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见过那样温柔平和的汤明羿,仿佛尽数褪去了年轻时的青锐棱角,终于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侧眸凝视身畔的娇小女子那样深情缱绻地微笑。
“从那刻起,我知道我亏欠了淡如。我是她最信任的人,却做出了这样一件蠢事。我知道从那时起,淡如为明羿何沈宛所流的眼泪,每一滴我都难辞其咎。”
………题外话………【今天三更,早上第二更】
210。210无效审判()
安澄想,这件事爸也许是只对她说过吧。霍淡如是一定还不知道的,否则以霍淡如那疾风烈火般的性子,怕是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都会记恨爸的。
安澄抱住膝盖垂下头去:“……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爸当年没有将沈宛介绍给汤三叔的话,霍阿姨跟汤三叔还有可能复合么?”
杜松林回眸无声望了女儿一眼,“自然还是有的。且不说两人最初离婚,只是一句气话;更何况他们还有燕犀,那孩子当时才刚刚三岁。沈宛虽好,又如何跟亲生母亲相比?”
安澄也张大了嘴巴。怪不得霍淡如这些年一直放不下汤三叔,还有,一旦霍淡如知道那个将沈宛引荐给汤三叔的人竟然是爸,那她对爸的感情……将会受到非常严峻的考验撄。
安澄小心地凝视着爸,欲言又止。
杜松林轻叹一声:“你有话就说吧。”
安澄目光沉下去,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尖儿:“女儿有句冒犯的话:爸既然深爱霍阿姨那么多年,那么当年将沈宛介绍给汤三叔,是否有私心?”
杜松林猛地回过头来:“我之所以这件事不敢告诉淡如和旁人,就是怕他们会想歪!我当年既然肯放手淡如,既然肯在淡如和明羿结婚之后还以家庭医生的身份陪在他们身旁,那就是我真的是由衷祝福他们两个的!偿”
“即便是将沈宛介绍给明羿,我的原意也只是希望沈宛不断在明羿身边提起淡如种种的好,这样等明羿消了气之后,他就会再追回淡如……”
“对不起,爸。”安澄侧身过去,抱住了爸的脖子。
挑起了爸的伤心往事,安澄也是自责。本来是她欠爸一个解释的,结果她先从爸的事儿上问起,反倒惹了爸伤心。她松了手垂下头去:“……其实我跟汤燕犀的事,也跟爸撒了谎。”
。
只有父女两个人的房子,本就空落落的;况且父女两个也都不是特爱扯闲话的人,于是房子里本来就显得静。安澄这句话出口,房子里就更静了。
杜松林侧眸盯着女儿,声音冷静地问:“撒什么谎了?”
父亲竟然这样冷静,安澄便更觉得局促,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头发:“呃,就是,我其实跟他的关系没有传闻里那么僵。”
那些年,在汤燕犀还没有在除夕夜与她剖白了心迹之前,汤燕犀的状态几乎是不告而别。她心下别扭,跟汤燕卿又走得近,于是没少了给汤燕卿当活招牌,四处听着他跟人去说他老哥怎么怎么欺负人,然后拉出她来向人介绍。
后来都发展到揽着她的肩膀跟人说:“就因为澄是我女朋友,我老哥在学校里天天故意找茬欺负她,这事儿绿藤高中里人尽皆知……”
也由此,尽管不是她自己的故意,她跟汤燕犀关系不好的传言还是传得汤家的亲友圈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的。
她甚至都无法控制,传言的传言最终传进爸的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哦?”杜松林挑了挑眉:“那你们的关系……”
安澄小心凝视父亲的神色,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决定避重就轻:“我们的关系,呃,不算敌人,可以说是朋友。”
“朋友?”杜松林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朋友也分很多种。”
“就是……”安澄攥了攥拳:“就是他不声不响帮我很多,在我遇见困难的时候绝对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那种。”
这样说,也没有错吧?
杜松林点点头:“所以你才得以那么顺利地在鲨鱼工作,而且这么快就有独立代理案子的机会。”
“可以那么说吧,”安澄心虚地笑笑。
杜松林垂下头去,沉思片刻:“也所以,那天在你租住小屋的门口,我看见的那个人,也还是燕犀吧?”
考验来了。
安澄小心地吸气。没错,汤家那两兄弟是相像,可只是在外人眼里偶尔分不清。爸是汤家的家庭医生啊,两个男生从出世那一刻起就是爸在亲手照料,爸对他们比对她还了解呢,爸又怎么可能真的分不出来。
她一咬牙:“嗯,是!”
她看见爸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串看不懂的神色。
她挣扎了下,努力地笑笑:“那天其实是我请汤燕犀帮我修水管,不是汤燕七啦。汤燕七那小破孩儿,我都不敢相信他会修水管的。汤燕犀年纪大,应该会修的,所以我找了他……”
“之所以要跟爸撒谎说是汤燕七,是不想爸误会。毕竟汤燕七才是我男朋友嘛,呵呵,我怕爸以为我一边跟汤燕七交往,一边又跟汤燕犀过从太密……”
“原来是这样,”杜松林温厚地笑笑:“那就太好了。原本很是担心你跟燕犀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很开心知道你们两个其实这么好。”
“爸……”安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好挽住了爸的手臂:“我的意思是,不管我跟汤燕犀的关系怎么样,好也罢,坏也罢,都不要影响你和霍阿姨的关系。”
安澄将头靠在爸的肩上:“我跟汤燕犀都成年了,所以您和霍阿姨都不必再为我们而活。我想这也是汤燕犀所希望的。”
“好啊,”杜松林静静微笑,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发顶:“不用担心爸。”
。
将这件事几乎捅开了一半,安澄心内的大石几乎落下了一半。汤燕犀那边的庭审,虽然旷日持久,在审理了四个月之后,陪审团两次提出无法给出一致的裁决意见,审判陷入了僵局。
主审法官提出陪审团如果实在打不成12人一致的意见,也可达成11:1的裁决意见。可惜陪审团却连这个比例的一致也无法达成……四个月的拉锯战之后,法官不得不宣布解散陪审团。
法官法槌落下,汤燕犀陪菲力一同笑对媒体,说陪审团无法达成一致,就证明本案控方的证据里还有诸多疑点。而有疑点本身,就证明菲力的无辜。
监控官刘易斯随后走过来,冷冷打断汤燕犀的话,说本次审理只是因为怀疑有人干扰到了陪审团,才事实形成了本次的无效审理。他提请媒体们注意报道口径,被告不是“无罪释放”,而是无效审理之后的再度要求保释罢了,而他也会推动尽快重申,绝不放任何一个有罪的人逍遥法外。
汤燕犀扬眉而笑,俏皮问记者们:“拜托我忘了刘易斯检察官的名字……是卡尔么?”
媒体记者们便都笑了,听懂了汤燕犀的暗讽:卡尔刘易斯是传奇短跑运动员,十数次打破100米、200米世界纪录,堪称飞人。汤燕犀是讽刺刘易斯检察官,此刘易斯非彼刘易斯,没有那么快。
刘易斯听见了,气得鼻翼翕张,鼻翼旁的肌肉微微抖动:“汤律师,年少得志是好,不过不必得意忘形!”
汤燕犀却不搭理刘易斯,继续挑动记者们:“刘易斯检察官都说了,会尽快推动重申。你们怎么不去问问看,刘易斯检察官最快能让重申在什么时候开始呢?”
记者们仿佛才回神,便呼啦一声都蜂拥了过去。刘易斯气得连另外一边肌肉都止不住开始抖动,只避重就轻答:“我会一刻都不耽误,尽快推动重申。只是法院有排期,具体的还需要法院这边定。”
记者当然紧咬不放:“您预测一下,按照通常的办事效率,大致在几月重启审理?”
刘易斯暗自咬牙,“明年一月!”说罢推开记者,拂袖而去。
此时才六月啊,距离明年一月还有长长的大半年,记者们心中已经足够得出结论。
汤燕犀无声一笑,也没再说任何,只是倾身扶着菲力,含笑而去。
一场没有裁决的审理,可是谁说真的就没有胜负呢?
。
车里,菲力依旧慈祥地微笑,不像传说里的食人狂魔,而只是一位白发耄耋的老人家。他迟缓地朝汤燕犀偏过脸来看了一眼:“这个刘易斯,是目前地检办公室风头最劲的检察官。今天你让他这样颜面扫地,胜负已分了,呵呵。”
“是么?”汤燕犀扬了扬眉:“可是我虽然是故意的,可是他正好姓刘易斯却不是我的错。”
老菲力都不得不信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小子,真是有趣得很。比你爷爷,你老子,都有趣了很多。”
………题外话………【稍后第三更】
211。211人·鲨()
“嗤,”汤燕犀却浑不在意:“如果想夸我,就别把我跟他们两个比。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没什么可比性。”
菲力迟缓地挑了挑眉。因为这样年迈迟缓的动作,便连他的眼神也显得丝毫都没有了锐利:“可是,你们是亲生父子,血脉延连。更何况汤家一向声誉甚隆,都说是代表公正公义的家族。”
汤燕犀无声抿紧唇角,阴沉道:“你眼里有你认为的公正和公义,我眼里有我认为的公正和公义,他眼里有他认为的公正和公义……公正和公义,从来在不同人的心中就是有不同的内涵和理解。虽然血脉相连,可是他们认为的跟我,并不是一回事。撄”
菲力缓慢地点了点头:“好,那我换一种方式:我不会再把你和你祖父、父亲相比,我只是把我所有生意里的法务工作都转移到你的鲨鱼。”
菲力眯了眯眼:“那是个多大的盘子,你心里多少也该有些概念。我希望你的胃能盛得下,别吞不下去反倒先噎死了自己。”
“怎么会,”汤燕犀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的胃口,一向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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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安澄终于毕业,也顺利考过了bar,拿到了律师执照。
从律师协会出来,她首先就给汤燕犀打电话。可是手机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偿。
她将手机从耳边滑下来,仰头望如洗的碧空。
这四个月来,她忙着毕业和考bar,他则忙着他旷日持久的庭审,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种感觉就又像是曾经他在东海岸上法学院,她在西海岸独自准备高中毕业的时候了,两人聚少离多,见面也都是夜晚匆匆相拥便分开……可是那个时候毕竟还隔着东西海岸4500公里啊,眼前呢,好像并不应该。
手机又响起来,她心下一喜,抓起来看,却不是他……是爸,打过来问她已经拿到执照了么。
她努力地对着手机笑:“拿到了啊!爸,你女儿我,从今天开始,终于是执牌的律师了!”
杜松林也欣慰地笑,“告诉你妈妈了没?你妈妈也一直在等着消息。”
“好,我马上给妈打过去。”安澄深吸口气:“爸,有件事想跟您商量。这个七月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了,我想接妈过来玩几天。您,会不会不方便?”
杜松林微怔:“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怎么会不方便。我跟你妈妈虽然不再是夫妻,可是我们还是亲人。”
安澄欢欢喜喜给妈打过去,也郑重邀请妈和男朋友一起过来。
安然先时还是为女儿高兴的,说起假期计划来也是欢欢喜喜。可是当听见女儿的提议,安然还是黯然了下来:“……以后吧。”
安澄心里的那团火也噗噗地灭了。她小心地问:“妈……您不会还是没放下我爸吧?”
安然几乎立即回答:“怎么会!可是毕竟让他们两个见面的话,还是有点怪怪的。”
可是妈实在是回答得太快了。而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从心理学上来说,却反倒是假的。
安澄攥紧了手机:“呃,那好吧。等下次我有机会的话飞过去再去见见您的那 。
商量好了家庭暑假计划,安澄又跟一同拿到了律师执照的同学们一起回学校去拍照。忙完了已经是傍晚,她按照往常的时间回律所报到。
也是时候重新跟律所再签一份合同,这一次不再是实习生兼职工作,而该是律师的全职工作。
可是四个月没来,律所竟然已经发生了大变化。原来26、27两层的办公室,现在于内部中间挑空,将两层楼合为了一体,而且又将上面的28层也租了下来,正在电钻声嗡嗡地装修。26、27两层楼原有的格局都变了,又增加了大小数个会议室,装修都堪称豪华。
就连原来26楼相对普通的格子间桌椅也全都撤换了,装修的预算至少是原来的三倍。
她一时没找见自己原来的位置,便伸头去找莎莉。就连前台也都重新装修过了,现在的鲨鱼越发拥有了那些顶级大律所的风格。
“哎你回来啦!”莎莉依旧不改本色,嗷地一声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安澄:“该死的,别跟我说你拿到律师执照了。”
安澄含笑凝视她:“你……也考了吧?”
莎莉登时就要呼天抢地:“当然是又没考过,你还敢问?!”
安澄也是无奈,只好抱住莎莉安慰。这妞都考好几年了,就是考不过。忽然一道清冷目光凌空而来,刺在她肩上。她小心吸一口气,悄然回眸看,只见两层楼挑空之后安装的内部楼梯上,汤燕犀立在中间的平台上,正在“君临天下”。
她小心地朝他极快挤了挤眼,算是打个招呼。
可是他身旁站着的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却疾步走下楼梯来,径直走到莎莉身旁,阴冷呵责:“这已经是第几次警告过你了?你是律所的前台,不得擅离职守;况且律所是什么气氛,你总这么大喊大叫的又算什么?”
这个人安澄不认识,安澄朝莎莉挑了挑眉。
一向爱说爱笑,说话也从不让人的莎莉,这一次竟然在安澄的面前唯唯诺诺起来,朝那个人微微躬了躬身:“呃……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这是最后一次,”那个人眼睛很小,脸上的肌肉都是纵向地一条一条的,一看就是古板、不近情面的那种:“如果再有下次,请你立即走人。”
“哎对不起,这次是我跟她说话。”安澄听不过耳,上前想要帮莎莉理论。
可是那个人只是面无表情盯了安澄一眼,便转身径直走了,仿佛根本就没将安澄放在眼里。
安澄心下咯噔一声,眼见那个人踏上楼梯去,又回到了汤燕犀的身旁。她紧紧盯牢汤燕犀的脸,以为汤燕犀好歹也会跟那人介绍一下她……可是汤燕犀却只是站在原地没动,撞上她的目光,也只是微微点了个头,便跟那个中年男子一起上楼去了!
莎莉连忙扯住安澄,低声说:“算了。四个月没来,你都不知道律所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那个人是谁?他凭什么那么颐指气使?”
鲨鱼皱皱眉:“他叫赛门,是四个月前新来的接待主管。我是前台,是他手下的。现在所有到律所来的客户,都要首先见他,然后由他来分配客户该去见哪位律师……所以现在所有律师都要讨好他。”
安澄心下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逗莎莉:“赛门,嗯哼,倒也是个跟‘门’有关的,适合当前台总管。赛门赛门,赛过门牙,哦?”
莎莉明白安澄这是故意打趣,便也只能摊手笑笑:“嗯,那我先回去工作了,不敢再被他抓住了。律师执照没考过,如果连这份工作也丢了,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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