裕太妃自己慢慢的下了车。然后慢慢走到了和亲王府门口去。
正好遇到和亲王妃的马车过来,她便上前拦住了马车,口口声声要见王妃。
西林觉罗氏心生不虞,只得请了她进府去。
客厅里头,西林觉罗氏屏退了众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裕太妃便上前亲亲热热喊了声:“老五媳妇。”
西林觉罗氏却喝道:“哪来的妇人,竟如此无礼!”
裕太妃从不知道,那个一贯讨好自己的媳妇,如今却是这样了。
她还要说话,却听外头道:“王爷回来了。”
裕太妃抬眼,却见着弘昼身着亲王服饰,往里头来。
她眼眶有点热:他竟然长成了这般模样,真真儿是俊朗非凡了。
她张口,便是叫出了一声:“弘昼。”
弘昼一愣,抬眼就见了她,却自然一笑:“福晋,这是哪儿来的老嬷嬷?说话如此奇怪。”
西林觉罗氏便不动声色地上前帮他拿顶子:“是呢,臣妾也是见着老嬷嬷奇怪,才请了进来的说话的。”
弘昼道:“如此,便让人回去吧,爷困了。”
西林觉罗氏道:“热汤已经着人备下了。”
弘昼便转身要去后院,谁知裕太妃喊住了他:“弘昼,本宫是你的亲额娘,你……”
他站住,头也不回的道:“本王的亲额娘已经薨了。请老嬷嬷不要浑说。”
他说罢,便去了。
裕太妃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强笑道:“竟是如此不孝……”
西林觉罗氏黑了脸:“老嬷嬷不要浑说!我家爷对额娘的孝敬,整个大清有谁不知?只是额娘福薄,竟是没享受几年,便去了……”
裕太妃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那日在书房门口听到的话来:‘若不是和亲王待母极孝,我才不会如此优待那女人……’
她看向西林觉罗氏,泪如雨下:“那本宫怎么办?本宫是弘昼的亲额娘啊,皇室可以不认本宫,但他不能……”
“爷曾告诉我,”西林觉罗氏冷冷打断,“是你先不要他的。你不要他了三次,而今这第四次,是他不要你了。”
西林觉罗氏却是在那一日弘昼喝醉了时,偶然听到了这句话的。她虽不懂这到底是指什么,但却心头明白,是裕太妃先对不起弘昼的。
裕太妃听了,身子巨晃:“他竟然不要我了……”
…………
富察氏没精力对付喜鹊,如今她要灭了谁的口,也不得不考虑如何才能妥善的遮掩过去。
于是,她干脆随意指了个不中用的地儿让喜鹊过去帮忙。
喜鹊倒是任劳任怨的做了几日,这日正无聊呢,去见着一像极了高氏的女子在前头端木盆子。她唬了一跳,借着过去帮忙的理由,细细观察了那女子,终于确认和高氏不是一个人。
她有心想要讨好那女子,便使了各种手段。不几日,便熟了。
她才知道,这女子原是小选进来的包衣人家女儿。姓魏,叫魏宣儿。
喜鹊看着魏宣儿这像极了高氏的身段和脸,心头便有了主意。之后的言行之间,更是处处捧着魏宣儿,竟自己将自己定位成了魏宣儿的下人了……
第79章 吃醋有喜
高斌在任上得知了自己的皇贵妃女儿竟是因流产去了。一时百感交集。
他递了回京的折子,吩咐下人都不许穿鲜艳的服色。
乾隆这次答应的很痛快,于是,他又带了儿子轻骑回了京。
高氏的谥号是慧贤。却依旧是以皇贵妃做的封号。
高斌见了乾隆,谢了恩,却见乾隆神色淡淡,除应有的悲哀外,竟再无半分多余的情感外露。他便存了疑,塞了银子给太监,百般套话,方才套出皇贵妃的孕怀的似乎有些诡异。旁的,却是再多半分也无。
那太监急匆匆说罢,竟连礼都不行,揣了银子便跑了。
高斌又惊又怕,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来。
又忆起早年仿佛女儿托人带了脉案让他去找人看,他当时是请了人,但却被委婉的说了不好……
高斌吓得出了身冷汗,心神不属的离宫了。
又找了当年那请过看脉案的大夫,直言便问了。
幸而那大夫也是有记忆……他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体质,且仿佛平日里又从不保养自己的身体的女子。便下了断言,直言那女子身体亏损太过,一生子嗣艰难。
高斌回去便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却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递了折子,说自己垂垂老矣,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让人诧异的却是乾隆的态度,他只是下令褒奖了高斌这些年来治水的功劳,厚赐一笔便收了折子……竟是准了!
如今,后宫中一正后,一副后,两后的阿玛都离开了朝堂,这一时之间,让人难免多想……
…………
高斌却是因此更加肯定了猜测,待高氏入了皇陵,便急忙收了东西带着儿子离开了京城。从此更加严格约束家里子嗣,不提。
却说那努达海和新月格格,两人却是傻了般乐呵呵的回家,还未来得及亲热。便有圣旨传到,下令抄了家。
他他拉老夫人气的吐了血。下人无不寻思如何离了这泥沼。剩一个终于有些清醒了的珞琳,惶恐不知所措。
努达海和新月被各自收监。
第二日便是新月上街□□。珞琳去了,却见着百姓无不用手中的臭鸡蛋,烂叶子砸向她。口中说的话,尽是讥讽。
她便是懵了:他们竟都不懂得这美好的爱情吗?
她这话却是不小心出了口,便被周围人骂:“美好个屁!自己爹娘死了不知道守孝,听说她还是个格格呢!勾搭有妇之夫,害的人家破人亡!”
珞琳如遭雷击。她如今方才想起:新月还没出孝呢!
旁边又有人道:“那个可怜的福晋谁来同情?还是正妻呢,被个不要脸的格格抢了丈夫孩子,听说那个将军啊,常年在外,整个府全是那位福晋一个人撑起来的……”
旁边的人还在唏嘘不已,珞琳却泪眼朦胧。她再也看不清囚车中一边竭力躲避,一边喊着自己和努达海是真爱的新月。她想起了她曾对自己的额娘说:“额娘,新月和阿玛的爱情是那么的美好,额娘就成全了他们吧……”
珞琳反身冲出人群,喊着额娘便朝外公府邸跑去……
…………
真爱是很美好,但建立在破坏人家家庭上的‘真爱’却是可恶的。
且,终有一日会自尝恶果。
裕太妃如今是晓得了。
却还是晚了。
她曾觉得,弘昼的存在就是她这一生不得幸福的佐证,那时的她是有些厌恶弘昼的,她甚至天真的想,若没有这个儿子,她是不是就能和柴达幸福了……
可是,当她如今得偿所愿时,才知道镜花水月只不过是一场空:那人连她认为是定情信物的桃花美人图,都是别的女人不要采给她的。她以为柴达娶了那么多妾,不过是为了追溯她的影子,还为了这样的猜测而更加惆怅和感叹……
可如今呢……
她坐在她的牛车上笑,却不知该去哪儿了。
她如今已是个‘死人’。娘家自然不能再去。可是,天下之大,她能去哪儿呢?
眺望紫禁城的方向,她曾以为那是个牢笼,可如今出来了,她才想起:原来,那里虽然是个牢笼,却也足以让她一生衣食无忧。
现在,她终于自由了,可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里?
兜兜转转竟又来了柴达府,却见着所有下人都愁容满面。
她有些疑惑,却见那柴达冲了出来,照着她就是两耳光:“贱妇!你怎么不去死!”
她疑惑,却见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杀意……
…………
乾隆十三年。
启祥宫中。
伺书正在伶俐学舌:“却说那新月格格如今和那叫什么海的将军如今竟是日日相对生厌,不知在街坊闹了多少笑话。一个只打骂赌博,另一个只会哭喊。啧,这便是那几年闹的真爱呢!可怜他他拉老夫人,竟是生生被他们两个给饿死了!”
雅娴刚刚绣好一朵芍药,她笑:“你又知道了?”
容嬷嬷笑道:“这些都传遍了,无人不知晓的。只可惜那家的姑娘了,说来,那家原先的福晋却是和夫人同姓。”
她口中的夫人却是雅娴的额娘瓜尔佳氏了。
“那家姑娘怎么了?”雅娴听闻居然也是姓瓜尔佳的,便问了句。
“听说初时跟着那男人呢,只是被饿惨了……那两人,天天便是打骂哭泣过日。幸而她额娘还算疼她,又接了回外公家。不过那姑娘名声却是败坏了。竟无人敢娶,不仅如此,还生生地连累了哥哥娶不到媳妇。那姑娘倒也血性,去年竟偷跑到了姑子庙,把头发绞了……”
伺书这话一出口,引来一片惋惜。
雅娴也摇了摇头:“可见一子行错,满盘落索。”
“你们都在感叹什么呢?”乾隆人未至,声先来。
他这几年喜欢上了不经通报便进这启祥宫,是故这一屋子人竟都习惯了。
利落的行礼问安,并不见有人惊讶的。
乾隆挥手屏退了众人,自己落座在雅娴对面,就着她的手去看那朵芍药:“越发好看了,你们在说什么呢?朕听你唉声叹气的。”
雅娴并不瞒他,只将之前说的努达海一家的事说了出来。
“这倒也罢了,只是裕太妃……”乾隆听了便道。
“裕太妃如何了?”雅娴追问。
“前些儿,老五买了那个龙源楼,请朕过去吃饭,竟是打眼瞧见了街上有一对乞丐。那乞婆子竟与裕太妃仿佛……”
雅娴心便沉了下去:“原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当年只想着看场闹剧,却害苦了和亲王。”
乾隆便摇头:“老五,哎。”
他的额娘不是好人,但比起裕太妃对弘昼来,太后却对他真是没得说的。
“对了,皇额娘准备从五台山回来了。”乾隆突然道。
自从二年太后说被先皇托梦后,便一直要去五台山礼佛,却因病不能成行。三年年中,这病一好便是去了。不过,每年是定要回来一次的。
雅娴强打起精神问了句:“何时?”
乾隆道:“下个月了。”
他看着雅娴闷闷不乐的神情,只能不断扯出新的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最终却收效甚微,无奈之下,他只好道:“不如明日朕带你出宫去看看老五新买的酒楼?”
这下终于有了成效。雅娴抬起头来,只道了句:“会不会不妥?”
乾隆见她终于有了表情,忙道:“有朕在,怎会不妥?只是若被人知觉了,终是不太好,明儿,你最好还是换套衣裳,朕看你的大丫鬟伺书伶俐的很,你可以让她……”
…………
第二日,乾隆果真带了雅娴出门。
雅娴低着头,装成个太监模样,跟着乾隆出去了。
两人直接去了和亲王府,让人置办了套汉人女子的服饰,换了上来。
她这是两辈子第一回做汉人女子打扮,不仅换了衣服,还重梳了头。这头却不是寻常的大拉翅,而是她只在画上头见过的坠马髻。
一袭月白色的汉服,耳畔是水滴状的蓝色玉髓,同那衣服一般的色系。松松挽就的坠马髻上斜插着一只金步摇。
不需要上妆,便是看呆了那伺候她更衣梳头的丫鬟:“姑娘真好看!”
雅娴看镜中的自己,或许是因为服饰的缘故,少了几分英气和爽朗,多出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和飘逸灵动。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
拒绝了上妆,侍女打起了帘子,让她出去。
外头是正在闲聊的乾隆和弘昼。
两个男人看她的瞬时,便呆了眼,直到下人重上了杯茶,才恍然清明。
弘昼低头,掩下心头的一丝痛楚。乾隆起身,挽住她的手臂:“不错!国服和汉装各有千秋,看来娴儿即使是在汉人中,也能轻松夺个第一美人的头衔。”
“多谢爷赞赏。”雅娴道,“可以走了吗?”
弘昼却使人进上一顶带着薄纱斗笠,乾隆便称赞他‘果然细心周到’。他给雅娴戴了,三人方相携离去……
…………
乾隆和雅娴离了宫,却是无人知晓。
富察氏自从高氏薨后,也沉寂了许多,宫权也一直被乾隆交给了娴妃。直到十一年生下皇七子永琮方才又重掌了宫权。不得不说,或许太后那么迷恋五台山,也是因为宫里头掌权的,是她最讨厌的孝敬皇后的侄女儿。
可她又能怎样?这宫里头,除了娴妃外,其余最高也只是个嫔。她是想抬举几个上妃位不假,可乾隆就是不松口。无奈之下,也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富察氏虽是重掌了宫权,但需要真正的重新掌握后宫,却仍需一段时日。如今,她的耳目却还不够,否则也不至于,乾隆和娴妃都离宫了,她却是半点儿风吹草动也收不到了。
“去请皇上了吗?”富察氏问。
福儿便为难地摇头:“娘娘,却是没见着。”
“这可如何是好?”富察氏便急了,“这里头新得了新鲜的痘痂,却不能再拖了。福儿你去养心殿守着,一定要见到皇上!这痘痂只有时日之间才能用,那孩子比永琮还小呢。却是好了,这痘痂不可多得啊!”
林嬷嬷低声宽慰富察氏,福儿便行了礼,匆匆去了。
怨不得富察氏如此心急。
她头一个儿子便是折在了这天花上头,这一个,却是她的眼珠子,心尖子,半点儿差错也不能出了。前头的那个她舍不得冒险,硬是拖延种痘的时间,结果却……
如今,她还是不放心将找痘种的事儿扔给太医,生怕太医被人收买,拿了不熟的痘种,或是毒性太强的来给永综使。便早早儿嘱了人找年龄小的男童,熬过去后身上的痘痂,并且固执的认为,那孩子年龄越小,身子越弱的越好……因那样弱小的孩子都能活下来,她的永琮定也会的!
只是要按她的要求来,这难度系数未免太大。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却是从河北找到的,送过来已经离痘种熟落快8天了。
这痘种却是要求在10日内的,方有效。
她不清楚路上会不会耽搁,故而不报给乾隆知晓,如今痘种到了,只待种痘。她却怎样也找不到乾隆人了……
…………
宫外头的乾隆并不知晓宫里富察氏的焦急。
三人路过这京城的繁华,步行往龙源楼而去。
乾隆一直在留意雅娴,他原以为她会为这沿路的摊贩上民间的奇巧之物欣喜。却见她一步不乱,稳步跟随。
他便有些忐忑:难道她不欢喜?
其实,雅娴是欢喜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生百态,从未见过这样多的奇巧之物:那边捏面人儿的,捏的栩栩如生;这边卖拨浪鼓,风车的。那玩意做的童趣十足;还有卖扇子,胭脂水粉,卖古书,卖烧饼和糖炒栗子的……
只是,她虽然心动,却仍很好的克制了自己:无论是哪一世,她所受的教导,永远在告诉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有些贪婪地看着这沿途陌生的风景。竟有些希望,这条路永无止境……
“你这脏婆子!还不快滚!”
“打死你!打死你!”
“啊……啊……好舒服!多打几下……这边也要……好舒服!啊!啊!”
“快来快来!疯子喜欢被人打哦!”
前头人群围成一团,隐约呼声传来。雅娴方从遐想中惊醒。
乾隆转头,抓了她的手,低头在她耳畔轻言:“我们上去看看,你跟牢了我!”
她点头,却突然发现一道熟悉的目光,抬头朝那目光的源头看去,却见弘昼仓惶的低头避开了她的眼。
她来不及疑惑,便被弘昼和乾隆护住,挤进了人群。
人群竟是如此拥挤!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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