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将是我老板,我得取悦你了。”
安澄哑然失笑:“原来还是真的?”
简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人早就担心你身边有人靠不住,尤其是做着秘书工作的那老太太有问题,所以才急于帮你找我来帮你占住那个位置。可惜那时候我没看好你,后来更没看好你们那个小律所,所以没答应。”
“嗯……只是呢,后来我跟巴顿之间的秘密被你给亲眼撞见了,我就不敢得罪你,反要主动接近你、讨好你了。也才促成了后来我认识到真正的你,被你的人格魅力征服,才心甘情愿跟着你直到今天的。”
安澄晃着茶杯,千头万绪都浮上心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傻笑。
简拍拍安澄的肩膀:“那个人呢,对人好却从来都不肯说;又或者说,曾经那些时间点都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他暂时藏住不说。可是时间早晚都会给出答案,现在明白了也还不晚。”
“老板,办完这件案子,就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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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这七窍玲珑的,一圈儿话绕到这儿才算是尘埃落定。安澄睁大了眼,这才明白简是帮某人催婚呢。
她红了脸,使劲掐了简一把:“你的薪水是我发的,我才是你老板,你敢替别人说嘴来!”
简轻叹口气:“我哪里是替别人说嘴?我是为了你啊,老板。”
饶是安澄,这一刻也只能红着脸,无言以对。
她何尝不明白,就算她自己不急,身边人早都替她和那人操碎了心。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个小家伙啊。
她垂首抿茶。明明是苦丁,这一刻却也只剩了满嘴的回甘。
眼帘微垂,她难得又露出唇边梨涡,“嗯~”
她的声音清浅,简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忙睁大了眼盯住她:“你说‘嗯’?就是说答应了?”
安澄无奈地摇头:“我的秘书大人,我败给你了,ok?”
简竟然红了眼圈儿:“太好了。”
其实她自己现在跟巴顿法官的事儿还悬而未决呢,结果她倒是先替安澄操碎了心。
安澄白她一眼:“不过你也说了,是忙完这件案子之后。所以现在请你把心情调整回这个案子来,待会儿我还要见被告和人家的律师呢,马上就是一场没有逍遥的硬仗,你别再让我分心了,ok?”
简赶紧做出ok的手势。
安澄靠住墙壁,收回思绪,缓缓道:“依你看,她带来的律师会是谁?”
简垂首沉思:“老科吧?”
安澄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串。她今儿换了串星月菩提:“要是老科倒好办了。”
“你是说……?”简也眯起眼来。
门外,隔着大玻璃,正好见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律师走过来。老太太今天还穿苹果绿的套裙,金发烫得一丝不苟,耳垂上的两枚满翠耳环绿得直晃人眼。
她一路走过来,远远就看见了安澄。她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仿佛安澄不是正在起诉她的检察官,而依旧是曾经的故人,是那个被她吃得死死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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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目光和笑容都有毒,让人容易轻易被她麻痹,完全想不到这样年纪的女人还有一副毒蝎心肠。安澄曾经被“咬”过,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上当。
她只淡淡看了梅里太太一眼,便移开目光去看向梅里太太背后的律师。
她勾起唇角,主动伸手:“小贾,原来是你。”
梅里太太这一案选择的辩护律师,原来是贾西贝。
贾西贝也走上来与安澄握手:“怎么,安检意外了?”
安澄耸耸肩:“那倒没有。反正你也是鲨鱼的律师,老太太用你还不用给钱,就像你在她眼里一文不值似的。”
贾西贝顿时色变:“安检你说什么?”
安澄耸肩:“当然是在说律师费呀。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她用你当律师还付费的么?那我倒好奇了,打听打听,是按小时收费,还是一次性收费呀?凭你小贾现在贵为鲨鱼初级合伙人的身份,小时收费应该不低于750美金了,那这个案子你必定将耗费不低于200个工作小时,那么必定是一大笔收入。如果按照一次性收费的话,凭你的身价,也至少不低于10万美金才是。”
“不关安检的事。”贾西贝面色十分不好看。
倒是梅里太太走上来,轻轻按住了贾西贝的手:“安吃醋了?也是,现在检察官的收入实在跟当律师的时候无法相比,是个清苦的差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安,你该不会忘了,你当初自己经营律所的时候,不是也没赚到多少钱么?”
老太太一脸少女似的俏皮,笑容殷殷:“对了我还记得,柳真的案子只能赚700块,可是钱还没拿到呢,就先被罚进去一万块啊。安,你说是不是?”
当年这是安澄心上一块伤疤,此时听来,她却反倒扬眉大笑:“是啊,谁说不是呢?当年的ann&jones千疮百孔,也多拜了您老所赐。您是最知其中底细,所以今日才有资本到我眼前来戳我痛处。”
安澄还状似亲热地揽了揽梅里太太的肩:“您现在跟我说话的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您现在这么说话的样子——咱们都直来直去,不兜弯子才最好了。”
安澄说着将两人向办公室里让,回头朝简嫣然一笑:“客人都来了,赶紧泡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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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上来,梅里太太和贾西贝一喝就都皱眉头。
贾西贝是华人,反应还好;梅里太太则好悬没一口就吐出来,只好强自忍着咽了。
安澄垂首看向自己的星月菩提:“这茶老太太你没喝过,不过却是汤家老太太最喜欢喝的。”
梅里太太面上便是勃然变色。
安澄抬起眸子,眸子中的客气和笑意全都不见,一双本就天生清冷的凤眼,这一刻满是凌厉。
“二十七年了,老太太你将这个秘密独自藏了二十七年,明明亲手杀死了自己最恨的情敌,却不能将这份喜悦向全世界张扬,你其实早已寂寞如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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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太太被安澄戳中,目光一寒。
贾西贝忙伸手按住梅里太太的手腕,抢先代替她说:“安检,我反对。检察官需要用证据说话,安检不合适在没有出示任何证据之前,就直接将这个罪名安在我当事人头上。”
安澄轻笑,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从头说起。”
安澄起身从柜子上抽出一摞足有一米高的案卷,“duang”地都砸在桌面上:“证据,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安澄坐下,抽高袖口,将袖口堆在手肘上。
“被害人林寒枝,汤东升妻子。在除此身份之外,她曾经先是汤东升的秘书……1960年代曾陪同汤东升作为人。权律师代理越战逃兵的系列案子,在办案过程中,结识了菲力。”
460 461宁愿拣尽寒枝()
安澄给出的认罪条件不可谓不优渥,梅里太太只要肯指证是楚乔帮她动手,那么她入狱的时间都不会长于逍遥的十年。
可是梅里太太还是拒绝了。就连贾西贝给她使的眼色,她也好像都没看着,只是笑意吟吟地摇头:“不,我不接受交易。安检,上庭吧。”
谈判破裂,安澄叫简送两人出门。
简回来赶紧敲门进来,道:“一路走出去,奥瑞德一脸铁青,几次好悬忍不住要埋怨老太太。反观老太太一路走得坚定,脸上的笑容一丝儿都没凋零过。老板,我看她是笃定了不会认罪。”
安澄垂首,将自己杯里有些冷了的苦丁茶饮尽了才说:“她会认罪,只是不肯在庭外跟我认,她想上庭;她想上庭去当众认罪。撄”
简愣了下:“怎么说?”
“菲力已经不在人世,她就在等这一天,她想当众认罪,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当年的扬眉吐气。她年纪也大了,这个心愿完成之后,她就可以安心地等待死神了。偿”
简心下转了个弯儿,便也都明白了。只是忍不住叹气:“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玩儿这么多弯弯绕。”
安澄拈住手串,指尖从小小的珠子上一粒一粒拈过:“这一辈子从未真正扬眉吐气过,又怎么学得会直抒胸臆。”
“那老板你也不必跟她兜圈子了,她想上庭那你就让她上,难道还怕庭上就不能罪名成立么?!”
安澄手指却一停:“不,我偏不叫她如愿。”
安澄说着盯了简一眼,这一眼眸光深黑,却又闪过一丝黠光:“她想在庭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是她杀了汤家老太太,是她手刃了仇人,将自己这辈子的那口气出尽了……切,我偏不给她这个机会,我要她那口气在心里永远憋下去,憋死她!”
“以此……也算是送上我对讨人家的祭奠。”
此时此刻,她又忍不住想起菲力那个老魔头。
凭菲力当时的地位和手段,他不可能这么多年还想不明白背后的真凶是谁。可是这老东西竟然就不声不响了这么多年……
是不够爱汤老太太么?如果是的话,他也不会这一辈子再没有其他女人,宁肯孤单离世,也终究不肯接受梅里太太。
那么菲力就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复仇方式:或许是跟她想的一样,故意就不揭开这个事实,故意就不让梅里有机会扬眉吐气,非要一辈子憋着她,让她独自憋起二十七年……孤单地活着,寂寞如雪,生不如死,才是比死亡更痛楚的惩罚。
就是要让她一日一日都生生记着,就算林寒枝已经不在人世,仍旧轮不到她,他仍旧看都不多看她一眼,至死都不会再选她。
还有……林寒枝是汤家的老太太,替老太太查出凶手是汤家子孙的使命,所以她把雪恨的机会留给了汤家子孙,留给了汤燕犀。
也许在老家伙看来,林寒枝自己最想要的就是这样吧。他不是不能动手,可是他甘愿忍了二十七年,只为用林寒枝自己希望的方式,了结了这件事。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辈子的爱而不得,最终的最终,最好的方式,也不过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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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点点头:“老太太不合作,不过看老板你的样子却并未遗憾,看来你是早有所料。”
安澄挑挑眉:“说白了,我今天约她见面,不是为了见她,而是为了看看她的律师是谁。”
“见到是奥瑞德律师,老板你有心得了么?”简还是放起了苦丁茶,喝起了巧克力。
安澄轻吁口气:“……见到她选的是贾西贝,我就更可以确定,当年帮她动手的人是楚乔了。”
简一怔:“可是你为什么认定贾西贝跟楚乔是有联系的?至少我们从未见过他们有在一起过。”
安澄垂下头去:“有一件旧事。当年我办过一个案子,当事人叫乔迪,也是绿藤的学生,在屋顶推人下楼的。贾西贝就曾经是乔迪的辩护律师,与乔迪还有私人的关系……”
安澄眯起眼来,当年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当时有一次贾西贝跟乔迪碰面,当面叫乔迪为‘乔’。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兴许从中文来理解,‘乔’可能是‘乔迪’的昵称。可是乔迪毕竟
“直到后来,我才想起有另外一个‘乔’……”
简只是大略知道安澄在高中时代的事,所以听着还是有点迷糊:“你确定?”
安澄摇摇头:“也不能简单确定。可是却还是有这个可能。我是后来听艾米说才知道,贾西贝后来与楚闲联手。虽然现在不能确定贾西贝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楚乔的,不过楚闲却的确可以成为这种相识的桥梁。也说不定就是在上下学的时候,她跟楚闲走在一起,恰好遇见楚乔,这便认识了呢。”
简都皱了皱眉:“其实你不如去直接向楚闲求证。他该是知道最清楚的。”
安澄垂首看向自己的茶杯:“我知道,可是……谁都有不愿回首的记忆,我很担心为了这件事去向楚闲揭开过往,那眼前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可是,老板……”简也替安澄为难,可是如果不去求证,那么可能就永远找不到答案。
“我知道。”安澄拍了拍简的肩:“再难以面对的事,为了寻找背后的真相,我也一定都会去面对。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向楚闲求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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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了整个下午,夜色降临时分,安澄敲响了楚闲的办公室门。
安澄将自己今天与梅里太太和贾西贝见面的情形汇报给楚闲听。
听完结果,楚闲也忍不住皱眉:“法律赋予我们检察官的自由裁量权是不小,可是终究有限,我们总归要按照司法程序来办事。既然她不肯与我们达成控辩交易,那么按照司法程序,我们只能将案子带到法庭上去,由法官和陪审团来做出裁决。安,你想不上庭是不可能的。”
安澄垂下眼帘去:“倒是还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楚闲眯眼盯住安澄。
安澄指尖划了划裤缝:“她的律师。既然当事人不肯买账,我可以向她的律师施压。”
安澄扬起脸来:“我打算这么做。当然,如果你认为我违反检察官职业规范,也请你在事情结束后再检控我。到时候无论是刑责,还是失去检察官这个工作,甚至被吊销律师执照,我都听凭你发落,绝无埋怨。”
楚闲呼吸漏了一拍,紧紧凝视着安澄:“安,你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决心?只是因为,林寒枝是汤家的老太太?为了汤家,为了汤燕犀,你竟然肯将自己这么多年的理想和信念全都抛弃了?!”
安澄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对她是汤家人,我当然心有感念。当年汤燕犀父母离婚,是汤奶奶将汤燕犀拢到身边,帮他挡开外面的风风雨雨,护他走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可是楚闲,我这么决定却又不仅仅因为她是汤家的老太太。“
“我是检察官,检察官的职责就是打击犯罪,让任何一个罪犯都被绳之以法。可是多年来的职业经验告诉我们,一种犯罪不仅仅是犯罪行为本身,更在于他们的黑暗信念,在于他们想要挑战法律的嚣张气焰。”
“譬如菲力,这么多年被我们列为头号对手,就是因为他这种气焰。这一案,梅里太太想要上庭认罪,她的目的不在于认罪,而是要让她自己的‘胜利’被法庭所记录,被更多人关注,被媒体传扬!”
“法律也总有缺憾,法律可以根据罪行来定罪,却无法因为嚣张气焰而定罪。那么法律之外的这些事,就应该我们身为检察官的来做。我不让她上庭,不是不想让她经受公平的审判,我只是不想让她的罪恶信念得以施展,不想叫她的嚣张气焰得逞。”
楚闲背过身去,半天没作声。
安澄静静起身:“楚闲,不如这样,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你不知道我打算怎么做,我接下来要做的事都与你无关。等我做完之后,你再追究我责任就是。”
安澄起身走到门口。
“安安。”楚闲忽地叫住安澄。
“嗯?”安澄回头。
“我不同意你的意见。你听着,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所以你接下来要听取我的指令,按照我的意见去做。”
安澄皱眉:“楚闲……”
楚闲抬起头来,目光如晨星一般坚定而明亮:“我对你的指令是:我要你设法向对方律师施压,务必让被告梅里太太在庭外达成认罪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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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眼圈儿登时湿了。
“楚闲,你!”
楚闲这根本是要将责任揽到他自己头上去,让她免责。
楚闲却一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