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摇摇头:“为什么非要这样呢,汤燕犀?你汤家一向是家大业大,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又为什么非要抢人家的?”
“你想要一家律所,是么?ok啊,你爸手里现成就有top10的‘汤,程&刘’,你尽管去工作,将来这间律所自然就是你的。或者你心急,那你可以自己创建一家律所,从小到大一点一点培育它啊!”
坦白说,安澄最初听说汤燕犀在鲨鱼工作,而没有进他父亲汤明羿的律所时,她就有些吃惊。不过彼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以为这是他上进心强,不想躺在老子的功劳簿上混资历,她还觉得挺好的。可是哪儿能想到他却是在处心积虑抢别人的律所!
“难道……是因为好玩?”安澄眯起眼来:“因为抢别人的东西才最有成就感,你想要的就是这个过程里的快‘感?”
。
“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观感,”汤燕犀面无表情,只抬眼冷冷地凝视她:“当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现在其实也没有变过。”
安澄闭上眼:“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可是,拜托你别让我看见这些事实,别让我按照这些事实得出最自然的推论,不行么?”
他没直接回答,却仿佛顾左右而言他:“你上法学院,第一节课,学到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安澄一怔,咬了咬唇回答:“所有法学院都是类似的吧:不要将律师的职业道德与伦‘理道德混为一谈。”
“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他十指相对,眸子幽深。
“律师的职业道德?”安澄深吸口气,“ok,那我们就说这个。你让我放弃手头的案子,难道对得起我们的当事人,这样的行为是符合律师职业道德的么?”
“别忘了当事人委托的律师是本律所的创始合伙人,而不是一个法学院还没毕业的实习生!你觉得以你自己来代替老科,代表鲨鱼出庭辩护,是在保障我们当事人的利益么?”
“我!”安澄不甘心,却还是被问住。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心回答:“可是客观上来说,我敢保证我对本案的了解绝对不亚于老科先生,我既然愿意承担下这个案子,我就有自信。”
他却清冷地笑了:“那所有法学院的学生就都不用考bar,直接上庭辩护好了。”
安澄闭上眼睛:“我知道我资格不足,独立辩护的经验更是零,所以我才希望得到律所的支持,得到你们这些有经验的律师的帮助啊!”
“求人帮助是本。能,可是在职场上,没人有义务一定要帮你。”他依旧满眼的冷。
“我知道!所以我……”
“所以你耍了小心眼,”他抢过她的话:“你用把戏来对付海伦。”
“可是我成功了不是么?如果你能晚进来哪怕5分钟,我们就已经达成合作了!”她攥起拳头,贴紧身侧。
“所以你递出去的橄榄枝,是我对你的讨厌!”他眼中此时已经不仅是冷,根本全都是冰:“为了跟海伦达成合作,我猜你准备从今晚开始疏远我,冷淡我,以此来向海伦表达诚意,不是么?”
安澄咬住了嘴唇。
“安澄,你为什么想让我讨厌你,嗯?”
。
夜色笼罩之下小小的办公室,此时却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庄严堂皇的法庭。她站在一头,而他站在另一头。
即便没有法官,没有陪审团,也没有旁听者,可是这样思维和语言的交锋同样让她感受到惊心动魄。不敢有一个字说错,更不敢有逻辑任何链条的错漏,否则……一败涂地还好说,更可怕的是泄露自己的心迹。
“让你讨厌我?汤律师说的还是这个案子吧。没错,我知道,打了这个案子,就是要得罪汤律师了。”她小心地混淆概念。
“可是我相信汤律师的境界总该高于海伦,海伦只因派系利益之争不愿帮我,我想汤律师坚持不想让我打这个案子,也一定有技术层面的考量——谁让汤律师是这样年轻却这样优秀的律师呢,你一定是看到了我们在这个案子策略上的漏洞,对不对?”
她竟然还能在此时向他挤出一个微笑。
“我收回前面对汤律师跟老科关系的质疑,也请汤律师就案论案,说说看我为什么就打不赢这个案子?”
“狡黠的丫头……”汤燕犀心下暗自一叹。
当年那个只会梗着脖子跟他吵的小结巴,他一点都不怕;反倒是眼前这个虽然依旧梗着脖子跟他吵个够,却忽然不知什么时候就转向了的黑天鹅一样的姑娘,叫他偶有心悸。
他哼了一声:“既然你问,我便说最关键的:牧师约翰已经答应作为你们的证人出庭作证了么?”
安澄也张大了嘴巴:“可、可可先生说、说他亲自去谈!”她竟结巴了。
她自己说完了也是一拍脑袋:“谈p谈啊,可可先生当晚就出车祸了,他一定是还没来得及去谈!”
汤燕犀抬腕看表:“已经午夜。后天就要上庭,你只剩下明天一天。关键证人还没搞定,你拿什么跟我谈胜算?”
。
安澄鼻子上像是被人捣了一拳,吸气时又酸又疼。
她极力控制着,在他面前高高昂着头:“我去谈!明天一早我就去堵他。我就不信了,我非说服他不可!”
她的决心却没在他面上激起任何的回应,他依旧冷冷的:“你去谈?就算老科自己去,都未必有胜算,你怎么就一定行了?”
他扭开头去望向窗外的夜色,“老科的车祸,出的真是时候。”
安澄心下咯噔一声,直眉楞眼盯住他:“你想说什么?”
他无声回过头来:“我想说什么,要紧么?如果你真的肯听我的话,那现在就放弃。是出了车祸的缘故,你又还是个法学院学生,所以你们的退出是体面的退出,没人会真的苛责。”
安澄心底波涛翻涌,想了很多,也想说很多,最后却都放下了,只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我知道我说胜算都只是托大之词,这个案子我是真的有可能谈不下约翰牧师这个关键证人,甚至有可能输了整个案子……可是,我想试试。”
“没错,能有机会在法学院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独立辩护一桩案子,对我来说you惑极大,可是我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建立声名,我也是真的想帮我们的当事人,想维护这桩案子背后所代表的公平和公义。”
“一只猫的公平和公义?”他轻哼了声,可是目光却灼灼地凝视着她:“那究竟适用于人的世界,还是动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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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在有些人眼里就是这么可笑,”安澄转眸,幽幽凝视他:“从可可先生接了这个案子开始,我跟他就不断接收到这样不解,甚至嘲笑的反应。律所里没人肯帮可可先生,他们或许都以为他疯了,是黔驴技穷之后,没得选所以才不得不接的案子。”
“而我呢,我是个连法学院都没毕业的学生,他们觉得我涉世未深,只为了个人表现的机会不知深浅。”
“不仅律所的同事,我去调查走访的那些邻居们也都一副我疯了的表情对着我,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为一只猫来主张权利。他们问我:难道在人类和一只猫之中,我不该维护人类的利益么?有的更直接问我难道是一只猫变成的么?”
安澄吸了口气,努力地笑笑:“知道么,筹备这个案子的过程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脸皮变厚了。无论他们怎么看我,说什么,我竟然慢慢都能平静接受,甚至偶尔耍个小鬼脸避过尴尬,然后趁机直奔正题。”
幽暗里,他的长眉倏然一挑。他背后窗外的夜,暗光迷离。
她停顿,再挑眸望住他的眼睛。
“可是我总以为……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可是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个人,他会明白为什么我愿意维护一只猫的权利,他会懂我这样做的缘故。”
他长眸倏然眯紧,紧紧凝视住她。
她自己却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傻傻地笑:“许多年前,是那个人告诉我原来这世上还有疣鼻天鹅这样优雅美丽的物种,竟然遭受到人类残忍的对待和诛杀,他送给我一只侥幸逃生的小天鹅,他说他当那只小东西是自己的儿子;”
“也是那个人让我明白,高中楼顶盘桓不去的黑的乌鸦、白的贼鸥,其实不是故意攻击人类,也不是存心偷走师生们闪亮的物件儿,它们是在保卫它们自己的家园,保护它们的家人和孩子,保护它们跟人类平等的生存在这个地球上的权利。”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明白,原来在这个人类为主宰的星球上,动物一样自主而独立地存在,不容漠视地努力抗争着。可惜它们没有办法学会人类的语言,更没办法学习人类制定的法律,所以一旦它们的权利受到人类的损害,它们只能任人宰割,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
她笑,无声地笑,也不知道是具体在笑什么。只是想笑吧偿。
“所以当听说要代理一只猫,与人类当庭对簿的时候,起初我自己也迟疑过,可是我还是接受了,而且全心全意在为这个案子做准备。因为我知道如果连我都不懂得这案子的意义,都不能代表一只猫来发言,来维护它的合法权益的话,可能别人就更做不到。所以这个案子对我来说,责无旁贷。”
她虽然在笑着,可是眼底还是忍不住藏了泪花。她霍地抬头:“更别说,我自己也养着一只猫……一只很奇怪的猫,奇怪地仿佛有人故意训练出来的一样,跟我一样喜欢吃韭菜合、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还自来熟地用我的咖啡渣来当猫砂。而且那么巧地在我刚刚到了那样一个陌生的社区,独自一人孤单无依的时候,来到了我身旁……”
“哪怕就是为了这只猫,我也要接下这个案子,我也愿意尽我的所能为一只猫去维护它的权利!”
她的目光凝视着他,不自觉地炽热了起来。
“汤燕犀,是你点燃了我心中的火焰,是你让我学会了生即平等的意义。可是今天,你怎么会阻拦我接下这个案子,又怎么会讥讽我为什么要维护一只猫的公平和公义呢?”
已经是午夜,窗外整个天地都宁谧了下来。他凝视着这样的她,平生竟然第一次,真真正正败下阵来,无言以对。
不知隔着这样宁谧的夜色,两人四目相对了多久,忽然空气里轻轻地,传来他淡淡一笑:“嗯哼,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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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说什么?”
从下午三点上班,到此时午夜,她中间跑过法院,见过法官,两次与海伦斗心眼儿,还跟兰斯缠磨过一气……更何况还要面对他。她早已心力交瘁,此时她竟然有点不相信她听见的。
这一吃惊,两只在他面前强撑了良久的脚终于撑不住了,没有鞋跟的那边忽然一歪,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勉强扶住他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两眼却还是迫切地盯住他:“你,再说一遍。”
他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你庭上的对手,更不是法官和陪审团,我说你赢也只代表我个人而已,你又何必这样激动?”
安澄鼻子又一酸,她急忙揉了一把,可是脸上还是忍不住绽开了笑。
——对她来说,其实他的肯定,远比对方律师、法官、陪审团都来得更重要啊。
他扬了扬眉:“不过……我比你的对手更强悍,比法官还挑剔,更是最不容易取悦的那种陪审员。你既然能说服我,你就也有几分把握去说服他们,那这个案子只要你在庭上正常发挥,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她情绪上的那个阀门倏然松了,她竟然在他面前控制不住自己,一边流泪一边笑。
“那就是说,你同意帮我了?”她两手忙乱地一边擦泪一边挡住微笑:“不过我知道你也很忙的,所以你不用帮我任何,你只在上庭的时候坐在我旁边就够了。甚至,你可以一边坐在法庭上一边看你自己的案子资料啊!”
“嗯哼,”他又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你别得意,我直到现在还坚持我自己的意见:不希望你打这个案子,更不希望这个案子赢。”
她咬住唇:“什么意思?还是不想让老科凭这个案子重新站稳脚跟?”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依旧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之所以答应了,只是因为——我不能接受你找别人站在你身边。唯一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人,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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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屁王!”安澄按捺住喜色,在心底无声骂了句。
“在心底骂我,还这么喜上眉梢?”他悄然凝视她神色:“嗯哼,看来是骂得甚爽。”
安澄妙目一转,立即否认:“才没有!汤律师这样心怀宽广,不计个人得失答应帮我,我怎么会骂汤律师呢?”
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别得意太早。我答应后天陪你上庭,可是你明天也得先搞定牧师约翰。如果明天失败的话,就没有后天什么事儿了。”
“我肯定能!”安澄噌地起身,扬了扬拳头。
真的,明天她必须搞定这个家伙。不管用什么手段……不择手段!
她一高兴就又忘了自己鞋跟的窘境,脚一侧歪,低低呼了声痛,重又跌坐在椅子上。
他手肘拄着桌面,十根指尖对起来凝视她:“……脚伤了,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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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的脸没办法不红起来。
刚求完这家伙办事,所以她现在一定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可是如果她答应的话——难道她就猜不到他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紧张地吸气,指头在掌心里攥了松,松了又攥,只能一点头:“行!可是,拜托只送我到我家巷子口。”
这么晚了,爸会为她等门的。所以不管怎么样,今晚也是不能同意他进她家门。
他挑了挑眉:“走吧~”
。
一切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她这才放松下来,脚踝的疼便钻心地冲了上来。
之前两脚平站着,都是靠了脚踝的支撑,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
她嘶了声,伸手捏了捏脚踝。
正想起身,他却已经到了她眼前。伸手一捞,便将她妥妥地公主抱了起来。
安澄惊了,赶紧举拳砸他肩膀:“哎你该不会想这么抱着我出去吧?这里是律所,你快放我下来!”
他挑眉横她:“律所怎么了,这都是午夜,早过了下班时间。再说你的脚伤了,身为老板,我也应该体恤下属。”
安澄挣扎了下,只好退而求其次:“背,别抱。”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轻哼了下,将她横放在了办公桌上。
本来是想让她先坐在办公桌上,然后他转个身将她背起来就是。可是……眼前办公桌上,她身子横陈,夜色里眼波流转,颊边是羞涩的红。
他的呼吸,陡然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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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203教你一个坏习惯()
安澄也跟着紧张起来。之前的片段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请自来:他就站在办公室对面的沙发旁,仰头看那幅油画,然后一脸冷清问她为什么不问他意见……
兴许他那时候也没别的意思吧,可是将那些片段跟眼前的气氛合并在一起,就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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