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墨恩速度诡异地飘到了他们面前,“确实不严重,还不如绑架女学士来得严重。”
李慕儿愣了愣。
“女学士忽然失踪,本该镇守边关的将士,可都在找你呢。”
墨恩说话怎又变得这么酸,口气和上回在显忠祠一模一样。李慕儿听得别扭,听说张安在找自己又不愉快,语气便强硬了起来:“哼,我本就该在回京城的路上。你们师兄弟,不管有什么阴谋阳谋,与我无关。如果你要维护他,把我杀了就是,这样不清不楚囚着我,又有什么意思?”
“你就这么想回京城?”
墨恩答非所问,李慕儿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只不悦地用鼻子哼哼。
墨恩似乎叹了口气,“你的伤太重,我怕他们起疑,对我师兄不利。”
林志几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墨恩转头横了他一眼,复又说道:“你想去京城,等好了我亲自送你去。”(。)
第二二一章:代罪羔羊()
墨恩肯亲自送她回京城?
不止是李慕儿,林志亦瞪大了双眼,一脸吃惊不已的表情。
“这样,你可以安心养伤了吗?”
李慕儿半张着嘴,没有回话。
“上回在显忠祠,我就觉着你不对。你身上太多的伤,内力也很不稳,究竟是怎么搞的?”
他难得说这一串儿的话,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关怀,倒让李慕儿不是滋味起来。
仔细想想,和墨恩相识的情景虽不愉快,但在纸婆婆家相守的时光,墨恩对她是大过天的恩。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如今见到墨恩总是难过,因为他的出现,是和自己最难跨越的那段记忆连在一起的,很难不让她联想到那些人。
那些人儿。
脑袋忽又痛起来,李慕儿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墨恩面无表情,却顺势再次将她抱回了房中。
留下林志一人,独自在院中摇头咋舌,“啧啧啧,师弟,你的心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呐!”
接下来的日子,李慕儿果真安稳了许多。
师兄弟俩虽然并不细心,但胜在都通医术,照料得她很好。
不但头上的伤口和那夜徒手握箭的擦伤渐渐愈合,就连已初见疗效的右手,在墨恩的调理和真气疏通下,竟然不仅恢复如常,还依稀能运转自己的内力了。
这让李慕儿觉得回京的路又近了一步。
她也当真认为不久便可回宫!
可这样的“自以为”却在某个深夜偷听到他俩的谈话后,变得遥不可及
夜色浓的化不开,李慕儿睡了一整个半天,这会儿倒清醒的不行。
隐约听到门外有动静,她悄然靠近门口,吸取了上回的经验,没有开门,只趴在门上,屏息凝气,以内力倾听。
“再说,你不是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吗?为什么不干脆用药,让她疯了,让她傻了,再不济,也要让她失去记忆吧?”
林志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那药性烈。”
“那,我怎么办?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别以为我真怕你,就算你揍我,我也还是要说的!没错,师傅在的时候你没少给我担着,可你也没少欺负我!我告儿你,我林志是有气节的人,这回的事儿,没那么容易,哼。”
“我会救你。”
“嗬,嗬,嗬,得了吧您呐!你这么护着她做什么?她身上居然有你的内力,我当时就觉得奇了怪了,你们俩到底有什么过去?哈,我明白了,你是舍不得她把你也忘了吧?诶,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李慕儿双手重重按在了门上。
门很快被打开,李慕儿作势打了个哈欠,边往外走,“咦,你们怎么还没睡?让一让,我去茅厕。”
一夜未眠。
有什么东西,在李慕儿心中渐次清晰了起来。
待到天明,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忽闻得院外木门被狠狠打开。
那沉闷的声音,在清净的早晨,格外刺耳。
李慕儿赶紧起身欲开门出去,却蓦地被人点住了穴道。
身后阴嗖嗖的,李慕儿听到林志和墨恩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过一个是在房外,“别别别,小哥儿,我自己会走!”
一个是在房内,“师兄和义巴来的事,自己会去了结。我们回京。”
他的手慢慢伸过来,大概是要为她解穴,李慕儿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心慌万分。
“我真希望我永远不要了解你。”穴道被解开,李慕儿纹丝不动。
墨恩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僵在了半空中。
李慕儿眉目轻寒,“那个在林子里和义巴来交谈的,不是林志,是你吧?墨恩。”
他那双向来凌厉的眼睛又眯了眯。
“林志连我换上好看的新衣服,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更别提他那怕死的个性,”李慕儿终于回身,“他不会冒险,在我滚下斜坡时抱住我。”
“你那时就发现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我没有那么聪明。我也从不知道,你会易容。”李慕儿说着探手,从他怀里快速抽出了一张人皮面具,“可林志是个直性子,不懂得藏匿自己的情绪。好比他怕你,就老往我身后躲。又好比他嫌你总是睁眼双瞎话。”想到林志那些细微有趣的表情,她不由笑了出来,“当我在你们面前问他为何跟义巴来勾结时,他不是害怕,不是防备,而是像在埋怨我傻,居然主动透露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
墨恩不语。
“然后,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没错,我听到了。林志听似口口声声是要你保他,实际上却是在埋汰你为何不把知道秘密的我除去,而非要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是不是?”李慕儿说着微微摇了摇头,“林志说得没错,你真的好没良心,他可是你师兄啊!”
默了半晌,墨恩终掀起眼帘,道:“你既然明白,知道太多不会有好下场,为何还要说穿?如果你不说,我们此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李慕儿知道他故意用自己曾说过的话在呛她,眉宇间没有半分不耐,反而温柔道:“因为你对我有恩。你陪我度过的那段时光,没有人可以代替。”
墨恩凝住了她的眼睛。
李慕儿呼了口气,大着胆子道:“墨恩,你让我毁密奏,还和蒙古人私下联络,都是荆王派你做的,对不对?”
墨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句话我早就想说,难道你不觉得,你这是在助纣为虐?荆王这个人如何,想必你比我清楚,人之风姿,言谈举止皆可表露。他绝不是个良善的主子,你要不要考虑,离开他?”
话已经摊开到这种地步,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墨恩无奈地笑了下,“女学士,你很喜欢说教。”
李慕儿怔了怔,这说教是奏效了,还是没奏效?
“只可惜,”墨恩的手又一次在她眼前晃了晃,李慕儿暗道糟糕,意识便模糊了过去,耳畔最后听到的,是他冰凉的讽刺,“我最讨厌说教。”(。)
第二二二章:京城来人()
在跨入边防卫的那一刻,林志抬起头,却发现“招待”他的不是张安,而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华服青年。
那身飞鱼游走的华服纹绣精美,绣春刀鎏金错银,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都怪他该死的师弟,故意泄露他的行踪,好在女学士面前上演一场主犯被抓,与蒙古人勾结之事已了的戏码,从而打消女学士的疑窦,遮掩自己的阴谋。
然后他们二人双宿双飞,相偕回京,他就只能在此扯谎。
只是,连锦衣卫都出动了?
此事仿佛并不简单。
林志这样想着,顽劣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那人的表情却充满慌张,逮着他就问:“女学士人呢?不是说,她与你在一起吗?”
林志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嗯,本来在一起,之后她送其木格离开,送着送着,就不见了。”
他这话说得也不假,至少马骢听说的事实亦是如此。
女学士送其木格出城,再没回来。
难道她真的随其木格一起走了?
“那她离去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林志料到他会有这一问,早就在腹中盘算好答案:“没什么特别的,大抵就是与其木格之友谊地久天长,塞外草原辽阔不知是何天地云云”
马骢失望地再看了他一眼,挥挥手,道:“林先生先下去休息吧,不知她未跟你在一起,冒昧将先生请过来,实在抱歉了。”
小子说话倒挺有礼貌,林志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顾自离去。
殊不知背后马骢眼神精光一现,转头与张安对视道:“他在撒谎。”
张安垂眸思索了下,回应道:“不错,林先生想必并不知晓,女学士要我带给皇上的话。”
一个问皇上可否回宫续职的人,怎会羡慕草原生活,一声不响又离开?
马骢握了握拳,“先派几个人,盯紧他。但别干扰他的行动,看看他接下去会作何反应。”
“是。”跟着来的几个手下立刻行动起来,做事风格极为干练。张安不由忆起当年本也可以成为威风赫赫的锦衣卫,却因着朱祐樘几句话,甘愿做他暗处的助手,最后被远远地派往了边境。
虽然不悔,虽然同样位高权重,但此时难免有几分感慨。
也有许久不曾见到皇上了。
马骢没察觉张安的情绪,还在兀自安排,“将军,方才我没来得及,可否请他们再带我去趟找到林先生的地方?”
“自然可以。马同知请。”
出门的时候,林志居然就在门口候着。
“我知道你们还是不会放心,”他耸了耸肩,“搞得好像女学士对我有什么用处似的走吧,我再同你们走一趟。”
“不必了,林先生来来回回挺累的。”马骢说完拔腿就走,身后几个人默契地排了开来,压根儿没给林志跟上去的机会。
定是怕他一同去了捣鬼,林志被拦下,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那房子离边防卫极远,算是在郊外,却并不破败。搜索了一番,也未发现什么线索。
连个脚印都没有。
而这无疑是最大的不妥。
马骢出来时,脸色已经差到极点。
回程中路过一家茶摊,张安提议大家歇一歇喝杯茶。可刚一坐下,马骢就发现邻座一个熟悉身影。
“林志?你怎么还是来了!”马骢腾地起身,腰间的绣春刀叮当作响。
林志惊恐地将茶杯放下,举起双手道:“这位大人,我可什么都没干!不过出来喝口茶而已。我住这儿的时候,也是顶喜欢喝老板的茶的。”
马骢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那老板身形矮小,以头巾遮面,双手并用,正在忙着泡茶。
茶水极有规律地倒进茶碗,一滴也不曾落下,一滴也不多,一滴也不少。
马骢索性坐到林志身边,挑明了道:“林先生,将军告诉我,你在同绥皆有名望,从来安分守己。可在下不明白,你与女学士到底有何冤仇,为什么要将她藏匿起来?”
“大人言重了,小的可不敢当。”林某将茶盏推到马骢面前,“小的与女学士非但没有冤仇,还算得上是好朋友,怎会将她藏匿起来?大人想想,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的确说不通,可林志这个人着实奇怪。
话还是摊开了说的好,马骢又道:“这样说来,林先生一定也是希望我们找到女学士的,对吗?”
“当然,”林志毫不犹豫回答,“待你们寻到了她,我还要替她治她的手。你大概不知道,她的右手,不太利索。”
马骢闻言握住了茶盏,指尖微微泛白。
“大人!”忽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城中传来了一些消息,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女学士的行踪,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马骢瞄了眼林志,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带茧的指尖有规律地敲着,听到这个消息,眼色黯了黯,忙着起身道:“大人可否带小的同去?”
他越是要去,马骢越觉得不该带着他。倘若他知道李慕儿的去向,只消暗中跟着他,迟早会查到。
锦衣卫跟踪人的能力,他是很有自信的。
“不劳烦林先生了,这茶水可口,林先生且再品品。”马骢离去的脚步又是火急火燎,林志将要说的话生生咽下,脸色却一下子晦暗下来。
待得人群散尽,他才缓缓踢开身后的长椅,一步一步极慢地踱到老板身边,阻止了他继续泡茶的动作。
老板抬起头,露出了双眸,其中眼波流转似水,却不是那清澈的溪流,而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古井,毫无波澜。
“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一长串不带声调的句子从她口中流出来,好像没有过脑子,只是将心底某个角落烙刻着的内容重复,重复,不断重复。
林志表情说不上满意,还是失落,只是轻声问道:“他来找你了,你开心吗?”
“昔之人无闻知”
她讷讷不知回话,林志倒也不着急,硬是牵起她的手道:“走了,我们走了。”(。)
第二二三章:马骢寻人()
马骢到了城里,自然又扑了个空,遗憾地回了边防卫。
林志也早已经回来。
看到他们的身影,他小跑着过来,急切切问道:“如何如何?找着人没?”
马骢摇摇头,眼神悄无声息地环顾了下派去跟踪林志的几名锦衣卫。
看来他们并没有异况要上报。
“林先生脚程挺快。”马骢扔下这一句,就要进门,不料几个手下闻言却对视了几眼,预感不妙。
“大人,”有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立刻冲到马骢面前,拱手道,“林先生一直在卫所,不曾出门。”
看来是锦衣卫办事的默契发生了作用,林志握拳虚咳,虽料想到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十分明了究竟怎么回事。
马骢却飞快转身,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抓起了林志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大概是因为常年捯饬药材,指尖微微有些发黑,却并无细茧。
马骢如遭雷击!
“快,将军,我们回茶摊!”
林志未曾出门,那方才他们见到的,怕并不是林志!张安见马骢急色,也暗道糟糕,一面应着,一面跟着匆匆出了门。
刚出门,马骢又觉不对,回首大声叫道:“这回请林先生与我等同行吧!”
话音刚落,林志便从门里奔了出来,选中一匹马道:“林某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可茶摊上哪里还有人?
别说假林志,就连老板也不知去向。
马骢忽然想起老板瘦弱的身板,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丝怪异的感觉。
局势变得愈发不明朗。
唯有转而问林志:“林先生,此人既然冒充你,定是对你十分了解才是。你可知道他的身份?或者,你身边有人懂得易容之术吗?”
他这话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偏林志此人性格之怪异,怪就怪在凡事随性而为,此时墨恩已经不在,急于把脚拔出来的他自然不会再为他兜着,实诚答道:“有啊,我家墨师弟就会!不过,我这师弟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马骢却一下急了!他忍林志这厮已然忍了许久,早就对他神秘莫测的模样心生反感,他这话说得虽然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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