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三年前,明明是大吉的事情,却生生地变成了大凶。而这三年后……
瓜尔佳氏,只是如此一想,便心急如焚。她伸手拉了拉那布尔的衣袖:“老爷……”
那布尔心头也是浓浓地后悔:原本为了家族才勉强忍住将女儿嫁给宝亲王弘历做了个侧福晋,可是如今呢?眼看着一场本就只有空头许诺的前程变成了绝路,还赔上了女儿。他心头除了对自己的痛恨,别的,竟是什么都想不出了。
瓜尔佳氏见他如同木偶一般,眼神空洞,顿时也明白了。她抓起了雅娴的手,张了张嘴,最后却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再看时,那眼圈儿却已然红透了……
雅娴反倒是没什么可悲伤的。虽然前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但连重生和绑定系统这些奇怪的事情她都能接受,这突入奇来的飞雪,还真的算不了什么。
正在这一屋子的人苦恼于这大雪时,突听外头有一老妇人道:“真是晦气,若听我的,只让达哈苏嫁给宝亲王。定是什么事都没有,十几年前我便知道了,这丫头就是个薄命的。怨不得我不爱她。”
瓜尔佳氏本就为女儿的前途忧心不已,此刻听那人这般说道,气的冲了出去,却见那人正是雅娴的玛嬷富察氏。满腔子的愤怒,顿时只能咽回了肚子里。
富察氏却不肯放过她:“有的人,满肚子花花肠子,去讨好了贵人。结果……哼,命薄福薄,可怜我乌拉那拉家,却因此损了名声,可怜我的达哈苏,明明是可以做第一侧福晋的。却生生地被贱种抢夺了去……”
瓜尔佳氏为数不多的理智终于告罄,她冲上去赤红着眼,狠狠地看向富察氏:“继额娘可曾听过‘老而不死是为贼’?真不知阿玛当初为何看岔了眼……”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富察氏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
‘啪’
富察氏平生最恨被人说起她并不是原配的事,此时瓜尔佳氏狠狠地戳了她的肺管子,她怎能舒爽?当即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却是捅了大娄子,只见瓜尔佳氏瞬间软了下来,捂着脸大哭:“果真是继母不慈,只因我家老爷尚在,没能让继母出的小叔子承阿玛留下来的爵位,继母便如此……”
那富察氏听的心头火气,只恨不得撕了她的嘴。乌拉那拉·比克达已离世多年。那布尔依托着身为嫡长子,和皇后娘娘的势,毫无悬念的继承了乌拉那拉·比克达留下来的世袭爵位。而为了这个,富察氏竟然连面上的和平都不愿意维持了。
小家子出身的富察氏就算因为美色在乌拉那拉·比克达嫡妻死后被扶了正,却也依旧难改她的小家子气和短视。
她恨着那布尔抢了她儿子的爵位,却不曾想过,那爵位本就是合该那布尔继承的。更何况,天家的意思,岂是她能左右的?口口声声说着那布尔抢了她儿子的爵位,雅娴抢了她亲孙女的宝亲王侧福晋的位置。简直可笑!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平日就没有做什么好事。此时又巴巴地来看雅娴的笑话,却正好被瓜尔佳氏逮住,少不得要将这所有的不吉和大凶都推在了她身上了事。
已有路过的下人指指咄咄,交头接耳。富察氏脸上一阵红过一阵,她欲上前堵住瓜尔佳氏的嘴,却见无法进了瓜尔佳氏的身;她心知不妙,转身欲离开,却听那瓜尔佳氏道:“额娘!您好狠的心啊!”
富察氏一回头,却见那瓜尔佳氏朝她使了个眼色,富察氏心头一惊,却听那瓜尔佳氏捂着脸大声哭喊起来:“老天爷啊!您也看到了这不公吗?哪家的玛嬷会从嫡孙女一出世便心心念念要她去死的啊!天哪!哪家的玛嬷会在嫡孙女大婚的时候,跑过来指着嫡孙女的脸说她抢了自己亲儿子女儿位置的啊!天哪!哪家的玛嬷会晕了头,竟敢辱骂天家贵人的啊!老天爷,莫非您也觉得不公?所以才下了这场大雪?!”
富察氏此时终于明白,瓜尔佳氏这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女儿,要把这不吉、大凶的事往她身上扯了。这要是一旦有人信了……她本就是从格格抬上去的填房……
富察氏心头一慌:“你莫要血口喷人,这雪……”
“这雪分明就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瓜尔佳氏抢白道,“额娘,我敬您一声‘额娘’,可是额娘,我家老爷从小便被你虐待。雅娴幼时身体不好,却也懂的孝顺二字。天天去向您请安,风雨无阻。您却说她‘慧极必伤’‘是个福薄的’。先前阿玛去了,您又想不顾尊卑长幼,让小叔子承袭……”
随着瓜尔佳氏的话,周围人看富察氏的脸色越来越奇怪。
富察氏心知,这瓜尔佳氏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这些嘴碎的下人将今儿个发生的事都传出去。这瓜尔佳氏说话说的真真假假,若有心人去一查,岂不是真要坐实了这场雪是由她而起的?
瓜尔佳氏哭的越发惨烈:“这古有窦娥冤,六月飞雪。今有……今有……竟生生在我娴儿这大婚之日,天降大雪。要将这帐全盘结算清了!老天爷啊!老天爷啊!就连您也看不过去了对吗?”
“闭嘴!”富察氏岂能容她再继续说下去,“你这个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
“额娘,”那布尔突然出现在这庭院之中,迎着那越来越大的雪,行了个礼,“感谢额娘今儿能在雅娴出嫁时候来。额娘,这瓜尔佳氏是我那布尔的嫡妻,您就算要教训,也合该通知儿子一声。这大雪天的,您便免了这场罚吧。”
那布尔话音一落,富察氏敏锐地发现,下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厌恶。
“你这个孽子!你怎么敢?”多年的养尊处优,多年被那布尔忍让,富察氏此时已经完全忘了理智是为何物。她此刻只想着要将这两人的卑鄙的嘴脸撕开。却完全忘了,她越是这样,越能佐证出瓜尔佳氏的话,句句真言。
那布尔闻言跪倒:“额娘,今日是雅娴大喜之日,儿子明天来向您请罪。这天凉,您当多加件裳,回去歇着才是。”
富察氏今儿个便是出于礼节才过来的。走到一半,天竟下了雪,身边的婆子立刻带人回去取火炉和狐皮大裘。另一个却被她打发去偷偷地看雅娴到底带了些什么嫁妆。
此时,她倒是痛恨起那些个动作不够快的丫鬟婆子来,不过,面前跪倒在雪地里一副诚惶诚恐模样的那布尔,却令她心头稍稍舒贴了不少。
不过,转眼扫到那还在装腔作势抹眼擦泪的瓜尔佳氏,她心头又是一阵恼怒:“你这媳妇,太不像话了。我看你那新娶的侧福晋倒是挺不错的。”
那布尔哀求道:“额娘,这,这瓜尔佳氏虽然人笨嘴笨了些,但却是儿子的糟糠之妻。您,您就放过了她吧。”
富察氏有些明了:“你!你们!”
瓜尔佳氏知道:富察氏刚刚的一句话,八成已经将那布尔对那刚过门的侧福晋心头的喜爱全数抹尽了。她心头终于有了点儿喜意。
“老爷,这天这般凉……”瓜尔佳氏轻声细语道,同时还微微皱了眉头,轻咳了几声,“额娘年纪本就大了。”
那布尔自然是明白的,当即让旁观中的一个仆人‘送’了富察氏回她的院子歇息。
瓜尔佳氏搀扶起肩上已经落了爆爆一层积雪的那布尔,眼圈儿一红:“老爷,方才,方才,我是实在没法子了。”
那布尔如何不明白,他叹了一声便道:“罢了,只当这多年来的尊敬和忍让,全数在今儿还清了吧。”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可是雅娴……”
提到女儿,那布尔心头的难过和无奈也消退了许多。他皱了皱眉头,终于决定:“便按照你说的那般,是继额娘不慈,惹了天怒。这自然是与雅娴毫无关系的!”
瓜尔佳氏放下了心,忙应了。
“福晋,福晋!”那伺琴却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子,‘噗通’一声跪在了积雪中,“那,那宝亲王府已派人来催上轿了!”
————
一波三折后,雅娴终于坐进了那轿中。到了临了,她终于忍不住,在喜嬷嬷的催促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布尔府。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
阿尔图哈和巴克什亲自压了轿子,送妹妹离开了这里。
再次见面时,他们再也不能叫她妹妹,而是要向她磕头行礼,叫她宝亲王侧福晋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很有些个伤感。
十里红妆开道,20抬被塞得满满当当地嫁妆在看热闹的人群艳羡的议论声中,朝着宝亲王府过去了……
————
高氏撕着帕子,嘴上不说话,脸上却带着阴狠地笑容:这雪,来的好!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天在助她!
这等子不吉利的女人,竟敢往宝亲王府里抬!哼!
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王爷也不会欢喜她的!
“格格,”她身旁的大丫鬟笑道,“刚刚王爷派人送了绸子来,王爷还是欢喜您的。”
高氏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地笑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旧事:“就你嘴甜。”
————
看着那长长的红色送嫁队越来越近,弘历唇边扬起了一抹微笑:命运多么奇妙,七岁那一年,他奉当时还是雍亲王的皇阿玛命令,去替皇阿玛送贺礼。却见到那个粉团子,那么小,那么弱。
而今,那个躺在襁褓里吐着奶泡泡的女娃儿却成了他的妻【注1】,一个将要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一片茫茫大雪中,那抹艳红越来越近。两匹骏马一左一右地护着那轿子。身旁的喜嬷嬷早已递给了弘历桃木弓箭。
轿子停下,三射轿门,踢轿门。
终于牵出那小人儿时,却突然听到有人惊呼。弘历正欲发怒时,却听旁边的人喊:“快看,那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猫猜一定有虫子,大家尽管捉。猫滚去继续弄工作流程了。
ps:由于同行的记者太不靠谱,猫只能自己又当主持人,又当记者,又当会议组织者了。
今天场地出了问题,于是,boss毅然决定,不陪那人玩了。于是,我们找了大半夜的房子,刚刚又在给与会嘉宾发信息和打电话说明情况。
又ps:等到这么晚才更新绝对只是个例,大家不要等太晚,如果每天下午六点等不到,就干脆第二天起来看好啦。
第33章 新婚之夜
外头人声鼎沸,里头却是一片安静。只余下那烛花爆裂的声响来。
雅娴进了喜房就将伺书叫道跟前来,说是要让伺书去将自己辛苦为弘历绣出的荷包拣出来。喜嬷嬷和周围的丫鬟,听到都忍不住偷偷地笑。
却不知,雅娴那荷包原本却不是给弘历绣的,她绣的是一丛翠竹。却是为自己而绣。只是今儿个临出嫁时却下了雪,这雪虽然在她下轿时止住了,她却不得不提防,会有人因此做出什么文章来。
皇家的人,大多都是讲究些个风水的。三年前的富察氏不也因此为人诟病了吗?雅娴总听人说,那富察氏命硬,好好的将‘风调雨顺’的大吉之兆,给整出了人命来。她虽装作惊讶,心头却是暗自揣测着,那定是有人从中作祟了。
看来,今夜,她必须先发制人。
弘历喜欢什么,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最爱的便是女子的柔弱,那前世高氏三番两次的‘病了’,魏氏动不动便‘晕倒’了……便是他心头的最爱。
不知道,那高氏和魏氏可否会在行敦伦之事时,也‘晕倒’了?她有些坏心地想着。心头早已决定,今儿个,务必要哭出几滴眼泪来。
可,她坐在轿子上酝酿了半日,竟一滴眼泪也逼不出来。可知,这流泪之事,也是天赋异禀的,真不知那些个女人,怎么就那么容易红了眼?哭的梨花带雨?
万般无奈之下,雅娴终于想到了一个神器——
此番装模作样,不惜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便是为了让伺书一便将那神器送过来。
伺书不愧是个机灵的。竟真的在这些个丫鬟婆子的眼皮底下,将那荷包,并着那张抹了些辣椒水的绣帕,递给了雅娴。
雅娴将那荷包并着辣椒水的帕子伸到喜帕下。说是要辨认是否拿错了。她那副做派,落在旁人眼中,竟觉得她是爱惨了弘历,竟对这荷包之事如此上心。
雅娴将那帕子递到鼻子下嗅了嗅,那味道竟然浅淡的很。看得出,想是伺书怕串了味道。故弄少了些。她怕只是擦擦那眼角顶不了事情,竟狠了狠心。用那帕子使劲地擦了双眼。瞬时,泪水决堤般涌出——
真辣啊!
她将那帕子偷偷塞进了身下的褥子下,将那荷包放在膝盖上。方道:“嗯,这荷包没错。”
喜嬷嬷捂了嘴笑道:“若是王爷知道侧福晋这番子心意,定是欢喜的。”
雅娴想象着那弘历深情款款看着她的样子,身上不由得涌起一阵恶寒,她声音竟然有些微微发颤:“嬷嬷,我紧张的一手是汗,可否能让我净净手?”
伺书想到自家格格刚刚抓过那帕子,也忙道:“正是呢,嬷嬷,待会子一手是汗的,恐怕王爷会不欢喜。”
那嬷嬷犹豫了下:按理这是不行的,但,这侧福晋的丫鬟说的话却也有理。
她想了想便道:“奴婢去取香胰子来,只是侧福晋,这喜帕子却是万万不能掀开的。”
伺书行了个半蹲礼:“奴婢省得了,谢过嬷嬷。”
————
前堂。
弘昼一个劲儿的灌着酒,周围人劝了半日,竟是丝毫不为所动。
弘历端着酒杯走进这一桌,和这帮子宗室子弟敬酒说话。却不妨弘昼突然抬起头,红着眼。神态痴狂:“四哥娶了美娇娘,不如弟弟去帮忙闹洞房,图吉利怎样?”
弘历脸色为僵:“五弟,你喝醉了。”
弘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遥敬了一杯酒:“敬四哥。你当真是事事都比我这个庸才强。”
弘历脸色一变,却是朝着弘昼身旁的人道:“五阿哥醉的狠了,本王先让人带五阿哥下去安寝吧。”
吴书来立刻上前:“王爷,奴才请五阿哥去客房歇着?”
弘历点了点头,弘昼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又倒了杯:“听闻四哥娶得小嫂子美貌的很,是什么满洲第一美人,不知比我的心上人如何?”
弘历脸色越发不好,吴书来立刻带人上前,欲将弘昼给架下去。
弘昼却死命挣扎着:“我去看看小嫂子,去看看……”
这番子闹腾,周围人的目光却是都看向了这边。
“五弟这次拒绝了皇阿玛的指婚,原来是有心上人了,”弘历自是留意到了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笑道,“不知道是哪家的格格。能让五弟如此欢喜?”
一句话,却是将众人的目光尽数转移到了弘昼身上。
弘昼闻言愣了愣,忘了反抗,竟是被吴书来并着几个奴才给趁机架下去休息了。
“五弟喝醉了,有些无状,望大家谅解,”弘历道,然后举杯,“小王以此酒代五弟赔罪,大家吃好喝好!”
————
吴书来一走,弘昼便从那床上起身。他呆呆地看着那窗外的月色,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宝亲王府。心头涌起一片凄凉:他今儿个原是不想来的。若不是为情理所困,他何必来此自找不痛快。心中之人,过了今夜,便再也不是他可以奢望的了。
小四嫂……为什么偏偏要是那个丫头啊?
他明白,她的身份决定了她只会嫁给未来的皇。他没有办法怪她,没有办法说她的不是。她甚至,可能还不知道他的心意。这样也好,她不需要知道,一辈子都不要知道才好。这样,痛苦的人,就能少一个了。
求而不得,怪谁呢?
怪他自己不够努力?怪他母妃逼着他平凡?还是怪那个对他母妃有着太大影响力的男人?亦或是,怪她的身份为何如此特殊?
他不知道,亦不想知道了。
他只懂,在今夜,他可以站在这个离她最近的地方。就这样遥望着,守护着,在心里偷偷地爱着她。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