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面对这么多人,面对那注定更为一路荆棘的选举道路,她没有半点紧张和迟疑;唯独……唯独仿佛在灯光一转,那安影的角度里,仿佛站过一个男子。
一个安静的、修长的男子。从没有汤明羿和楚乔的光芒万丈,甚至是讷于言的,这些年这么多事,他都只是那么如一笔水墨般静静站在她身旁,或者就是她一回眸处,从不去分散她的注意力,也几乎从未拦阻过她的选择。
……除了那几个晚上,他忍耐超过了极限时的爆发。
那几个晚上她才更明白,他是千年雪山,可是所有冰雪都只是为了守护地核深处那一捧烫人的灼热。
“淡如,在看什么?”
尽管闪光灯如海,她身畔的楚乔还是体贴地发现了她的异样,温柔与她耳语。
她又定睛看了一眼灯光背后。
空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只是她看花了眼。
她于是微笑:“没事。joe,今晚我很高兴。”
341 342离开是最好的决定么?()
安澄迅速楔入齐妮谋杀前夫案。
小山样的卷宗,她从早读到晚,直到简第三次来敲门,她已经将案情大致梳理出了脉络。
她这才停下,朝简抱歉地笑:“你先下班吧,真不用陪我的。我反正一个人,熬夜工作什么的不要紧,你却不方便。”
简有家有丈夫,只是这话安澄不方便直接说出口。毕竟,她是亲自堵着过简跟巴顿法官那档子事儿的。
可是简又岂有听不出来的,知道安澄越是不直接说出来,实则心里便也越是介意。她自己倒是解嘲地笑了笑:“那行,我先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家,也省得叫杜医师挂心。偿”
简向外走去,走两步又回头。
地检办公室里的大灯都关了,就剩下安澄办公室里这一盏,以及走廊里幽幽的撄壁
灯。简就站在壁灯幽咽的光晕里凝视安澄。
“……老板,你说,我如果离婚,怎么样?”
安澄怔了一下。
毕竟还没见过简的老公和孩子。就连入职地检办公室后,简也没跟其他同事一样在办公桌上摆全家人的照片,安澄能理解简的讳莫如深,所以也没主动探究过。
既然没见过人家老公,她就不好妄议人家是否应该离婚。
她犹豫了下,只问:“……为了巴顿法官?他给了你承诺?”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简已经先跟巴顿法官有了那档子事儿,那么离婚也许是一个必然的结局。
简却垂下头,捋了捋背包上的穗子:“跟他没关系。”
安澄便咬住嘴唇,更觉得自己不该简单下结论了。她想了想:“简,等我忙过手头这个案子,我希望能跟你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件事。我会给你提出我的专业意见,至于离婚方面的具体问题,我也可以帮你找个熟悉家庭法的律师来帮你操作。”
简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走。”
。
简走了,可是简却把对于离婚的隐痛,重又从安澄心灵的角落里勾出来。
偏手头这件齐妮谋杀前夫案,所有的祸端也都是从离婚而起的。
她有些头疼,推开案卷,起身走到窗前,漫无目的地垂首下望。
已是深夜,这个城市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样空无旁人的办公室,最适合独自面对自己心里的怆痛。
齐妮谋杀前夫案,无论是媒体、警方、楚闲、证人,他们看到的都是齐妮是否因为离婚的恨而杀死了前夫。可是她却独独在证据袋里的照片上,更关注那个被夹在大人中间儿、一脸冷漠却两眼惊恐的小女孩儿。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母离婚可能已经是天塌地陷,可是随即又发生这样母亲杀死父亲的惨剧,那么她眼中的世界怕是已经尽数崩塌。
。
有人敲门。
安澄一怔,急忙回神,转头去看,却是楚闲。
安澄勾起手肘笑:“不是正常下班了么?怎么又转一圈回来?”
楚闲略有些赧然,不过依旧笑得气定神闲。
“你要加班,我当然应该陪你一起。不过这件事没必要让同事们都知道,所以我先转一圈去买了晚餐回来。”
因是他的案子,他再自然不过地走过来,只消看一眼安澄翻开的是哪一页,就知道安澄的进度了。
他一边打开晚餐的包装,将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好,一边点点头:“你也发现了,齐妮谋杀前夫那晚,她的女儿也在身旁。所以她的女儿才是本案最重要的目击证人。”
安澄心一颤,“你该不会到时候传召这孩子出庭指证她妈妈吧?”
楚闲的手一停,抬眼掠向安澄。
“你觉得我会那么做?”
。
这话叫安澄顿觉抱歉,垂下头去抚着自己手臂外侧:“楚闲,我的意思不是要指责你什么,我只是担心那个孩子。”
楚闲这才点头微笑:“我明白。其实不仅是你,任何看了卷宗的人都会问我这样的话。毕竟那孩子是现场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那你不会召她上庭么?”安澄抬起眼来凝视楚闲:“毕竟她的证言将成为检方至关重要的直接证据。如果有她出庭作证,你这个案子就赢定了。”
楚闲凝视安澄。她尽管极力克制,可是她的难过却还是印在她眼底。
他轻叹一声捉过安澄的手来,包进掌心里。
“我会另想办法。”
他垂眸凝视她:“也因此我才需要你跟这个案子,帮我了解亚伯拉罕的个性。”
安澄眼瞳一亮,忍不住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原来你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楚闲点头微笑:“否则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出卖’你昔日的手下?”
安澄这才嫣然而笑:“我明白了。其实你不必向我解释的,我知道你这样做必定有你的道理,你不会为了赢而利用我。”
楚闲伸臂将安澄收入怀中,“你放心,我绝不会像燕犀那般不择手段。公事只是公事,你却是我的。”
。
窗外夜色宁静,几乎没什么车子停留。
只有一辆极光白的车子停下来。
车里的人点燃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烟雾袅袅升入夜空,他隔着那青蓝色的烟雾望向那扇点着灯的窗。
整栋大厦几乎都黑了灯,只有那一扇窗亮着。窗口虽然小,朝向也并不好,可是那一灯如豆却依旧倔强地亮得耀眼。
就像……记忆深处的一个人。
那么小,却永远那么坚强、倔强。
他滑开手机屏幕,调出一张照片。从季节上看,照片至少是三个月之前的了。
照片拍摄地点是在楚闲的公寓前。清晨时分,天光微蓝,周遭寂静。却有两个人牵着手从公寓里走出来,同样又高又瘦的两人,真如一对璧人。
那男子不但手紧攥着女子的手,更是用另外一只手搂住女子的头,将她半拥过来,然后吻在她发顶。
那样的时间,那样的依依不舍,分明是刚刚过夜之后的情侣。
他看着,长眉微微蹙紧。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指腹拂过照片里女子的面颊。
这是一张三个月前被媒体爆出来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子是本郡新上任的副检察官楚闲;女方因被楚闲的身影挡住,无从确认。可是他却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她的面颊隔着屏幕,仿佛在他指腹下透出温度来。他愣了愣,叹口气抽回手来。
烟抽完了,他启车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
安澄跟楚闲去见齐妮。齐妮也事先通知了亚伯拉罕。
在齐妮家,安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下与亚伯拉罕重逢。
不过安澄的尴尬也只有片刻,她很快就调整好,走上来主动伸手与亚伯拉罕握手:“亚伯,好久不见。”
亚伯拉罕有北非的血统,眉粗眼大,神情总是清楚地写在脸上。
他先是略有尴尬,随即便摇了摇头:“安,看见你出马,我就知道地检办公室这回是一定要赢了我才肯甘心的。”
齐妮一听这话,对安澄的防备便更多了些。
安澄都看见了,只是抱着手肘浅浅地笑:“千万别这么说。亚伯,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打不赢我。再说就算我对你知己知彼,你也同样对我了如指掌,我加入这个案子,地检办公室也占不到什么大便宜去。”
楚闲也淡淡一笑,对亚伯拉罕说:“更何况,你现在背后还有整个鲨鱼为你撑腰。”
双方的见面就有些剑拔弩张,安澄索性咯咯一笑,回手挽住了齐妮:“不好意思我要先借用一下洗手间。”
齐妮犹豫了下,还是亲自引了安澄上楼。
安澄借势娓娓地说:“别管他们男人了。男人啊,骨子里都是斗鸡,一论到案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只想跟你说说咱们女人的话,行么?”
齐妮也是聪慧的女子,知道安澄不是真的要借洗手间,只是寻了个男人无法跟上来的理由,单独调开她罢了。
已是二楼的起居室,齐妮便也站住:“可是你是检察官。你们检察官的目的,就是要判我有罪,我不知道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二楼的起居室因是连接几个卧室,相对是更加私密的处所。安澄左右看了一眼,终于满意地看见了架上摆满的小女孩儿的照片。
“我们不谈案子,就谈谈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好么?我记得她叫薇薇安,对么?”
342 343剪不断()
终究是母亲,齐妮听安澄这样说,心便也软了。
她转头去看女儿的照片,已是忍不住泪意迷蒙。
她拿下照片来给安澄看:“就算你没说,相信你也看见了,薇薇安从小到大在照片里的境遇相差了多少。你看这些都是她八岁之前的,你看她的裙子有多漂亮,还有特别订制的名牌儿童迷你手包、她的小马、她的牧场……”
安澄自然看见了。八岁以前的小女孩儿简直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公主,眼中满满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快乐天真模样。
可是她八岁以后的照片,却换了模样。小女孩儿穿着和照片背景都差了许多,小女孩儿的眼睛里更是被刻进了对现实窘迫的彷徨和厌憎撄。
齐妮抹了把眼睛:“我跟前夫,也曾经是灰姑娘的故事来的。我在超市收银,他来买东西,刚好钱包忘了带……我替他付了钱,他当晚就请我吃晚饭。”
谈起曾经的浪漫,齐妮还是羞红了脸偿。
可是当谈到后来的离婚,齐妮面上的红晕便尽数都褪去:“当年也是爱到忘我,他让我签什么婚前协议,我想都没想就都直接签了。当时只以为会天长地久,那纸婚前协议也就是一张废纸。可是直到离婚,他拿出那份协议,我才真正读懂上面都规定了什么。”
齐妮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有清泪滑下。
“我……几乎是净身出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家的,仿佛那八年都与我无关。我自己倒也罢了,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我大不了再回到我曾经的生活里去。可是薇薇安怎么办,她从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她完全受不了生活这么巨大的改变。”
安澄静静听着,默默送上纸巾。
齐妮摇摇头:“我也有我的自尊,我也不想离婚之后还总跟前夫见面。可是为了薇薇安,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自己在超市收银,这还是一份兼职工作,赚不到多少钱,所以薇薇安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也只能找她爸爸,求得他的帮助。”
齐妮抱住她自己:“我知道媒体上把我写成了什么样子。什么离婚后为了钱还纠缠前夫,得不到想要的就干脆杀了前夫……如果不是为了薇薇安,我自己一个人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再回头去找他。”
“既然是你为了孩子去‘求’,可是案发那天你们还是爆发了争吵。”安澄小心地刺出关键。
齐妮怔了怔,垂下头去:“是啊。”
安澄转开头去:“既然是‘求’,怎么还吵起来了呢?我猜,是求不来了。”
齐妮面色一白,垂下头去:“我前夫虽然对我绝情,不过却很爱薇薇安。所以以前找他帮忙,他只要一听是薇薇安的需要,便二话不说答应。可是案发那晚……他却迟疑了。”
安澄轻轻啐了一声:“男人总是把妻子跟孩子分得很开,妻子可以随便换,孩子却总归是自己骨肉。他突然迟疑,难道是另外又有孩子了?”
齐妮也一愣:“这你也猜到了?”
安澄耸耸肩。当然猜到了,她前夫那样的身家,离婚之后也自然有女人往上贴。女人想要稳住男人的手腕不外就那么几样。
齐妮垂下头去:“是。他的女朋友有喜了。”
“唉~”安澄也忍不住跟着轻叹一声:“那也犯不着吵啊。你婚都离了,又何必介意他又跟谁有孩子。”
齐妮又垂下泪来:“我当然不是为了我自己吵,我只是心疼我的薇薇安……那孩子还没出世,他对薇薇安的要求已经开始迟疑了,那将来呢,等那孩子也出世了,他是不是就连薇薇安也不管了。”
。
“为什么不查查前夫的新女友?”
安澄跟楚闲离开齐妮的家,安澄上车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
转头,齐妮呆呆地立在门口,刚哭过的中年女子,头发干枯,眼鼻皆红,已经再找不到了当年那灰姑娘故事里的年轻和美好。
一种被注视感从楼上直逼下来。
安澄一顿,眯眼迎着那股感觉看上去。只见三楼阁楼的简窗上,一个小孩子的面孔一闪即逝。
那就应该是薇薇安吧。家里来了客人,安澄在家中没找到这小女孩儿,原来她是自己躲到阁楼上去了。
她为什么……这么不敢见人?
而且,明明不敢见,却还要这么偷偷地刺探?
可是这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只有安澄自己看见了,楚闲却没见到。他只顾着回答安澄的问话。
“新女友这个疑点,我自然也想到过,并且让警方沿着这个方向进行过调查。不过调查的结果却是,这个新女友跟齐妮一样,也早就签署了婚前协议书。如果男方在婚前发生意外,就算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也享受不到男方家族的财产。所以你说,新女友怎么可能会在婚前就让男方丧生了呢?所以最大的疑点依旧还在齐妮身上。”
“他们那场大吵,犯罪动机、犯罪场合都具备了。更何况停车场还有当晚的录像,证实只有齐妮上了车,并没有新女友和其他人等。”
楚闲说着稳稳地启车。
车子走进车道,他才回眸看她:“怎么,觉得齐妮的罪证上有疑点?”
安澄咬住唇:“没有。我只是刚转作检察官的缘故吧,总觉得要控人有罪,必得有十足十的证据才能安心。如果冤枉了无辜的人,我会无法原谅自己。”
“不会的。”楚闲横过手来握住安澄的手:“这个案子我是亲自盯着警方侦察和取证,确定证据充足、确切,才决定要起诉的。”
他歪头向她眨眨眼睛:“这也是我上任亲自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我比谁都审慎。所以,你就放心吧。”
安澄也甩甩头:“就是啊,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跟着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这话却反倒说得楚闲笑意满溢。
他索性停下车,认真凝注安澄的眼:“你是在替我紧张。这叫关心则乱,傻丫头,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对我的感情么?”
他大着胆子点了点安澄心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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