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该恨的人。”郁不识泫然而泣。
李渊溪一愣。
沉默良久,他说一句:“胡说八道。”
李渊溪恨的人,这一生,只有一个。
就是他的母后,东宫薄氏。
东宫娘娘原是当朝国师之女,权势通天,距离帝位仅仅有一步之遥,在某段时间内,她的权威甚至令皇帝都感到惶恐,他曾经与大臣秘密商议要削弱东宫娘娘的权力,然而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这所有参预议政的大臣,都神秘地从世间消失了。在这时候,天下人才知道,在这个入宫不到一年的蠃弱女子,背后有着一双多么巨大的羽翼。
黑色的羽翼,苍鹰。
这是六个由专人训养,神通广大的锦衣卫士,他们跟随东宫一同入宫,充当这软弱女子的左膀右臂,他们的坚忍、刚强、不择手段,对于智慧非凡的东宫娘娘来说,如虎添翼。他们是飞翔在宫城上方的魔鬼,他们是笼罩在紫荆皇冠上的乌云,他们一旦横空出世,那鹰隼那利爪,没有人逃得出口。皇帝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绝望了,他惶惶不安地意识到,自己的江山有朝一日甚至要被东宫夺走,而他完全没有办法。
皇帝开始醉生梦死,沉湎于酒色肉欲之中,日日与些鸡鸣狗盗的门客混迹一起,夜夜与放浪形骸的艳姬翻云覆雨。东宫娘娘深感痛心,她毕竟是个女人,从未想过去夺取这李家河山,她只是因为太爱这个男人,容不得任何非议的声音传入皇帝的耳朵。但皇帝不懂,他永远体会不到娘娘强悍的表像下面,那颗孤独脆弱的心。
东宫不论有怎样张牙舞爪的权势,却无力改变她作为一个女人悲惨的宿命,她不会生育,入宫四年而无所出,她被皇帝彻底地冷落,那个懦弱的男人甚至敢以此来嘲弄她,一个没有儿子的女人,在这巍峨的宫墙之内,不过是一匹孤身作战的母狼,总有一天她会伤痕累累,总有一天将会有人取而代之。
东宫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所有入宫的嫔妃都被严密的监视着,一旦他们怀上龙种,等不到孩子降生的那天,就会换来一尸二命的下场。苍鹰六人,在入宫十四年的时间里,杀了无数的人,男人、女人、未曾出世的胎儿、襁褓中的婴儿…所有可能令东宫感到威胁的人,他们都不会让他们活在世上。他们似乎从来没有为任何一条生命怜惜过,因为没有什么比娘娘的命令更重要。
直到那一天,一个叫苏潼的江南女秀被选入宫中,谁都未曾料到,她在入宫的时候,竟然怀着六个月的身孕,东宫望着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几乎想扑身上去撕碎那个女人!
她竟然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与她幽会的。为这次事娘娘狠狠地责罚了苍鹰,几乎要将他们那双没用的眼睛剜割出来。
苏潼入宫以后,起居饮食都十分小心翼翼,她的所有侍应也都是入宫时候带进来的,苍鹰无所不用其极,却根本无从下手。一次次的失败,令苍鹰大为震撼,羞耻万分。
为什么这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却好象拥有至邪至异的妖术,所有的恶意在未曾来得及接近她以前,就被她察觉到,等到他们要下手,她已然隐匿得无影无踪。
苏潼的寝宫,终日飘散着一股异香,久久不散,起初苍鹰只以为那是用来迷惑皇帝的迷情香,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奇香便是苏潼用来保护自己的法宝,令得我们还未及接近,就已经被她掌握住,就象粘附在蜘蛛网上的小虫子,是生是死,只由得她。东宫的苍鹰还可以活到今天,只能说是苏潼不愿意下杀手。
她是个善良、却又有手段的女人。
后来苍鹰查到苏潼在入宫前的背景,她出生于南蛮一个异教“薄香门”,擅用各种奇香异巧,制造障雾,迷惑人心,她与皇帝的一度度幽会,根本无从察觉,直到她以潼妃的身份入宫,朝野为之震动,因为潼妃如果顺利产下这个婴儿,而他又是皇子,那么毫无疑问他将会是李氏皇朝当之无愧的太子。母以子贵,从此潼妃将会在后宫崛起,有朝一日取代东宫娘娘的身份,到时候…东宫就象一只蹩脚的鞋子,会被皇帝毫不怜惜地踢掉。
即使东宫耗费苦心,终究没能阻止孩子的出生,那仿佛是上天注定。
这是一条龙,他要盘旋在长空。
与一个恶毒的妇女,与她的尖牙利爪,与她伺养的那群凶悍的猛兽搏斗。
只要他有机会长大。
苏潼坚信这一点。
在苏潼入宫后的五年时间里,后宫日夜演绎着血雨腥风的战争,两个女人,无刀光,无剑影地拼杀着,苍鹰的羽翼盘旋在黑色的苍穹,迷魂的异香飘散在幽深的宫道,没有人赢,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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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提到那个无关紧要的苏潼?为什么我要憎恨自己的母亲
——天朝的国母?”
李渊溪问,讪讪笑着,想看看郁不识的反应,对一个远离京城权力中心的官员来说,宫
城内的血雨腥风,太刺眼、太炫丽,太惊心动魄。
然而郁不识却无动于衷,他一脸哀凄,看样子比李渊溪更加能够沉痛地感受到那段历
史。
“我杀了那个女人。”李渊溪突然冒出一句。
他没有说是谁。
他想与郁不识做个游戏,一个枕边人的游戏,浪漫、悬疑,却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
但郁不识不解风情,他破坏了太子煞费苦心营造的迷局。
他的回答更象一个局。
险恶的局。
“潼妃于十四年前饮毒自尽,香消玉殒,天下皆知。”郁不识道,声音平淡。
“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李渊溪诡异地笑,他目光飘忽,象中了邪一样,俯身悄悄
附在郁不识耳边,刚想对他说什么。
郁不识却摇摇头:“不要对我说这些…我都知道的。”
他一声苦笑,突然推开李渊溪从草堆上坐起来,李渊溪还以为他要做什么,郁不识却伸手捡起放在篝火旁的火棍,在柴堆里捅弄几下,那星星之火微微忽闪,竟然又渐渐烧了起来。
幽暗的山洞间顿时又光明起来。
李渊溪疑惑地望着那燃烧的篝火,皱眉问郁不识:“你都知道…”
突然他话到半截,再也无续弦之力。
炽热的火焰在眼前跳闪着,李渊溪的全身却仿佛被冰凝固那般的冷。
他看到了什么?
郁不识侧身蹲跪在火堆旁边,周身上下都是自己方才纵情掠欲的痕迹,从纤细的脖颈到
修长的双腿,线条流畅柔滑,那妩媚动人单是望上去便叫人魂也酥了意也醉了,李渊溪
在望见的瞬间欲望便又是苏醒,他望着上面那些斑斑点点的红痕,说明他是多么深爱着
这个男人,为他神魂,为他颠倒,为他如痴如狂。
自然,如果仅仅是这般,该是多么美好。
偏偏郁不识颤抖着双肩,跪伏在他的旁边,似在忏悔一般。
怎么回事,分明是自己刚刚强要了他,为什么你竟要向我道歉?
李渊溪的神智乱成一堆麻,他理不清谁是头,谁是理,糟糟缠成一团,将他紧紧锁住。
卒不及防的,李渊溪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撕破了缠绵的夜空。
郁不识,我果然不识得你。
他启唇,敛眉,婉转腰身。
他惊惶,躲闪,藏踪匿影。
他是谁?
李渊溪好奇这面具下面的究竟是副怎样的面孔,他一层层,粗暴而霸道地将之剥离,从郁不识那雪白秀美的身躯剥下他许多的伪装,他以为这身下娇颤颤、呼喘喘的身子就是真实的他。
哪知情Se无边,无界无垠,背后又藏着万象迷踪。
他在郁不识将火焰重燃之后,清晰地望到他光裸的后背上面,兀然刺着一个可怕的刺青,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那羽翼黑如苍穹,那气势傲于九天,那鹰隼的目光,将李渊溪牢牢盯死。
他周身惊怵地颤抖着,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苍鹰…苍鹰…
李渊溪神智狂乱,他不可思议地闭上双眼,眉头紧锁,仿佛被困顿在一场可怕之极的恶梦里面。
他牙关紧咬,僵硬着脖子,喉中仿佛在痛苦地咒骂着。
这痛苦不同寻常,无以名状,李渊溪已经无力挣脱出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
或者,发生过什么事?
…
“你怎么会是他!”
李渊溪脑中轰隆隆,雷声阵阵间,清脆的声响却以穿透一切的力量敲打着他的记忆,那青石板道上的蹦蹦跳跳的孩童,那无语凝咽泫然欲泣的双眼,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因为这狰狞的鹰爪,已经狠厉地撕裂一切。
所有甜蜜、甘美…只留下苦涩。
血的苦涩。
李渊溪的双拳紧紧攥着,骨节咯咯直响,他的手臂以奇怪的姿态交叉横在胸前,好象在保护自己,又好象准备着随时出手攻击别人。
春佛在洞外听到他的惨叫,慌忙地跳进洞中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他直觉地认为是郁不识伤害了太子,即刻对郁不识拔刀相向,这回的大刀不会手下留情,朝着郁不识当头就劈下,后者也不躲不闪,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眼中没有泪,尽是凄然苦楚。
自己即将尸首相离,这情,这义,也随着这一刀断了罢,本就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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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佛!”李渊溪一声大喝,本来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他瞪视着郁不识。
狠狠的,没有情缠意绵,没有生死爱恨。
他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所有情感精神烟消云散,象一颗没有生命的顽石,只是倔强地
瞪着郁不识,不容他逃避。
“太子…”春佛听到李渊溪的喝令停下手来,回身望着太子,后者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夺下春佛手中的刀,没有任何姿态,他只是端着刀,一步步朝郁不识走去。
刀尖抖颤着,一寸寸接近郁不识,最后停顿在他的额尖。
郁不识感受到冰凉的触感,他侧过头去,将颈弯置于刀口,对李渊溪淡淡道:“你猜对
了,我就是那只纸鸳…我就是用这双翅膀载着你飞越宫城的红墙白瓦,我也是用这双
鹰爪戳穿你窥探真相的眼睛。”
“怎么可能…”
“李渊溪,你被骗了。”
“我没有!”
“你的人生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只可惜你笨到今天还都没走出来。”
“我没有!我已经胜利了!”
郁不识哂笑:“胜利?你的敌人呢?是谁?”
“东宫!还有…苍鹰!”
李渊溪怪异地望了一眼郁不识,自问自答似的:“你是苍鹰?”
郁不识不语,他虽然跪着,身后的苍鹰却展翅欲飞。
“你说你爱我?”郁不识嘲谑地笑,“或者你该恨我?”
李渊溪沉默良久,居高临下地望着郁不识,时间和情绪,都在他身上凝固住。
他缓缓开口:““现在的你…有资格让我恨吗?”
李渊溪咧嘴笑道:“落魄得连条狗都不如,真是污浊了你背后这只苍鹰!”
郁不识拾起地上凌乱的衣物,披在身上,摭住那只骄傲、却丑陋无比的苍鹰。
还有这一身欢欲的痕迹。郁不识想从地上站起来,至少显得有尊严一些,然而身后的剧
痛却是张狂地嘲弄着他——你连条狗都不如。
“太子殿下竟然饥渴到连条狗都不肯放过,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郁不识轻浮地弯起
嘴角。
李渊溪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他蓦得举起刀来就要向郁不识砍下,后者也不甘于示弱,举
起手臂来挡,他的功夫自然要比娇生惯养的太子爷强得多,不费吹灰之力便夺下他的刀
,只是在郁不识想从地上站起身来时,身后却一阵撕裂的疼痛,令他站立不稳地摔倒在
地,刀也松脱在一旁。
郁不识伏在地上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尤其在李渊溪面前,可他无法动
弹,整个下半身麻痹一般,竟然门户大开在李渊溪面前,好似要求再度与他交欢似的,
郁不识想收起双腿,但是办不到,他的神经已经痛到失去控制。
李渊溪嘴角撇出一个淫猥的笑,他蹲下身来,将手掌覆上郁不识的后臀,熟悉地朝他恩
宠过千万次的幽|穴间探去,那里早就被他的欲望撕裂开来,|穴口红肿不堪,内壁的粉肉
几乎向外翻出来,红白相间的液体不断顺着郁不识的大腿滑落,李渊溪用手指一捋,将
那液体接在掌间,随意朝郁不识身上抹去,沿着他的腰覆上他的背。
那上面卓然挺立着一只鹰,令李渊溪的目光再度燃烧起来。
他怒怒地瞪视着那只鹰,下身的欲望也剑拔弩张,他将郁不识的身体倒转过来,强迫他
跪伏在地上,双臂牢牢地箍住他的腰,再度将自己的分身刺进去。
这次不带一丝怜惜与柔情,他的欲望充涨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在郁不识已然肿痛不堪的
后|穴间大出大进地肆虐着,没有温柔没有含蓄,他是一只愤怒到快要爆发的野兽,只有
将身下这具肉体彻底蹂躏到粉身碎骨,他才会快意,他才会解脱。
李渊溪一边狠抽猛进,喉中闷吼着,他感受不到任何快感,他根本已然忘记这身子可以
带给他的快乐,他只记得那只鹰曾带给他的痛苦。
郁不识的身体要散开碎掉,他已经无力支撑,只是被李渊溪强制摇摆着,他的精神恍恍
惚惚,仿佛在飘,在飞,所有的感觉都麻木了,突然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
李渊溪还不放过,他将郁不识一条腿扳高架在肩膀上,重新挺身而上,插入他体内,鲜
血随着他的每一次冲刺从接合处涌上来,将他们俩都沾得鲜红淋漓,小血珠随着撞击的
力度四下飞溅,洞内只听到劈劈啪啪的拍打声,和他几近癫狂的吼声。
春佛站在旁边,完全呆住,他惊愕到连转身回避都忘记。
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一对激|情到整个山野都在震动的爱侣,刚刚还在彼
此缠绵呼应的两人,现在却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着对方。
他们中一定有个人,被恶鬼俘虏去灵魂,只剩躯壳。
不管另一个怎样焦急地呼唤,他也不肯回眸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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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不识再醒来,身边已经是柔软的棉被和纱帐,他以为李渊溪将自己带回临江,没想到
睁开眼睛,眼前却是陌生的摆设,简洁朴实,是一家客栈。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后|穴出出进进,却并不同于昨夜的硕大,他惊异地睁开眼
睛,发现李渊溪正坐在塌前,俯身为他的伤处涂药,冰凉的液体伴着他滚烫的手指,以
熟悉的韵律在他的身体里盘旋,郁不识不禁脸红起来,难堪地把脸侧过一旁。
李渊溪恶劣地微笑着,手指深深湝进进出出,时不时去触碰到郁不识体内最敏感的一
端,令得他浑身慌乱地一颤,欲望似乎又要悄然抬头,就在他即将陷入情欲的时刻,李
渊溪却粗暴地触碰到他昨夜肆虐的伤处,痛得郁不识几乎要从床上跳起身,但是浑身没
有力气,只有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在皮肉里面,眼中涌出酸楚的泪,他不敢让李渊溪看
到。
否则他又要嘲笑。
涂完药后,李渊溪放下郁不识的腿,用薄被给他盖在身上,独自走到桌前,斟上一杯酒
慢慢啜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