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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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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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儿这才有了些反应,转身轻轻拉过银耳拿着针线的手,言语中带着几分愧疚道:“银耳,姐姐对不起你,本来我们可以出宫陪兄长过年。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去。”

    银耳忙反握住她手,“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喜欢怎么样,银耳都愿意陪着你的。可是看你这么闷闷不乐,银耳心里头也不好受,如果姐姐不高兴留在宫里,为何不求了皇上,回兄长家住几天呢?”

    李慕儿却垂了眼,没有答话。

    夜幕降临,宫里霎时喜庆了起来。欢声笑语不断,乾清宫殿中,朱祐樘和太后,太皇太后谈天说地,皇后还在养病没有出席。何文鼎一边指挥人侍候着,一边挂念着隔壁殿里的人。

    朱祐樘喝尽杯中酒,把酒杯放下,恰逢何文鼎过来,亲自为他斟满。朱祐樘抬眼看了看他,低声道:“你别再这伺候了,去陪陪她。”

    何文鼎窃喜,心内又不由感叹,明明皇上也是很挂念她的吧。

    来到雍肃殿时,却是一片冷清。银耳张罗着吃食,摆好了酒杯,正要唤她,被何文鼎抢先,“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李慕儿抬头看门口,一见是他,强扯了扯嘴角,道:“你不用回都知监,也不用在乾清宫吗?”

    “嗯,我可是奉了圣旨来的。”何文鼎说着把手上食篮放下,和银耳一起拿东西出来。

    桌上很快被放满,李慕儿望着他俩动作,心中满满都是感动,主动起身给他们倒了两杯酒。倒惹得他们顿住,彼此对视了一眼。

    李慕儿笑道:“谢谢你们陪我吃团圆饭,我这几年东奔西走,居无定所的,没想到今年倒在这宫里头吃上了年夜饭。来,我们一起好好过年,希望来年事事顺心。”

    何文鼎和银耳见她终于想通,高兴极了,忙着干杯喝酒,又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说笑起来。

    几杯水酒下肚,银耳的脸就红扑扑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笑呵呵说道:“姐姐,我都好久没唱歌了。今日我给你们唱一个吧,好不好?”

    “好啊好啊,”何文鼎看似老道,原来也是个不胜酒力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反正大家都顾着自个儿热闹,没人注意到这里的。”

    李慕儿听着他的话,心中又有些失落,狠狠灌了口酒。可这解忧杜康,醉了不该醉的人,她这想醉的,反而愈加清醒了。

    银耳的空灵歌声已婉转响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李慕儿手指点了点酒杯,非常不礼貌地打断她:“银耳,不要唱这个。唱我新教你的那歌词。”

    银耳点头,唱道:

    “高山流水,觅知音。伯牙遇子期。

    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恋君浓。

    明珠投君心,君心难窥测。

    问君何能尔,问君何所意。

    道世间,情为何物。

    非圣贤,孰能无过。

    怎堪说。

    费思量。

    无因。

    便无果。”

    窗外忽然映起烟火光亮,三人抬眼望去,自然是乾清宫殿前的天空灿烂。

    李慕儿突然轻语:“人人都会犯错,我是错了,可你怎么能将我全盘否定?郑金莲犯错,你不动她,皇后犯错,你护着她。可为何轮到我,却换来你这般仇怒?你对世人皆仁慈,为何独独对我,却如此狠绝”

    银耳没有听见她的话,醉醺醺托着头道:“姐姐,我好想兄长。”

    李慕儿收回视线,将银耳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道:“对不起,银耳。不是我不肯带你出去。”

    “只是我怕我这会儿一出宫啊,就再没有勇气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好友贺岁() 
初一天还没亮,拂晓时分,风格外的大。朱祐樘诣奉先殿,奉慈殿,太皇太后、皇太后宫行完礼,在华盖殿穿戴好衮服龙冕,端坐于大殿御座之上。

    锦衣卫陈设卤簿、仪仗于奉天殿丹陛及丹墀,设明扇于殿内,列车辂于丹墀。丹陛东西陈设着奏鸣御用音乐的乐队,同文、玉帛两案在丹陛之东。鸣鞭者四人,面北而立。

    身着金甲的大汉将军从正殿丹墀一直排列到午门之外,锦衣卫则设将军于丹陛至奉天门外,东西各设一列龙旗,排列于奉天门外。仪仗专用的骏马、犀牛和大象排列于文、武楼以南,东西向。

    身穿正式朝服的百官开始列队于午门之外,随鼓声由午门左、右掖门入,来到丹墀东西,朝北肃立。朱祐樘待执事官来到华盖殿向他行了五叩之礼后,启驾临奉天殿。

    鼓乐喧鸣地到了正殿,明扇打开,珠帘也卷起,尚宝司官员将御玺置于预先设立于御座之东的宝案之上。

    鸣鞭报时,百官排班行四叩礼。两名给事中来到文案前,引导序班官员手捧放置着“表目”的小几案由东门入,放置于大殿之内。展表官取表,宣表官来到朱祐樘御座前的珠帘外,高声朗读“表目”,百官跪聆。

    宣表结束,大殿内外的臣工集体跪拜,山呼万岁。代表百官向皇帝致贺的“代致词官”跪在丹陛之中致词:“具官臣某,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百官随韶乐再行四叩礼。

    又有传制官跪在朱祐樘面前请示了旨意,出到丹陛前高声朗读:“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百官再次山呼万岁。

    一番繁冗的仪式,可谓地动山摇。而李慕儿这里却是分外安静清闲。

    银耳昨夜醉了,才刚起床。出门便看见李慕儿已经穿戴整齐,拿着昨天喝剩的酒壶,望着东南方向,时不时往嘴里灌口酒。

    只好劝她:“姐姐,你怎么又在喝酒了?大早上的,当心伤胃。”

    李慕儿缓缓转头,嫣然一笑:“银耳,新年好啊。”

    银耳站在背光处,看着她笑靥如花,觉得她今日似乎格外美。可眼里隐着的那哀伤,又似格外深了。

    那边李慕儿又含笑喝了口酒,继续说着:“我早早就被外边儿纸炮声吵醒了。你看,我早将门闩在院子里抛掷了三次,你说这叫什么来着,跌千金对不对?”

    银耳见她有些醉意,便欲上前拉她。她却顾自往前走,还踩着院里石凳,爬上了桌去。

    忙叫她:“姐姐,你快下来,莫摔着了!”

    “银耳,你知道吗?我娘曾是名动京师的舞伶,她不会使剑,不会武功,却能将剑舞得比谁都漂亮”

    说完以双指比剑,在空中划了个剑花。

    银耳见她来了兴致,倒不愿阻挠了,只道:“姐姐想舞剑?我给你去拿。”

    “不要,”李慕儿叫住她,“我不想看见它。”

    银耳回身,见她又望向那个方向,低低笑了一声。紧接着突然优雅转了个圈,脚尖轻点,空着的手虚虚一扫,随之缓缓下腰,单足屈膝而抬,维持着这个柔美的舞姿,将壶中剩下的酒尽数倒入嘴中。

    裙摆扬在风中,只是简单两个动作,银耳却觉得足够惊艳。

    敲门声便在这时突然传来,却仅仅象征性地叩了叩门,一双大手便急切地推了进来,伴随着几个男子浑厚笑声:

    “莹中!”

    “快看看谁来了!”

    李慕儿受惊,酒壶脱手砸下,狠狠打在脸上,她还来不及呼痛,身子已失去平衡直往后倒去。

    幸好马骢眼疾手快,迅速朝前掠去,在她落地前及时接住了她,抄手将她抱起。

    而那边钱福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已扑过来一个小人儿,带着哭音叫他:“兄长,你总算来看我们了!”

    牟斌一只脚还在门槛外,瞠目结舌地望着里面两两相拥的画面,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余了。

    他正不知该进该退,钱福已推开银耳,爽朗安慰道:“银耳见了兄长怎的不高兴吗?我这不是来了嘛,给你们拜年来了!”

    李慕儿那边情况却不甚妙,马骢抽紧了声音问:“糟糕,伤着哪里了?”

    众人慌忙向她看去。

    李慕儿摊在马骢怀里,只手捂着脸,指缝里有丝鲜血渗了出来。

    “骢哥哥,快放我下来。”

    马骢依言照做,几人也围了过来看她。李慕儿看着眼前三个亲近之人,心底委屈被轻易勾起,眼眶刹那泛红。

    钱福急道:“这是怎么的,我这两个妹子,看见兄长来贺岁都不高兴吗?”

    “高兴,”李慕儿忙接口,“兄长,莹中高兴。可是,我的鼻子,好像断了。”

    “啊?!”几人惊诧。

    李慕儿噗嗤一笑,几人想想进门时她那高难度动作,又看看她此刻捂嘴而笑的狼狈模样,忍不住讥笑了她几句。

    李慕儿拿过银耳递来的帕子按住鼻子止血,随口说:“怎么跟青岩姐一样了”说完惊觉不对,钱福眼神已瞄了过来,赶紧圆回去:“我说面纱,面纱”

    又急忙打量起他们三个,笑嘻嘻问:“你们穿得好威风,庆贺礼结束了吗?”

    马骢答:“是,皇上叫我们过来看你。”

    “哦?他这么好啊”李慕儿眼色一暗,转向牟斌道,“牟斌,你今日,似乎格外有气势呢。”

    牟斌抚抚胸口麒麟,不好意思地说:“这你也能看出来?”

    马骢偷笑,对她解释道:“你真没看错,他现在可升做锦衣卫指挥使了,是我的顶头上司呢!”

    牟斌拿刀顶顶他,也对李慕儿说:“还不是托骢的福,好好的差事不要做,非要闹着当个大汉将军!”

    李慕儿歉疚看了马骢一眼,玩笑道:“那现在锦衣卫里你最大,以后我要是再被抓了,你可还得救我!”

    牟斌忙摇手:“不不,别这么说!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李慕儿看他还是这副忠厚样,吃吃笑起来。马骢见她开心,便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还好吗?皇后有没有再为难你?”

    李慕儿低下头,答:“没有。她真的病了。”

    钱福正和银耳说着话,闻言也道:“怪不得皇后免了命妇朝贺,怕是还没好吧?”

    “嗯,”李慕儿不敢再聊这个话题,忙转移他们注意力说,“兄长,你工于书法,我这儿还缺对春联,你快给我写。”

    银耳忙去拿纸笔出来,牟斌也抚掌道:“对对对,大哥的字写得可好了,我家的春帖全是他写的!”

    几人遂围着钱福看他写字。李慕儿却坐在一边抚着鼻子,无心地揩着血。

    刚才她傻笑,大家都以为她是说来逗他们的,此刻她却觉着,鼻骨看来真的断了,疼得她头昏。酒气也开始上来,心中到底有没有被这痛楚、醉意、欢聚之乐,冲淡些许愁绪,她也不知。

    马骢从纸上抬眼看她,觉得她似乎不太对劲,就走了过去,边用手指轻轻支起她脑袋,边问:“怎么血还没止住?”

    这一看,她满眼藏着泪,鼻梁左侧有些凸起,吓得他惊叫:“别动,鼻子真的折了!”

    “啊?!”几人又纷纷看过来。

    马骢仔细看了看,道:“幸好只是一侧,你忍着点,我得赶紧帮你移回去。”说着跨步到李慕儿背后,用两手拇指压住了她突起的鼻骨。

    李慕儿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咔擦声,以及鼻上突然传来的强烈痛意。

    “啊”她疼得闭了双目大叫出声,眼泪汩汩流出。(。)

第七十八章 换朕争取() 
而众人却没空顾她,忙着朝刚才随着她尖叫声冲进门的某人行礼作揖。

    那人示意他们免礼,匆匆奔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溢出的鼻血手足无措。

    李慕儿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所有情绪都随着鼻骨的复位倒退回去。索性拿手蒙住了双眼,试图盖住眼泪不让他们瞧见。

    可忍不住,忍不住就哭出了声。

    啜泣着说道:“我好疼,怎么会这么疼他叫你们来做什么?来带我出宫吗?他真这么不想看见我?呵,真是可笑啊,我还要这么贱地赖在这里,你们说,我可笑不可笑?”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抚在鼻下,轻轻为她擦拭着不知是鼻血还是鼻涕。她没有闻出他的味道,却认出了他的声音:

    “你不可笑。是朕可笑”

    李慕儿的手猛地放下,睁眼慌乱起身,躲到马骢身侧作揖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起身时看到朱祐樘的手指上沾着她的血,本能地将手中巾帕递上,可递过去才发现帕上也全是血,想收回却已来不及,被他一把接了。

    朱祐樘盯着上面斑斑血迹眼色暗了暗,方起身道:“文鼎,传御医。”

    “文鼎不用,”李慕儿忙阻止,“骢哥哥帮我接好了,没事。”

    朱祐樘招招手,“你过来,朕看看。”

    李慕儿却几不可见地退了一步。

    他人没注意,马骢可看在了眼里。

    她刚才说的话,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脑中轰的乱套,马骢只知道本能地伸手挡在了她前面,偏偏还是执刀的那只。

    气氛突然凝重到了极点。

    朱祐樘压抑着翻腾情绪,又低低说了一声:“莹中,过来。”

    李慕儿眼睛深深闭了闭又睁开,眨落模糊视线的泪水,重重呼了口气,终于迈步欲向他走去。

    马骢却已失了理智,不肯撤手,反而慢慢说道:“皇上,若不想看见她,请让臣带她离宫吧。”

    李慕儿正将手放在马骢臂上欲推,闻言也是一震。随后生起浓浓惧意,她害怕,怕马骢的话正合了他心意,怕他又骂她有多么不堪,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赶她走

    手下不由抓紧了马骢。

    手臂传来痛意,马骢回眸望她,见她似陷在什么痛苦的回忆里,心中更加确定。若是早知如此,多少次都该狠下心将她带走,顾什么忠孝礼仪,管什么后果严重,都该狠心将她带走!

    朱祐樘亦定睛凝着她,数不清的愧疚卡在喉咙,沉声道:“若是,朕不肯呢?”

    李慕儿手稍松,又听到朱祐樘柔了声音:

    “莹中,从来都是你在努力留在朕的身边,这次,换朕争取你。”

    李慕儿的手滑落下来。

    “银耳,将她的剑找出来,给朕。”

    银耳犹豫间,就看见朱祐樘的眼神瞥过来:“立,刻。”

    银耳再不敢违抗,进房拿出李慕儿的双剑呈上。

    朱祐樘接过,嘴角微微翘了翘,按下那颗红色玛瑙。双剑弹出些许,隐约可见剑脊龙凤图案。他抽出龙剑,将剑鞘连着凤剑扔向李慕儿,并道:“龙凤成双,我这把是龙剑,你那把是凤剑。”

    李慕儿方接住,他已挥剑攻向马骢,马骢早有防备,刀脱鞘飞出,竟也无丝毫顾忌,迅速反击。

    钱福摇头叹气,拉过银耳退避一边。牟斌是刚刚才发现原来皇上也喜欢女学士的,正在“骢是不是死定了”和“要不要搬个小板凳观看他和皇上打架的难得场面”间忐忑。何文鼎把门紧紧关上,闪躲着挪到李慕儿身边看她。

    李慕儿盯着二人,一个穿着正式的飞鱼服,一个显然是换下了衮冕过来的但依旧常服华丽。他们此刻不像与她比划时那样不能用内力,所以战况十分激烈。

    马骢武功高强她知道,可让她惊讶的是,朱祐樘的招数多变,似集百家所长,居然与马骢对上数招都不见逊色!

    难道他上回是让着她,故意输给她的?

    何文鼎啧了声,拉拉她衣角,道:“你还愣着,快叫马骢住手啊!伤了皇上怎么办?”

    李慕儿回神,果见马骢毕竟实战经验丰富,片刻已处于上风,忙用衣袖掩住脸喊道:“哎呀,我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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