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小侠!委屈点,忍到底!”
竺瑞青心想:“好呀!还要忍受,要是等会你说不出个所以然,你这臭嘴化子叫你变成裂嘴化子!”
竺瑞青愁眉苦脸的,好容易从臭嘴化子身下钻了出来,即见大黑马旁一排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那少年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头戴文生巾,身着绿绸长衫,打份斯斯文文的,一派公子哥儿气派,就是鼻子微曲,双眼起棱,嘴唇也嫌太薄,显得这人既阴险又狡滑,而且十分寡情。
那老的六旬上下年纪,精气充沛,双眼中神光炯炯,两太阳穴高高坟起,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人内外两途俱都十分了得!
在这二人身后,另站着四名彪形大汉,一色暗青劲装,背插分水钢刀,一个个神定气足,全非庸手!
这时却听那少年阴阴笑道:“李五爷!你又看错了,这老化子也是个浓泡!”那被称李五爷的苍眉深锁,一脸迷惑之色的道:“这就怪了,老朽总有一点没看错,这匹马可是一匹千里龙驹,不信你三少爷你就试试!照说能骑这千里宝马的人,怎会一点不懂武功?”
那少年人一听说这匹大黑马是匹千里龙驹,双眼一睁,脸泛欢笑,不见他拧身作势,身形斜纵而起,飘然落在马上。
这大黑马既是宝马,那有不识主的,少年人跨上马去,尚未坐稳,大黑马屁股一颠,竟将那少年从马头上抛了下来。
这少年人大概也是不善骑术,仓卒间更没防到大黑马会来此一着,竟将他倒栽葱似的,头下脚上抛了下来。
眼看脑袋就要着地,那李五爷“哎哟!”一声惊叫,急急抢前营救,忽见那少年身子一扭,双脚已然及地,稳稳的站在那里。
却听他道:“李五爷,你叫什么?你把三少爷看扁了,倒是这畜生可恶,三少爷非要骑它不可了。”
口中语末毕,人又腾身而起,朝那马背上落去。
这大黑马可也乖巧,见他纵来,立即往前一冲,竟来到竺瑞青身旁,两个大鼻孔中直冒气,低低叫个不停!
那少年二次没骑上,心中更怒,猛然一纵,身形如电,一把就将那马笼头紧紧的抓住。
这一来,那大黑马更是疯狂般的叫着跳着,少年人虽抓住了笼头,一时竟也制它不住。
那少年心中好不恼怒,大街之上,谁不认识他鄱阳君主丁覇天的三少爷,连一匹马也没法制住,能不叫他大大的丢脸。
当下也不管是什么宝马,猛然一掌,直朝马头上击去!少年人适才露了两手轻功也十分高明的。
这显见其一身武功,定也非凡,这一掌要被他击下,大黑马纵然是匹宝马,怕也难逃一死!
竺瑞青至此,心中大急,人可以忍受,这马可受不了,若然他这时出手相阻,岂不又是前功尽弃?
臭嘴化子此刻虽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意思是不要他出手,他也准备不顾一切的先救马要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听一声银铃尖叫:“你敢!你敢!”
少年人闻声一怔,这声音又脆又亮,分明是一少女的娇暍!
这少年人生来好色,就是见不得女人,闻声心就酥了,抬起的手臂,也不禁停在空中。
可是,他探首四寻,围观的人群中,那有什么少女,连个妇人的影子,看都没看见。
蓦地,凌空一点绿影,直泻而下,有如流星殒石般,少年人一时不知来的何物,探掌往上就劈。
这点绿影,不用说,读者诸君也知道的,来的是绿鹦鹉笑鹦,他非但较大黑马更灵异,也更厉害。
只见它双翅一收,直沉半丈,接着双翼疾展,横里袭至,一啄两爪,疾朝少年面门抓来!
少年人一掌劈出,还没看清来的何物,再待双爪一啄袭至面门,方始看清是只尺来高的绿鹦鹉!
这使他心中又惊又骇,赶快双掌齐出,一掌护住门面,一掌反朝绿鹦鹉抓去。
只是,他鸟没抓着,蓦觉掌背上一阵剧痛,收掌看时,手背上已被连皮带肉,抓下三大条,鲜血淋淋,痛不可当!
少年人又惊又怒,抬眼看时,绿鹦鹉已飞上半空,就是他本抓住的大黑马也随着绿鹦鹉跑了。
少年人绝没料到无缘无故遭此挫辱,被大黑马抛下马来,还不算,最后竟被一只扁毛畜生抓伤手背!
这少年不禁移怒於竺瑞青,俊目一瞪,眼中已闪动杀机,却见竺瑞青蜷伏地上,悚悚而抖。
少年人似乎有虐待狂般,见竺瑞青这般畏惧,非但毫无同情之心,且“哼!”了一声,道:“那鸟儿是你的吗?”
竺瑞青惊惧万分的颤声道:“不是………不是!连………马………也不是………小人的!”
那少年又哼了一声,突地怀中抽出一条七八尺长的软鞭,骂道:“管你是谁的,竟敢伤本少爷,先叫你吃顿鞭子再说!”
一语方毕,扬鞭就欲击下!
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这是一个府城,竟容这小子加此横行覇道,蛮不讲理,还有王法吗?
臭嘴化子此刻已然躲过一旁,竺瑞青要是再装下去,就得忍受一顿鞭鞑酷刑,要是不装吗?又恐怕误了大事,心中正自衡量轻重之际!
“呼!”的一声,对方软鞭已然抽下,直打在竺瑞青的颈脖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痕。
竺瑞青“哎哟!”一声痛呼未已,对方软鞭二次又已扬起!
竺瑞青自出山以来,那受过这种痛苦,眼看被对方这一顿鞭子抽下来,不打得他半死才怪!
竺瑞青心想:“我可不能让对方这样活活的抽个半死,纵然因此误了事,也只能看事办事,走一步算一步!”
竺瑞青正准备,待对方二鞭袭到,立即将对方软鞭夺过,狠狠的回敬他一顿,惩戒惩戒这个狂妄的少年人!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一阵急遽蹄声,挟着银铃“叮当”声响,远远的即听一声娇叱道:“烈民,你又在无故打人,还不与我住手!”
随着叫声,一匹小红马,已直冲而至!
马上坐着一位红衣少女,马也红,少女穿的也是红,就像是一团火般,滚入场中!
红衣少女飘身下马,伸手夺过少年的软鞭,道:“爹是叫你出来查访敌人,是叫你乱打人吗 ?而且尽欺侮些不会武功的人!”
红衣少女说着,又指着那李五爷,道:“还有你五爷,也不劝阻他,让他任意横行,将别人打成这样子!”
李五爷立即哈腰道:“丁姑娘!是他………”
“他怎么样?你干什么的?”
红衣少女说着,将软鞭一摔,立即走到竺瑞青身前,查看竺瑞青的伤势,看他颈脖上一道血痕,有几处已在流血,忙柔声道:“还打了你什么地方,伤得怎么样?”
竺瑞青一听,顿时按住腰间,“哎哟!”一声,紧皱眉头道:“他………他还踢了我两脚!”
红衣少女柳眉一蹙道:“那恐怕受了内伤,我掺你上马,到船上给你吃两颗药,过两天也就好了!”
红衣少女说着,当真不顾嫌疑,当着满街看热闹的人,竟用手来掺竺瑞青!
那少年叫道:“姐姐!你………”
“你少管我!你将别人打伤,不该给人药吗?”
敢情他两竟是姐弟,可是却不大像,姐姐虽穿着一身红,却是脂粉不施,淡扫娥眉,自有一股清新脱俗之美!
而且,满脸英气,个性坦爽,与她弟弟那一脸狡滑暴戾之气,恰好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
然而,说也奇怪,这弟弟看到姐姐,居然服服贴贴,半点也不敢违拗!
竺瑞青即是装,就得装得像,他见红衣少女伸出玉掌来掺扶,忙道:“不敢!不敢有劳姑娘。”
口中说着,竺瑞青已自行翻身爬起了,可是,可是腰腹躬起,又假装“哎哟!”一声,又坐了下去。
那知,红衣少女果然豪爽,立即抓住他一条手臂提了起来,却听她道:“不要婆婆妈妈的,上马吧!要不给你一点药,驱散驱散你的内伤,你一辈子也好不了!”
竺瑞青要装也没得装了,遂不再客气,依命上马,红太少女立即牵马前行,走出数丈,竺瑞青回首看时,大街人已散尽了。
而那少年与李五爷等人,也走得没了影儿,却见那臭嘴化子仍然鬼鬼祟祟掩掩藏藏的跟在后面,且频频朝他使眼色!
自始至终,竺瑞青不知臭嘴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糊里糊涂的被他摆布得昏头转向,捱打捱骂,也受够了气。
如今,又朝他频使眼色,竺瑞青心想:
“你少使坏啦,没来由的害我捱了一脚一鞭,要不是这位姑娘相救,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
心中想到那位姑娘,不禁朝那姑娘背影看了两眼,只见她蜂腰肥臀,却也仪态万分。
少顷,已然出了西城,竺瑞青眼看四下无人,轻轻一叹道:“这真是打那里说起,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若非姑娘赶来相救,恐怕小生一命不保,姑娘救命大恩,小生没齿难忘!”
红衣少女似乎不喜欢听到这些话,只听她道:“你也就别埋怨了,少时再赔偿你一些钱也就是了!”
竺瑞青一听,糟!红衣少女竟把他当作敲竹杠的人了,像话吗?
这时,红衣少女忽然停步不走,扭头朝马后探视,一双美目中射出两道灿灿无比的精光。
竺瑞青不用猜,也知身后跟来的是臭嘴化子!
可是,这红衣少女竟能警觉后面有人跟踪,可见她也决非一般武林人可比!
X X X
竺瑞青心中一动,也没回首,就微笑问道:“姑娘看什么?”
红衣少女似乎毫无心计的答道:“一个瞎老化子,鬼鬼祟祟的!你认识他?”
竺瑞青一愕,立即“呀!”了一声道:“是那臭化子吗?真可恶透顶,若非他,小生今天也不致挨这顿毒打,他要跟来,我非得好好打他一顿不可!”
竺瑞青说话声音,十分粗重,彷佛有心让身后的臭嘴化子听到般!红衣少女朝他露齿一笑道:“你这一叫反倒把他吓跑了!”
红衣少女这一说,不知是有意无意,反将竺瑞青睑上说得一热。
少时,来至湖边,因为这不是码头,也就看不到船只,只是湖中帆影点点,放眼远眺,云水苍茫,烟波浩渺。
这时,红衣少女从腰间,取出一支半尺长的小银管,对嘴一吹,立即响起一声极尖细的声响。
湖边芦苇中“款乃”一声,荡出一只乌蓬小船!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丫环打扮的少女!
红衣少女叫道:“小莺!你将刀创药及百草丸取来,另带一条面巾,打湿水带上来。”
那船头的丫环,大概名字就叫小莺,只见她应声就往舱里钻,小船拢岸时,那小莺也从舱里走出,轻轻一纵跃上岸来!
竺瑞青翻身下马,左胯果觉隐隐作痛,这是因为他将全部功力散去之故,不过这也好,能随时提醒他的伪装!
遂跛着左脚,一摇一幌荡的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来!
红衣少女从小莺手中接着面巾药物,亲自为竺瑞青将颈脖上的血痕尘土抹尽,为他上药。
随后又取出两颗碧绿的药丸,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百草丸,功能………”
红太少女刚刚说得一句,忽觉眼前一亮,就她为竺瑞青颈脖伤处,敷抹刀创药的转眼之间,竺瑞青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只见他眉如剑、眼如星、鼻如琼瑶、齿若编贝,竟是个翩翩浊世的美男子!
红衣少女因兄弟无故伤人,心中不忍,才将竺瑞青领来,为他敷药疗伤,本准备再送他些银子,打发他一走了之!
那知,这一见,红衣少女不禁目瞪口呆,连话也楞住了!
原来,竺瑞青趁红衣少女在颈脖上敷药之际,已用那湿面巾,擦了擦满脸的灰沙尘土。
他倒不是有心想炫耀自己的英俊,而是因为适才伪装翻滚,所沾的满睑尘土,使他十分不舒服。
“小姐!你………”
身后的丫环小莺,忽然叫了一声。
红衣少女娇躯微微一震,顿时惊觉失态,不禁粉脸一热,双颊绯红,娇艳欲滴,只看得竺瑞青心中怦怦,热血滚沸。
随见红衣少女银牙一咬红唇,娇羞答答的道:“这是小妹家中祖传秘方所制的百草丸,功能疗治跌打内伤,虽不能有起死回生之妙,通常内伤,服后不数日就愈,公子………请服下吧!”
红衣少女在这以前,说话十分豪爽,真有帼国英雄之慨!
如今突然一变,居然吞吞吐吐,娇羞不胜,且已废去了你!我!改口称竺瑞青为公子,自称小妹,这其中有诈乎!
常言道:“那一个姑娘不多情,那一个少女不怀春?”
红衣少女双十年华,已似熟透的苹叶,一旦见到竺瑞青这般俊美的少年,怎能不芳心大动?
红衣少女说毕,春笋般纤纤玉指,挟着黄豆般大两颗绿丸,递了过来,竺瑞青正待伸手接过,红衣少女忽地“哦!”了一声道:“忘了给公子取杯水来,请稍待………小莺!你………”
一语未毕,红衣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倏然住口,娇波流转,美眸含笑一笑,轻轻的道:“公子若不嫌弃,何妨请到舟中小坐,取水服药!”
竺瑞青本可不用水,也能将这两颗黄豆般大的药丸吞服下的!
只是,臭嘴化子适才所导演的一幕,至今仍使他如坠五里雾中,莫名其土地堂。
而红衣少女又是那位少年的姐姐,他正好趁机一探虚实,与臭嘴化子相晤后,多少总能稍有帮助,遂道:“只怕打扰了姐姐!有所不便。”
红衣少女实比竺瑞青大这么一两岁,竺瑞青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他虽然从没叫什么人做姐姐,可是这一声姐姐也叫得十分自然。
红太少女一听竺瑞青应允,已然喜不自胜,忽然听到“姐姐”二字,芳心立即如小鹿撞般,咚咚跳个不停。
可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她一张粉脸,顿时脸如巽血,且红遍粉颈!
只见她轻加灵燕般,一跃而起,掉过脸去“噗嗤!”一笑道:“公子如此称呼,实不敢当,请随小妹下船来吧!”
说罢,又复一纵,已飘然落下小船。
竺瑞青立起身来,拂了拂遍身尘土,方踽跚着走到岸边!这小船虽说拢岸,却因这里并非码头,小船离岸,仍有七八尺高下。
若是在平时,竺瑞青一点足就可飘身而下的。
可是,他现在要装作一个全不会武功的人,就不能不稍加琢磨了,七八尺并不算太高,普通人敢不敢跳?
他这拢眉踌躇,主意未定,忽听身后小莺道:“公子身手不便,小莺助公子一臂之力!”
竺瑞青耳中语方听毕,左肋下已有一条玉臂伸入,挽着他的手臂飘身而下,这小船并不大,而红衣少女仍然站在船头,他二人一起落下,这小船那里受得了。
那知,当他与小莺落足船首时,小船也只不过微微的起伏了一下,随即停住不动了。
从这一点看来,船后那丫环,必然也有一身极俊的武功,其丫环的武功,就这般了得,红衣少女的一身耐能,定然非凡。
竺瑞青就船首盘膝坐下,红衣少女立即递过来药丸与水,竺瑞青也不客气的接过服下。
他也就刚刚服下药丸,忽觉船身一荡荡的,张目一望,小船已然离岸,掉了头向外驶。
竺瑞青心中一怔,红衣少女已然开口道:“鄱阳湖乃我国五大名湖之一,湖水清晰,景致优美,湖中烟波浩渺,一望无涯,小妹世居湖中鄱阳山,公子若无事,何妨趁此一游,小妹愿执响导之责!”
竺瑞青一听,这才是郎有心来妹有意!
只是二人目标不同,他是趁机一探虚实,而对方却是情爱作怪,梦入幻境,想入非非!
那想到,却遇到个铁石心人,他一心忠於他的爱妻萍儿!
当日采虹仙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