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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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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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卷2(1) 

  “旧地重游,是否感慨万千呢?”雨扶风笑道。我只轻叹了一声。怎么可能没有感慨呢?当年我被一乘马车从城中那荒弃的庭院送到码头的船上,心中只担忧着主人是否好侍候,会否遭同济所忌。而其后发生的一切,却都是如此不同。我思想着这三年的生活。真的,一晃已是三年多了。走的时候,我还只是束发少年,如今已年近弱冠……长清他怎么样了呢?真的如当年雨扶风断言的那样,后悔了吗?“紫稼,该你了。”雨扶风拈着棋子轻敲棋枰,“在思量什么?” 

  “自然是感慨万千。”我叹道,看一看棋枰,落了一子,“我在想,一晃三年多了,不知徐爷怎样了。他毕竟算是我干爷呢!” 

  “没有想碧桃?”雨扶风应了一手,笑吟吟道:“她是你讫今唯一的女人呢。” 

  “那只是在徐府中闲的无聊作出来的。”我从容自若道。跟了雨扶风这么久,我已知道他何时生气,何时只是闲话取笑,再不会无谓自惊自扰。雨扶风果然亦只淡淡一笑,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他当然知道我。三几年来,除了最初那几个月,再没有连续三天不要我服侍的日子。更隔不多时就给我上一次玉势,加上各种秘制药物,我哪还有可能去想女人?除了服侍他,我再没有和任何人欢好过。“近年余来,除了在爷榻上,紫稼就没有动过情呢。”我轻轻落子,眼睛盯着棋盘说道。这是实话。就连对天风丑,亦仅止于心动而已。若雨扶风连这都容不得,那我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想到天风丑时,天风丑就来了。他一改在宫中时散淡不拘的装束,换过一身淡青色劲装,头发梳得丝毫不乱,肩宽腰窄,双腿挺直修长,虽然没有佩带兵刃,亦是卓尔不群,英姿潇洒。只是神态仍是老样子冷淡淡的。“住处已经安顿好了,风丑在西市边上吉安老栈包下一个独院,仆役们已经都过去了。马车等在码头,爷和紫稼也可下船了。船上我会留下四个人看船。” 

  “那就走吧!”雨扶风笑道,拂乱棋盘,长身而起。我连忙也站起来,取过装棋子的盒子,将黑白子分开放好,叠起棋枰。天风丑则手脚利落地收拾起桌上的茶壶茶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们一行三人,就下了船坐上直开到码头的舒适马车,向那什么吉安老栈去了。 

  今次到苏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一日里雨扶风忽然在宫里呆得烦闷了,想出外散散心。今次同行的除天风丑和我,还有寅卯两名男弟子,丙丁戍已庚五个女弟子,和八名白袍仆役。其他人都留在宫中,由天祁子统管全宫。 

  到了客栈,各人分配了屋子——最好的一间上房自是属于雨扶风的。诸事安置妥当时,已是午后。大家都饿了,纷纷跟伙计要了茶水吃食,胡乱吃了便各自休息。不知是否上午多吃了点心,我并没吃饭的欲望。在床上靠了一会儿,但觉心思烦乱,再躺不下去,只得起来。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见有什么可做之事,忽然看见天风丑一个人坐在厅上,喝茶。我犹豫了半晌,鼓起勇气蹭去门边,试探道:“风哥也累了一路,不去歇会儿?” 

  天风丑淡淡道:“我没事,倒是你比较辛苦。” 

  他倒也不是客套。极乐宫上自雨扶风下至普通白袍仆役,无不习武,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只我一个。我就曾见识过祁子连续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仍是精力充沛,这点旅行自算不得什么,我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在船上晃了这些天,昨晚还伺候那位爷,早四肢酸软、全身无力。偏是实在睡不着! 

  我道:“也还好吧!坐船到底比陆路省力,一路上的事,又都是你照应。” 

  天风丑看着桌上的几碟茶食,并不理我。我跨在门槛上,讪讪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了好一会儿,无可奈何地退步转身。忽听得他道:“你是江南人,苏州可算是你老家,不介绍些江南风物给我吗?只这点心都这么精致,人说江南山温水软,果不我欺。” 

  我诧然,望着他纹丝未动的侧影,巨大的喜悦从心底里泛涌上来! 

  两年前风丑私自离宫,给雨扶风抓回来后大加惩处。本就冷淡难近的人儿,自那之后更是孤僻少言。不到万不得已,几乎不与一众弟子说话,尤其不肯理睬我。不想今日会主动找话题与我说。 


(2) 

我淡淡笑道:“当然可以。你该听过‘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苏州的街巷临河,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简静雅洁。‘山温水软似名姝’、‘三山六水一分田’,苏州的山光水色,争妍斗奇……这苏州原是软红尘中,第一等的富贵风流之地。” 

  其实我虽长在苏州,却也没有见识过多少苏州风景。在蝶舞楼时年纪还小,不曾跟客人出去过。跟了长清后,更是高墙深锁,任什么山光水色、风月无边,都不与我相干。好在这些年在极乐宫,着实读了几本书,难得天风丑主动跟我说话,自然要找些内容出来讲。 

  天风丑不发一言地倾听,微微垂眼望着茶盏,疏密有致的睫毛在脸上洒下淡淡的阴影,那一份清美,令人浑然忘言。可惜好景不长,没说得几句,雨扶风房里传出话来,叫天风丑。我们只好停止闲话,天风丑端起茶一饮而尽,转身进内。我百无聊赖,亦回房休息。 

  我的卧室正在雨扶风的隔邻。客栈的房间墙壁并不厚,在我房中,隔邻雨扶风房内的动静可听得一清二楚。果然,我回去不久,就听到邻室传来天风丑服侍雨扶风欢好的声音。我不禁倚在榻上,瞑目幻想起天风丑在榻上的美态。 

  那趟天风丑私逃被抓回来,受罚时的美态全宫男弟子都曾见过。且自那之后很长时间,雨扶风总爱召我和天风丑共同服侍,还拿他做模特教我工笔人物的技巧。故此我对那美景实在是刻骨铭心的。 

  可恨扣门声惊醒了我的绮梦。“紫稼,有人来拜访爷。”是卯弟子! 

  雨扶风召了弟子进房,这个时候谁又敢去打扰?有人来拜,自然只好来找我。只因卯弟子等虽也是极乐宫弟子,入宫更比我早得多,却远不及天祁子、天风丑和我三人受重视,如今在宫中,除开雨扶风,我已是祁子、风丑下的第三号人物。 

  我无可奈何地从榻上起身,走出房门。“我们午后才下船,谁会这么快就来拜访爷?爷曾把要来苏州的事通知本地的朋友吗?” 

  “这好象没有。”卯弟子道,“来人叫做徐才,自称来自什么公府,说他家主人是爷的朋友,多年没有见过了,十分想念……咦,紫稼你怎么了?” 

  我的脸色定是变了!我的天!公府?那不是长清家的人吗?而且来人姓徐,那是不会错的了!这么快就要与长清碰头吗?我该怎么见他?还叫干爷?还有,他是否真的如当年雨扶风断言的那样,后悔了呢? 

  宫中大多数人都不知我以前在徐府的事,我猜至多只天祁子和天风丑知道吧?因此我听了卯弟子的话,亦只搓一搓脸颊,道:“没有什么,我们去见见吧。” 

  寅弟子正在院厅里与来人应酬,见我们出去,笑向来人道:“这位王公子,是我家表少爷,有什么话你跟他讲都是一样。” 

  这徐才约是二十几岁,生相倒还清秀,尤令我高兴的是,当年我在徐府时,他还不在,因此并不认得我。听了寅弟子的话,他面无异色地向我行礼,道:“原来是王公子!这是我们爷的拜贴。我们爷与雨大爷是多年的交情了,好几年不见,非常想念。今次听说雨大爷又到苏州来,十分高兴。我们爷想今晚在蝶舞楼设宴给雨大爷接风,请雨大爷和公子一定赏光。” 

  我欠了欠身,双手接过拜贴。果然是长清那一笔熟悉的瘦金字体。垂头道:“我一定把徐大爷的好意转达我们爷。只是这种事情,怎么有我等侧身的地方,徐爷请我,真是太客气了,万万不敢当的。” 

  长清怎么会下帖子请我?还请在蝶舞楼?那可是苏州第一流的风月场啊!当年长清就是在那里将我重价买下的。只不知那将我从那穷乡僻壤几乎已没有印象的亲生父母处买来的“阿爸”还在不在? 

  “我们爷果然不知道王公子也来的。”那徐才欠身恭敬陪笑道,“不过既是雨大爷的表少爷,又是这般出色人品,家爷怎么会不欢迎。” 

  这人倒也机伶,又有决断。以我的样貌打扮、卯、寅弟子表现的态度,虽然帖子上没写,他擅自连我这“表少爷”一并邀请,依长清的性子,只会高兴,不会见责的。只是他又怎知我的出身?长清若见到我这昔日私宠忽然做了座上客,会欢迎才怪!就是蝶舞楼,若有旧日同侪在,亦会大吃一惊。 

  不过这些话倒不必与此人解说。我淡淡地,示意卯弟子封了个赏封给他,打发他回去。 

  请帖上开宴的时间是酉正。而天风丑事毕自雨扶风房中出来时就已申时末了。我将拜帖和请柬一起拿去给雨扶风。雨扶风接过手打开看,笑睇我道:“可见我说的不错!我和你打赌这三年来长清定是四处在寻我下落,想再将你讨回去。所以才能我一下船就得到消息,并立即安排了蝶舞楼的宴席。” 

  我并不能如雨扶风般肯定,但我亦绝不会和他赌。三年来,雨扶风无所不知的本事我见得多了。我垂首无语。雨扶风再怎么宠我,说穿了我亦不过是他的娈童,他怎会将我看得重过朋友?这非关我自轻自贱,而是事实,三几年来,我在极乐宫,除了陪他上榻而外,亦从没有别的事要我做。寅弟子向徐才介绍我是雨家的表少爷,不过是个好听的称谓,谁也不会当真的。若不是极乐宫中风气如此,寅弟子他们又有谁会把我看在眼里?因此若长清当真向他讨我时,雨扶风未必不会应允。 

  “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那么,你是喜欢留在我这里,还是喜欢回去徐府呢?”雨扶风随手将拜帖请柬放过一边,淡淡问道。有这一问,可知我并没有弄错自己的地位。 

  “紫稼也不知道,或许,还是留在宫中吧。”我轻声回答。雨扶风眉梢一扬。这是要我解释。心知诸如“我舍不得离开爷”之类虚饰套话儿是骗不过雨扶风的,我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尖,实话实说道:“服侍过爷,再服侍长清就轻易得多了。根本可不当一回事。但我已快二十岁了,还能在徐府呆多久呢?且徐府大太太二太太姨太太那么多,丫环仆妇成群,再加上当年的事,长清要把我放在内宅,定要给我去势的,我可不想……” 

  雨扶风面上浮现一个狎亵的笑容,伸手到我胯下,隔着下裳抓着我那话儿,笑道:“你这混帐,敢跟我说出这种话来!你留着这东西要做什么?趁早去了安生!” 我轻咬住下唇,没有言语。雨扶风是爷,我不能躲开他的揉弄,只得把目光转去一旁,不去看他的手。雨扶风笑扯了我一下,道:“怎么不说话?爷就给你去了,你怎么说?” 

  一半是怕,一半也是被他弄的,我轻轻颤抖起来,喘息道:“爷当真要那样,紫稼有什么话说!”鼻中一酸,落下泪来。 

  “哈!这么爱哭!”雨扶风大笑起来,揽我入怀,俯首噙住我的嘴儿,无限温存地卷着我的唇舌,手已滑进我下裳内去。不一时,就弄得我欲仙欲死,不住声地呻吟叫喊起来。 



1006 卷2 … (3) 

  雨扶风、天风丑和我三人同坐在车里,马车向蝶舞楼驰去。至今我亦不知若今晚长清真如雨扶风所料,开口向他讨我时,他会如何回答。不由不心中忐忑。侍侯雨扶风不是很舒服的一回事。纵然已三年多了,他偶然兴发时,仍难免要弄得我昏死过去。但若回徐府,我的担忧绝非多余。在蝶舞楼八年,徐府三年,我们这种人的结局见得多了。从十二三岁开始直到十四五时,年纪幼小,得家主或客人喜欢,万事都好;十六七时,虽然差了些,多花些修饰功夫,施粉拔须,也还混得过;到十九、二十岁,就是残花败柳,无人问津了。我已算得是异数,已经快二十岁了,胡须并不怎么生,只唇上微有些软毛,加之相貌出众。国色天香四字,该可当之无愧。不知情的,当我十六七亦不稀奇,但是我自家知自家事,年岁不饶人的。若去了势,或可再维持两年?也不会再久了!那时…… 

  我侧目看身边的天风丑。他比我还大一岁,今年整二十一了。虽然相貌清秀,不知是否习武的缘故,面上自然有英挺之气,他的胡须是剃过的。不是娈童们为了掩饰年纪的拔,而是正常年轻人的修饰仪容,再加上他的剑眉凤目,整个人阳刚气十足。走在街上时,不知有多少女人会偷看他!除了雨扶风,大概亦很少男人敢妄想把他弄到榻上去干他后庭吧?偏偏雨扶风喜欢!还能干得他死去活来。我忽然想到,一直不知天风丑被爷干的时候,是象我一样多数时真的觉得快活呢,还是只是装作快活的?所有我在场的情况,天风丑不是受罚就是被用了药,应该不能算数的吧?他自与雨扶风同床时,不知是否会动情的。 

  天风丑发觉了我在看他,侧目向我望来。虽没有出声,目中却现出询问之意。我吓了一跳,自然不敢直言拜上,只好装出个笑脸儿。坐在对面的雨扶风忽然笑说道:“风丑你不要理他,这混帐初时还在担忧我把他送还徐长清,后来就都变了胡思乱想!”我的天!难道雨扶风真的能看穿人的念头?刚才我望都没有望过他,他怎会把我的心思知道得这么清楚?我骇然望着他,什么担心都吓得没有了。 

  多年未到,蝶舞楼前倒仍是当年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盛况。马车停下,天风丑先跳下车去,伸手扶雨扶风下车。事实雨扶风当然不用人扶,但大爷们就得有这个款儿。我跟在雨扶风后下了车。仆役驾车驶去一边,雨扶风当先迈步进楼,天风丑和我跟随其后。事到如今,我也就豁了出去,一切听天由命了。 

  三年多了!在这等风月场,三年差不多就是一世。蝶舞楼几乎全班人马都已换过,连迎门的伙计都已不认得我。一叠声的“三位爷请”,把我和天风丑都当了大爷。自是因我们除了走在雨扶风身后外,衣衫饰物都没有丝毫下人味儿。而多人走路,有先有后也是正常事。 

  雨扶风随手赏了伙计块碎银,说:“我们是来赴徐二爷的宴的。” 

  伙计脸上的笑容立刻更浓,腰亦弯得更低:“哟!那您定是雨大爷啦!怎么这么久不见到敝楼来?敝楼原来侍侯过大爷的哥儿没有不惦记您的呢!”看来雨扶风三年前来苏州,亦是蝶舞楼的豪客。我当然相信没人能忘了他。他不仅囊中多金,榻上亦无人能承受。 

  长清的宴设在三楼的雅座包房。除了主人,还有两位陪客。我都看着眼熟,却想不起名字了。应是当年在徐府时见过的,是长清的朋友吧。我落后一步,跟在天风丑肩后。雨扶风笑吟吟地跟长清和两位陪客招呼,听来大家都认识的。 

  一翻扰嚷,寒暄见礼后,一位被唤做“刘兄”的陪客才发现有意落后的天风丑和我,道:“哎呀!雨兄怎么还不给我引介一下这两位年轻世兄?”他也是把我们当成雨扶风请来的陪客了。另一个姓吴的客人打量我几眼,目中微有疑惑,不知是否亦是看着我眼熟?我微垂着头不敢则声,长清若有所思,一时没注意到我。 

  “什么‘世兄’,刘兄不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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