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父,大相国寺,当真没有第二个人跟那两位俗家客人接触过吗?”
小和尚道:“是的,女施主!”
卫涵英道:“那位主持大和尚呢?”
小和尚摇头说道:“主持师伯始终没有过问这件事。”
卫涵英诧声说道:“小师父,那就不对了,为什么未经主持允许,智圆大和尚他能擅自留俗客住,为什么别人都不过问,单单智圆大和尚这么热诚地接待那两位?”
小和尚道:“小僧不知道,也许智圆师伯跟那两位俗家客人,以前就认识,好像智圆师伯说起过……”
卫涵英道:“小师父,智圆大和尚怎么说?”
小和尚道:“智圆师伯说,他跟两位俗家客人中的一位的长辈认识。”
卫涵英沉吟说道:“长辈?长辈,这是……”
忽地抬眼说道:“小师父,我明白了,请带我去见主持,我要向主持告个辞,道个谢意。”
小和尚应了一声,迈步往前走去。
刚转过殿角,只见一名矮胖老和尚步履匆匆地进了主持禅房,脸上的神色好不惊慌。
卫涵英忙道:“小师父,这位大和尚是……”
小和尚道:“小僧的智广师伯!”
卫涵英道:“他这么匆忙,有什么事吗?”
小和尚摇头说道:“谁知道,大概是厨房里出了什么事!”
卫涵英道:“厨房里?”
小和尚道:“是的,女施主,小僧智广师伯负责大相国寺的膳食。”
卫涵英点头“哦!”了一声,没再问。
说话间已到门口,小和尚还没来得及禀报,只见适才那位矮胖老和尚急步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那位大相国寺主持老和尚。
卫涵英忙上前一步,道:“大和尚,发生什么事?”
老和尚老脸上难掩悲痛地匆匆说道:“女施主,没有什么事!”
说完了话,他颤巍巍地走了。
卫涵英没再问,迟疑了一下,她一声:“小师父,你请忙吧!”
放步跟了上去。
前面两个老和尚往哪儿走,她也住哪儿走,不一会儿来到了偏院,只见偏院月形门里站着几个年轻和尚,另外,偏院里还围着几个老和尚,像在看什么!
主持老和尚走近,月形门里的几个年轻和尚立即合什躬身,老和尚没来得及答礼,匆匆地进入偏院。
卫涵英跟了进去,几个年轻和尚见她是跟在主持之后来的,也没有阻拦没有问。
一进偏院,卫涵英看见了,她见那几个老和尚围着一个人,那个人躺在地上,身边有口井,全身湿淋淋的,肌肤白里泛青,两眼瞪着,嘴张着,好不怕人,那是个年轻和尚。
卫涵英入目情景再看那口井,她立即明自了八分,当即双眉一扬,走了过去。
只听主持老和尚颤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圆悬梁,悟能堕井,大相国寺何来大不幸,看来这清净佛门……阿弥陀佛!”
卫涵英走近,几个老和尚都看见了她,但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卫涵英径自说道:“大和尚,这位是……”
主持老和尚叹了口气道:“老衲智圆师弟的徒弟,悟能。”
卫涵英道:“是哪一位发现他堕了井的?
那矮胖和尚道:“女施主,是老衲刚才来井边打水,看见悟能在井里漂浮着,老衲当即找人把他捞了上来!……”
卫涵英目光投向地上悟能的尸体,道:“看样子,他堕井已经不少时候了,绝不是今天的事,今天堕了井,尸体不会漂浮上来。”
目光忽地一凝,她看见悟能的喉结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指痕,错非是身怀武学、目光锐利的她,换个人还真看不出来。她双眉一扬,转望主持老和尚,道:“大和尚,你说这位师父是智圆大和尚的徒弟?”
主持老和尚点了点头,道:“是的,女施主!”
卫涵英道:“那么我告诉大和尚,他不是自己投井的!而是被人用指力闭住喉结,然后再推下井里的!”
一众老和尚脸色一变,主持老和尚急道:“女施主怎么知道……”
卫涵英道:“不知道诸位大和尚看得见看不见,这位悟能师父的喉结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指头痕印!”
一众老和尚闻言忙转目投注,只听一名老和尚惊声说道:“有!有!我看见了,是有……”
主持老和尚身形暴颤,突然一叹,低头转身,颤巍巍地向外走去!
卫涵英忙唤道:“大和尚,请留步!”
主持老和尚缓缓回了身,神情黯淡悲凄地道:“女施主还有什么指教?”
卫涵英道:“好说,大和尚,刚才我曾告诉悟空小师父几句话,如今我愿拿这几句话再奉赠大和尚……”
主持老和尚道:“女施主请指教,老衲洗耳恭听!”
“不敢!”卫涵英道:“大和尚佛门高僧,当知佛家最重因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为恶者一时或能横行,但时候一到,他必遭天谴。再说,一啄一饮,莫非前定,也许这是劫数。所以我请大和尚以大国相寺及生者为重!”
主持老和尚悚然动容,合什躬下身形,道:“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老衲受教了!”
卫涵英淡然一笑,道:“大和尚不必客气,我请问一句,昨天有哪位大和尚见过这位悟能师父?”
一名老和尚道:“女施主,老衲见过悟能!”
卫涵英道:“大和尚,那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那名老和尚道:“昨天早上,在后院舍利塔前!”
卫涵英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和尚,还有哪位大和尚见过?”
只听另一名老和尚道:“女施主,老衲昨天也见过悟能。”
卫涵英目光转注,道:“大和尚,那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那名老和尚道:“昨天晌午以后,老衲见他从智圆师兄的禅房里出来。”
卫涵英美目中异采一闪,道:“大和尚,你没看错吗?”
那名老和尚道:“女施主,老衲不会看错的,大国相寺里总共不过几十个人,而且都天天见面,老衲怎么会看错?”
卫涵英道:“那就不会错了,多谢大和尚!”
转望主持老和尚,道:“大和尚,请允许我察看察看悟能师父的身上!”
主持老和尚道:“女施主是要……”
卫涵英道:“如今我还不敢说,大和尚稍时请自己看。”
主持老和尚一点头,道:“好吧,女施主请吧!”
卫涵英道:“多谢大和尚!”
随即她蹲下身去,伸手在悟能的尸体上摸索,摸着摸着,突然,她的手停在悟能胸口!
只停了一停,霍地她翻腕探入悟能怀中,摸出一物,那是一张折叠着的信笺,却被水浸湿透了!
主持老和尚睹状忙道:“女施主,这是……”
卫涵英道:“大和尚,容我看过后再说!”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已经合在了一起的信笺,当然,那免不了有几处破损,可是她毕竟还算完整地摊开了那信笺!
信笺上有几行字迹,但那墨渍已被水浸散,弄得模模糊糊,已很难辨认那究竟是些什么字了!
卫涵英随又把它轻轻折了起来,道:“大和尚,如今我可以说了,悟能师父之所以被害,那只因为他从智圆大和尚房里出来,这封信,该是给我的!”
主持老和尚脸色陡变,他还没来及说话,卫涵英已然接着说道:“诸位大和尚都请放心,这两笔债,我会替贵寺要回来的。言尽于此,告辞了!诸位大师珍重。”
浅浅施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只听身后主持老和尚道:“女施主,那封信……”
卫涵英回身说道:“大和尚,这是智圆大师父给我的,所以我带走了,只请大和尚记住,为贵寺之安全,为不再有类似惨事发生,适才事情诸位别声张外泄。以后凡有人再来,诸位更该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主持老和尚忙道:“多谢女施主,多谢女施主!老衲,省得,老衲省得!”
卫涵英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她出偏院进正院,刚到大殿前,只听大殿后传来一声痛呼,听声音,像似小和尚悟空。
她没有迟疑,双眉一扬,闪身扑了过去。
到了最后一看,只见小和尚悟空两手捧着脸跪在一株大树下,他身前站着个人,正是适才那中年汉子。
卫涵英火往上一冲,冷哼说道:“阁下好威风。”
那中年汉子霍地转注,这回卫涵英看了清楚他,凹睛、残眉、隆准,薄薄的嘴唇,一副奸滑阴狠相。
他一见卫涵英,猛然一惊,但稍时间性恢复冷静,冷然说道:“你这女子是谁?”
卫涵英没答理,缓步走了过去,近前向小和尚道:“小师父,你起来!”
小和尚可怜兮兮地,吓得白着脸,脸上的指痕掌印红肿老高,挥身发抖,竟没敢动。
卫涵英道:“小师父,别怕,一切自有我……”
伸手便去拉小和尚。
那中年汉子突然一声冷哼:“有你,你能怎么样?”
挥掌向卫涵英伸出的皓腕砍去。
卫涵英冷冷一笑道:“稍时自会轮到你,如今你给我站远些!”
左掌一抖,正拂在那中年汉子的肚子上,只听他大叫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呲牙咧嘴,头上都见了汗!
卫涵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伸手拉起小和尚,小和尚满脸惊恐,浑身仍在发抖!
卫涵英缓缓转注,冷然说道:“倚仗官势,骚扰佛门,已属不对,更何况你这七尺之躯动手打一个五尺童子,主要的你是对我。如今我来了,要怎么办,你说吧!”
那中年汉子支撑着站起来,咬牙说道:“你胆子不小,明知我是官家的人!”
卫涵英截口说道:“休说你是官家的人,就算你是大内禁宫里出来的,该打我仍是要打,你怎么办?”
那中年汉子厉笑说道:“怎么样?老子要……”
“叭”地一声,他脸上挨了一下,这下他脸上的红肿不下于小和尚,而且顺着嘴角滴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坐下。
卫涵英冷然说道:“再敢有半句不逊,我拔了你的舌头!”
中年汉子一句话没说,突然探手入怀‘铮”地一声掣出了一柄软剑,剑尖前指,他狞笑说道:“看来我不得不在这清净佛门里杀人了!”
小和尚一声惊叫,往后便退。
卫涵英冷笑说道:“除非你想血溅佛门,要不然你就……”
“就什么?”那中年汉子冷叱说道:“臭娘儿们,你纳命来吧!”
抖手一剑直刺卫涵英心窝!
卫涵英道:“我看你有多大能耐,敢对我用剑!”
跨步闪身,娇躯飞旋,同时左掌电出,“叭!”地一声正好拍在中年汉子执剑那右手背上。
中年汉子痛彻心脾,大叫一声,软剑堕了地,他抱着手便往后退,满脸是惊怒神色。
卫涵英道:“你想干什么,想跑?”
“跑!”字方出口,那中年汉子霍地转了身,他当真要跑。
然而,卫涵英比他快,脚下一提,那柄软剑直挺挺飞起,掠过那中年汉子头顶,“噗!”
地一声插在了地上。
那柄软剑还在抖动,卫涵英已冷然说道:“你再敢动一步,小心你那两条腿!”
那中年汉子机伶一颤,当真不敢再动。
卫涵英道:“转过来,我有话问你!”
那中年汉子很听话,缓缓地转了过来。
卫涵英道:“除非你不想活着出大相国寺,否则你就老老实实地答我问话,说,杀那两个和尚的是谁?”
那中年汉子颤声道:“那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卫涵英道:“我问你,是谁杀的?”
那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道:“我只知道那年轻和尚是尤领班杀的!”
卫涵英微一点头,道:“好,姓尤的他现在何处?”
那中年汉子道:“他,他现在鼓楼边上的一家客栈里!”
卫涵英道:“那家客栈什么字号?”
那中午汉子道:“是——是叫——叫‘吉祥客栈’!”
卫涵英道:“还有跟谁在一起?”
那中年汉子道:“还有,指挥使跟三个领班。”
卫涵英道:“这回锦衣卫派出了多少人?”
那中年汉子道:“四个班,共是四十个人!”
卫涵英道:“连指挥使跟领班在内,该是四十五个?
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道:“是,是,是的!”
卫涵英道:“答我最后一间,你们之中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她是何人?”
那中年汉子一惊,没说话!
卫涵英道:“别忘了我刚才说的,答我问话!”
那中年汉子只得开口说道:“她,她,她是公主……”
卫涵英一怔,道:“公主,她是朱棣的女儿?”
那中年汉子大惊张目,失声说道:“你敢直呼皇上……”
卫涵英道:“那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以篡位自立,是朱家的不肖子孙。答我问话,她是不是朱棣的女儿?”
那中年汉子白了脸,忙点头说道:“是,是,是,她是来……”
一抖索,倏地住口不言,天,连他也差一点直呼明成祖的名讳。
卫涵英喃喃说道:“她竟会是朱棣的女儿,她竟会是……”
突然一摆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中年汉子如逢大赦,拔腿便要跑。
卫涵英及时又喝道:“慢点。不许走前门,由后门出去。”
但,他刚出大相国寺后门,只听身后有人说道:“我不杀你,但要委屈你三天。”
陡觉脑后挨了一下,眼前一黑,立即人事不省。
当然,卫涵英不能让他回去报信。
其实,他泄露了不少机密,未必敢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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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单入虎穴报僧仇
卫涵英杀气腾腾地沿大街找上了鼓楼旁的吉祥客栈。
一进门,她便看见了尤子玉由后面走了出来。她只知道这个人她碰见过,并不知道他就是尤子玉。
这时候,尤子玉可巧也看见了她,一怔停步,然后一惊返身便往里跑。
卫涵英不比他慢,娇躯一闪已到了他的身后,皓腕抬处五指已扣上了他的左“肩井”。
尤子玉是老江湖,他机伶伶地一颤,没敢动,他明白,“肩井”要是落在了人手里,动,那是白费,只有更糟。
卫涵英冷冷一笑,道:“你很识相……”缓缓地把他扳转过来,接道:“你们那位尤领班呢?”
尤子玉一震,道:“尤领班,他,他出去了。”
卫涵英道:“出去了?有那么巧吗?我不难为你,可是你最好说实话!”
尤子玉目光一转,忙道:“他,他在里头。”
卫涵英冷冷一笑,道:“这才是,你带我去找他,记住,不许跑,没有我的话也不许叫,我就在你后面,你不会比我快。”
翻腕一推,尤子玉踉跄冲了进去,卫涵英跨步紧跟在他身后往里面走去。
里面是一大间院子,两进,尤子玉带着卫涵英直往最后一进走,显然,锦衣卫的四个班住在二进后院。
进了二进后院,尤子玉停了步,他没回头,道:“到了,姑娘,可容我唤一声?”
卫涵英道:“你唤吧!”
尤子玉立即扯着喉咙喊道:“尤领班,尤领班,有人找你……”
他这阵大喊,惊动了整个二进后院,本来在外面的愕然瞪目,原先在屋里的,都跑出来看究竟,听他“尤领班’、“尤领班”地直叫,没一个敢答腔。
最后,把那位指挥使惊动了,上房里跨出了陆谳,他抬眼凝注,冷冷说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尤子玉的本意就是想把他叫出来,如今他一见陆谳出来了,背着卫涵英,忙递眼色,躬了躬身道:“禀指挥使,这位姑娘要找尤领班!”
陆谳老奸巨猾,极工心计,这个他哪会不懂?当即大剌剌地一点头,从鼻子里“嗯!”
了一声,转望卫涵英,道:“你要找尤子玉?”
卫涵英冷然说道:“不错,我找他!”
陆谳道:“你是他的什么人?”他这是有意讥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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