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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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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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朕,不开心吗?”(。)

第二七三章: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李慕儿的错觉,总觉得这句话他已说过无数次。

    总以为在万岁山那一舞表明心迹后,总以为在离别了那么久的淡化后,对他的感情早没放在心上了。

    怎么这会儿,又有心动的感觉呢?

    心头砰砰直跳,想要蹦出胸口似的,李慕儿默了好久,终忍不住说了句扫兴的话:“是是皇上,莹中顺利完成了任务,回来了。”

    朱祐樘眉头拧了一下,缓缓挺直了背脊。

    这个傻丫头,总是在他热情高涨时,胡乱泼他一盆冷水,好气人哦!

    钱福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却拘谨尴尬的样子,不禁偷笑出声,“皇上来得未免太突然了,若是下官正走神思念着的人儿忽然出现在眼前,那下官怕是也要恍如梦境,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愧是金科状元,朱祐樘立马被钱福的话逗乐,勾起唇角道:“原是如此,倒是小生唐突了。”

    他说着还退后一步,拱手拘了个礼。他穿着随意,青衣直身简洁之至,这副文气模样,活脱脱一个邻家的风流才子,哦,不,穷酸书生!

    李慕儿想到这儿,捂嘴绽放了容颜。

    却听那穷酸书生又道:“女学士舟车劳顿,在家洗尘也是应该。可是私归私,公归公,也是时候该随我去上工当差,领二两俸禄了”

    “怎么才二两?!”还未等李慕儿质疑,钱福便大着胆子埋汰道,“不去不去,我家妹子容颜俏,二两银子怎够?”

    “那要多少?”

    “五两!”

    “兄长真是狮子大开口,三两吧,不能再多了!”

    “成交。”

    李慕儿满头黑线地随着朱祐樘回了宫,春秋月都好,雍肃殿的景致,一分也未曾改变。

    朱祐樘满面堆笑,看来心情极为愉悦。

    可他越是如此,李慕儿便越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这一切。这种心上压着石头的感觉,甚至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他却还是轻快,“陈家公子可好?”

    李慕儿不由回忆起那个半是书生气半是颓废影的陈阿牛,只能答道:“还好。”

    朱祐樘见她答是答了,却站得离他极远,便冲她招招手。

    李慕儿不敢拒绝,哒哒上前几步。

    “他可有为难了你?”朱祐樘脸上的神色,关切中还藏着几分隐忍,眼尾还略带了丝疲倦。看来这些日子他也没有休息好。

    冰凉的小手忽地被裹住,李慕儿难免有些动容,轻声回应道:“不曾,我计划得很好。”

    朱祐樘这才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劲。说话的语气,若是平淡冷漠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完全的平淡冷漠,倒有点像小孩子家家偷了吃后,既高兴又发慌的感觉。

    “怎么了?”朱祐樘终于正色了起来,“你有话对朕说,是不是?”

    他没有强迫她,而是用软绵绵的态度引导她,李慕儿感激,抿了抿嘴准备开口。

    可就在她张嘴欲语时,门外传来了萧敬的声音:“皇上,荆王那边,出了点变故。”

    “怎么了?”朱祐樘与李慕儿几乎同时开口。

    “太皇太后,先皇上一步,去了锦衣卫狱。皇上要不要赶紧过去看看?”

    太皇太后向来对荆王有些好感,可今时不同往日,要是见到荆王后出了什么差池,可就不妙了。李慕儿想到这里,忙催促朱祐樘道:“皇上快去吧。荆王毕竟是堂堂藩王,确实得快些处理他的事才好。”

    “好,”朱祐樘没再婆妈,转身离开。待走到院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吩咐道:“莹中,你一会儿去乾清宫等朕,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处置荆王为妥。”

    他还是信她的。

    李慕儿重重点头。

    而朱祐樘出了门,与萧敬一同往午门方向快步行着,突然开口道:“萧敬,你们信中所言只是个大概,此番在蕲州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与我细细说来。”

    乾清宫殿,气氛十分沉静。李慕儿兀自走上台阶,步到案前,默默整理起摊着的书卷与折奏。

    过了会儿,门口突然有响动,李慕儿赶紧抬头,却发现只是何文鼎。

    “莹中!”何文鼎见了她倒十分惊喜,“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此行可还顺利?”

    “嗯,”李慕儿微笑点头,“挺顺利的。你呢,一切可好?可有找到对食的伴儿?”

    挤眉弄眼,还怼怼他的肩膀,这样的女学士,仿佛回到了最初认识时候的模样。何文鼎说不出来的开心,捧腹哈哈道:“别闹了,我要找,也得找个你这样的啊!”

    “我这样的?惹是非,闯祸端的?”李慕儿自嘲,随即又转移了话题问道,“文鼎,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皇上的身体还好吧?”

    “嗯,入了夏,咳嗽易寒的老毛病总归好了些。就是啊,”何文鼎摇头叹息状,“没你在的乾清宫,冷清不少。”

    李慕儿听得不由发笑,“怎么我才走两个多月,你们都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你们?还有谁?”

    反问她的可不是何文鼎,而是殿外大步跨进的朱祐樘。

    他情绪看起来还算平静,可不知是不是李慕儿的错觉,似乎与方才在雍肃殿有些不同了。

    “皇上”两人作揖,退到一边。待朱祐樘坐于上位,李慕儿刚要答话,却被何文鼎抢先禀报道,“通政使司右通政毛伦大人在东华门外求见,据说已经等了好久了。”

    “通政使司?传。”

    “是。”

    这位毛伦大人,片刻觐见,他看起来极为老实,眼神直直的,神色正正的。通政司右通政,受理臣民密封中诉之件,不知他是因此而得此位,还是得此位后变得如此清正。

    李慕儿还在腹诽,便听朱祐樘问道:“毛爱卿有何事如此心急,等不到明日早朝时上奏?”

    “回皇上,臣是听说了荆王入狱的事,便想起一桩事情来,”毛伦面色凝重,看来确实是急坏了,“此事不速速与皇上澄清,微臣只怕食难下咽。”(。)

第二七四章:密疏真相() 
通政司,就是收受、检查内外奏章和申诉文书的地方。毛伦既然火急火燎要见朱祐樘,必定也就是奏章文书上面的事。可他一提到荆王,李慕儿便感到后背发凉了起来!

    朱祐樘不明就里,还宽慰道:“爱卿何出此言?此番荆王落网,也有你的功劳。若不是你及时将樊山王的密疏呈递了上来,朕还不知道荆王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虽然这樊山王,检举不及时又不完全属实”

    “皇上,”在朱祐樘顿了顿的当口,毛伦忙插嘴道,“微臣要奏之事,确与密疏相关,但并非樊山王的密疏!”

    李慕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转眼看朱祐樘,他只是一脸茫然问道:“那是谁的?”

    “是,两位被荆王害死的镇国将军的。”

    “什么?”朱祐樘脸色起了些变化。

    “皇上,上回微臣收到两位镇国将军联名上书的密疏后,便赶紧将之递了进宫。”毛伦犹豫了一下,看来他为此事也纠结得不轻,“微臣虽不知信中所书,可今日听闻两位郡王遇害,再联想到樊山王的密疏”

    朱祐樘站了起来。

    “微臣只是想来同皇上确认下,”毛伦愈加弯下了腰,继续道,“皇上,可曾看过两位镇国将军的密疏?”

    自古至今,拦截密疏的事儿多有发生,很多情况下,都是不了了之。偏逢着毛伦这个缺心眼儿,听说两位镇国将军被荆王囚禁而死,便忍不住联想到,他们会不会是因为同樊山王一样写密疏弹劾荆王,才沦落到这种下场?

    可为何皇上看他们两人的密疏后毫无动作,见樊山王的密疏后却立即派人去查探了呢?

    唯有朱祐樘接下来的话,才能让他想通个始末。

    朱祐樘回答:“朕,从未见过见滏和见淲的密疏。”

    真相大白。

    在场几人的心却再难平静。

    毛伦急着解释:“皇上,微臣不敢欺瞒皇上,那封密疏,臣确确实实亲自送到了何公公的手上!”

    何文鼎一惊,倒不敢妄加分辨。

    朱祐樘也并不认为何文鼎会做什么手脚,只是保守问道:“平常这密疏,毛爱卿都是习惯亲自交予朕,方能安心。为何偏偏那一封,是借文鼎的手递进来的呢?”

    “那是因为,那几日,皇上在雍肃殿办公,不许臣等随意进殿打扰。”

    朱祐樘心头咯噔一下。

    余光不由地瞥向那个小人儿,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单薄的身体似乎也不太稳。

    只能先遣毛伦退下,“此事朕已知晓。爱卿尽可放心,并非你失职之过。今天的谈话,爱卿便放在心里,无需外传,朕自会查清。”

    “是。”

    毛伦离开后,殿内氛围变得尴尬了起来。

    何文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尴尬于久别重逢的两人,为何皆是默默不语?

    “文鼎,去冰壶酒来,为女学士洗尘。”

    “是,皇上。”何文鼎一面感慨着自己可真是杞人忧天了,一面欢喜地快步出了门去。

    李慕儿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朱祐樘站着,侧颜对着她,那种庄严、尊贵与冷漠,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李慕儿不敢仰望,又忍不住仰望。

    半晌,他缓缓转身。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李慕儿感受到了他眼里的震动。

    “随朕进来。”

    轻移莲步,李慕儿怯怯跟上。

    门开,门关,手搭在门上,李慕儿真不愿回头。

    “回头看着朕。”

    李慕儿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望着地面,脚尖一点一点画圈。

    “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李慕儿心底本就内疚不已,此刻在他的逼问下,终于爆发,扑通一声跪下道:“皇上,那封密疏,是臣拦下的。”

    对面好久没有动静。

    自然没有动静,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朱祐樘此刻的震惊。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赐她、陪着她的雍肃殿中,她将一封呈给他的密疏截下。

    她意欲何为?

    “你没有看,对不对?”心底里,朱祐樘还是选择相信她的善良。

    这让李慕儿愈加内疚。

    他懂她,她却瞒了他。

    “嗯。”她点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慕儿默然。她从回京就想解释的事情,此刻却还是没有整理好语言。要从何说起呢?要怎么回答呢?为什么?为了墨恩?

    等不到她的回应,朱祐樘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控制你的荆王手下,没有抓到,是不是?”

    “是。”李慕儿再次点头,心中满涨的负疚感将要溢出,她含着泪水,狠狠磕了一头道,“皇上,微臣没有救出两位郡王,微臣错了,这回微臣真的做错了”

    朱祐樘忽然想起,她远赴蕲州之前,两人在乾清宫争执是否允她前往的对话,她对他说:“你不知道,我做了一件非常糊涂的错事,如果此番我不去,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补救了。”

    现在想来这错事儿,当是指那封密疏。

    虽说不知者无罪,她因为并不知晓密疏的内容,才会被人利用。

    可以她的性格,她一定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两位镇国将军。

    所以她才会自告奋勇去荆王府。所以她才不惜舍身入勾阑,不惜装疯卖傻置自己于危险境地。

    她心里的压力,一直默默独自承受着,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亦不敢告诉任何人。

    她确实做错了。

    她错在,没有信任他,没有依赖他。

    朱祐樘有些不高兴。

    更何况,她之所以不敢告诉他,大部分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那个名叫墨恩的人吧。

    萧敬的话语似乎又盘旋在脑海之中,她与他同住一屋他对她百般关爱荆王心腹手下共几百人,一网打尽,唯独他,没有抓到

    如果再将她俩的关系往细了想,他为什么要控制她?她为什么在清醒之后不直接供出他,还要替他隐瞒?

    乃至,她拦截两位镇国将军的密疏,其实也是为了他?

    “你知道这样做不对,却还是背着朕做了。莹中,这个墨恩,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竟然可以让你背弃自己的原则,为他冒这样的险?”(。)

第二七五章:甘愿受罚() 
萦系心头的疑惑与不满,终究还是这样直接地问出了口。

    看着她梨带雨的模样,朱祐樘本该安慰她,这不是她的错。即便她无意中被人利用,附带了一些责任,可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谁又能料到她会造成这样的果呢?

    但是,此刻却是满肚子的火,只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为什么,愿意这样为他付出?

    “皇上,微臣”

    “莹中,这里没有外人,你别这样叫我!你当初为他偷密疏时,可没这样叫我!”

    李慕儿难过,那一天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假意要午睡,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她起身时他安睡的眉眼忽然想起巴图孟克与其木格,也想起了巴图孟克是怎样对其木格的,李慕儿心戚戚,抬头确认道:“皇上是不是觉得,微臣背叛了皇上?”

    朱祐樘被问住,他俩之间,要说背叛,也不应该是她。可这件事情上,当她那一日暗中偷取密疏时,确确实实背叛了他这个皇帝。

    “是。”

    话赶话,便说到了这个份上。

    她却还是不肯提那男子分毫。朱祐樘胸口沉闷不已。

    他果然恨死了她。李慕儿几欲崩溃。

    “你还是不肯说?”

    末了,朱祐樘又问了一遍。可惜他这一问,挟了太多私情,倒显得大公无私了

    李慕儿想答,也不知如何答了。

    此刻告诉他自己与墨恩之间如何互帮互助的点滴,岂不是愈加激怒他?

    李慕儿叹了口气,想到那两条冤魂,唯有垂首道:“皇上,微臣窃取密疏,罪不可赦,愿随皇上处置。”

    “你!”她这是一心认罚呢!朱祐樘对她逃避的态度很是不满,往日对待他人的平和温顺似乎尽数消失,怎么也做不到不放在心上了。

    好好好,还能说什么呢?她想受罚,他便遂了她的愿好了!

    “莹中,你很好。你说得对,你犯下的错,事关重大,朕若不罚你,如何对得起两位镇国将军?朕罚你削官为婢,从今天开始,你便去文渊阁,当个整理书籍的宫女吧!”

    “臣奴婢,多谢皇上从轻发落”

    “你!”

    朱祐樘额头川字更深,拂袖离去。

    他的背影决绝,李慕儿唯有含泪目送。

    回来的路上,只期盼着快些见到他,哪曾想过因荆王一案可能发生的种种事端?

    李慕儿唯一欣慰的是,窃取密疏的事已经被发现,无需再暗藏腹中饱受折磨,而始作俑者的自己,也实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至于墨恩,不复相见,便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了吧

    留都南京。

    虽已是月上西楼,可街上的繁华依旧不见消弭,仅次于京城。沿街的店铺都还未关门,尤其是林立的酒楼中,喧闹声此起彼伏。

    谁也不曾注意到,一个掩着面的黑衣人,快马从一座私宅中奔出,经过那喧嚣的街市,又朝北面急行而去。

    马上之人,正是墨恩。

    他无意于两侧的烟火流连,面无表情不愿停顿哪怕一眼,而片刻之前,如此冷漠的他却在那处气派的私宅中,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地俯首与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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