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向前一步,迈进门内,仰头盯住他眼睛。
“告诉我,贾西贝来干什么来了?是不是她想入职鲨鱼?”
汤燕犀凝视安澄,却也简洁点头:“不错。”
“你答应她了?”安澄也说不清自己何必这么紧张,可她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指尖。
汤燕犀眯了眯眼,小心凝视安澄:“她自身是不错的律师,而且她的到来会带来客户。况且她这次被辞退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上次为我辩护……所以无论为鲨鱼,还是为我自己,我都没有理由拒绝。”
“你答应她了?!”安澄绝望,只是重复着刚刚的问题,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汤燕犀深深吸气:“我答应她,会考虑,以及帮忙。毕竟这件事还要知会其他合伙人,不是我一个人就能简单做的决定。”
安澄猛然伸手,一把将他推远。
他踉跄一步,随即站稳,眯眼凝视她:“你何必这么激动?”
。
安澄脊背靠紧玻璃墙,忍不住冷笑:“她昨天就去找过我,我拒绝了她。我以为你也会明白我的心情,也会同样拒绝她!”
汤燕犀蹙眉:“可是你的律所跟我的律所,立场不同,利益点也不同。我相信你有拒绝的理由,可是我也有接受她的道理。”
“可是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早就有别的念想!”
安澄还是按捺不住,攥着双拳都吼出来。
汤燕犀蹙眉,尝试伸手按住她的肩。可是安澄还是避开了。
汤燕犀手臂收回来,只好变成双臂环胸,眯眼打量安澄。
“……那又怎么样?这样的人你见的又不是第一个,海伦你也见识过了,如今你与她的相处也没有那么困难。“
“况且我看中贾西贝,只是出于公事的立场考虑,与我私人情感无关。”
他向她跨过来一步,垂眸凝视她的眼睛:“再说这么久了,你看得出她对我的态度,你也同样应该看得懂我对她的态度。”
他顿了一下,更向她逼近些:“你觉得,我还有余暇的注意力留给她么?”
。
安澄的心颤了颤,不甘心不放心,却也无法否认。
她别开头去:“你的意思是,接纳她已经是定局?”
他耸肩:“也有变数。你也懂的,合伙人里至少还有老科。他一向最爱跟我唱反调,说不定这次又担心我再培养出第二个海伦来,所以说不定会使劲儿阻拦呢。”
安澄这才悄然松一口气。
她歪头瞟他一眼,心下舒服了许多,面上的神色不由得便也点点化去了阴云。
他哼一声,忽然落下额头来与她额头磕了一下:“这回放心了?”
她慌忙回首看一眼玻璃墙外,然后躲开。
上回沙发送到了她家里,油画却被他留下了。不过从前油画是挂在他办公室门外墙上的,可是这一回他却给挪到办公室里,挂在了他办公桌背后的那面主墙上。
同一幅油画,因为到她的律所里“一游”过,而且因为那个“巧克力的夜晚”,于是再回到原处也已经悄然改变了命运……这里面微妙的含义,她窥得懂,忍不住走过去扶着桌沿儿盯着它,咬住嘴唇微笑。
他也都由得她,只在原地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愉快地勾起。
这样的时光,哪怕一秒钟都是珍贵的,他都不想随意截断。
。
直到她自己又调回了心绪,旋身又回来瞪他。
“行,贾西贝这事儿咱们先放一边。说另外一件。”
她还特地解释一下:“其实我不是为了贾西贝来的。我虽然介意,不过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我是来跟你说更重要的事:菲力,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离开他?”
他长眉不由得微微蹙了下:“又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又说这个?”
安澄两手在身后攥紧了桌沿儿:“……我去找过他。他请我吃肉,我以为是个好机会,我几乎飞车回来,把胃容物送去化验,可是竟然根本就没验出人类的dna来!”
“他耍了我,”安澄紧咬贝齿:“我特么还以为终于抓到他小辫子了,可是其实是那老怪物早就看穿了我,可是他耐心地摆我一道,让我在人家面前丢人!”
“这样的老怪物,你不可以再跟他在一起了。我知道你聪明,可是再怎么我们也太年轻,你早晚被他拆分入腹,他会彻底毁了你的!”
汤燕犀没说话,只沉默走到办公桌前,从一摞信笺里抽出一张照片来,按在桌面上推到安澄面前。
“你说的,是这件事?”
安澄垂眸一看,便是满脸煞白。
照片里,是她在“真相”里跟刘易斯握手的场景。
“谁拍的?”安澄心下咯噔一声。
汤燕犀眸子里的温度却冷了下去:“你吃了菲力的肉,原来都是为了给刘易斯。你难道忘了么,在法庭上与我当庭对峙的就是这个刘易斯!你帮我的对手,是想让我败给他么?”
。
安澄头嗡了一声。
攥紧桌沿儿,她勉力地笑:“汤燕犀,我知道你会误会。可是我想你总该懂我的,我不是要帮你的对手,更不是要让你输。我只是想帮你走回正确的方向上来——菲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人逍遥法外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这是法律的悲哀,更是我们这些律政从业者的耻辱。”
“他背后,悬案累累;可是他这个老魔头却已经时日无多。要敢在他死之前将这些悬案找到结果,让他认罪伏法,这对那些受害者和家属来说才是公平的。虽然都是一死,但是让他以无罪之身自由死去,那就太便宜他了!”
安澄轻轻闭上眼睛:“时间不多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汤燕犀,我知道你受限于律师-当事人保密协定,你不可以透露他的任何言行,法庭也不可以采信你的任何证言;但是我可以。我不是他的律师,那我愿意尽我所能来指证他!”
“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对你来说是桎梏。你不能再任由他继续这么毁你,你得想办法挣脱他,你得回到法律的这边来。让我帮你,行么?”
。
安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汤燕犀却只是清冷地看着她,目光越来越寒。
安澄都看见了,一颗心不由得坠下去,再坠下去。
她终于说不下去,他面上已经挂满了寒霜。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在说是为我好?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你们有资格替我选择我的未来、我的路?”
“为什么你们敢说你们认定的就是对的,而我选择的就是错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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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张 6张:n1不懂的悲伤
3张:密诺顿省、18676655216
308 309懂你()
“凭什么?”
安澄被他这几句质问寒了心,她走过来又狠狠推了他一把。仗着身高臂长,她也真的硬生生将他推开三步才站稳。
“我告诉你我凭什么,还不是凭我相信你?!”她盯着他,紧紧地。
他清泉样的眸子里,冰芒闪动:“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是汤家人,相信你不会真的把灵魂都卖给那个老魔头,相信你所做的这一切一定是有你自己的道理!偿”
她吼出来,身子里的热量仿佛也跟着一同都宣泄出来,于是喊完之后,身子便觉得冷。
“嗤!”他凄清地哼:“别告诉我,你当我是卧底。卧底电影看多了么?撄”
她凝视住他,忍不住一股脑都吼出来:“可是菲力知道我养过天鹅,也就是说从16岁那年就认得你!”
“他还跟我提过,说亲自看过你父亲跟母亲在大学里的辩论赛!”
“从这两点就不难得出,他对你的观察已经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我知道他这人老谋深算,可是这种从小就观察的态度,绝不只是一个当事人为了请一个律师而已!”
汤燕犀眸光一闪,紧紧盯住她。
“所以我担心,他对你的企图要更深更多!他既然围绕着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去?”
。
“是么?听起来倒是很有趣。”汤燕犀却只是淡淡一哂,别开眸子去。
“不过我找不到原因,深觉这件事没有理由。他怎么观察我,我不管;至少这些事没理由促使我就去当他身边的卧底。”
“你有理由!”安澄攥紧拳头:“你这话就算能骗过别人,可是你骗不过我。因为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六岁的时候,就有人在你周围悄悄窥视着你,别的十六岁少年也许不察,可是你绝不会毫无所知!”
安澄深深吸气:“我想到大康。大康当年跟向楠保证过,再不当调查员,可是事实是当年他就还在继续当着调查员,替一个关系十分亲近的人在秘密调查着什么。”
安澄眸光扬起:“我猜,那个委托他进行秘密调查的人,就是你吧?!”
安澄十指紧紧攥着。这世上就怕“认真”二字,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事忽然许多一下子就豁然开朗。
“也许大康帮你查到了那个窥视你的人是菲力,所以你也就顺水推舟走近了他。”
。
汤燕犀转过身去,眸光越发冷,身姿却更加放松。
“可是我为什么要走近他?给警方当卧底?呵,我还没那么大公无私。对我本人没有意义的事,我才不会豁出性命去干。”
“我知道原因!”安澄抽抽鼻子,眼睛忽然有点酸:“我想,我知道原因的。”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越发疏离。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看。”
安澄闭上眼:“那两年……你离开了,去东海岸上大学。我也不知怎么了,就也经常去你家玩儿。有段时间几乎每个周末都去。”
“既然去了,就难免对你家产生好奇。我身边又有汤燕七这个大嘴巴,我问什么他都告诉我。所以我知道了……你家现在这座徽派古宅,以及你祖母的事。”
她的语声极轻,可是他的肩还是陡然一抖。
可是他的声音却依旧平淡:“你知道什么了?”
安澄轻叹一声,微微闭上眼睛。她记得当年听汤燕七提起这件汤家秘辛时,她曾经哭了个稀里哗啦。
“我知道,你祖母曾是你祖父当首席**官时的秘书。你祖父被仇家寻仇,在办公室被人枪击,你祖母地替你祖父挡了枪,死在你祖父怀里……”
“你家现在的那老宅子,是你祖母的祖宅。你祖父早就悄悄将这祖宅平移过来,悄悄整理和拼合,只为金婚纪念时给你祖母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你祖母却还没等到老宅重新拼合的那一天,就那样离去……”
“后来你祖父辞职回家,用了余下的时光独自一个人守着对你祖母的愧疚和怀念,又用了八年的时光将古宅拼合完成。”
安澄说到这里已经不由得含泪:“那些年你祖父从不在人前说思念你祖母,可是当古宅终于拼好的那一天,他才到你祖母墓前大哭一场。八年,再加上之前准备的五年,整整十三年的时光他完成了给你祖母的一个心愿,却再没办法完整地将这个不可思议的礼物搬到你祖母面前,看她一笑……”
。
汤燕犀背着身,紧紧攥住了一支笔。
可是他面上却是不在乎地笑:“这又怎么了?这个故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澄抹一把眼泪,深吸口气说:“那年汤燕七还没出生,你却三岁了。这么多年了从未听说那件案子最终结案,想来是真凶始终还没落网。”
安澄高高扬起下颌:“我查过菲力曾经上过庭的审判,真是巧啊,其中就有三次主审法官都是你的祖父汤爷爷!”
“所以一切真的都是太巧了,我不得不怀疑,那个枪击你祖父办公室,却导致你祖母惨死的幕后主谋,就是菲力!”
“所以你在查清偷偷窥视你的人就是菲力之后,你反倒顺势走近他。你法学院毕业之后当了他的律师,你一点一点得到他的信任,你就是想收集他的罪证,最终为你的祖母报仇!”
说到此时,安澄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一切还是昨天她面对菲力的时候才忽然想通的。如果不是那老东西自己提到知道她养天鹅,以及曾经看过霍淡如和汤明羿辩论的话,她还一直都没办法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许是那老东西真的大限将至,说话不完全经过大脑,所以才将这样重要的线索主动透露给了她吧。
“我知道你对你祖母深刻的感情……当年你妈妈离婚离去,是你祖母将你拢到身边去亲自照顾,陪你度过了最艰难的那些天。”
“后来宛姨来了,全家人都欢迎宛姨,唯有你祖母一个人不肯认宛姨。你祖母说你母亲那个媳妇儿是她亲自定的,所以她不认第二个……外人眼里她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太太,可是却也只有她是真真正正维护你们母子两个的。”
“你对你祖母的感情,是除了汤老爷子之外,其他的汤家人都无法比拟的。所以你肯为了这个仇,从十六岁隐忍至今,甘愿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
她凝视他的背影,此时此刻好想走过去抱抱他。
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相信他在表面的阴冷和无情之下,始终都是这世上最赤诚、最坚贞的小孩。
可是对不起,她竟然迟到这么晚才明白;更对不起,当年她竟然还曾自己背负不了那压力,落荒而逃了整整四年。
“所以这次,让我帮你,行吗?我长大了,我不结巴了,我也当了律师,我也有了自己的经验和能力,我甚至连个子都不比矮多少了。这次你就别再一个人扛着了,行吗?”
。
这满脸的泪,哭红了安澄的眼。这一番肺腑之言,摧断肝肠。
安澄充满希望,等着他转回身来,走过来,抱住她。
可是……等来的却只是他清淡一笑。
“很感人的故事,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他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却是淡漠得叫人心凉。
“这话如果是一个律政界之外的人说出来,我也许还会感动。可你是律师啊,你如果也这样想我,只能叫我失望。”
他目光疏离地兜住她的脸:“安澄,你当了三年的律师,你现在还是一家律所的创始合伙人,你手里有捕梦网、哈尼集团、极点集团总裁杰奇这样的顶级大客户,可是你对法律的理解为什么还只是这样?”
安澄一怔。
他扬起下颌,目光更凉,视线放远:“法律是什么?法律最初产生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免私刑、私仇。你我都是律师,如果我当律师、为菲力辩护的出发点只是为了公报私仇,那我就首先不配走进这个行业,不配成为一个律师!”
他收回目光,明明就在她面前,可是那目光却仿佛远隔了万水千山。
“安澄,从小到大,你总是自以为揭开了我的面具,总是自以为了解了我。可是其实,你从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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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310此时相见应不识()
“你说我不懂你?”
汤燕犀这句话是真的戳疼了安澄的心窝子,她踉跄两步,是扶住了手边的椅子背儿才勉强站住。
“你的意思是,贾西贝更懂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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