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才需要墨恩啊”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李慕儿吃了一惊。(。)
第二五三章:戏子周鑑()
不过,李慕儿很快平静下来。她早就想到,张氏身后有高人指点,且这个高人必定已与自己打过照面。
那么,毫无疑问,定然只能是他了,周鑑。
“娘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
李慕儿没有起身,倒不是不尊重他一个戏子,只是一想到他满腹心计的样子,总是让她感觉不适。
“先生多礼了,还是随小少爷,唤我声老师吧。”
周鑑倒也不放在心上,兀自笑道:“他们都道老师埋首于书,没料想居然对荆王府的人脉如此熟络。”
李慕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周鑑可不像张氏那么好糊弄,要不露痕迹地与他合作互赢,李慕儿还得更加小心。
“先生过奖,我也是听墨恩说的。”
周鑑听到墨恩二字,心头一喜,“墨恩果真愿意与我们合作?”
我们?
李慕儿终于抬头正眼瞧他,此时张氏早已起身,乖顺地站在周鑑一侧,两人挨得极近,关系好不暧昧。
看来周鑑不止是张氏的军师。
李慕儿不屑地把眼神挪到一旁,摇摇头表示否定,“墨恩不会管这些。”
张氏急了,“那你怎么戴着我送的镯子!”
周鑑将她一拦,镇定道:“墨恩不管,老师管也行。”
谁都看得出来,墨恩对他家小娘子爱逾性命,拉了她入伙,哪怕他日东窗事发,墨恩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鑑端的是这心思,李慕儿岂会不知,她也不去说破,拿下腕上的镯子道:“我只是为了小少爷。他是个好孩子,相比于朱祐柄,他更适合做这荆王府的主子。”
张氏哪里想到她说话如此直接,差点就要过来捂住她嘴叫她轻点。周鑑倒极为满意,推回那镯子道:“老师说得对极了。只不过这点小心意你还是收着,凡事都讲个你来我往,公公平平,如果只是老师一味付出,我们的心里反倒是不安的。”
那当然,没有这镯子,以后怎么有证据证明,墨恩与他们是一伙的呢!李慕儿明白这个道理,她递还镯子只是为了表明立场,此时再与他们推辞,倒显得节外生枝。这样想着,在张氏肉痛的眼神注视下,她将镯子复又套上了手腕。
周鑑面露笑意,安心坐了下来,问道:“老师是否已有计划?”
李慕儿瞄了眼殿外,轻声道:“墨恩派了近卫跟着我,我行事诸有不便,今日我们私下交谈,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里。我会告诉他实情。但是,周先生务必不要再出现在此处,以及我身边。”
周鑑与张氏对视了一眼,点头应是,“我都是是从后头进来的,那护卫没有发现。”
李慕儿颌首,“我没有什么计划,只有一个人,她可以帮你们。只不过,我现在被监视着,总不能单独见她,所以今后我会写信请她帮我办事,你们要做的,便是绕过墨恩的眼线,帮我们传递信件。”
“好,这有何难?你每日为檩儿上课的时候,把信交予我就是。”张氏高兴答应,想了想又好奇问道,“不过,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李慕儿表情似笑非笑,“茆音。”
“茆音?”张氏大惊失色。
就连周鑑都面露异色,“老师怎么会与她搭上线?这可是个人物,捉摸不透啊”
“捉摸不透?”
“不错。你若说她忠贞,她可算是荆王在府中难得宠爱的几个女人之一,”周鑑说到这里难免侧头看了眼脸色尴尬的张氏,“可若说她不忠贞,她又能收了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心”
“忠不忠贞,要看和谁比。”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李慕儿有心想再打听一下何氏,“若是与府中的另一位王妃相比,其他任凭是谁,都配不起忠贞二字了,不是吗?”
周鑑与张氏却似乎并不愿多提这个何氏,“老师言重了,有些人有些事,是王府中的忌讳,与我们要做的事情无关,还是不要随意碰触的好。”
要通过他们靠近何氏,看来是不可能了。李慕儿失望之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惹他们怀疑,只得先写了两封信,一封是让他们转交茆音。而另一封,是给陈阿牛的。随后便在近卫的跟随下,匆匆回了住处。
到了晚上,墨恩熄灯前,果然忍不住走到她床边,弯腰问道:“莹中,今天王妃叫你过去,所为何事?”
李慕儿坐在床沿,盯着他的眼睛,忽而抬起手来,吓得墨恩脸往后退了退。
李慕儿不禁笑了出来。
墨恩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发现她手上多出的好看镯子。
“这是,王妃送的?”
“嗯。”
墨恩看她很是喜欢的样子,就不忍将它取下了,叹了口气道:“喜欢的话戴着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李慕儿望着他深邃的眼神,她知道他明白收下这镯子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似乎并不介意。
李慕儿决定趁热打铁,补充了一句:“我喜欢小少爷。”
墨恩沉默了半晌。李慕儿顾自把玩着玉镯,心中却如同鼓锤,紧张不已。
好在墨恩最终只是同往常一般冷冷一哼,轻飘飘地说道:“你喜欢就好。”
李慕儿如释重负。
躺到床上,李慕儿还在想一个问题,便是今后怎样避开近卫,和孙瓒见面。
孙瓒这个秘密,就连张氏那边也必须瞒着,那怎么才能瞒过他们所有人,设法与他通消息呢?
“莹中?”
“嗯?”
李慕儿思绪翻飞中,被墨恩突然的呼唤吓了一跳。
“还没睡?”
“嗯。”
月光映在窗户上,婆娑的树影时不时晃动着。周围很安静。墨恩大概因为躺着的缘故,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今天我听到一首诗,‘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这大概是李慕儿第一次听到他文绉绉地念诗,虽然有点班门弄斧的味道,可李慕儿却意外地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他显然还没有念完。
他忽然停顿了下,“唔”了声道:“可惜,我没有听全。你能不能告诉我,后面那两句,是什么?”(。)
第二五四章:荡子之妇()
李慕儿本能地接道:“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空床难独守
说出口,李慕儿便有些后悔了。
他笑她曾做过青楼女子也就罢了,这句空床难独守,实在让人脸红。
李慕儿尴尬,那边墨恩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这几句诗,跟我们现在的状况可真像啊,是不是?”
李慕儿想说不是,可怎么跟他说好呢?
墨恩不知她内心震荡,还自言自语说着:“当时在城北荷池意识到那个人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怎么他今天,是要真情大告白吗?
“在京城把你弄丢后,我真的很难受。不是因为我怕你泄露了我的秘密,真的不是因为那个。我只要想到,最后在那种地方找回你,想到弄丢你之后你可能受过什么苦,我就后悔得不得了。”
这话听得李慕儿有些内疚起来。
“不过还好,能找回来,就算是我的福气了。”
福气?李慕儿鼻子发酸,找回她,怎么会是他的福气呢
“你是不是在想,你可不是倡家女子?嗯,你当然不是。可我,却是正儿八经的荡子”
“不,”李慕儿终于开口,“荡子,指的是长期浪漫四方,羁旅忘返的人。”
“是吗?不是游子的意思吗?”听动静,墨恩应该是从榻上坐了起来。
“不是的,荡子和游子,义近而有别。荡子在外是游玩作乐不知归家,你呢?你在外是做什么?”
“是啊,我在外可不是寻欢作乐,”墨恩索性下了榻,盯着李慕儿的方向道,“往常我在外头,忙起来没完没了,这个住处,回或不回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可是现在”
李慕儿心头紧了紧,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靠近床边,他继续的话语近在咫尺,低低地夹杂着叹息:“我却每天期盼着早点做完事,好回来陪着你,不让你,独守空房。”
他的脸不期然出现在眼前,李慕儿睁大双眼,定定望着他。这个角度看去,他应该是蹲靠在床边,保持着让她安心的距离。
就是这样的安全距离,让李慕儿差点就红了眼眶。墨恩这样从来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人,到底是为她考虑了多少?
墨恩依旧不知李慕儿心中的澎湃,冲她笑了笑,甚至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道:“睡吧,我看着我的小娘子睡。”
李慕儿乖顺地闭上眼睛,却仍然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注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管会不会露出马脚,就凭着这一瞬间的心软,她突然闭着眼开口道:“墨恩,无论外头有多纷扰,可在这房里,你可以将一切放下。”
半晌,墨恩重重回应:“好。”
与茆音的合作,在张氏的帮助下,显得异常顺利。但是李慕儿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只找到人证,只听到口供,却掌握不到任何实际证据。
比如,朱见潭既然死于府中,那他的尸体呢?是在府中,还是被人运到外头处理了?
茆音自然不知,他人又是讳莫如深。
没有这些切实的物证,哪怕将来人人对荆王口诛笔伐,他也尚有开脱之词。
李慕儿一面着急,一面只能先打听到何氏所在,准备亲自去见一见何氏。
可怎么避开那近卫呢?李慕儿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老师,不如你和我的丫鬟换身衣服,我们将你的近卫引到别处去?”不敢告诉张氏实情,李慕儿只说是去找茆音,张氏便也忙着出主意。
李慕儿摇摇头,此人定是墨恩的心腹,不会这么容易打发。
“那,不如老师装作身体不适,叫他去找大夫?”
也不行,她若不舒服,恐怕近卫叫来的不是大夫,而是墨恩。
“那怎么办呢?”
“真是麻烦,将他打晕算了!”小少爷虽不知她们所为何事,但听着她们左右犹豫,快嘴插了一句。
李慕儿笑道:“你可打不过他。”
是啊,可打不过他李慕儿又往窗边望了眼,转头忽有所悟地看向小少爷,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跟着李慕儿的近卫,名字叫做宣威,和墨恩一样,性情冷淡,说一不二。被派了这个差事后,每次李慕儿上课,他便在书房门外立着,雷打不动。可这会儿突然看到小少爷气呼呼地跑出来,他也惊了一跳。
不过,他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不该管的事,他权当没有看见。
小少爷却像受了什么刺激,几步跑到他面前,猛地抽出他腰间的短剑,指着他道:“来,我们打一架,让本少爷出出气!”
“檩儿别胡闹!小心被伤着!”
“宣威,不许和小少爷动手!”
李慕儿与张氏一前一后奔了出来,宣威看了眼李慕儿,点头欲退到一边。
小少爷却不依,执剑往他刺去。本能地,宣威取过剑鞘一挡,把小少爷拨了开去。
“好啊,你居然敢跟小少爷动手!”张氏大喝一声,眼看着两人已打成一团,她忙推了把李慕儿道,“老师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前殿找墨恩过来,檩儿最怕墨恩了。”
“是。”李慕儿应着转身就走。宣威想跟,奈何小少爷真就缠住了他,要与他过招。他暗叹一声,心想只能等李慕儿将墨恩找来治这小子了
李慕儿明着说是找墨恩,暗着说是找茆音,其实却是要找何氏。可茆音住处在前院,何氏却被关押在极深的内院,李慕儿必须抓紧时间,快去快回。
紫禁城中有永巷,李慕儿待过,自然知道冷宫之冷。但饶是如此,进何氏住处时,李慕儿还是觉得背脊都凉了半截,莫名有种不敢往前的恐惧。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于鼻尖,而且这股子血腥味特别奇怪,似乎一层叠着一层,深深浅浅,浓浓薄薄,令人打心底不舒适。
“何夫人,你醒醒啊何夫人!”(。)
第二五五章:都梁王妃()
听闻此声呼喊,李慕儿再不敢有半分迟疑,忙不迭奔进房中。而眼前的场景,却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卧倒在地,背上血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光是这倒也罢了,偏她脚边一张踢翻的椅子,椅子上还挂着截断掉的布条。李慕儿抬眼一看,樑上也挂着布条,显然是有人想不开,却没成功。
这个妇人,不消细想,必定就是何氏没错了。
李慕儿忙招呼着惊慌失措的丫鬟将何氏半扶了起来,好检查她是否安好。
幸亏,应该是她本就受伤在身,布条没有系好,才保住了性命,不过昏迷了过去。
丫鬟在旁半是哽咽,半是恐惧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王爷吩咐过的,要是何夫人死了,是要我们赔命的!”
这叫什么道理,天天这样折磨着,却不给个痛快,难怪茆音不愿步她的后尘
李慕儿吩咐丫鬟:“你先别急,去烧些热水来,这里的事,包括我,别给人家知道了。”
“是!”丫鬟虽不认得她,却记得她是墨恩身边的人,哪敢不从。
待她走后,李慕儿输了些真气给何氏,硬是将她唤醒了过来。她的时间不多,此刻还不是同情她伤势身世的时刻,必须直奔主题。
“夫人,可是曾经的都梁王妃?”
何氏眯朦着双眼,或许是因为遭受的蹂躏实在太多,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称呼已过于遥远,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夫人,属下是都梁王府派来的人,奉命前来营救王妃!”
就像是长困沙漠的人突然见到了绿洲,何氏惨淡的眼眸中忽而一亮,颤抖着声音说道:“橺儿,是橺儿对不对?他怎么这么傻,他怎么还不肯放弃?他斗不过荆王的,不用来救我,就当我死了吧”
李慕儿听得心酸,却还是硬起心肠道:“王妃,荆王一日不除,都梁王府将永世不得安宁。你不能一味寻死,应当坚强起来,同属下里应外合,搜集荆王不法的证据,设法将他连根拔起!”
何氏狰狞面色不可思议地将李慕儿望住,“你疯了吧?这怎么可能?整个蕲州城都在荆王的控制之下,将他连根拔起?呵呵,简直痴人说梦!”
李慕儿蹙眉,她最怕的便是何氏这样忠贞不渝,却不肯奋力一搏的女子。
“王妃只需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我,都梁王是怎么死的?他死在何处?可有留下证据?”
而这番问话无疑戳了何氏的心窝子,她怅然若失,绰绰泪滴,勉强叙述起来那段过往
现任荆王的生母魏妃,天顺二年进封为荆王妃,育有二子:嫡长子是朱见潚,次子便是何氏的丈夫朱见溥。虽然朱见潚是世子,可魏妃平时却溺爱见溥,在处置金银服饰之类贵重物品时,总是双倍地赏赐见溥。
这让朱见潚心里愤愤不平。
朱见潚袭封荆王后,就将魏氏关在宫中,只给一些破衣烂衫、残羹剩饭,成化十年,魏氏终于被气得一命呜呼。
但荆王还是难解心头之恨,他也不管什么礼仪,令人将母亲的棺材从狗洞儿中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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