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纪安然被手机铃声吵醒。
“曝光！一定要曝光他们！”潘锦在电话那端义愤填膺，“我现在才看到你的短信，什么破公司，居然还勾结警方抓你！你还好吧？我叫个摄像陪你一起去公司闹吧！”
纪安然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坐起来。
她昨晚喝了酒，现在喉咙干哑得厉害：“怎么闹？我已经不算那边的员工了，也没办法再接触新药的资料……”脑袋渐渐清醒，她的理智也回来了。
她心有不甘，但现在没有证据，她闹也是白闹。
而且她也不习惯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那怎么办？”潘锦在对面拍桌子，咬牙切齿，“就这么被他们坑了？不行！我们部门还有好几个营销号，就算是没有证据，捕风捉影我也能写死他们！”
她要动用舆‘论力量，不能眼看着纪安然受欺负。
“算了，我还是去找新工作吧。”纪安然不想节外生枝。
可偏偏潘锦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不待纪安然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决定：“我现在就去写新闻，你等我好消息！别去找新工作，等着他们跪求你回去！”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中的忙音，纪安然长叹了口气。她很感动，有潘锦这样的死党帮她出头，可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公司怎么可能让她回去？她还是得找新工作的。
*********
在床上呆坐了许久，纪安然才放下手机起身。掀开被子的那一秒，她却不由一怔——
她的身上，还穿着霍斯寒的外套，这件质地不菲的大衣，经过她彻夜的“碾压”，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像是一团乱麻，全然没有穿在他身上的那种英挺。
接着，记忆也涌入她的脑海。
昨晚她被关在公司门外，却嘴硬着说拿外套，是他给她的狼狈下了台阶，还把衣服给了她……她还情不自禁地抱了他呢！想到自己的失态，纪安然便脸色发窘，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等等！
下一秒，她倏地僵住：在她喝多了以后，好像……亲了他？！
天！
这是真的还是幻觉？她怎么能放肆到那种地步？她要怎么面对霍斯寒？
各种尴尬的问题纷至沓来，纪安然全然没有答案，正为难时，门上却又传来“叩叩”两声轻响。纪安然不由一慌，探身出了床沿：“谁？”
“是我。”门外传来低冷沉稳的嗓音。
“乒！”
纪安然手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显然，这里除了霍斯寒，还能有谁？
42。042我的手机呢？（）
霍斯寒蹙了蹙眉。
他没等到她来开门，却听到她的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动静，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纪安然！”他狐疑地拍了拍门扉，直接追问，“你在里面干什么？”
“没！”她下意识地反驳，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来得匆忙，纪安然根本来不及整理床褥和自己，她吃痛地揉着手肘起身，光着脚便跑向房门，“来了来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开了门，正面相对，彼此都是一怔——
实在对比太大！
他穿戴整齐，把自己打点得很干净，气质清俊卓绝；而她，一身的褶皱，无法形容的发型，没穿鞋的双足……差距悬殊，以至于霍斯寒看到她的时候，也被震了一下。
太“随性”了！
失去工作后，她已“自暴自弃”到这种境地了？
“看什么？”纪安然跟着他的目光，低头审视了自己一圈。当视线移到裸着的脚趾时，她的双颊不由一烫，像是脑袋昏沉的人，这才倏地恢复了清醒。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
而且，在一分钟前，她还在回忆着昨晚的点滴，纠结着亲到还是没亲到的难题，在一分钟后，她竟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了可能亲到的男人面前……
丢脸丢到家了！
纪安然尴尬地咬牙，下意识地闭眼就要关门，本能地想把他挡在视线之外。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可门甩到一半——
却被他抵住了！！
“你干什么？”险些被她的门打到脸，霍斯寒的俊脸上明显有些恼，他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把门彻底推开，接着往前迈两步，踏入她的房间，“我来拿东西。”
“哦。”纪安然应了一声，连忙跑回去穿上拖鞋，然后站到角落，把空间彻底让给了他。
这是他家，他当然可以拿走属于这里的东西。
她努力让自己站在不起眼的地方，正好……可以理一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你跑什么？”霍斯寒却是不满地拧了拧眉心，竟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颀长的身影欺近，让纪安然的身形跟着僵直。
她不明白他的问题，所以回答也是磕磕巴巴的：“我没……跑啊。”
他已走到了她面前，嫌弃地抿了抿唇，直接俯身下来……把手探入她身上那件外套的口袋。然后，皱了皱眉，又转而探入另一侧的口袋……
纪安然这才反应过来：对了，她还穿着他的衣服！
“你……”找什么？
她正想询问，却被霍斯寒抢了先：“我的手机呢？”
43。043他的暗示，她居然没懂（）
“你的手机？”
纪安然微愕低头，拍了拍身侧的两个口袋，衣料平整，口袋里没有任何东西。她不由一慌，自责地仰头看向他：“是不是被我弄丢了？”昨晚的记忆她不是很清楚，都怪喝多了酒！
“不会。”他肯定地断言，坦然地说完下半句，“我抱你回来的，如果手机掉在地上，我会听见。”
说话的同时，他已转身，走向她的床铺。
“哦……”纪安然应了一声，脸上又是一红。他说，是他抱她回来的，再联想到昨晚似亲未亲的触碰……她只觉得房间中的氧气在不断减少，被这种莫名的情绪迫到窒息。
而当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霍斯寒已掀开了她的床铺，从被子里面找到了手机。
显然，是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掉出来的。
他本想拿上手机走人，但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凌乱的床褥……简直不能忍！他习惯整洁，这种凌乱的画面能分分钟挑起他的情绪，但他又不能发作，因为考虑到她正处于“低谷”……
眉心紧了又紧，霍斯寒终于忍不住弯腰，快速地帮她整理好了床。
呼……
看起来顺眼多了。
*****
全程，纪安然的脑袋都有些懵。
她愕然地看着霍斯寒做完这一切，觉得他奇怪却又体贴，像长辈又像是……反正，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想向他问清楚：“霍斯寒，昨晚……”
她叫住正要离开的他。
“什么？”
他回了头，四目相对，纪安然却又不敢问了，心虚地别开了眼。她要怎么开口？直接问“我们昨晚有没有亲到”？可是他面色坦然，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暧‘昧和躲闪，看表情就知道应该是没有……
心里“有鬼”的只有她一个人，真问出来可就尴尬了！
“那个……”纪安然只能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继续，“昨晚我喝酒失态了，真的很对不起！还有，非常感谢你和陆亦行帮我，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霍斯寒点点头，眼底的不自然一闪而过。
他看着她的样子，真诚、可怜、脆弱，让他也不由发了善心，暂且停了步子，多问一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今天……”想到这个，纪安然心中一沉，苦涩又牵强地笑笑，“趁着白天公司有人的时候，我要把东西都拿回来，然后……可能投简历找新工作吧。”
霍斯寒轻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又是找工作？看来她真是喝多了，他昨晚的暗示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找工作不急。”他开口，索性帮她拿了主意，语出惊人，“先请我和陆亦行吃饭吧。”
“啊？”纪安然一怔：哪有这样的？
44。044你放心，我不会乱想的（）
“可是……”
她的迟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霍斯寒打断——
“你拿完东西打电话给我。”他径自帮她拿了主意，快速地做了安排后，才留意到某个小小的疏漏，“你的手机呢？”他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他的手机号。
“在这里。”纪安然全程都没有发言权，甚至思维都有些跟不上霍斯寒的节奏，她只能木然地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刚转身向他，手机便被他夺了过去。
“这是我的号码。”他滑开屏幕，快速地存了自己的号码。
纪安然错愕地一怔，只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翻飞，还未反应过来，他已将手机丢还给了她，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不要随便打我的电话。”
“……”那你干嘛给我手机号？
纪安然的嘴角抽了抽，出于礼貌，才忍着没有反问出来。
毕竟她还欠着他人情……
她只能点点头，无可奈何地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好。”
“恩。”霍斯寒满意地颔首，却见她又开始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不由微微一顿，再次暗示了她一句，“另外，有些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纪安然闻言却是一僵，眼底略过一丝心虚。
有些事情……
哪些？
他知道她刚才想什么了？他看出来了？！
她不由窘红了双颊，却还是仰着脖子，故作淡然地嘴硬着：“你放心，我不会乱想的。”
他肯定是看出来了！所以他是在委婉地表达：根本就没有亲到，所以也不是那么“糟糕”……是这个意思吧？
纪安然呼出口气。
莫名的，有些释然，有些失落。
*******
纪安然拎着一个大袋子出门。她在华沃制药的东西并不多，一袋子就能装完。
她走到大门口，正好碰上陆亦行，他也是刚过来，手里还甩着车钥匙。
“陆亦行！”纪安然叫住他，正好提前邀请他，“昨晚谢谢你帮忙！昨天没来得及道谢，今天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和霍斯寒吃饭！”
“你请我们？”陆亦行一怔，面色有些意外，但很快答应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中午在哪儿？要不要我去接你？斯寒呢，他怎么说？”
“他让我忙完打电话给他，中午……”
“他给了你号码？！”她正要解释，却被陆亦行的一声怪叫打断，这回，他的脸色可谓是震惊了，“手机号？！”
纪安然疑惑点头：“是啊。不过他叮嘱我不要随便打给他……”
所以有什么好受宠若惊的？
陆亦行失笑。
“知道他号码的人很少。”陆亦行尽量简化解释，有些意味深长，“只要打他电话，不管多忙，他都会接……”
45。045在他心里，她排前十？（）
陆亦行很难解释清楚。
霍斯寒的工作精确度要求很高，为了避免干扰，很少使用手机。知道霍斯寒号码的，连他在内，不过十个。他们几乎不给他打电话，要打必然是出了紧要的大事……
所以，一旦手机响起，霍斯寒必然会接。
可见重视。
就这样“随随便便”把号码给了纪安然？想当年，他可是和霍斯寒认识了好几个月，才无意中存到手机号的……想到这里，陆亦行有些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唉，莫名好酸！
纪安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亦行刚以为她听明白了，纪安然却突发奇想地问：“那如果是广告推销电话呢？”
“那打不进来！”陆亦行脱口而出，说罢摆了摆手。重点根本不是在这里啊！她果然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以此来表示霍斯寒对人的重视程度，她的排名，已进前十了！
这算是好事？
还是坏事？
纪安然看了眼时间，她没当回事，便也没有多问：“我先走了，中午再打电话过来！”
“好。”陆亦行点点头，却是目送着纪安然走远了，才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甩着车钥匙走入屋子……
*****
“安排好了吗？”他进去的时候，霍斯寒正在打电话，用的是家里的座机，冷清而浅淡，“不……不用说是我的意思。这件事情，不需要我亲自出面……”
陆亦行听了几句，似乎和华沃制药有关。
他没打扰，兀自入座，直到霍斯寒的电话打完了，他才开口：“今天纪安然请我们吃饭。”
“我知道。”霍斯寒平静点头，“我让她请的。”
恩？
他暗暗压下了这个疑惑，状似无意地先询问另一件事：“你把手机号给她了？”他不由好奇，想试探霍斯寒的态度。
“对。”霍斯寒却淡淡地应了一声，嗓音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承认得这么坦然，陆亦行反而不好问了。
“这样……”他只能转回头，小声嘀咕，“你们之间怪怪的……绝对有问题！”
******
纪安然回到公司，便觉得不对劲。
白天公司不需要刷卡，她和保安打个招呼就能进，只是今天整个大楼气氛都好诡异，肃然得可怕！而所有人，都似乎隐忍着愠怒，用“瞪”的方式看她……
发生什么事了？
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纪安然到某个角落接了电话——
“安然！”对面，是潘锦火急火燎的警告，“千万不要回你公司！”
46。046她决定，放他鸽子（）
“为什么？”纪安然脱口而出。
潘锦的警告，让纪安然心中不由一沉。想到自己此时身处的地方……她谨慎地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快步走入楼梯间，避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我早上写了篇新闻，含沙射影了一下华沃制药，这会儿转发量竟然有好几万了！药监局已经过去了，要核实新药。”事件的关注度，是潘锦本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闹得很大！我们的采访车也正在路上……”
“那为什么我不能回去？”纪安然蹙了蹙眉，没听懂其中的关联。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潘锦有些急，“要是被查出来，倒闭是分分钟的事！你们整个公司都要倒了，那些领导不当场和你同归于尽？昨晚都能把你抓到警局，他们狗急跳墙的话，什么事做不出来？”
潘锦不禁担心纪安然的安危。
“……反正，你千万别回公司！”她加大了嗓音，最后强调。
纪安然沉吟了两秒。
“潘锦，”她为难开口，“……我已经在公司了。”
“靠！”潘锦忍不住飚了几句脏话，“你赶紧走啊！一会儿媒体都到了，那些领导肯定得疯……快走快走！”
“好。”
纪安然不敢耽搁时间，也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她走楼梯上去，快速地去储物柜拿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再原路返回，没有惊动任何同事……
一路顺利，直到楼下大堂，才出了问题。
大门被堵住了。
门外来了好多记者，扛着摄影机的，拿录音笔话筒的，还有开着闪光灯照相的……保安一字排开地拦着，正竭力喊话解释。
总之，双方胶持，场面极度嘈杂混乱。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潘锦：她正挤在旁边，偷偷朝她做手势，暗示她先躲起来，一会儿再走。面对这些摄影机和闪光灯，纪安然心里也发怵，她只能点点头，先行退回暗处。
应该很快就能散开的吧？
但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