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这宫里头的首领大太监小心翼翼地过来在乾隆跟前耳语几句,乾隆当即便摔了杯子:“岂有此理!”
他们瑟缩了下脖子,明白,这大概是说不得的什么事了。
这帮子人心肠多的很,立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事情,想来想去,却什么也想不透。最后便用眉眼询问其余人,商议出了个决定。
“皇上!臣等见这天色已是不早,宫中素来又不得留有外臣,臣等便欲请辞。”
这当真是睁眼说瞎话,此时不过正午,哪里能看出天色不早了?
不过乾隆现在也乱呢,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便早些离去吧,想必尔等家人也在叨念。”
这群外臣当即领旨谢恩,被太监领着出去了。
乾隆这边脸色便沉了:“速去禀告太后和皇后,把所有的妃嫔全部叫去。朕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哪里闹出的幺蛾子!”
吴书来听罢,心头默念一声佛号,只求乾隆这把怒火不要烧到自己。
…………
太后本来便不好的身体,被先前娴妃伺疾后,捉弄的更差了些儿。
如今听了这宫人的话,她气的喉咙里头咯吱作响,好半天才咳出一口浓痰来,颤巍巍指着桂嬷嬷:“你去,去给哀家看清楚,那究竟是怎么了!”
桂嬷嬷慌忙应下,又服侍太后进了碗药,方去了。
再说长春宫那头。
富察氏那头听了先是惊吓,复又觉得爽快起来。她面上仍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来:“福儿传令下去,叫后宫里头所有的妃嫔立刻过去。本宫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人力还是天意!竟不让人过一个安生年了。”
福儿当即明了她的意思:“嗻,娘娘,您不觉得,这说不得,今年这山东的灾便也是……”
“闭嘴!”富察氏呵斥了她,又看了看前来传话的宫人。见那宫人目光闪烁,似有所得,便觉得更为爽快。
无论高氏的事是天灾还是*,她必须都要抓住了这机会,除掉这根心头刺,她方能够爽快!
…………
乾隆到了那梅林时,便见着哈达苏被个宫女扶着,脸色苍白,鬓发凌乱,旗装上沾了一大滩莫名其妙的东西,发出强烈的恶臭味来。
乾隆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他转移目光,便看见了那一片雪地上的女人,躺在那里,身下是黑色的血和碎肉。
乾隆喉咙咯咯作响……那碎肉是什么东西?别告诉他那是他的孩子?!
他慌忙移开目光。再不敢看。
吴书来看了眼,便体会到了主子的心情,于是,自己问了起情况来。
乾隆侧耳听着,只听到了那撞了哈达苏的丫鬟竟是富察氏身边的二等宫女金凤时,方挑了眉头。他看去,那金凤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说起来都是带着颤音,只拼命辩驳自己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绝非有人授意。
乾隆本就多疑,此时更不可避免的往阴谋论上想了去:这皇后素日来,便和高氏不合……
还是那句话,乾隆就是个多疑,且护短的男人。他的护短体现在:他可以嫌弃自己的儿子,但旁的人,绝对不能动手。
譬如前几年的哈达苏,乾隆嫌弃哈达苏的愚蠢,也不想要她的孩子,却在知晓她流产,且和高氏可能有关时,便在之后几年屡次来刺高氏,并做了各种姿态来强调:那孩子原本是朕要给你的,不知是谁竟害死了你儿子。
刺的高氏心脏乱痛。如今呢,他虽早就对高氏竟能再孕心存怀疑,也对高氏这一胎并不看重,却仍旧难免会厌恶和怀疑每一个对着一胎不利的女人来。
这便是所谓的:‘我可以不喜欢,但是你绝对不能讨厌。’
如今,他心里头便是彻底怀疑上了富察氏。
富察氏刚刚将他的嫡子永涟给害死了,如今,竟又害死了这一个……他低头看了看那有气无力的高氏,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头:那碎肉,绝对不是他的孩子。
他正在想那碎肉到底是什么阿物儿呢,便听外头道:“太医来了。”
乾隆竟也没让人将高氏抬回屋里头,也没取个什么帐子遮一遮,便随意让那太医去看了诊。
这太医便放了心,心知这地上的人定是不重要了,便上前问诊。
这一上前,太医便是愣住:这服色,这服色……后宫里头,不是皇后穿的,便是皇贵妃穿的。这地上的女人……
他还在寻思呢,吴书来便咳了声。他终于收敛了心思,再不敢多问多看多想,蹲□便号起脉来……
…………
皇上这回是不会在看重高氏了!
皇后和这些妃嫔刚到,见着围了一圈人在雪地里头,微一思量,便想到了这层。
皇上若是还如以往一般怜惜高氏,又岂会让她在这雪地里头被这些奴才围着看?
只是这好心情却并未维持多久,富察氏眼尖,一眼便见着了雪地里头那个不断磕头的奴才,不是金凤又是哪个?
她心头一个咯噔,便知道或有些不妙,心头微一掂量,觉得金凤家里人都是她娘家旗下的奴才,如此,并不怕金凤说什么不利她的话来。更何况,她什么都没做,于是,心头便起了大不了舍了金凤这枚棋子的念头,便放了心,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便被太监扶了过去。
雅娴下了步撵,便见着这副情景。
她见着高氏身下那滩子黑血也是一惊,继而却有些笑了。
乾隆眼神并不分丝毫给高氏,她突然想起,若干年前那个叫做伊勒娃的女人。
自古男儿皆薄幸。看如今的情景,谁又能想到,几天前,乾隆还对高氏爱怜不已?
她环视这后宫里头的女子,心头越发的冰凉:这一生,只为这一个男人搏斗,何时才是个头?
她知道,作为皇家的耻辱,高氏多是今晚便会‘暴毙’了。而被叫来现场的所有女人,少不得,也得目睹一场血腥的场景,且,被再次敲打一番。
正思考间,却见那太医起了身,磕头,一脸为难道:“奴才才疏学浅,求皇上将当日为皇贵妃娘娘号脉的太医召来。”
这话说到这里,明眼人都明白了:原来,高氏这胎怀的是有蹊跷的!
再一看那身下的血,便更是了然:哪有流产流出个这样骇人的东西来的?
林太医乃太医院的院首,而苏太医乃妇科圣手,两个从这当值的太医被急召入宫后,便一早收拾妥了,候着了。
好歹赶到了梅林,见着这情景,脚一软,竟都是要跌倒。
林太医还好,苏太医却是冷汗直冒。
他如何也想不到,这皇贵妃肚子里不是胎儿,而是这些玩意儿啊!
林太医颤巍巍地号了脉,当日心头的那诡异不安如今却终于有了答案。他跪倒在地,只等苏太医诊完。
苏太医额头的汗早已结成了细碎的冰凌,此时天竟又落了雪。薄薄的一层,覆盖在了乾隆和一众后宫女人的身上,乾隆披着大氂,冷着脸站在那里。其余人再不敢触了他的眉头,竟连手炉都不敢抱,只拉紧了大氂,同样站着。
好在,花盆底鞋足够高,还没有湿到鞋帮。
三个太医用眼神交流后,苏太医便膝行一步,磕了几个头:“皇上恕罪!皇贵妃娘娘,并未有孕过!”
此言一出,饶是乾隆,也忍不住疑惑了起来。
其余女人,更是惶惶不安。
若高氏未曾有孕过,她那日渐隆起的肚皮,又是怎么回事?
乾隆声音更冷:“你且说来!”
那苏太医便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白白。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高氏不过是吃了一种秘药,吃了那秘药后,便会腹部日渐隆起,以生命为代价,换一个虚假的孩子……
她那些碎肉黑血,不过是这些日子未曾流出的葵水和开始日益烂了的五脏罢了……
这药,虽霸道,却看你用在哪里。前朝好几个帝王,皆是靠女人服了这药,偷龙转凤,或是干脆以生命为代价拉了谁下马,才最终成了人生的赢家。
这说来,便精准的验证了:世上没有不好的药,只有不会用药的人。
只是,这些话儿一说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起了疑心:这高氏究竟是要害谁?或是,竟想偷龙转凤混淆皇室血脉呢。
其中,最愤怒的不过富察氏了:这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后还在,便有了副后的?高氏,这摆明了,竟是要拖她下马?
如此一来,她心头莫名的对哈达苏竟生了些好感:‘若不是这蠢货,她指不定还真要着了高氏的道儿呢。’
这些个人乱想了一通,却从未有人想过这药方不是高氏自己的。而是哈达苏给的。盖因哈达苏平日里愚蠢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此时,竟没有人会想过,这种厉害的药,却是来自她的。
乾隆咬了牙:“查!彻查!朕倒是要看看,这贱妇到底是从何得到这药的!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居心!”
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打了个突,明白高氏如今却是彻底完了。
喜鹊抬头看了看富察氏的方向,心头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
宫里头,今年的新年是热闹透了。
宫外头,却也不寒酸。
布尔图·柴达的福晋自打从宫里头回来,心里头便埋了根刺。
今儿,她终于得了空,随意找了个由头,便要去开那地窖的门。
她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方令人开了地窖的门来。
一股酸臭味和腐肉味扑鼻而来,柴达的福晋闭了闭眼,眼中落下泪来,再一睁开,便又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气魄。
她便让人持了颗夜明珠,走了进去。
说来,这颗夜明珠,还是裕太妃赐给他们家的呢。
地窖里头瑟缩着两个骨瘦如柴的女人。不过,好歹没死。
柴达的福晋终于放了心,她缓步进去。那两个女人却瑟缩成一团,一个惊恐地喊着:“不要过来!”一个嘴里絮叨着:“本宫是和亲王的亲额娘。”
她心便彻底沉了下去。
仍不死心,她让婆子抓了那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手脚,自己拿着夜明珠上前查看,只见那女人,耳垂上,正是有颗胭脂痣的。
她手一抖,那夜明珠便咕噜噜地滚落下来。
却听着地窖外头有人呼喊:“老爷!老爷您怎么来了?”
柴达的福晋一转身,地窖外头的,不是布尔图·柴达,又是哪个?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爷,爷。”
布尔图·柴达走了过来,牙咬的咯吱作响,一脚踹翻了她。走过去,抓起那疯疯癫癫的中年妇女,竟劈手给了她一巴掌。
柴达的福晋早已看傻,她被丫鬟扶起,揉着胸口,还来不及喊疼,便听布尔图·柴达发狠道:“贱人,贱人!你毁了我,竟是躲在这里逍遥了!”
那中年妇女仿佛是失心疯了,口中喃喃:“本宫是和亲王的亲额娘。”
布尔图·柴达仿佛傻了,松手,任她跌坐在地,良久,他终于直愣愣跪下:“奴才竟不知这贱妇竟如此对待娘娘,万求娘娘饶恕,开恩则个!”
柴达的福晋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
路上人迹罕至。
这是新年,少有人还在旅途。
弘昼带了白里和骥远赶路,粘杆处的人马一半还留在山东看顾后续的事宜,另一半,早早儿启程回京去报之喜讯了。
弘昼辞了当地官员的热情留顾,执意要回京城去。哪怕,过去了,只能赶上这一年的尾巴。
他以为,他已经熬完了最艰苦的生涯,殊不知,更加痛苦的事情,却还在等待着他。
…………
这是年节。
无论如何,表面上的花团锦簇还是要做的。
宫里头一方面压下了高氏流产的事情,密加调查,一方面却唤人张灯结彩,做了花盒无数,只待这正月十五一起放了出去,让百官观赏。
宫外的他他拉府,布尔图府,便显得更为微妙了。
他他拉老夫人如今转念起雁姬的千万般好处来,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整日只知道同那个毫无前途,甚至有可能亡了他他拉家的新月厮混,连带着珞琳越来越不正经,竟一口气提不上来,生生气倒了。
然后,她便遇上了同太后一样的苦……被伺疾。
太后的苦,乃是雅娴刻意为之的,而他他拉老夫人的苦,却是被这群天然呆给生生气出来的。太后的苦,是生理加心理:雅娴刻意笨拙的喂药、帮她换衣,撕了肚兜……他他拉老夫人的苦,也是生理加心理的:努达海,新月和珞琳都不懂喂药,努达海喂洒了,便放声咆哮,将仆人挨个儿数落一通,新月便放声哭泣,惹得努达海和珞琳都来劝,且都以为她欺负了新月。而珞琳,喂药一事上到也成,但却每每都要告诉她,新月同努达海多么的恩爱,他们的爱情多么令她羡慕……
如此一来,他他拉老夫人的病,便越发好不了。而年节时,努达海喂药喂着喂着,竟又同新月腻歪上了。所有人仿佛都遗忘了还有个靠在床头上等着喂药的老太太呢,尽去看他们两个了。
他他拉老夫人这次便是彻底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我的天神’‘我的仙子’,再一看,珞琳竟捧着脸陶醉不已,只气的喉咙一阵腥甜,硬生生地吐出口血来。双眼一闭,晕了。
这是他他拉府。
布尔图府,虽没有这让人牙酸蛋疼的爱情。却也足够令人烦闷:裕太妃仿佛是彻底傻了,竟谁也不认识,成天只知道说自己是和亲王的亲额娘。她手足都溃烂,浑身长了湿疹,人衰老的不堪。
布尔图忍住了不耐,命福晋多加照料……他自己如今也是寻医问药呢。
不过好歹,院子里头算是安静了。初时福晋还不解,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却成了天阉,再也不能人道。
追溯下去,却是由于裕太妃那时同那女人争吵,惊吓了他所致的。
回消息的人本以为福晋会生气,却没想到福晋只是呆愣了片刻,便念了声‘竟真如佛祖所言,种了什么因,便是要结什么果的’一时间,福晋竟成了个忠实的信徒,吃斋念佛起来。
柴达的福晋是好了,布尔图·柴达却不好。
他如今脾气见长,否则,也不会一时冲动竟扇了裕太妃耳光。
他本爱渔色,如今却失了工具,再也不得趣味。
若那位不是和亲王的额娘,他只怕当时便要上去生吞活剥了她。
如今,却只能忍。
一方面,他继续寻医问药,打听如何才能再振雄风,一方面,再也不肯去见那裕太妃,只怕忍不住要坏了大事。
如今,他依旧爱行床弟之事,却爱上了鞭打等一系列的施虐行为,也便是说,布尔图·柴达在被裕太妃天阉之后……变态了。
…………
宫里头的花盒还没放出去;高氏还被吊着一口气;喜鹊还在想着如何才能既不被当做是叛主的墙头草,还能顺顺利利地投靠了皇后;哈达苏还被软禁着;宫里头的女人不约而同都身子不适了……
宫外头突然来了个跑断了马腿的侍卫。
那侍卫风尘仆仆地跪下磕头,只说了一句话,这年的气氛,便被掀至了高。潮。
那侍卫道……
“山东灾平,和亲王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半死不活的回来了,我这次四天只睡了1个小时,谁敢来战?
感觉自己老的很快,脾气见长,最近所有客户和同事都不敢惹我,做会务的人,就是这么惨!
看到几乎没涨过的留言了,我知道,你们肯定嫌弃我断更了,你们都不爱我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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