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吞噬,结果被飞蓬剑斩;为了安抚她,飞蓬还用神光去除她的惊恐。
葵羽玄女这种感情有点类似小鸡破壳初生时,会把它看到的第一眼之人当成它的母亲。飞蓬对还在果売中的她一个轻轻的手抚动作,便让她三生悸动,造就一世情缘。
没有人能想到,并无七情六欲的神树,竟还诞生出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子女。事实上,后来越来越多的神树新神族,不仅灵力越来越衰减、身上羽衣条缕越来越少,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淡漠。但葵羽玄女不同,在她表面纯洁清爽、温柔顺从的性情下,掩藏的是一颗如火山岩浆般热烈的心!
不过,为什么这样热烈的感情,始终没有对心爱的人喷发?那是因为葵羽哀伤地看到,飞蓬的一颗心始终都系在那位清幽冷艳的神树神女身上。对葵羽来说,如果说飞蓬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夕瑶就像看护自己孕育、出生的保姆。自己如何能破坏两位恩人之间的恋情?所以,一如她后来的决绝举动,葵羽玄女坚决而痛苦地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在内心深处。
只不过,这样的隐藏,并不等于消除,它反而还像埋藏多年的美酒,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甘醇刻骨。当她看到飞蓬在战后岁月里遭遇的种种不公,她也为之愤怒和争取,但往往徒劳无功。刚烈的玄女,在无人的背后,竟也会为飞蓬的遭遇暗暗抹泪——可以说,葵羽的这份感情,恐怕是古往今来最刻骨和动人的“暗恋”,因为对飞蓬深入骨髓的羞怯,以及对破坏他人恋情的道德洁癖,葵羽玄女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竟几乎一次都没跟飞蓬说过话!
所以,当最终飞蓬有一天被处以削除神格、堕入轮回的惨重神罚之后,一向温柔的葵羽玄女,毫无悬念地爆发了!她求情无效后,愤其不公,不惜一怒堕身成魔!她以无上神力劈开神魔之井,坠入九幽大地之中。自此她就在魔界中独辟一隅,混同无边煞气,自号天魔!
而她堕落之时,有不少神族厌恶神界越来越让人窒息的气息,加上仰慕其风骨,也不惜堕落追随。事实上,一心只系在飞蓬身上的葵羽玄女不知道,她自己本身就是神界一株最明媚、最耀眼的瑶花芳草,明恋、暗恋、崇拜、仰慕她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她已经被自己热烈的暗恋爱意蒙蔽了双眼,她心中整天想着的,全是那个孤拔挺秀的身影……
不管如何,只因为葵羽玄女一人怒堕九幽,从此魔界就多一部族,号为“天魔”。高踞九天、傲视六界的神族,一不小心,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第四十六章 心魔险暴,千年呼朋共讨
在“旁观”到葵羽堕落、天魔诞生后,重楼陷入迄今为止最长久的思考。继承自蚩尤的灵思在上古的风烟中静静蔓延,冷静的魔尊将这些时日重历上古看到的线索,一一地思考。
在他思考时,景天和雪见在一旁观看,并不打扰。不过,在魔尊思索的最后,他却开口问了景天一个问题:
“你觉得,心魔是什么?”
“这……”景天没想到魔尊突然问到这么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一时竟愣住了。
想了片刻,景天发现一时也没什么想法,但又受不了魔尊在一旁那种居高临下的冷冷注视,便梗着脖子反问道:“那你知道心魔星什么?”
“我不知道。”重楼干脆利落地回答。
“那我更想不到啊。”
“不过,”却听重楼话锋一转,“重历上古旧事,却恐怕这心魔,早在此时便蘖生了。”
“啊?”景天一惊,“不是你上回跟我在蜀山才提起心魔之事吗?就算心魔之前便有,但也不至于早到上古这种时候!”
“很早。”重楼摇了摇头,心中起了些波澜。
心魔的起源,究竟有多早?是从九泉之争开始?是从人兽战争开始?是从神族奴役人族开始?还是从神界飞天、十日凌空时开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心魔实在是一个非常、非常特殊的敌人。它可以说既存在又不存在。它本质上没有实体,任何悖乱的行为都可能有心魔寄生其中。对一个普通生灵的一次普通狂性大发,你可以认为本来就是他在发狂,但也可以怀疑这是心魔在作祟。
从这种灵机一动想到的事情推演下去,重楼甚至想到了一种可怕的事实:当自己狂暴对敌之时,是不是心中也有心魔?
这个联想,让他悚然而惊!要知道,魔尊重楼可是个坚硬如磐石、冷酷如天道一样的人物,但他这时候脸上却露出一种不寻常的惊异面容!
“小天……”察觉到重楼的异常,雪见偷偷地扯了扯景天的衣柚,朝重楼努嘴示意。
景天现在和雪见几乎心灵相通,见她稍一示意,便知她是何用意。他心中有些惭愧地想道:“唉,还是雪见善良。重楼一定是刚才问不到答案,现在既羞惭又难过。作为他的朋友,我刚才不该反问他,让他难堪。”
自以为揣摩到重楼内心的景大侠,顿时侠义心肠发作,对重楼热情说道:“魔尊,你别急,不就是心魔嘛,我来想想……啊对了!”
景大侠福至心灵,忽然心有所感,脱口叫道:“对了对了!虽然咱们说不清心魔到底是什么,但我们可以旁敲侧击啊!比如,有了这心魔,会对谁最有利?谁又最像第一个诞生心魔之人?”
“哦?!”虽然景天这只不过是急智之下脱口而出的话,重楼却遽然动容,霍地转过身来,瞪视景天,“你接着说!”
“是是。你稍等等,容我想想……心魔乱世,会对谁最有利?嗯……对了,应该就是这样!”
景天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忽然豁然开朗,竟忍不住叫了起来:“这很简单嘛!”
“这、很、简、单?”重楼充满怀疑。
“肯定不难了!”雪见摇摆身子,对自己情郎的智慧深信不疑。
“真的很简单。”景天有些兴奋地说道,“你们看,心魔以前在蜀山搞七搞八,又是邪剑仙,又是什么雾魂之主,看他们到处捣乱,就知道是些对朗朗乾坤、清明盛世不满之徒。这说明什么?他们从根本上来说,一定是对这个世道极其不满之人。”
“嗯。你继续说。”
“你也觉得是这样?”景天得了鼓励,雀跃之下,觉得思路更加开阔,心里一下子想到很多东西,“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得从那些对现世不满之人、不满之事去考虑。既然魔尊大哥你也说了,心魔很可能从上古便有了,那我们看看,刚刚借创世灵光所历上古,咱们看到的、听到的,对上古现在的格局不满的有哪些人?”
“我知道我知道!”魔尊还有些出神,雪见却心直口快地抢先说道,“一定是魔界里的魔族了。”
“为什么不可能是人族?”景天看了看魔尊脸色,反问雪见道。
“人族虽然也很惨,但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其实是这片盘古大陆的最后胜利者。虽然远古的盘古大陆已经面目全非,但毕竟我们现在的人间大地,就是当年上古三族争来抢去的那块地盘。而且现在咱们人间人丁多兴旺啊!所以说如果要比谁惨、谁对上古的结果最不满,定然是魔族了。”
“没错。”魔尊道,“你们已经知道我族从兽族到魔族的蜕变,已看到九幽魔界的状况,那上古大战结局最悲惨的,就是我们魔族。”
“既然重楼大哥这么说,那我也赞同。”见重楼不介意,景天也就不再有所顾忌,“所以,看心魔的种种特征,说不定,还真最可能从重楼大哥你们族中诞生。究竟谁是心魔之祖?我想想……重楼,不是我不敬重伯父,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你爹蚩尤!”景天毫不见外地说道。
“我父已死。”重楼脸色冷硬如铁。
“那就是你爷爷!”
景天一时进入辩论状态,才不管什么三皇五帝呢——事实上,这些人物一直停留在他的印象中,还不如渝州知县那般让他敬畏——于是他立即抓住话茬往下说:“你爷爷神农氏,贵为上古三皇之一,却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兽族,像丧家之犬逃入九幽大地——哦,对啦!虽然他一直失踪,但九幽大地就是他提前营造!这说明,就算他暂时算失踪人口,没有亲历兽族遁入魔界之事,但一定知道将来自己子民的惨状。所以,要我说,他也有很大嫌疑!”
“你……”重楼面沉似水,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你这些想法,究竟从哪儿来的?”
“咳!这还不简单?”景天颇为得意,“以前在渝州市井中厮混,一旦坊间有事,这种推究谁是罪魁祸首的法子,还不耳闻目睹?再说永安当有几个月生意不好,我为留条后路,还常去衙门观摩老爷审案、差役拿人,看来看去,说到最后都是这个理。重楼,你是没有亲耳听到,咱们渝州的那位刑名师爷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憎恶。有果皆因,凡因必果,世上之事都逃不过这两句去!’你说对吧?”
“什么对不对!”重楼却忽然厉声怒道,“我和你在说乾坤大事,你却跟说什么小小市井坊言,这如何能混为一谈!”
“啊?你真觉得我说得不对?”景天大为吃惊。雪见在一旁脆生生说道:“我却觉得小天说得很有道理呢!”
“不说这个!景天,”刚刚怒气冲冲的魔尊,忽然间平静下来,脸上还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我刚下了个决心。”
“什么决心?你该不会是……”景天大惊失色,心说莫非魔尊这厮恼羞成怒,就此便要杀人灭口?
“正是。”魔尊一笑,“我需要你帮忙。”
“呃?”
“我说,我需要帮手。不仅需要你这个帮手,本座还要物色更多帮手。这一点,我要向你学习。”
“哪里哪里。”景天听得魔尊还要向他学习,不免心中得意,嘴上却谦虚道,“我也只不过是法术高强、剑法超群、年少倜傥、重情重义、斩妖除魔、不畏艰辛、善于理财……”还要说,却被重楼拦住:
“本座是说,要向你学习跟人打斗时,一个回合中总招呼一群伙伴联手上——而且你的伙伴女的居多。”
“咳咳,是这样啊……”景天挠了挠头,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
见到他的窘状,雪见捂着嘴嘻嘻笑起来。她知道,自己也是重楼口中的景天战斗伙伴呢。想到这个,雪见又联想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生死与共吧?顿时,她的心中涌出了丝丝甜蜜……唐雪见心中转着甜蜜的心思,那重楼的语气却忽然变得凝重:
“我这个回合,可能很大,大得无法想象。”
“但本座同样需要伙伴。”
第四十七章 仙剑奇侠,再铸乾坤祖杰
在重楼将景天称为伙伴之后,这位魔尊对景大侠的态度并没有变得更加热切。
重楼的脸上,还是经常一副浇热水都化不开的冰块模样。不过打这以后,景天能够感觉到,这位魔尊仁兄,已经一改之前对自己的鄙夷、帮扶、怀旧的奇怪复杂态度,变得颇有几分平等相待了。
察觉出这样的变化,景天便再无顾忌,跟重楼催促道:“重楼啊,现在这上古千年大战的景儿,也都挑重要的看过了。什么时候去找神树汁液啊?”
很显然,在景天的心目中,上古那些玄幻、悲壮、史诗般的诸神之战,根本比不上救活他的龙葵妹妹。
“这般急躁?”重楼却不以为然,“今后你是要和本座做大事的,临事须有静气。”
“知道。”景天模仿着语气说道,“今后你也是要本大侠搭手做大事的,凡事可不能白做。你看是不是……”景天又是挤眉,又是弄眼,两只手跟重楼不住比画。
“这是何意?”重楼有点被景天给弄糊涂了,“莫非癫痫发作?”
“晦气!本大侠身板好着呢!”见重楼不解风情,景天有点泄气道,“要帮你做大事,按本大侠规矩,都要付酬金的……你也别皱眉,上回你有啥家底,都被我看过。说出来不怕你不高兴,你就破山头一座,大兽牙百根,能卖给工匠雕摆设用之外,其他啥值钱的也没有……哎,你别瞪眼,我是说,你也别觉着帮我救回妹妹就施了多大恩德,这只不过是我帮你的佣金而已!”
“俗不可耐!”重楼瞪着景天,手按炎波血刃。
见他手按兵器,景天忙道:“莫急躁、莫急躁!咱今后要做大事的,临事须有静气!”
重楼见他很快就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也不知该怒该笑:“你倒是说说,要本座帮忙,为何如此理直气壮?”
“一来你笞应过的。君子一诺千金,何况你是魔君。二来,你也说过,我景天对敌,从来不介意招呼同伴一窝蜂上。在本大侠恢复昔日飞蓬风采之前,要陪你魔尊出去打架,还是多点帮手才心安。我那龙葵好妹妹,一支九转修罗斩舞开来犹如疾风骤雨、鬼哭神嚎,还善使治疗法术,将来陪你打架,也不知道多有用。所以啊,救回我这妹妹,与其说在帮我,不如说在帮你自己啊。”
“哈!”重楼闻言,仰天一笑,“小小年纪,要让人帮忙,竟说出这么多弯弯绕来。让你这么一说,我若拖延不救,倒是我的不是了!”
“正是。”见重楼语带嘲讽,本来一直嬉皮笑脸的景天,却是面容一肃,郑重说道,“别说我先前的话胡说。你比我心里更清楚。否则你怎会找我这个人族穷小子?嗬,飞蓬,我现在可知道了,我这位前世啊,可是当年天帝座下第一打手。更何况,你还想要更多的帮手、更多的‘伙伴’!”
重楼听完少年这番毫不谦逊的话,忽然一笑,手掌轻击两下,说道:“不错,不错。当我的帮手,果然够格。”
“不敢当,不敢当。”景天嘴里谦虚回话,不过看他昂首挺胸的样子,可丝毫没有什么不敢当。
从后世来看,此时此刻,其实是一个极具历史意义的时刻。虽然,重楼在碰到景天之前,早就开始酝酿一个想法;不仅有了初步想法,他也已经碰到了合适的人选,比如那个叫“云天河”的愣小子。不过,直到他遇到景天之后,尤其在刚才,魔尊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正式重新物色自己心中选定之人。这些人,今后便是名动六界的“仙剑奇侠”。
“仙剑奇侠”,在后世是一个上达云霄、下彻地府、震动六界六族的名字。谁能想到,这样威压古今的名号,是在两个宿世有缘的人魔之间,在他们的讨价还价声中,具备了真正的雏形?
此时此刻,两位当事人身上那种固有的极慧灵机,也让他们体会到这一刻的不同寻常。没来由地,他们两人就被一种庄严的氛围笼罩,一时竟有种莫名的感动……
“你们两个大男人,烦不烦啊!”神圣庄严的氛围很快就被刁蛮少女的话语打破,“这是救人哪!你们俩还在这里说来说去,讨价还价,真是比我们女人还婆婆妈妈!”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唐大小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被她这样一抢白,重楼和景天不约而同地相视苦笑,然后一齐转身,朝神界方向走:“救人,救人!”
现在的景天,挽救龙葵的心情格外急切。他从重楼的口中、从亲历的上古,已明白龙葵的来历。他感念葵羽玄女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也终于从龙葵的来历、那一缕发自葵羽玄女内心的柔情,弄清为何龙葵妹妹一直对自己柔情叫水、痴心一片。
也许,在重楼的眼里,那龙葵只不过是葵羽心底的情愫蘖生出的幻影。她们俩,原本便是一体。但对景天来说,葵羽是葵羽,龙葵是龙葵。同样,景天是景天,飞蓬是飞蓬,现在这世上只存在一个感念葵羽、深爱龙葵的景天。他对龙葵的感情,若细究起来,不仅有劫后更转的浓烈爱恋,还夹杂着对女孩之前无私奉献的感激和愧疚。
这些情感揉合在一起,酿成一股充满爱情和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