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再长久一些,闷也要把我们闷死了。”那婆子这时自己巳想不出什么主意,也施展不出什么能为,只把这个同舟共难的虹姑,仰之若帝天,奉之如神明。
以为有她这么一个能人在这里,还怕什么,要走出这间石室,那是一点也不成问题的。如今一听这话,倒又惊骇起来了,不免露着很殷切的神情,问道:“怎的,你也没有方法走出这间地室么?
那么,我们随身所带的宝剑,不是都没有失去么?这岩石虽是十分的坚实,却终敌不过这宝剑的犀利,我们就用宝剑斫石,辟成一条道路,你瞧,好不好?”红姑仍把头摇了几摇道:“这只是一个不得已而思其次的方法,这里距离着山的边端,不知要有多少路,倘然单仗着我们这二把宝剑,一路的开辟过去,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万一路还没有辟成,我们已闷毙在这乱石堆里,不是白费了许多的力气么?”
于是那婆子对于红姑的信仰,不免又有些动摇,很失望的瞧了红姑一眼,悻悻的说道:“如此说来,难道我们只好坐以待毙么?”随又象想得了一件什么的事情,陡露欣喜之色,望着红姑又说道:“用宝剑来辟路,果然太费时光,现在我们只要有穿山甲这么一类的东西,就可打穿了石岩逃出去。难道在你随身所带的许多法宝中,竟没有这一类的东西么?”这虽只是一个问句,然而很有一种肯定的意味,以为象红姑这般一个有法力的人,一定携有这一种法宝的。但在红姑听到以后,不免笑了起来,半晌方说道:“不论怎样会施用法术的人,不见得件件法宝都有。我更是非到万不得已不肯用法的一个人,平素对于法宝一点也不注意,适才的那两件东西,也不过是偶然带在身上,想不到都会有用得着的地方,此外可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宝了。”这一说,说得那婆子又第二次失望起来,而且是失望到了极点,对于红姑的那种信仰心,也根本动摇起来了,不禁喃喃的说道;“如此讲,我们真只好坐以待毙。”
正在这个当儿,忽闻得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种绝轻微的声响,很带点鬼鬼祟祟的意味。她们二人纵是怎样的武艺高胆力大,然在此时此地,听得了这种声响,也不免有些毛骨竦然。她们第一个所能想得到的意念,这定是那个恶道,还以把他们囚禁在这地室中为不足,又派遣了什么人,或竟是那恶道自己,前来暗害他们。于是她们受了本能的驱使,各自暗地戒备起来,决意要和进来的那个人大大地厮战上一场,不至势穷力竭不止,万不能象寻常的懦夫一般,俯首受命,听他的屠杀的。而在同时,红姑倒又从万分绝望之中,生出了一线希望之心。原来她是这么的在想:
照这一派鬼鬼祟祟的声响听去,那人已到了这岩石之后了,那么,他既能走到这岩石之后,可见定有一条道路可通,不是通至山上,就是通至山下的。那如今最紧要的一桩事情,只要把那个人打倒,就可从这条路上逃走出去了。不是比之他们自己,设法要把这地室凿通,反来得便利多了么?再一侧耳静听这声响的来源,似发自这地室的南端,而就那丁丁的声响听去,似又正把斧子这一类的东西,凿在岩石之上,只因恐给人家听见,所以一下下的凿得很轻微、很当心的。当下红姑向耶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即向这声响传来的所在走了去。但离开岩石边约有十多步路便立停了,又把这颗夜明珠,也藏进身畔一个黑黝黝的革囊中去。于是,全个地室复入于洞黑之中,更加重了一种阴森的意味。至此,这真是一个很吃紧的时候了。倘热能乘他一个措手不及,就把走进来的那个人杀了去,那他们立刻就有逃出去的希望,否则,势必有一场大大的厮杀,究竟谁胜谁败,可不能预先断定。
幸而红姑天生成的一双电光神目,那婆子虽然及不上他,然因曾下了苦功练习过目力的关系,也能在黑夜中辨物,只是不能十分清晰。因此他们二人,都睁着一双眼睛,凝神注意的向着那岩石边望了去。不一会,只闻得砰砰的几声响,即有不少块的岩石落进地室中来,原来已给那个人在岩石上凿成了一个圆圆的洞了,并有一股冷气冲了进来,这一来他们二人更加小心在意,竟连大气都不敢透一透,生怕那人知道了她们预伏在这岩石边似的。随即见黑黝黝的一件东西,象是一个人头,从洞的那边伸了进来,显然的,那个人把岩石凿通,就要爬了讲来呢。这时红姑怎敢怠慢,马上走前几步,举起手中的那把剑,很迅速的就向象烟人头的那个东西斫了去,只一剑,那件东西早扑的滚下地来。并闻着很惊怖的一声叫喊,此后即不闻得有别的声响。在红姑还想再静静的等待上一会,倘有第二个送死者伸进头来,不妨再如法炮制。不料,那婆子已一些不能忍耐了,即出声说道:“我看,这瘫在地下的,并不象什么人头。大概是那厮先用什么东西来试探上一下,知道我们巳有上准备,便尔逃走了。我们不要久处在这黑暗之中了。还是拿出你的那件法宝来,照上一照罢。”
这几句话,倒又引起了红姑的疑心,果然,这不象是什么人头。人头滚下地来,定要发出较重的响声,决不会这般的悄无声息的。而且这婆子既已喊出声来,倘若有人站在洞的那一边的话,一定已经听见,她也用不着再静默,再取着秘密的态度了。因此,又把那颗夜明珠从革囊中取了出来,比拿在手中一照时,果然见卧在地上的,那里是什么人头,只是十分敞旧的一顶毡帽。倒不禁自己暗暗有些好笑起来,道真是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了。毡帽和人头都分辨不出,竟会把宝剑斫了下去,还能称得什么夜光神眼呢。谁知这时候,倒又有一个真的人头,从洞外伸了进来。
红姑正在没好气,便一点也不踌躇,又举起剑来,想要使劲的斫下去。但是还没有斫得,早从斜刺里伸出一支手来,把他的手腕托住,一壁很惊惶的呼道:“斫不得,斫不得,这是那个姓马的。”
原来这时候,那婆子他倒已把钻进洞来那个人的面目瞧清楚了。红姑便也收了剑,又向那姓马的很仔细的瞧了几眼。那姓马的倒似乎不知道自己适才的处境是怎样的危险,倘没有那婆于托住了红姑的手腕,现在早巳是身首异处了,却夷然不以为意的,向地室中瞧了一下,悠然的说道:
“你们二位的法力真是不小,竟把这一池子的血水都退得干干净净的了,如今可不必多耽搁,请随我走出山去罢。”红姑在这时和那婆子,似乎都很信托他的,此中决不会寓有什么诡计,便也一点不露踌躇之色,等他把头连身子退回洞外以后,也都从这圆洞中走了出来,步入一条长长的隧道之中。当步行之际,那姓马的又向他们谈起一切的事情,方知道隧道和那石室,都是天生成的,并不是人工所开凿的,自从那恶道把那石室圈为血污池,作为一种机关后,方把那石室及隧道的入口都一齐堵塞起来。然他是不论什么都知道的,所以一听到他们二人被囚禁在这石室来的消息,即偷偷的把堵塞着的隧道口挖开,忙不及的赶了来,想把她们救了出去呢。至于他因恐哭道人对他下毒手,早已偷偷的逃了出来。哭道人说已把他杀死,那只是恫吓他母亲的一种说话。
而仗着对于这山上及山洞中的地理十分熟悉,又有从哭道人那儿盗来的几道符作他的一种帮助,倒常能掩到洞中去,探听到各种消息,只是要把哭道人杀死,却也没有这种本领罢了。红姑便又问道:“那么,你的母亲现在仍住在这山洞中么?适才和那恶道的大吵大闹,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将在门边偷听到的一番话,对他说了一说,并说到他们就因此而跌入了这个血污池中去的。在珠光照耀中照见那姓马的听了这一席话后,很露出一种不安和抱愧的神气,似乎把他的母亲失身于恶道,很引作为一种羞耻的。—壁说道:“他们是常常吵闹的,今天的这件事,或者是适逢其会。然那恶道最是诡计多端的,或是他把我母亲的生魂拘了来,故意互相口角着,布成这种疑兵,以引你们二位入彀也有点说不定,我可不能知道了。”
大家谈了半天,不知不觉的,把这条长长的隧道走完,早已到了入口处。他们便从那儿走了出来,却在靠近山腰的一个地方,晓日正从云端徐徐下窥,已是清晓的时候。那姓马的,为免哭道人启疑起见,早把刚才取下来的大石条重行盖覆上去,又在外面堆掩了许多的泥。不料,红姑刚放眼向山峰间看去,却见一个人立在山峰上面,正向他们这儿瞧视着。啊呀!这不是别人,却就是那个恶道。这时那恶道似也巳瞧见了他们了,立时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即从鼻孔中喷出二道黑雾,直向着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射了来,滃滃然的,几乎把峰峦间都笼罩着了,但红姑只在眉头一皱间,似早已想得了一个防御的方法,即把腰间那个小小的葫芦解下,高高的举了起来。
一壁笑道:“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这儿可用得着这两句话了。”不知红姑与那恶道究竟有怎样的一场斗法?
第一百三十四回见绝技火窟救灾民发仁心当街援老叟
话说红姑把那小葫芦高高举起,只随手一倾泼间,一派带着赭色的秽水,即从葫芦中飞泻而出,游龙夭娇似的,直对着这道恶雾射了去。说也奇怪,这墨雾在最初,来势极是凶猛,大有当之者死、触之者亡的一种气慨,然一遇到这秽水泼了去,立刻象似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飞快的退缩了回去。同时瞧那恶道时,也象似大大的吃上了一惊,万想不到对方会请出这般的一种法宝来的。他又生怕这派秽水再飞溅到他的身上来,坏了他的道法,忙将这恶雾向鼻孔内一收,一壁即来不及的向着洞穴中逃了去。按着他平日的心性,既瞧见到陷落在水牢中的这两名俘虏,已从他的手掌中溜了出来,势必要和他们大大的斗法一场,决不肯轻轻易易的就把他们放了走。如今却被这一派秽水怕得什么似的,暂时也只好取着放任主义听他们逃去的了。
这一来,直把个红姑得意到了极点,不觉笑道:“想不到这一葫芦的血水,还有这们的一个用处。这恶道也可说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当他伏在水牢上面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差不多把我们当作刀头鱼、蛆上肉,瞧他是何等的得童,如今竟有上这一个变局,大概他连做梦都汉有想到罢。”但红姑心中虽是十分得意,只一想到继志依旧没有救出,在实际上讲来,此行仍是劳而无功,不过使那恶道小小的受了一个蹉跌罢了,不免又有点爽然若失。照着他的心思,恨不得马上再冲入这洞穴中去,和那恶道好好的拼上一场,就把继志救了出来。这时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婆子,却似已理会得她的心事,忙向他劝道:“这时候这恶道在洞中一定已有上一个准备,我们要去把令郎救出洞来,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不如暂时先行回去,窥得了机会再来罢。好在他在摆设‘落魂阵’之前,定把令郎好好的看待着,决不敢损伤其毫发,这是你尽可放心的。”
红姑觉婆子这活倒也不错,把头略略一点,表示她是同意。即同了那婆子和那姓马的,离开了这邛来山,刚刚到得山下,恰恰逢着金罗汉、笑道人等,带了大队人马,前来接应他了。这时候,常德庆当然也在这一干人中,只一眼瞧见了那婆子,即带着一种骇诧的神情,一拐一拐的走向前来,又很恭敬的向那婆子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师母,然后说道:“怎么师母也在这里?莫不是已向这恶道的巢穴中去探视上一遭了?”当下又向众人介绍了一番,方知道这婆子不是别人,便是甘瘤子的大老婆蔡花香。红姑虽和他不同派,然为了桂武和甘联珠的关系,说起来两下还有点戚谊。又加上适才同舟共济的一番情形,双方倒都有上一种情感,很是来得亲热。在这时,又见杨天池和着柳迟上来和他见礼,还跟着一个十分斯文的书生,同了两个花支招展的女子。一同方知是杨继新及钱素玉、蒋琼姑二表姊妹,都是听得哭道人在此肆无忌惮,要和昆仑,崆峒二派人斗法,特地前来助阵的。……哈哈,且住!这杨继新不就是杨天池的替身么?怎么他们二人会弄到一齐来了?倘然我不乘此时细细的申说一下,一定要使诸君感到茫无头绪,问上一句: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而且,杨天池和钱继新的骨肉团圆,实是书中一大关目,在第六集书中,只略略的提了一笔,并不就接写下去。倘到现在,再不有上一个详细的交代,未免是一个大漏洞了。
闲言休絮,待我腾笔写来。
单说扬继新同了钱素玉,蒋琼姑到得长沙,上岸之后,因为天时已晚,便在一个客栈中住了下来。打算第二日清早,再出小吴门,找到隐居山,持了金罗汉所给的书信,前去拜访柳大成。
不料睡到半夜,刚值好梦沉酣之际,忽被一阵又急又乱的锣声,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照着那时候的习惯,在这午夜的时分,敲着这样子的乱锣,向着人家告警,不外乎发生了下面所说的两桩事情:不是盗劫,便是失火。杨继新因为一路上来,都和大姨姊同坐着一只船,彼此十分的熟,并不怎样避嫌疑,所以这晚宿店,也同在一间房中。只是他们姊妹合睡一张床,他独个儿睡一张床罢了。这时他惊得从床上走起,见他们姊妹辆也都披衣下床了。大家侧耳一听时,街上人声如鼎沸一般,乱锣仍是不息,并间以敲脚锣盖的声音,显见得外面是乱到十分了。而一派火光,更从对面直逼过来,烘得这靠街的窗子上,都似鲜血染红了的一般。他们方明白,这一次的告警,并不是发生劫案,乃是什么附近的地方走了火了。忙走到窗前,凑着这派鲜虹的火光,向着窗外一瞧看,不禁更把他们骇上了一大跳。
原来这起火的所在,就在他们这客栈的斜对面。幸而这街道尚宽阔,风又不向着这边吹,所以得保无事,只偶然的有些火星儿飞了来,否则免不了要池鱼之及呢。但他们究竟都是少年人,也只暂时骇上一骇,此后竟把这看火烧,当作一件很有趣的事。觉得站在这客栈的楼窗前,远远的望了去,并不能看得怎样真切,还嫌有些儿不痛快。因此,他们把衣履整一整好,索性出了客栈,走到街上去瞧看了。只见一个街上,都塞满了的人,十有八九都没有把衣服穿得好。不是赤着一个身子,便是裸着一个胸脯。更可笑的,竟有些年轻的妇女,连衣裤都没有穿,就赤条条的逃了出来的。然而他们自己既没有觉察到,别人家似乎也不曾注意到这一层。显见得一再告警的锣声,大家都慌里慌张的逃了出来,除了普遍地有上逃命要紧的这个心思以外,其他都非他们所计及的。而这一般人更好似疯了的一般,只是在街上乱着嚷着,却不见有一个人走上前去,真的干上一点救火的工作。他们心目中所唯一希望着的,是官厅方面闻得这个警告,赶快派了人来,救熄这一场火罢了。
当杨继新等三人刚行近火场时,忽见有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在人丛中大哭大跳,并拍着手说道:“真该死,我当时急得昏了,竟忘记把他们二位老人家也拉了出来。如今怎么好,不是要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烧死在这火堆中么……我也决计不要这条性命了,定要冲进屋去,把她们救上一救。”说完这话,即力挣着她那肥胖的臂膀,想要冲进屋中去。然而那里由她作得主,他的两条肥胖的臂膀,早给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