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比严冬街头的小乞丐还不如,哪里还有半分,唐府掌上明珠的模样!
“他没死!大个子没死!放心,小昔放心”
倪鹏程的心一阵阵抽痛,额头的青筋暴起,眼中的神情却越来越冷,嘴里却不停地温声安慰着。
唐子昔在他的安慰声中,情绪渐渐平复,嘴里嘟囔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头一垂,居然就这样沉沉睡去。
几乎是顷刻间,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倪鹏程见状,更是心如刀绞,在他眼中如明珠一般的小昔,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罪。忍不住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揽住了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嘴里依旧轻声安抚着她,同时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调,让它尽量平缓。
谁知,这一揽,才发现唐子昔的身子僵硬无比,犹如一根木桩一般,整个人直直地朝他倒了过来,‘嘭’一声砸在他的肩上。
可就这样的动静,都没能惊醒沉睡的唐大小姐。
“小昔?”
倪鹏程试探着唤了一声,回答他的是细微不绝的鼾声。他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他小心地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接着内力一吐,一股细微的真气,顺着唐子昔的筋脉迅速走遍她全身。不到片刻,他脸色大变,豁然回头,惊怒交加地喝道:“把那两个老混蛋给我带过来!”
脚步声急响,刚刚离去的几个黑衣人,慌忙将两个老头提了回来,直接扔在了地上,摔得两个老头惨呼不绝。
倪鹏程没有回头,只冷冷地道:“把解药交出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老夫交出解药?嘿嘿,老夫反正已是将死之人,多一个小姑娘陪葬,算是赚着了!”
“不错!陈老鬼,你这次还算说了句人话!左右是个死,老子不介意多一个垫背的。”
刚刚还怒气勃发的倪鹏程,身形一僵,两个老头迅速做出了防御的姿态。谁知,他也只是僵了一下,居然没有动手,反而轻轻抱起了怀中的小丫头,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将她轻轻靠在石头上躺好,又脱下身上的衣衫,细心地盖在她的身上。手一挥,立马便有数名黑衣人小跑过来,团团护住了唐子昔。
倪鹏程又替在睡梦中还眉头紧蹙的唐子昔,捋了捋腮边的发丝,这才站起身,目光转向蜷缩在地上的两个老头,看着在地上挣扎着不停咳嗽,还满脸戒备地看着他的两人,他的嘴角居然勾出了一丝笑容,道:“很久没见到,如此有骨气之人了!看来江湖上,也不全是酒囊饭袋之辈!”
龙战野虽然双目不能视,但是听觉极为灵敏,迅速捕捉到了倪鹏程的位置,脑袋微偏,冷哼了一声,傲然道:“老夫纵横江湖之时,你恐怕还只是在吃奶的小娃娃。酒囊饭袋?要不是你带的这些金吾卫,谁被谁擒住还不一定!不过是借助了些外力,加上人多势众,有什么好神气的?”
倪鹏程双眼微眯,看清了说话之人的样子,与脑中所得的信息一对比,迅速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当下淡淡开口道:“不愧曾是一帮之主,说出来的话果然傲气!而且,能根据些微的讯息,就猜出他们是金吾卫,果然有点门道!”这句话却是冲着一旁的陈锦棠说的,很显然,他心里清楚,谁是他真正的对手。
“只可惜”龙战野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这层老虎皮,还是有点用,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对方话锋一转,只听他接着道,“只可惜空有傲气,却没什么本事,而且愚蠢无比。不仅心计比不过别人,甚至连亲生儿子被人做了手脚,都不知道。”说到这里顿了顿,瞟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陈锦棠,笑了笑,“这一点,陈道长比你强,为了炼成铁尸,不仅敢拿活人做试验,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当筹码!至少在这一点上,在下是自愧不如的。只是不知龙帮主,有何高见?”说完,笑吟吟地看向一头雾水的龙战野,期待着他的回答。
龙战野被这一大堆信息,弄得有些懵。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却又混沌一片。
陈锦棠偷炼铁尸他知道,而且他还替他搜罗了不少的药材、毒物。但是他说的,他儿子被人做了手脚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他龙战野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龙琰。可是他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怎么可能被人换了?虽然数年前,被他送去仙霞观学艺,但是每年也会下山来看他,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倪鹏程看着神色变换不定的龙战野,脸上笑意更浓,好心地补充道:“龙帮主不妨再往前想一想。”
再往前?再往前
夫人怀孕初期,因为胎位不正,曾经在无声谷住过一段时间。因为那里风景优美,环境清幽,加上神医百里奚也住在那里,陈锦棠说他跟百里神医颇有交情,能求得百里神医出手,当能保母子平安。那会他正忙着扩张地盘,而且刚与漕帮的郑帮主套上交情,也就顺势答应了。
没想到,夫人这一住就是大半年。他也因为在一次行动中,受了极重的内伤,差点连命都丢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等到再见到夫人,儿子都已经出世了。他从不怀疑夫人的忠诚,也不会怀疑百里神医的医术。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龙战野本来不至于如此迷糊不清,实在是近两年连番遭遇重大的打击,加上被囚禁的日子,天天饱受折磨,心智已经与常人有异。刚刚经历逃出囚牢的大喜,接着又是被擒住的大悲,双重刺激之下,再被倪鹏程一撩拨,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
只见他一会喃喃自语,一会双手捶地。形容枯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是真气紊乱的症状。
偏偏倪鹏程生怕他想不明白,从他的片言只语中,分析到了他此刻的症结所在,再次轻声提点道:“每当在关键的时候,是谁在你的身边,替你出的那些主意?”
是谁?
第15章 交换()
洞窟里很静,静得有些可怕。
火光明灭间,默然不语的倪鹏程,脸色忽明忽暗,一如他举棋不定的心思。
他很想一掌毙了陈锦棠这个老奸巨猾的老东西,不仅伤害小昔,还敢威胁他。但是,他不敢拿小昔的命来赌,也不愿拿小昔的命来赌。
诚如陈锦棠所说,这朝露夕英丹,确实是疗伤圣药,也极为珍贵。就连上官家自己,也已经没有了存储。因为这丹药炼制极为不易,有几种药材属于极为稀缺之物,就连他们自己,也剩下屈指可数的几株,根本不足以支持炼制一炉需要的分量。
如今世上,怕是只有皇帝陛下手中还有几颗,再就是刚刚喂给唐子昔的这一颗。而这一颗,则是唐将军的夫人,唐子昔的母亲,也是上官家嫡长女上官雪柔的嫁妆。本来有十颗,这些年来,就剩下这一颗了。这次唐大小姐意外出逃,又有消息说有一帮神秘人,也在到处打探她的下落,唐夫人心疼小女儿,这才将最后这一颗拿了出来,郑重地拜托给了倪鹏程。
所以,陈锦棠口中更多的朝露夕英丹,根本没有可能!
且不说唐将军对他的悉心栽培,也不说唐夫人对他的绝对信任,就是跟唐子昔从小一起长大的深厚情谊,他也不会允许她出事。
倪鹏程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终于缓缓吐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转过身,盯着陈锦棠沉声道:“交出解药,我答应,饶你一命!”
“少都统!”听到他这句话,身旁一名黑衣人急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那陛下”
“住口!”倪鹏程突然怒喝一声,抬手一掌挥出,将说话的黑衣人一掌打出去老远,落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其他几名也准备开口的黑衣人,顿时闭紧了嘴巴,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迟了一步。
倪鹏程冷冷地扫了那几个黑衣人一眼,见他们都肃然而立,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才冷哼一声,再次转身看向陈锦棠,漠然道:“不要跟我说什么不怕死之类的鬼话,要是真不怕死,你就不会再三拿小昔的命威胁我。”
陈锦棠有些意外地看了倪鹏程一眼,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倪鹏程没有接他的话,目光看着虚空中,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锦棠也不以为意,既然给了他机会,没道理不抓住,所以他自顾自接下去说道:“老夫自己的状况,老夫清楚得很。别说现在就剩下这一口气,就算能侥幸不死,回头落在卢湛那个小王八蛋手上,照样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凄然之色,语气也带了一丝痛楚,“老夫这一生,杀人无数,从没想过能有好结果。自古成王败寇,落得如此下场,只怪自己技不如人。老夫唯一的牵挂,就是小女芷兰。她虽然恨我,不肯认我,但她,始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花白的头颅低垂,阴影里,两行浑浊的老泪,从干涸的眼睛里涌了出来,滴在了光滑的鹅卵石上,溅起了细小的水珠。
在这一刻,他的身上才有了一丝人气,就如一个普通的,牵挂着爱女的老人!
倪鹏程冷眼旁观,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耐地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修复父女关系吧?”
陈锦棠摇了摇头,惨笑道:“她不肯听我的话,执意嫁给卢湛,还怀了他的孩子。算算时间,我那小外孙也应该出世了。老夫别无所求,只希望在临终之前,能见她们一面。”说完,便双目炯炯地盯着倪鹏程,满心的期待。
倪鹏程低头思索片刻,抬手招了招,一个黑衣人匆匆走到他身边,他低头吩咐了几句,黑衣人拱手,转身快步而去。
倪鹏程回头,看着紧盯着黑衣人消失方向的陈锦棠,突然开口问道:“他在哪里?”
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陈锦棠,被他问得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谁?”
倪鹏程默了默,还是回答道:“那个方兆麟!”
陈锦棠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次卢湛来这里,逼问我们不成,就说自己即将得到天罡残卷,到时候就会杀了我们。过了不久,就听到隔壁石室又关进来一个人。开始的那段时间,卢湛几乎隔天就会来一趟,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卢湛每次都会怒气冲冲地离开。一直到”他侧头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一直到十天前,他再次怒气冲冲而去,但是这次之后,也没有听见隔壁有动静,不知道那人是死了,还是被他带走了。”
“你确定?”倪鹏程脸上显出急切之色,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忙不迭问道,“那个石室在哪里?”
“离这里不远!”陈锦棠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很热心地道:“那边有个石洞,顺着那个石洞进去,经过一个蝙蝠洞,再”
“等一下!”倪鹏程突然出声制止,回头冲守在唐子昔身侧的几个黑衣人道,“英杰,英武,你们两个过来!”
“是!”两名身材相仿的黑衣人,走了过来。
倪鹏程指了指二人,对陈锦棠吩咐道:“你把路线跟他二人详细地说一遍!”又冲他二人道,“记清楚之后,就去把他带回来!”
趁他们说话的时间,他走到唐子昔身边。看着熟睡的唐子昔,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神情。先探了下她的脉搏,虽然依旧虚弱,但是却平缓了许多,看来已无性命之忧,他不由轻轻舒了一口气。
抬起衣袖,替她拭了拭额角的汗珠,目光落到她软软垂在一侧的右胳膊上。那条冰蓝色的布带,越看越熟悉。他眉头微皱,已然发现这正是她身上所穿长衫的一角。难道有什么人敢撕裂她的衣衫不成?不过,看身上这破破烂烂的模样,不像是被人撕裂的,倒更像是被利器划破的。
他轻轻解开了她胳膊上的布带,一圈又一圈,当布带被完全解开之后,本来被固定的断骨再次失去了支撑,摩擦之下,睡梦中的唐子昔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眼前见到的一切,让他瞬间捏紧了手中沾满血迹的布带,心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怒火,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陈锦棠碎尸万段。
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森森白骨,刺痛了他的双眼。伤口边缘处血肉翻卷,已经被水泡得有些发白,如一张大嘴,正在嘲笑着看它的人。
在陈锦棠面前冷漠、睿智的倪鹏程,此刻却犹如一个受伤的野兽,满脸痛苦之色,喉咙里也发出怪异的声响,牙齿更是咬得格格作响。
马上有人将一个大包袱摊开,里面全是瓶瓶罐罐,各种伤药齐全。那人拿起一把精巧的银剪刀,有些犹豫地看着倪鹏程,他却微微摇了摇头。
别人不知道这条胳膊的伤势,他心里却清楚得很。
里面的骨头已经断了,已经不是这些普通的伤药能治的了。得去找大夫先接骨,不然这条胳膊就废了。
他的目光朝上移动,停在了那张充满着稚气,却又充满倔强的清秀脸庞上。心头有千万思绪奔腾而过。
这还是那个被绣花针扎一下,就能抽泣半天的小昔吗?这些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6章 野狼()
天渐渐黑了,远处的山峦已经影影绰绰,有些看不太清了,一弯柳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边。
一声狼嚎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在群山中,引起了阵阵回响,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密集的大网,朝着溪边蠕动的黑影罩去。
准确的来讲,这不是一条小溪,而是一条沟壑。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数寸长的木桩,钉在附近的草丛里。由于这里草木极为茂盛,所以,如果不是趴在草丛里,根本发现不了隐藏在长草间的木桩。
这也是黑影以这个奇怪的姿势,在溪边蠕动前行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对面不远处,不停来回巡视的哨兵,只要他稍微抬头,就极有可能被发现。
这时,一个手持火把的骑兵,从远处的营帐处疾驰而来。一路上洒下了无数的火星,好在对面大部分都是戈壁滩,就算有草木,也只是稀稀拉拉的一点,根本引起不了火势,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会引起火灾。
很快,他便跑到了巡逻的哨兵边,冲他大声喊了一句什么,因为是逆风,所以黑影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是见到那名哨兵,闻言便举起了手中的海螺,呜呜吹了起来。
很快,在这一片巡逻的哨兵,纷纷朝这边赶了过来。
只听那名骑兵大声喊了几句什么,接着只听见哨兵们兴奋的应了一声。接着骑兵拨转马头,朝营帐疾驰而去。
黑影微微抬起头,只见到营帐处,站着几个人影,旁边还有一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
哨兵两人一组,在草丛中翻找着什么,手中的长枪被当作了棍子使用,不时在草丛里戳一下。
一群人极有默契,成扇形在这片区域搜索,虽然前进的速度很缓慢,但是却能保证不漏掉任何一处。
看来,找到黑影这一片,只是迟早的事。
躲在长草间的黑影,见到眼前的情形,不由暗暗着急,如果被他们抓住,他可没本事在大军环伺下逃跑。
他送了小命是小,没人去梁州与接头人联系,告诉他们唐大小姐在阴阳道失踪的消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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