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颗玉珠的发簪,装着几块碎银的钱袋,还有一块手巴掌的牌子。
狱卒拿着牌子打量着,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随手扔到桌上。接着又拿起那支发簪端详着,揣进自己的口袋。
牛昊默默地看着那个狱卒,把他那张脸记在心里。
那支发簪,是七奶奶的。
在三岔路口,牛昊曾凭着那根发簪捡回一条命。是牛昊的宝贝。
所以牛昊得记牢那个家伙。
就算有一天被砍下了脑袋做了鬼,也要回来找他讨要。
跟麻杆嘀咕了半天,管狱的领头走过来。刚刚那个狱卒拿起钱袋递过去,脸上带着笑。
领头的拿起钱袋掂了掂,揣进口袋里。随即冲着那个狱卒吩咐道:
“叫上几个人,把何少爷带到下面去,好好招待一下。”
那个狱卒点着头,冲着外面喊了声:
“老赵老李!”
随着喊声,外面有人答应着,接着两个彪形大汉走进来。
领头的深深地瞥了牛昊一眼,转身走了。剩下那个狱卒,冲着刚刚走进来的两个人说道:
“留下一口气,别给打死了。”
其中一个点着头,走到牛昊面前猛地一拳打在牛昊肚子上。
绞动的剧痛让牛昊不由得弯下了腰。
被喊来的两个人,一个姓赵,一个姓李。
两个人把牛昊一路拖着,拖进监狱的地下牢房。
牢房的面积并不大,石砌的墙壁,上面挂着各种行刑的工具。
两个人把牛昊拖进牢房,随即扒光了牛昊身上的衣服,把牛昊绑在了一个木架上。
对于牛昊是谁,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又是因为什么惹恼了管狱的头儿,被要求特别招待,两个人根本不问,也不在乎。
绑好了牛昊,其中一个从墙上摘下一根木棒,在手上掂了掂。
木棒的另一头带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尖刺并不很长,不会一根刺刺进身体里就弄得人伤重不治。却足以在皮肉上刺出一个个冒血的针眼。
手拿木棒的家伙把尖刺的一头放到炉火上,让火焰烧掉粘在尖刺上的肉屑发丝,接着抡起来打到牛昊的背上。
牛昊带着一声闷哼。
密集的尖刺离开身体,撕扯着皮肉。击打的疼痛化作撕裂的疼痛,牛昊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一个人抡动木棒,一下下打在牛昊身上。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牛昊。直到那个人打累了,就站起身接替上去。
两个人轮番上阵,殴打牛昊。
牛昊拼着命地惨叫,叫到声嘶力竭。直到捱不住,昏死过去,被那两个家伙用水泼醒,重新开始。
牛昊不会向两个人哀求,因为没有用。
他们两个,老赵和老李,在监狱里就是为了折磨人的。
两个人把墙上的工具轮番用了一遍,想必是真的累了,把牛昊从木架上解开来。
没了木架的支撑,牛昊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直接瘫倒在地上。
其中的一个,冲着房门外面喊了一嗓子。
没多久,一个狱卒走了进来。斜着眼睛打量着瘫倒在地上的牛昊,问了句:
“这是谁呀?”
两个人默不作声,就好像根本没听见那个狱卒在说什么一样,转身离开了牢房。
那个狱卒在牛昊身边蹲下来,端详了半天,才看到牛昊原来还有一口气。接着冲着牛昊问道:
“喂,问你呢。你谁呀?”
牛昊挣扎着睁开被打得红肿充血的眼睛,瞄了一眼那个狱卒,回了句:
“你大爷。”
“你个王八蛋!”
那个狱卒一个高跳起来,转过头看着挂在墙上的东西。看了半天,觉得自己也就会用个皮鞭。旋即摘了下来
牛昊一直以为,皮鞭这种东西,抽在身上会非常疼。
可是跟刚才那些行刑的工具比起来,皮鞭简直就是用来松动骨骼,揉搓皮肤的小玩意。
那个狱卒几鞭子下去,牛昊竟然连个呻吟都没法出来。那个狱卒也觉得很没意思,扔下皮鞭,伸手搭住牛昊,向外拖出去。
嘴里还自顾自地说道:
“来,大爷,让我给你找个透光通风的单间,好好伺候着你。”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牛昊,看到黑漆漆的方石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也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惹上那两个瘟神。”
狱卒嘴里嘀咕道。
70章 对面的狱友()
负责给牛昊分配牢房的狱卒姓马,自称马头。四十来岁的年纪,干干瘦瘦的。
说起来,他也称得上是个头儿。地下一层的牢房,都归他管。
关在马头这层牢房里的,个顶个都是重犯。虽说不是每一个,都等着捱到秋后就给咔嚓了。这辈子也是捞不着重见天日了。
关着牛昊的牢房,面积很小。小到躺在里面,想要伸直双腿都很困难。
顶头的墙上开着一扇窗,窗口还不足牛昊的那张脸大。中间加着铁栅栏。
窗外,是地面。
大概是总有狱卒在附近的墙上便溺,所以总有一股浓烈的尿骚味,从窗口飘进来。
牛昊躺在牢房里,已经试不出来,身上的疼痛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因为牛昊的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发出疼痛。遍布在胸前背后的伤口,全都在向外渗着血。
对此,牛昊没有一点办法。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还会有接下来吗。
牛昊觉得,他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接下来了。
甚至于,比起现在的惨状,能够被一刀砍下脑袋,反而是个解脱。
牛昊当然不想死。
牛昊答应过江藏娇,如果她出了事,就算闯进空明山,也要把她救出来。
可是牛昊自己都身陷囹圄,还谈什么救出江藏娇。
隔着铁栅栏的牢门,一个声音冲着牛昊“嘘嘘”地响起来。牛昊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对面的牢房里,一个家伙趴在铁栅栏的牢门上,冲着牛昊在嘘嘘地打招呼。
“怎么称呼?”
那家伙问道。
隔着铁栅栏,能看到一张瘦削的面孔,面无血色。
牛昊躺回到地上。
挣扎的身体会撕扯身上的伤口,让身上的痛楚变得格外明显。
“我叫杨飞。”
对面的家伙倒并不在乎牛昊对他不理不睬,继续说道:
“我的真名,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说起我在江湖上绰号,可能就会吓你一跳。妙手飞!”
没听过。
牛昊躺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房顶。突然又坐起身,看向对面的家伙。
妙手飞是谁,干什么的,牛昊真的不知道。
因为牛昊根本算不上江湖中人。
但是刚刚,牛昊明明看到对面那家伙,伸出在铁栅栏牢门上的,是两只胳膊。胳膊的前面,并没有手。
牛昊忍着疼坐起身,直愣愣地看向对面牢房。自称妙手飞的家伙已经看出牛昊的内心所想。向着举起两只胳膊。
两只胳膊上光秃秃的,并没有手。
“你想知道,我这么一个没有手的家伙,会被人叫做妙手飞?”
林飞冲着牛昊笑起来,说了句:
“那你要陪我说话。”
一个没有手的人,为什么会被人叫做妙手飞?
牛昊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身体一仰,躺了下去。
“你浑身是伤,伤口流血,躺在那里,伤口很快就会溃烂。”
林飞又说道。
“我们这些人,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小房子里。地上脏得很。”
牛昊深吸了口气,重新坐起身。
林飞在对面牢房里接着说道:
“你不想伤口溃烂,活得生不如死,最好站起来。等到身上的伤口结痂,再躺着也不迟。”
看着牛昊,林飞又问了句:
“你为了什么进来的?”
牛昊随口答道:
“谋反吧。”
听到牛昊的话,林飞哈哈笑起来。
牛昊不明白林飞在笑什么。
杀头的重罪,那么好笑吗?
林飞哈哈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直等到笑够了,才又说道:
“青阳府这一次来的大老爷,明显不行。太平盛世,歌舞升平。老百姓安居乐业。哪里会有人想要谋反。想要绊倒什么人,做做做功课下点工夫吗。搞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名堂。失败。”
说着,林飞又冲牛昊说道:
“你信我,就站起来养好身体。谋反重罪是一定要上报朝廷的。会有专职下来核查,逐一罪状落实,才能定罪。不要等到有一天,有人来给你昭雪了,你却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牛昊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林飞又问道:
“你是青阳城人?”
“算是吧。”
牛昊嘀咕了一声算是回答。
起码,我是在青阳城被抓的。背的,也是青阳城里最有钱的主,何家大少爷的锅。
“那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林飞说道:
“青阳城里有一个富户,姓陈的。”
姓陈的,富户?
牛昊问道:
“有多富?”
牛昊是从村里来的。在牛昊看来,在青阳城里有个住处,能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就算是富户了。
林飞说道:
“家有产业,在西城有自己的宅院。”
牛昊看着林飞,反问了一句:
“你认识他?”
林飞哈哈笑起来,说了句:
“我们可是老相识了,交情深的很呢。”
按照林飞的说法,那个姓陈的富户,应该就是陈大官儿。
牛昊住的,原本就是陈家大宅。
牛昊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林飞,陈大官儿已经死了。脸上长着一字横眉的家伙闯进陈家,把阖家上下全都杀了。
牛昊问道:
“你跟陈大官儿那么熟,他就没来探望你?”
林飞哼哼笑着,说道:
“我也是奇怪。陈大官人有段日子没来关照我了,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刚刚进来,对外面的情况熟悉。所以我才想问问你,是不是熟悉这个陈大官儿。”
牛昊正想跟林飞说出陈家遭遇的祸事,林飞却又说了一句:
“陈大官人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如果我妙手飞有朝一日出去了,还要跟他相会呢。没了陈大官人,我林飞连活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听到林飞这句话,牛昊改口说道:
“我知道陈家大宅在哪,也知道陈大官儿是谁。但是不熟。素无来往。”
牛昊这句话虽然让林飞有些失望,却也是情理之中。
青阳城那么大,单单是西城里住着的富户,就成百上千。那些人之间怎么可能都相互认识。
牛昊问林飞:
“那你是,哪里人?”
林飞抬起头看着牛昊,问了句:
“你当真没听说过妙手飞?”
牛昊摇了下头,林飞的神情间流露出失落,低声说了句:
“这才过了多久,我妙手飞的名字,就被人忘了。”
71章 妙手林飞()
妙手飞,到底是谁?
牛昊终于对大名鼎鼎的妙手飞有了兴趣,妙手飞一下子来了情绪。
妙手林飞是盗贼。
不是侠盗,那种月黑风高之夜,搬空了官府的金库,然后全城的穷苦百姓、饥寒交迫的街头乞丐,每个人都分得了一份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渡过难关。
妙手飞不干那样的事。
妙手飞,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偷。
妙手飞有钱花不了,挖坑埋起来也不会与人分享。
最早的时候,妙手飞也是在大街上偷有钱人的钱袋。
后来偷出了名堂,就会有人许下重金,请妙手飞帮忙。
请妙手飞帮忙,当然是偷东西。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东西,就算花钱,也买不到。
而人的内心,恰恰又是越得不到,就越发心痒难搔。会让人不择手段。
偷的东西越来越多,妙手飞的名气自然越来越大,开出的价码也就水涨船高。
即便如此,妙手飞也从来不缺生意。
牛昊忍不住问道:
“那你都偷什么?”
妙手飞哼哼笑起来。
“不是我要偷什么。是雇我的金主,想要什么。”
接着,妙手飞又补充了一句:
“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牛昊其实想象不出妙手飞说的五花八门,到底有多五花八门。
不过看到妙手飞的表情。
看来是有很多东西,连见多识广的妙手飞,都理解不了。
牛昊好奇,问道:
“你给人偷一次东西,收多少钱?”
“我最多一次,收了金主三十万两。”
妙手飞说道。脸上的表情虽然很克制,但在眼神里还是闪露出骄傲来。
三十万两,那得有多大一堆?
牛昊实在想象不出来,脱口问了句:
“你能花完?”
妙手飞摇着头。
“当然花不完。所以我埋起来了。”
妙手飞说着,看了一眼牛昊,又说道:
“这些年被我攒下的钱,不说能买下青阳城,买下几条街,绝没问题。”
妙手飞说他这些年来从没失过手,牛昊忍不住问他:
“那你咋会在这里?”
问了这句话,牛昊就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说了句:
“我不该问。”
妙手飞深深地叹了口气,半晌说道:
“说起来,我来青阳城并不是干活的。我是来交差的。”
牛昊看着妙手飞,妙手飞接着说道:
“青阳城里有个大官人,想要一本书。我以为这趟活并不困难,就开口要了两千两。没想到差点害我丢了性命。就算要上二十万两也不为过。只不过,我早已经答应了人家,当然要履约,不能坏了我的名声。所以就带着偷回来的书,来了青阳城。”
青阳城里的大官人,一本书,两千两银子。
牛昊盯着妙手飞,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妙手飞接着说道:
“谁知道那个大官人,拿着银子拿走了那本书,转身就把我出卖给了衙门。害得我当天晚上就被抓进了大狱。那些官差抓我进来,对我的身份来历早已经一清二楚,知道天底下没有一把锁,是我妙手飞打不开的。于是干脆砍下我两只手,让我堂堂妙手飞,变成了没手的残废!”
妙手飞越说越气,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变得通红。
牛昊问道:
“你说那人,就是陈大官人吧。”
妙手飞看着牛昊,并没答话。
牛昊接着又问了句:
“那本书,装在一个檀木的匣子里,箔金册页上书写的都是让人看不懂的礼文。书名叫做逃引之术。”
听到牛昊的话,妙手空说道:
“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的确是檀木匣中装着一个金册子。这么说,你见过那本书了?”
牛昊摇了摇头。妙手飞接着问道:
“你没见过,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牛昊说道:
“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陈大官人已经死了。阖家上下,被贼人闯入,全都杀了。”
妙手飞一脸震惊地盯着牛昊,半晌说了句:
“你骗我。”
牛昊冲着妙手飞轻摇了下头,又说道:
“我来青阳城,住的地方就是陈家大宅。刚住进时,陈大官儿一家老小的魂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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