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球一惊道:“毒死了?”
小欣犹有余悸,接道:“她整块脸都变成了紫黑色,死得很难看!”
石球大惊道:“是谁下的毒?”
小欣嗫嚅道:“只怕是……是……”
石球厉声问道:“是谁?”
小欣冲口而出道:“金满楼!”
石球这才真的大吃一惊,他好像怀疑是自己听错,再问道:“你说谁?”
小欣道:“金满楼。”
石球立即压低了嗓子,道:“东西可以乱吃,说话可不能乱讲,说那句话之前,你考虑清楚没有。”
小欣道:“我只是直说。”
石球道:“哦?”
小欣道:“我们老板喝下他送来的一瓶美人酒,立即就毒发身亡……”
石球听的糊涂了,他挥手阻止小欣再说下去,却问道:“美人酒不就是你们老板酿的酒。”
小欣点头。
石球问道:“金满楼从哪里来的美人酒?”
小欣道:“他是在我们那儿买的?”
石球道:“你是说他在美人楼买美人酒,再将酒送给美人楼的老板?”
小欣点头。
石球道:“这到底怎样搞的,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小欣给他说清楚。
她口齿伶俐,记性也很好。
由昨夜到今早所发生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遗漏,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石球居然不用小欣来复述。
他却听的怔住在当场。
北彪林雄也没有例外。
事情实在太奇怪。
一直到小欣将事情说完了,石球才开口问道:“你肯定人已死了。”
小欣道:“岂止我,所有见过尸体的人都肯定。”
石球道:“尸体现在是否还在那个寝室内。”
小欣说道:“没有人敢移动老板的尸体。”
石球颔首道:“这很好,现场能保持原状,对我们查案实在方便不少。”
小欣道:“总捕要不要去看看。”
石球道:“不去看怎成。”
小欣道:“什么时候去?”
石球道:“立即就去。”
小欣道:“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怎样?”
石球道:“留在这里干什么?随我回去美人楼,协助我查案!”
小欣道:“是。”
石球连随一脚将挡在前面的一张椅子踢开,大踏步奔了出去。
北彪林雄当然亦跟着举步。
他们都想尽快赶到美人楼一看究竟。每一个人都有好奇心,他们并没有例外,而且他们的好奇心比一般人还要大。
好像这样奇怪的事情,也实在少有。
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奇怪的事情亦已在扬州城外发生。
这件事情而且也是与美人酒有关系。
扬州城的风景可以说都集中在瘦西湖一带。
出天宁门,泛舟瘦西湖,所过五亭桥、小金山、平山堂,无一不是出名的名胜古迹。
五亭桥华,小金山鲜妍。
瘦西湖却真的瘦得可怜,一束纤腰,楚楚有致。
沿湖多的是杨柳,一面瘦西湖,简直就是一座绿杨村。
只可惜现在已经深秋。
这座绿杨村已经绿不起来,放目一片凄凉景象。
风雨仍漫空。
雨烟迷濛,风吹败柳萧萧。
那一骑人马走在风雨之下,败柳之中,更显得孤独。
湖畔就只有那一骑人马。
马是匹黑马,人却穿着一身青衣。
青衣外罩着蓑衣,头顶戴着竹笠,虽则看不清楚笠下的面目,仍然可以分辨得出马上人是个少女。
马鞍旁挂着一支长剑。
这个少女原来还是一个武林中人。
剑不时碰在鞍上,叮叮的作响,马走的却并不快。
她不像是在赶路。
这个时候,不成她是走来这里欣赏风景?
这个地方却不是只得她一个。
路那边突然传来了急遽的蹄声。
一骑快马由远而近,如飞般奔来。
那个少女没有理会,一直到那骑快马奔到,才冷瞟一眼。
她立时一怔!
那骑快马之上骑的是一个锦衣人,
锦衣人头上也戴着竹笠,却已因为他飞马狂奔,给风吹侧。
青衣少女看见了他的脸。
锦衣人亦自一瞟那个青衣少女。
却看不清楚青衣少女的脸。
他并不在乎,头也不回的飞马从青衣少女身旁冲过。
青衣少女亦若无其事。
锦衣人那匹马也实在够快,眨眼间已经去远。
青衣少女听着马蹄声已去远,才回头一望。
她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喃喃自语道:“这个人不就是金满楼,大清早,他这样放马,到底哪里去?”
连随她又道:“无论他是去那里,都与我无关,何必理会他?”
她回头去,继续走她的路。
未到天宁门,将到天宁门。
青衣少女在临湖一幢小小的庄院门前停下来。
她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抄起门环往门上叩了几下。
没多久,门内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一直来到门后。
门并未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
青衣少女应声道:“是我,胡香!”
门立即打开,一个老人家探头出来,道:“果然是胡镖师,里面请:”
——胡镖师!
这个叫做胡香的青衣少女竟然还是一个女镖师。
扬州附近也就只有胡香一个女镖师。
独行女镖师!
据讲她出身飞燕门,二十岁开始就已经走镖江湖。
只因为她有一个开镖局的父亲。
她这个父亲却在她还不到二十岁的那一年,就已被仇家刺杀。
她闻讯赶返,痛杀仇家十八人,随即就继承父业,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
八年来她匹马一剑,镖走天下,据讲从来没有失过手。
在剑上她当然有几下子。
现在大清早她走来这个庄院,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门大开,门内是一个院子。
胡香牵马大踏步而入。
那柄剑已不在马鞍旁,已系在她腰左侧。
老家人侧身让路,道:“我家夫人已经在大堂等侯多时。”
胡香一甩马缰,说道:“我这就去见她:”
她直向大堂走去。
这间庄院的院子很小,大堂也并不大,陈设却颇费心思,整齐而脱俗。
大堂的正中有一张八仙桌,好几张椅子。
八仙桌再过,是一面屏风。
屏风前面设了一张随臂漆雕椅,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女人面向门廊边,正坐在椅上。
大堂中燃着灯火。
灯火罩在红纱内,灯光于是也红了。
那个女人坐在这种灯光下,脸色却仍觉苍白。
灯光若非如此,她的脸色岂非有如白纸?
事实正是这样。
她的脸本来就全无血色,甚至整张脸都像书在一张白纸之上。
她也就是昨夜,继金满楼之后,到美人楼买酒的那个女人!
大堂门大开。
胡香大踏步走了进来。
她人尚远在院子花径之上,那个女人已露出一脸笑容。
现在她睑上的笑容更盛了。
红色的灯光特别显得温暖,她的笑容尽管是那么冷峻,这种灯光下,也变得温柔起来。
她笑着站起身子,道:“胡镖师回来了?请坐!”
胡香道:“仇夫人不必客气。”
她自己更不客气,旋即在那个女人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给他称呼仇夫人的那个女人亦坐了回去,轻呼道:“小兰。”
一个小丫环,捧着茶盘应声从帘后转出。
茶盘中放着一个精致的杯子。
仇夫人点头道:“这才是乖孩子。”
说话间,小菊已来到胡香面前,躬身道:“胡镖师,请用茶。”
胡香一声“好”,将杯子拿在手中,但连随又在桌子上放下。
小菊退了下去。
胡香这才道:“仇夫人……”
一声“仇夫人”出口,就给仇夫人打断了她的说话:“胡镖师喝杯茶,缓口气再说。”
胡香道:“我不是第一次来的了,仇夫人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喜恶?”
仇夫人思索着道:“此前几次,胡镖师都没有将茶喝下,莫非厌恶喝茶?”
胡香道:“厌恶不至于,只是不大喜欢。”
仇夫人道:“酒又如何?”
胡香笑顾那杯茶,道:“这若换转是一杯酒,早已空了。”
仇夫人一看笑道:“如此看来,我的一番苦心倒也没有白费。”
胡香道:“哦?”
仇夫人却没有说下去,转问道:“东西又已送到了?”
胡香道:“我既然回来,东西自然已送到。”
她随即探怀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令姊的收条,就像上两次一样,她另有信写给你。”
仇夫人接在手中。
信火漆封口,她前后略看一眼,就将封口撕开,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笺。
信笺上满写着字,左下角盖着两个朱印。
她也只是约略看一遍,随手将信笺往身旁几子上一放,道:“她这次的信我已经收到了。”
胡香道:“昨天收到的?”
仇夫人奇怪问道:“胡镖师,你何以知道?”
胡香道:“这个并不难计算出来,我原也是昨天便可回到扬州,只不过因中途探望一个朋友,才迟了一天。”
仇夫人道:“你早已决定去探望那个朋友?”
胡香点头道:“所以我告诉夫人今天早上才回来扬州。”
仇夫人轻叹道:“你计算日子怎么这样准确?”
胡香道:“此前我已经往返了两次,不准确才奇怪。”
仇夫人道:“这是说,如果我收不到信,今天早上又见不到你的人,一定是出事的了。”
胡香道:“不错是这样。”
仇夫人接道:“认识胡镖师的人难怪都说,胡镖师的信用好得很。”
胡香道:“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人,最着重的本钱就是信用。”
仇夫人接道:“武功好当然也是一个原因,若没有胡镖师那样高强的武功信用也好不起来。”
胡香道:“仇夫人过奖。”
她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这样的称赞说话她已经听得太多。
仇夫人道:“我到底没有找错人。”
胡香淡笑。
仇夫人又道:“路上大概还好走。”
胡香道:“就像前两次一样,一路上都没有事情发生。”
仇夫人道:“看来,我倒是白担心的了。”
胡香道:“其实那些珠宝大可以一次送去,犯不着分做四次,这一来省得我往返麻烦,也可以省回不少费用。”
仇夫人道:“胡镖师也是女人,当然知道一般女人的性格。”
胡香道:“这是说哪一方面?”
仇夫人道:“一般女人都不容易相信别人,尤其在钱财方面。”
胡香道:“夫人也是这种女人。”
仇夫人道:“我也是,”
胡香道:“所以你将那些珠宝分做四次,不敢一次过交给我带走?”
仇夫人点头道:“胡镖师还不知道一件事。”
胡香道:“是哪一件事?”
仇夫人道:“我父母双亡,嫁夫又不幸早死,膝下也没有儿女,惟一的保障,就只那些珠宝,如果那些珠宝也失去,下半生真不知道如何打算。”
胡香道:“夫人不是还有位姐姐?”
仇夫人道:“我那个姐姐的遭遇与我一样凄凉。”
胡香道:“不成她也是个嫁夫早死,膝下无儿?”
仇夫人凄然道:“正是。”
胡香不由一声叹息,道:“在她那里除了她之外,只见两个小丫环,原来这个道理。”
仇夫人点头接着道:“因此我才有这个念头,举家迁往她那里,姊妹俩相依为命。”
胡香道:“这就难怪夫人如此紧张那些珠宝了。”
仇夫人道:“我那么多疑,胡镖师不要生气才好。”
胡香道:“胡香的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狭隘。”
仇夫人道:“这我就放心了,否则最后的一批珠宝,哪里找人护送。”
胡香道:“扬州城中并不是只有我一个镖师。”
仇夫人道:“可是本领……”
胡香道:“本领比我高强的,大有人在。”
仇夫人道:“但据我所知,扬州城中就只有胡镖师是一个女镖师。”
胡香道:“女镖师与男镖师一样都是镖师。”
仇夫人道:“我还是相信女镖师。”
胡香道:“哦?”
仇夫人道:“因为我毕竟是个女人,自然是比较相信女人,说话也较方便。”
胡香一笑道:“那么第四批珠宝何时启程?”
仇夫人道:“怕要在五六天之后。”
胡香道:“还未整理好?”
仇夫人道:“早已整理妥当。”
胡香道:“那等什么?”
仇夫人道:“等我。”
胡香道:“夫人准备同去?”
第五章 美人多薄命 豪杰素风流
仇夫人道:“我不去,那里息身?”
胡香道:“这座庄院……”
仇夫人道:“我已经卖了,不过买主这三四天之内才送钱来。”
胡香道:“原来是这样。”
她沉吟接道:“我替夫人你奔走,前后已差不多两个月,虽然说好了四次,不过如果可以快,最好快一点。”
仇夫人道:“我知道胡镖师镖局里的生意非常好,这样替我奔走,实在是天大的情面……”
胡香挥手截住,说道:“话不是这样说。”
仇夫人立即转口,道:“这好了,三天之内我先将一切打点妥当,只等买主他将钱送来,我们就上路。”
胡香道:“好,我在镖局等夫人的消息。”
她欠身欲起,忽又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
仇夫人道:“胡镖师无妨说出来。”
胡香道:“仇夫人休怪,我是想问清楚那些珠宝的来历。”
仇夫人一怔,道:“胡镖师怀疑我那些珠宝是贼赃?”
胡香道:“言重,只是寻常人家不可能有那么多珠宝,我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仇夫人点头,道:“我明白。”
她攸的一笑,一字字的道:“亡夫就是仇子野。”胡香脱口说道:“月华轩的老板仇子野。”
仇夫人道:“正是这一个仇子野。”
胡香道:“这个人我认识。”
仇夫人道:“是么?”
胡香道:“我曾经替他保过几次珠宝,却已是两年之前的事情。”
仇夫人一声叹息,说道:“这就两年了。”
胡香说道:“他死了只怕也已有两年了。”
仇夫人点头。
胡香道:“听说他是病死的。”
仇夫人道:“这是事实。”
胡香道:“之后不久,月华轩亦结束了。”
仇夫人道:“两个月也不到。”
胡香道:“月华轩的生意不是一向都很好?”
仇夫人道:“只可惜亡夫对别人的疑心比我还重,事无大小,一切都亲力亲为,从来不假手他人,他一死,月华轩亦无法再做下去。”
胡香道:“我也听人如此说过,难道连自己的兄弟他也不相信?”
仇夫人说道:“亡夫是独子没有兄弟。”
胡香点头道:“没有兄弟的人性格难免是比较孤僻。”
一顿她又问:“然则他所有的财产都是由夫人继承的了。”
仇夫人颔首。
胡香道:“难怪夫人有那么多的珠宝了。”
仇夫人道:“胡镖师对于我的身份如果还有怀疑,我可以拿出证据……”
胡香道:“有夫人这句说话,已经足够。”
她一笑接道:“我本来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情,不过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向来都大得很……”
仇夫人截口道:“不明白的事情我以为是问明白的好,否则发生了误会,可就不好了。”
胡香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仇夫人道:“胡镖师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
胡香道:“没有了。”
她站起身子,才接道:“夫人决定了何时起程,就让人来通知我一声。”
仇夫人点头。
胡香道:“没有其他的事,告辞了。”
仇夫人忙道:“胡镖师慢走一步。”
胡香道:“还有什么事?”
仇夫人道:“我这儿有些东西,尚未给你。”
胡香道:“这一次的费用,夫人已付清。”
仇夫人说道:“我是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胡香道:“夫人不用客气。”
仇夫人道:“只是一件小礼物,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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