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春波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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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春波绿-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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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声突然狼狈地中止了。因为他听到寒的啸声正一节一节传了出去。 

“我每走一里就放下一个回音竹节。”寒惊鸿耐心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山腹里有阴谋,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对吧。老叫化他们大概快来了,我们实力勉强还可以跟你们一拼。” 

情知失策,哼了一声,尔亚札眉煞凶气。如果只有老叫化的话,自然不放在他眼里,但加上惊鸿照影,实力便不可测之。“那又如何,等他们集合好赶来,你们早已尸骨无存!” 

“是这样么……”寒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山洞一角传来一阵铃声,声声急促,代表有敌人进侵。 

“哼!来得好快。不过想冲进来,凭颜叫化还没那能耐!”尔亚札手中真元微吐,准备亲自出手。 



“哥哥,够了,不用再斗争下去了,好么。”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同时一怔,环目四寻,尔亚札失声道:“月雅!” 

“放他们离开吧……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不行!”尔亚札回过神来,断然拒绝。“姓云的竟敢负了你……” 

“哥哥,我一直在山洞外的……我已经知道云喜欢的是什么人了。”月雅的声音轻飘飘的,不知自何处传来。惊鸿照影想起山洞外那一吻,云照影脸色微变,知道此举伤了月雅之心。“纠心盎之事,我欠他一条命,所以今日还他一命。”声音微微一顿。“日后,他若再入苗疆,我会亲自取他性命!” 

“月雅,你!!”尔亚札叹了口气。 

“哥哥,你就允了我这次吧,不要逼我出来……” 

“……罢了!记住你今日之语。”尔亚札心灰意冷,转身背对惊鸿照影。“你们听见公主的话么,还不照办——寒惊鸿,云照影!昔年之情,今日绝断。若不想为敌,今日去后,莫入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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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山洞,回首相望时,山上隐约有道青色的蒙面人影,见他回头,立时隐入石后。 

风吹起那人没有完全束起的白发。 

回过头来,低低叹息。旧地重来,故交竟成新仇。 

或许当初不是没想到,只是刻意去忽视月雅受到的伤害罢了。 

一双手悄悄握了过来,掌心交握,一片暖意。 

偏头看一下旁边那双琥珀色的,似笑非笑的眸子,云闭上眼,过了会儿,又睁开。 

“我没事。” 

寒还是握着他的手。 

微微一挣,挣不开,碍着老叫化在旁,不便太大力,便由着他握,籍着掌中的暖意,让心下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 

老叫化在旁碎碎念。“月雅公主那么可爱,对你又是一片真情,你当初干嘛不接受,还躲得远远的,让老叫化一个留在苗疆,左右不是人。如果你当初答应了,现在你就是苗王城的驸马爷,血欲门的老大了,我们也不用打得这么辛苦。” 

“樊老兄,你这么念着作甚。月雅再可爱再多情,不是云想要的那个人,就都没意义了。只能说月雅慢了一步,云已有心上人了。倒是你,这么喜欢月雅,不如你娶了她吧,反正我记得樊老兄你还是单身的。” 

“胡说八道!”老叫化啐了一声,耳朵竖起来。“云少侠有心上人?是谁?老叫化怎么没听说?” 

“还有谁。”寒笑嘻嘻地一手揽住云的肩。“当然是——我!” 

云的心跳险些停止,没想到寒会说出来。 

“呸!”老叫化想都不想就道:“信你的是白痴!!” 

“呵呵……”寒惊鸿但笑不语,云照影亦默然无言。 

说出来,果然也没人会信啊。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感情果然是好得不一般。换个人这样搭在云少侠身上,早就冻僵了……” 

云照影横了樊长老一眼,让周身发凉的樊长老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干笑两声,转移话题。 

“咦,寒少侠,你暗袋里露出的是什么东西?” 

寒惊鸿的衣袖在方才打斗里破了。他闻言举袖看了眼,啧了一声,取出一个玉石来。云状的雪白石身,还有上方绘的图,云照影一眼便认出是自己那日在市集看到的玉石。 

“那时跟在你后面见你挺喜欢的,本来想回中原再给你一个惊喜……”寒抓了抓头发,塞到云手里,微微一笑。“要么?” 

玉石上,画着两只一前一后顾盼相嬉的鹭鸟,一旁写着几个小字: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握紧手中的玉石,云的目光如春水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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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欲门的实力已知道部分,任务姑且算是完成,为了不让月雅为难,惊鸿照影只有离开苗疆,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大理点苍,先与松石道长说个大概。 

这一日,两人经过武当,不料半路上,黄衫少年孤影独立,一向喜笑善讽的唇角不再有笑意,琥珀色的眸子淡淡远远,似有无限忧思。 



对于突然出现一手抓住两人座骑缰绳,随后默然不语的俊美少年,云照影心下有不好的预感,而寒则挑了下眉毛,可以感觉少年看向自己的眼光,绝对都是负面情绪。 

奇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换来少年这般眼光?因为云?又或……寒惊鸿心有所悟地笑了起来,与明亮耀眼成对比的,是眸子里死水般的阴沉。 

少年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云兄,区区奉诏,请云兄回京候旨。” 

“候旨?”虽有不好预感,却不料是这种等级,云照影皱了下眉。“我姓云,不列皇族,又无官职在身,何以要我回去候旨?” 

“自然是有喜事啊。”黄衫少年松开缰绳,露齿一笑,笑得可爱又招摇。“云兄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了吧,你虽名义上不列皇族,到底是皇上的堂兄。兄弟之情不可抛,皇上下旨,拟点安平郡王的三女与你为妻。” 

什么?!心下一惊,想偏头看寒是什么反应,却不知为何止住。“皇上为何突然赐婚?” 

“这个么……你应该去问京中那位大人才对吧。”黄衫少年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却难掩眸中黯然之色。“无论如何,你都得随我回京一趟,跟皇上说个明白。” 

云沉默片刻,扭过头来看寒,寒双手抱胸,耸了耸肩。“你去吧,我上武当找醉道长拼酒去。” 

就没有更多的话与我说么?此事来得突然,云心下纷乱,似有什么头绪,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心头堵得发闷,似乎又回到当初未与寒表白前,微微的迷惘和痛楚。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我回京了……” 

寒惊鸿并没有说要在哪里见面…… 

水来了,沙散了,偷来的幸福,是不是也该归还了? 

不!不对!云照影猛然回头。 

“寒惊鸿!” 

寒惊鸿在马上回过头来,有些诧异。 

“喝完酒在荡雪小筑等我,不许跑!” 

寒怔了下,隔得有点远,看不清他眼中是什么神色,只听到他突然笑了起来,双手拱在嘴边呈喇叭状,大声回答道:“好!” 

唇角微微变起,阴影未全去,心情却好了起来。 

他没看到,一旁黄衫少年怜悯却无奈的目光。 



再次回到京师,与父母弟弟见过面,就被黄衫少年带往宫中。他知道父母对自己被赐婚一事很高兴,直夸安平郡王的三小姐是如何貌美娴淑,知书达理。熙似乎有话想说,却因自己行色勿勿,来不及说。 

他心下早有主意,让父母伤怀并非他本意,但违背良心并令一无辜女子误了终身,更非他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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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紫灰色的烟清香袅袅飘扬,聚而不散,顺着炉边的朱柱蜿蜒而上,盘龙飞潜,龙诞细细。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少年坐在龙桌后,含笑看着云照影。他虽只比黄衫少年大上一岁,但气度却与同龄人不可同日而言,沉凝稳重,王者之风在举手投足间,表露无遗。云照影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对着龙桌后的少年天子,也是不敢轻慢。 

免去了云照影的行礼,皇帝笑道:“云爱卿回来便好,许久不见云爱卿,朕心中想念得紧。” 

“云不敢,云只是一介散人……” 

“好了,爱卿不用解释。祈,将朕拟好的圣旨给他看吧。” 

黄衫少年取过一卷明黄卷轴,递与云。云打开,一目扫过,果然与黄衫少年说的一般,皇上将安平郡王的三女赐婚与自己。 

他放下圣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皇上,赐婚一事,容云谢绝。” 

“耶?”皇帝眉毛挑了下,不知从哪里取出把玉扇扇风。“当着朕的面拒旨,云爱卿,你好大胆子!” 

“圣旨还没公布出来,便算不得圣旨。”云照影心下也有不安——少年如今已是皇帝,君威难测。“皇上一直未正式下诏天下,不也是为云留条后路。” 

“朕只是给你一个挑选美女的机会,可不是给你拒绝的机会啊。云卿品味独物,朕不敢代劳,这才等云卿回来落实人选再下旨啊。”皇帝玉扇轻摇,笑得好象狐狸,浪费了一张俊美的脸。 

“云确实另有心上人,但不敢请皇上下旨,还请皇上收回盛意。”云照影直接拒绝皇上的‘好意’ 

“哦?是什么人居然令云卿不敢让朕下旨?除了朕的后宫……不,就算是朕的后宫,云卿若有意,朕也可以指给你。” 

“不是……”云照影咬紧牙,心知此时不说清楚,日后早晚还会有相同的绰纷。他性子极烈,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纵在九五之尊前,也不会有所顾忌。“不敢请皇上下旨,只因云喜欢的……是个同为男子的人。” 

此话一出,皇帝的扇子突然摇不动了。不动声色地瞪了一旁黄衫少年,黄衫少年对云会说出此话倒不太意外,见状回皇帝一个‘我也是刚发现’的表情。 

“在朕面前说这话……云兄,你果然一点也没变。”皇帝叹了口气,把云卿换回少时惯常叫唤的称呼。“这种有违人伦天德的事,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云相信皇上是明君,即不会为伦理道理云云阻止自己的脚步,也不会强迫云遵循。” 

“说得好听,此事传开,可是皇室一大丑闻。” 

“云原本便不列皇族之名,皇上若还不放心,可从族谱上将云除名!” 

“……看来,你都考虑好了。”皇帝好半天才道,手中玉扇又开始扇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云。云也不退让,直直迎接皇帝目光。 

“你喜欢的人,可是寒惊鸿?” 

云照影脸色微红,不语默认。 

“那你们上床了吗?谁上谁下?” 

“皇上!”云照影忍不住提高声音,脸上更是红晕密布。皇帝不由失望一叹。 

“看你这样子,定然是在下面了。” 

云照影哪还说得出话来,只觉脸都快烧起来了。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类话题,他又是脸皮子薄的人,想阻止皇帝调笑,却见皇帝目中泛起淡淡的忧色。他说。 



“云兄,朕告诉你两件事——要朕下旨给你赐婚的是无尘。而她的理由是——她即将下嫁寒惊鸿,不愿惊鸿照影的你,在他婚后形孤影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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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衣飞驰在前往翼南的官道上,皇帝的话不停地在耳畔回响。云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纠结灰暗,一如他此刻的心理。 

分手前的一切历历在目,寒温情体贴的回护也还在耳畔。临走前那一笑,那声‘好’,都让他无法面对现实。 

但是,君无戏言。荡雪小筑空荡荡的房间,让他的心一直往下坠。 

寒醉酒时,呓语着的‘无’;萧平出现在垂虹山庄;寒问他,清冷,孤高,美丽,寂寞,这是皇室中人特有的气质吗……无数明显的,却被他刻意忽略的证据,此时都趁火打劫地涌上了心头,越想,心下便越冷;越冷,脑海便越清醒,一遍一遍地想着。 



垂虹山庄的张灯结彩,冷却了云照影心中最后一丝温度。 

他茫然地下了马,门外有认出他的人,忙将他迎了进来。寒庄主一见他便大笑。“云贤侄好久不见,是来参加鸿儿的婚礼么?月华郡主现在也在山庄,你们是旧识,要不要见上一面……” 



寒惊鸿闻讯也出来。或许是奔波得太过劳累了,明明近在咫尺,云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绷得紧紧的神经突然松开,云笑了起来。 

冰雪乍融,无限风华。 

从来没见他笑过的人瞧得都呆住了。 



罢了罢了,此事原便有违伦常。你即无心随我逆天,我也不是纠缠不清的人。 

原便知,世事难如意。男人之间的爱恋尤其如此。我与你素识多年,我岂不知你火热下的冰冷。与无尘在一起,你可以得到世间的一切,而与我在一起,你只会失去你在争取的一切。 

纵然如此,我还是存着万一之念,无法舍弃下你。不抱希望的表白能得到回应,此段回忆…… 

情缘即由我起始,那便由我断了它。你即无心我便休,不过如此。 



云继续笑着,笑得胸口阻闷成一片,喘不过气来。他从袖里取出寒在苗疆送他的玉石,递与寒。“寒兄喜讯来得太意外,小弟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只以此物为贺,祝贤伉俪百年好合……” 

云照影从来不曾如此呼唤过寒。寒怔怔地伸手接过玉石,两人指尖相触,冰冷又灸热。他欲要握住,云已急急收回手。“今天是个好日子,阿大阿二,给我备酒!” 



三杯烈酒急急落腹,不容寒惊鸿拒绝,将酒杯摔碎在地。 

喝得太急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他急急地伸手拭去,宛若拭去心上的泪痕。 



留不得也,留得也应无益。 

交缠的目光,无数往事一一浮现眼前,相识相知相恋,抵死的缠绵,疯狂的爱恋,不过是千古一梦,梦醒黄梁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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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寻了个藉口,与寒惊鸿大吵一架后,云照影断情而去,不再与寒惊鸿会面。 



江湖人盛传,寒惊鸿和云照影是为了一位美丽的佳人而决裂。佳人绝色如仙,温婉良善,是天下少年的梦中情人。友情深厚如惊鸿照影,还是过不了美人关。不少人亲见他们为这位女子而发生争执,割袍断袖。 

江湖人都知道,自那之后,寒惊鸿就不曾上过荡雪小筑,而云照影亦不曾踏入垂虹山庄一步——直至…… 






第九回 

闰六月,初八,夜 

夜深更断,万籁俱静。苍月惨淡俯视着人间,似笑非笑。 

绝崖边上,人影幢幢。山林遮去了众人的容貌,长剑映着月光,一片霜雪之色。 

山风在呼啸着,幽咽鬼泣,金铁交击之声被凄厉的风掩灭了,残声在风中飘转。 

这是发生是深山里,无人见到的博杀。 

冰冷的风,终止在一道身影飘落绝崖。 



七月初二,夜 

荒野小径上,人影蹒跚独行。 

长长的影子扭曲在暗绿的草丛间,时闻鸦啼,森寒之意凄凄入骨,来人却毫无所觉,只是茫然游移。他看来年方弱冠,气度非凡,一身苏绣锦衣,富丽已极,身上所戴的腰围佩饰,也甚为名贵。像这种富贵人家,本不应在这种时间,走在这种荒野之地。但他却一直到了山脚下的树林之前,方才脚步微缓,面现迷惑之色。 

转头四下回顾,青年停下了脚步,茫然的神情飘忽片刻,转为精悍、不安的神情。抿紧唇,他一拱手,朗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召见,寒某在此恭侯。” 



“你就是惊鸿照影的冰心寒剑寒惊鸿?”微带嗤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清冷如冰晶撞击。青年不意对方与自己如此接近,心惊下脚步一退,抬头望去。 

高大的柏树枝枯叶瘦,一人青衣斗笠,曲膝斜坐,倚靠在五丈高的树杆上,笑吟吟抚弄着手中竹箫;漆黑的长发似束似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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