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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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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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牟斌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补充道:“西内属于皇宫禁苑,没有皇上的直接命令,就算以锦衣卫的势力也是鞭长莫及。怎么办?”

    “那皇上呢?皇上怎么说?”钱福似乎不相信朱祐樘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马骢想到这便有些怨念,“皇上只说她会很安全。可她被孤立他处,皇上毕竟不能时时护她周全啊。”

    “那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既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就不要自寻烦恼了。我相信皇上定会想出万全之策,大不了”

    牟斌急忙接口问:“大不了什么?”

    钱福摇摇头,无奈说道:“大不了,就再把她送出宫来,我这里总是欢迎她的。”

    “就怕她自己不肯,她哪里会肯啊!”牟斌嘴快,说完又觉得不妥,尴尬望了眼马骢,努努嘴先告辞回去了。

    马骢还维持着双拳抵在桌上的姿势迟迟未动,末了闷声说了句:“她若是不肯,我这次也不会顺着她了,那个鬼地方,迟早害了她性命。兄长,我也走了。”

    “好。你先别乱来,有消息再来告诉我。”钱福送走马骢,忙回房写信给何青岩。两人虽不能天天见着,但事无巨细都会通过书信沟通。他刚才没有告诉马骢一点,何青岩还跟他提过许多郑金莲的事。

    只怕就算皇后肯饶过她,暗处要害她的人也不少。

    现在,众人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她自己,能自保无虞。

    而皇上,心里怕是比谁都煎熬吧?

    钱福摇了摇头,低头奋笔疾书。

    马骢出门时,夜幕已经降临。他却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又去了趟衙门,并且拿了套锦衣卫夜晚外出办差的夜行衣带上,又折回了紫禁城。

    他利用职务之便,绕近路从西华门出,到了西苑。快靠近内安乐堂时,才寻了个地方换上一身夜行衣。

    正欲施展轻功越过房顶,从上路去到那边,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惊得他本能扣住来人手腕准备反击!

    那人似料到他的动作,倏地翻掌滑出,旋身转到他面前,一边轻声说道:“是我!自己人都不认识了?!”

    马骢这才得以看清,眼前这个与他穿着一样的夜行衣的“自己人”,除了牟斌,还能有谁?不禁扯了扯嘴角讽刺道:

    “你堂堂指挥使,没的身份来干这偷偷摸摸的事。”

    “嘘,”牟斌边谨慎探看四周边又埋怨,“你还说我呢,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她!我这榆木脑袋都能猜到,你铁定是要去探探她好坏的。快走吧!”

    牟斌说完径自一跃,马骢听到他说榆木脑袋,便愈发想那个常骂他榆木脑袋的李慕儿,抿了抿嘴急速跟上去。

    牟斌毕竟身为锦衣卫实务统领,领路十分上道。两人很快避过各处守卫,落到安乐堂院内。

    这地方着实冷清,人人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紧闭屋门,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可如此一来,他们怎么知道李慕儿住在哪间房呢?

    两人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得北边一个大房间里传出哐当一声陶瓷坠地的碎裂声,惊的他们赶紧朝那边掠去。

    此时还是牟斌尚存着些理智,一把拽住就要往里闯的马骢,示意他莫轻举妄动。又用掌风狠狠拍开了一扇窗户,拉过他躲到一边见机行事。

    李慕儿刚使计故意打翻了赵掌司递上的汤药,两人都被窗户突然打开的闷响声吓了一大跳。

    李慕儿索性不再解释,起身去关窗,一面开口道:“姑姑,都说这春风拂面,想来最是惬意。怎的今晚这风吹得这样迅猛?我看是要变天了,就不劳烦姑姑再为我煎”

    “药”字梗在喉咙里还未发出,李慕儿瞪大了双眼看着窗边突然冒出的,正摘了面巾笑吟吟冲她打招呼的两个脑袋,手一下子僵在了窗沿上。

    “女学士,奴婢谨遵上头旨意,不敢违抗。奴婢还是再去为女学士煎一碗药吧。”

    “是,”李慕儿回过神来,赶紧把窗关上,道,“药还是得吃的。那就麻烦姑姑了!”(。)

第九十六章:歪脖子树() 
赵掌司一走,李慕儿又重新打开窗户,高兴叫道:“你们这么快就来看我了!”

    马骢翻窗而进。

    牟斌却在外面道:“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快些说话,我替你们把着风。”

    李慕儿放心点点头,还想再探身同牟斌说话。马骢却已经将窗子一关,握住她臂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你没有得疫病是不是?你好好的对不对?”

    “咳咳”李慕儿作势虚咳,又推开他道,“骢哥哥,你离我远些,保不准我真得了疫病,可是要传染的!”

    马骢哭笑不得:“还能开玩笑,看来好的很!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李慕儿笑笑,并且拍了拍马骢胸口,示意他安心。

    这个动作看似亲昵,此刻却让马骢倍感无奈,“你就不怕皇后害你吗?”

    李慕儿呼气,“她已经害了我啊。她不就仗着有孩子,把我赶离了职位吗?”

    “现在是赶离,等日子久了,她还不想法儿把你斩草除根吗?!”

    李慕儿闭了闭眼,沉吟片刻,又扯开话题道:“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哈哈,看着像打家劫舍的,牟斌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也陪着你瞎胡闹吗?”

    “你少跟我打混,”马骢并不理会她的顽笑,反而脸色愈发严肃,“我来就是要问问你,到了此时此刻,你愿不愿意随我离宫,离开皇上?”

    李慕儿默默退了两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才回应道:“骢哥哥,我也还是那个答案。”

    马骢自嘲一笑,他虽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却还是不死心,“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皇后怀了嫡子,如今母凭子贵。从此他的身边,恐怕再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一席之地?”李慕儿快速打断了他的话,“骢哥哥,这偌大的皇宫,皆是皇上的立身之处,我为何会没有一席之地?”

    马骢愣了愣,终于问出了一句他早就想问的话:“慕儿,你既然心仪皇上,为什么不干脆做他的妃子?”

    李慕儿默了半晌,每个人都想这样问她吧。也对,天下女子有几个不想嫁他,何况她对他情根深种?她当然也希望他做自己的夫君,可是除了他对皇后的承诺,她还有她的固执啊。

    苦笑一声道:

    “骢哥哥,你怎么不想想,李氏慕儿,怎能冠上皇家之姓?”

    李氏

    是啊,这个恐怕早已被众人忘却的姓氏,这个关乎家仇的坎,虽然看似垮了过去,但要更近一步,她马骢的拳头握了握,心想如果与她情投意合的是自己,恐怕因着他们父亲的嫌隙,此生她也是不肯嫁他为妻的。

    再换位思考了下,马骢突然觉得朱祐樘也有他的无奈,“可若是皇上纳你为妃,才能留你在身边,光明正大护着你。”

    “不。就算我什么也不是,他也会来救我出去,让我留在他身边。”

    她竟是这样想的?她竟如此相信他!马骢急了,“那他为何什么也不做?你到这里以后这么久了,他为何不马上来看你?万一刚才那碗药真的有问题,而你又没有打碎它,是不是今晚你就死在这里了?”

    李慕儿居然还笑了出来,站起来展开双臂道:“我才来这儿几个时辰,哪有很久?我这不是还没死吗?你呀,就是关心则乱。皇后只想我离皇上远些,倒也未必非得杀我。你放心吧,他会来救我的。”

    “我可不敢拿你的性命冒这个险。”

    “骢哥哥,我意已决,你又何必再多费唇舌。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世上除了他,就属你对我最好。可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吊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了,好好去找门亲事,正经成家才好。”

    马骢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转移,瘪瘪嘴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呢?只许你傻,就不许我傻吗?”

    “只许你傻,就不许我傻吗?”李慕儿反问,过去推着他往窗边走,一面还不忘交代道,“你得帮我去找一下银耳,她一定急坏了,你告诉她我很好。还有,下次你若能再来,把我未做完的女红活拿来。还有我的剑,拿来我好防身,还可以解闷”

    马骢听她絮絮叨叨说着,闷闷说道:“没有下次。下次我可不来了,活该你折在这儿。”

    李慕儿停步,缓缓点头道:“哦,不来的话就最好了。”

    马骢气的不轻。

    李慕儿嬉笑开窗,发现牟斌立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遥遥望着东面皇宫方向,便忍俊不禁问道:“牟指挥使,看什么呢?”

    牟斌回身看了她一眼,笑答:“没什么。你们说完了吗?说完我们赶紧撤吧,此地不宜久留。”

    “嗯。谢谢你来探我,快把你家这匹烈马带走,我怕他打我。”李慕儿拍拍马骢肩膀,又亲手帮他把面巾蒙上,目送他们远去。

    初春的夜晚,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有风拂过脸颊,带着丝许夜凉,却是平静柔和。李慕儿的心里亦平静柔和。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放弃她,可她不这么认为。

    他一定会接她回去,他一定会。

    突然的开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定睛一看,是赵掌司又端药而归。

    这次却多了一只碗。

    赵掌司将药当着她的面倒入两只碗中,对她说道:“女学士,喝药吧。”

    李慕儿心想,她是怕她再砸了药碗,所以多备了一碗?甚至还把整个药罐都拿了来,看来是非让她喝不可了。

    她无奈摇了摇头,随手拿过一碗,正琢磨着如何是好,那赵掌司却随即端起另一碗药,二话不说尽数喝下。

    李慕儿震惊道:“姑姑这是何苦?!”

    “女学士,”赵掌司放下药碗,用手揩了揩嘴角,仍旧恭谨道,“奴婢知道女学士怕这药有问题。皇后娘娘吩咐过,女学士若是不信,就叫奴婢一同服药,以证清白。奴婢哪敢不从?况且,奴婢可以保证,这药女学士近来一直在服,只是调理身子的寻常方子,绝对没有任何危险。”

    李慕儿更加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一定要喝药?我根本没病,这药难道是喝给别人看的吗?”

    赵掌司但笑不语。(。)

第九十七章:随遇而安() 
李慕儿了悟,不正是喝给别人看的嘛。

    既然是因为疫病而被贬来此地,总要叫人信服,不至于怀疑皇后初衷吧。

    乖乖地喝了药,李慕儿深深叹了口气。她从小就身强体壮,鲜有看病吃药的时候。可自从进宫后,明里暗里,好的坏的,不知用了多少药,想来便觉得讽刺的很。

    另一边,马骢和牟斌换下了夜行衣,正儿八经地出了宫。

    马骢突然平静说道:“刚才我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牟斌有一瞬惊讶,又立刻释怀回应道:“是啊,我差点就要动手。动静可不小,以你的内力自然能感觉到。”

    “是皇上对吗?”马骢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方向,低声问,“他为何不进去看她,就这么走了?”

    牟斌也很疑惑,又回想起片刻之前,他正在窗外打起精神把着门,忽然就看到院内身影落下。

    他猛然拔刀相向,却在看清对方后连忙收手,下跪谢罪。

    眼前人竟然也是一身黑衣隐秘装扮,手上还拿着把剑,他见过,正是李慕儿的剑。

    来人,自然是朱祐樘!

    他挥挥手示意牟斌噤声。刚要进门,就听到房里两人的争论声传出。

    她的一句“李氏慕儿,怎能冠上皇家之姓?”他的脚步便被生生定住,垂眸望着手中的剑,不再往前挪步。

    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静静听完里头谈话,一句也没有落下。

    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转身离去。

    牟斌只好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我猜皇上是被你俩刺激到了吧!”

    “不,他是怕她失望。”

    马骢说完这句,心情似乎更差,一路上再没有言语。

    李慕儿在安乐堂度过的第一晚居然睡得很好。她跟着朱祐樘早起惯了,这一大早的还是准时醒来。却想起自己不用再去当差了,心下不免有些难过,喝了几口清粥便讷讷地步到院中发呆。

    除了东配间的门上上了锁,其他房里几乎都住了人。随着天色蒙蒙亮起,宫人们陆陆续续地起来,大概是都听说了她得的疫病,见到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以后在这儿也不会有人陪她说话了,只能习惯一个人找乐子。

    其实这里的宫人活得十分自由,想躺着躺着,想起来起来。有钱财的托掌司买买药材,没钱财的就只能在门口晒晒太阳,或是病在床上听天命。可又有几个人甘心坐等生死?不然也不会不敢靠近她吧。

    算了,计较这些毫无意义。

    李慕儿看了眼门内的石影壁,发挥出打小上房爬树四处窜的技俩,踩着沿沿角角攀上了影壁。

    根本没有人阻止她。

    她更觉得有趣,一屁股坐到了檐上。

    待在高处,视野开阔了许多,甚至能瞥见那边最高的宫殿屋顶。她轻叹口气,嘴唇蠕动背起了尚书中的无逸。皇后常罚她抄尚书,她最喜欢的便是无逸篇,闲时常背,连她的鹦鹉莲子都能说上几句。

    可是在此地念“君子所,其无逸”,难免枯燥乏味,本来准备出来晒太阳的人都被烦得躲回了屋里

    李慕儿噘着嘴有一声没一声地又背了几句,余光却发现西面耳房里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正仰头仔细听着,时而学舌重复几个字,却又似觉得晦涩难懂,轻轻皱着眉歪头思索。

    她突然来了兴趣,遥遥对她说道:“你喜欢读书吗?”

    对方低头,并不答话。

    “我教你个简单的吧。”李慕儿也不灰心,手扶额头思索了下,道:“唔我们来念千字文,平白如话,最易诵记。好不好?”

    对方抿着嘴抬起了脑袋,却仍不言语。

    她的眼睛圆圆的,眼珠子很黑,这样的眼睛,极易给人一种灵气逼人的感觉。可惜她似乎是被关久了,木讷地没有了自己的个性。李慕儿想到这里更觉得可惜,顾自己一字一句念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对方开始用手指在地上轻划,最后索性也跟着念出了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兴王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李慕儿坐在萧墙上背对着他,正对底下不知何人滔滔不绝讲着道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我等虽然被贬在此,也不该虚度了光阴。看,背背文章既可解闷,又能陶冶情操,岂不快哉?”

    兴王困惑不已,绕过萧墙去看她在和谁聊天。谁料墙下空无一人,众人都在自己房里,只有少数几个探出脑袋来,却只是听她说话,丝毫没有在跟她交流的意思。

    逗得他捧腹大笑,“我当你又和谁混熟,原来是在自娱自乐!”

    李慕儿蓦然看到他,惊喜的不得了,猛地跳下来道:“诶,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

    几个眼力好的掌司也认出了兴王,忙跑过来叩首行礼道:“兴王万安!王爷贵体,怎可临驾安乐堂贱地?何况女学士疫病缠身,王爷该离得远一些为好。”

    李慕儿闻言,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

    兴王看在眼里,不爽道:“邵太妃让我来看看前阵子她宫里遣来的宫女,病好了没?邵太妃还等着她回去消假供职呢。”

    掌司们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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