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是我妹妹啊!你怎么能怀疑哥哥不去找你呢?”
“哥哥……嘻……”不知怎么,看着景天这副张牙舞爪凶巴巴的架势,本来泪水盈盈的龙葵却突然破涕为笑了。
“哥哥……我不会偷跑的,你也不要抛下我。”妙丽的少女,目光宁静如深山幽潭,幽幽地诉说,虽然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却仿佛穿透窗外无尽的黑夜,“哥哥,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到剑里去。那里好黑,还有好多怨灵,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笑话我,没有人关心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不喜欢,我害怕……”
“放心!有我在身边,你不用害怕任何东西!我会保护你的!”在这一刻,景天不再是那个稚嫩的少年,而是一个傲然睥睨天下的大英雄!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景天一行人赶紧到城里继续寻找雪见。因为苍萤捣乱,花楹并没有看确切究竟是何人救走雪见。不过,对乐观的景天来说,这信息已经足够。不是吗?能在昨晚那种妖氛四起的时候救走雪见,此人一定不是凡人。既如此,大家只要留意打听城里有什么奇人异士就可以了。对景天这想法,徐长卿也表示赞同。于是,大家就在城里四处打听起奇人异士来。
一开始,景天几人都把目光放在城里为数不少的游方道士僧侣身上。毕竟,这些冲着给雷州斩妖除魔而来的出家人,最符合救人的条件。谁知,问遍了诸人,甚至还找出了一两位徐长卿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却没有一个人见过雪见。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在这样细致的打听中,他们倒听到一些有趣的传闻。比如,传说每当黑夜降临、妖怪侵袭,便有善用霹雳除妖的雷公出现。不仅如此,有些传闻直接把雷公和雷州刺史府的公子联系起来。这些市井小民说得有鼻子有眼。
有亲临现场的:“最早雷州闹妖精,就是在刺史府;那晚刺史府出现过一群妖魔鬼怪,然后刺史大人的公子出现,一阵电闪雷鸣,就把妖怪全消灭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说出来吓死你,当时我就在场,还拿拳头打死十个妖怪呢!”
有侧面推断的:“我看那刺史大人的公子眉间隐有紫气,这不是染病,分明是雷公附身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吓!老夫是雷州北街一带著名老中医,最善望闻问切,专治各种妇人疾病,你说我知不知道!”
有追本溯源的:“他还不是雷公?刺史公子出生那天就雷声大作,刺史家养的鸡还被劈死了几只,这还不是雷公托生?——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嘿嘿,接生的稳婆就跟在下是青梅竹马啦!虽然四十三年前她就嫁人,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总喜欢找我这个大哥哥说呢!嘻!”
也有志怪小说看多了的:“刺史公子数年前娶过一房小妾,如花似玉,却是狐妖;新婚之夜被雷公闹了洞房,降下天劫,狐妖新娘化为齑粉。死了老婆的刺史公子一怒之下,抢过雷公的轰天锤,一脚将雷公踢开,从此自己当了雷公——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嘘……小声点,跟你说啊,其实我娘子就是狐妖,平时唠闲嗑,透露给我的……”
还有靠天生的灵觉来判断的:“打雷一定和刺史公子有关!——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切!女人的直觉!”
在雷州城问了一上午,几乎把整个雷州城转遍了,却还是没打听到雪见究竟被谁人救走。问了这么多人,景天几人早就口干舌燥,嗓子渴得冒青烟。这时候,太阳当空,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景天几人便决定赶紧找个酒家吃饭,至少先叫点酒水润润嗓子!
正巧,刚打定主意吃饭,他们便看到前面过了座石桥就有一个酒家。这酒家有三层楼阁,规模不小,临街的三层飞檐上挑着一个土黄色的旗幡,上写着“临风楼”三个大字,此时正在风中上下飞舞。
“就这家吧。”徐长卿做了主,景天几人就随着他走进这临风楼。
只是,刚进店门,景天就听见二楼雅座的方位有个声音飘来:
“你问那个赶我走的人?他啊,他叫景天!这人又贪财又好色,还狠心,整个就是一个大坏蛋!”
“谁?谁?”酒店中人声嘈杂,景天一时没听清这声音是谁,不过听见说话内容,顿时气急败坏,“是谁?是谁在说渝州南街第一豪杰景大侠的坏话?!”
第十六章 君子好逑,欲结白首鸳盟
景天义愤填膺,也不管徐长卿几人忙着在一楼找位置,自己一个人便循声冲上酒楼雅间。谁知道,他一进这雅间顿时傻了眼:刚才那个大肆诽谤自己之人,竟是雪见!
在雪见的身旁,还站着个风度翩翩的白袍公子。此时景天还不识,他正是此间的刺史公子云霆。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突然看见唐雪见,景天十分高兴。
“……”雪见见景天一个人上来,明显一愣。
“雪见,你昨晚跑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一晚上。”景天关切说道,“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我……”唐雪见方才还怒气冲冲,但此时见到景天,面面相觑之时,却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竟想落下泪来。只是,心里悲伤,等说出话来,却如鬼使神差一般:“伙计!伙计!快来人把这人赶走!”
见她发作,云霆忙上前一步,问道:“唐姑娘,这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啊!雪见,你居然说不认识我?”
“哼!当然不认识!景大侠,你去偎红倚翠去吧,我唐雪见一个弱女子,哪敢打扰你!景大侠,请便吧!”
“呃……”见唐雪见发脾气,¨wén rén shū wū¨景天一脸无可奈何。
和雪见、龙葵、紫萱她们相处了这么久,景天也知道些男女间的相处之道。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要和雪见讲理,下场一定不妙。他在心中郁闷地想道:“唉,没想到雪见心眼儿这么小。龙葵只当我是哥哥,她不知道吗?”心中郁闷非凡,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无法言说。
“这位景大侠,借过说句话!”这时却是云霆打破了僵局,回头跟雪见抱歉地一示意,便将景天拉出雅间,虚掩上红木雕花门,然后拱手施礼道,“在下云霆,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请教。”
“你就是那个刺史公子云霆?”景天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却发现云霆长得面如冠玉,文质彬彬,和印象中那些雷公画像相差何止千里万里。“你有什么话?请讲!”这时景天忽然想起,刚才这云霆分明便是跟唐雪见在一起的。
“请问你真和唐姑娘认识吗?”问话时,云霆彬彬有礼,保持风度;只是若仔细看时,便会发现他眼中隐含着几分紧张。
“当然认识!”
“真的吗?那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那个……我们是朋友。”
“朋友?”云霆一脸的怀疑,“可唐小姐说,你是她家中的伙计,还、还评价不是很高……”
“要你说!”景天没好气道,“我也听到了。没错,一开始我是她家伙计,可现在是朋友了,怎么啦?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面对景天不客气的回答,云霆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忽然如释重负一般。“太好了……多谢景兄!”
“什么太好了?”景天一脸狐疑,忽然好似想到什么,忙叫道,“喂!我还没问你呢!你和雪见是怎么认识的?”
“这还用我说吗?”一听景天这问题,刚才还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却突然生气起来,毫不客气地道,“景兄,亏你还称大侠,昨天大半夜的,你们竟然赶唐小姐出大门!她一个弱女子,外面那么多的妖怪,幸亏遇到我,不然就香消玉殒了!”
云霆越说越生气,到最后竟伸手一把将景天推出雅间,“砰”一声关上了红木雕花门!
“你!”景天正巧一回身想再进去,却差点被急关的槁门给撞了鼻子!
景天还不死心,正想贴上去想办法弄开门,谁知门却突然开了。
“景大侠,”只见唐雪见跨步出来,昂然说道,“我要随云霆公子去他的刺史府了,他有重要事情跟我说。”
说着话,她和云霆便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就要出门。见到这样,景天忙道:“等等,我陪你去!”
面对他的好意,唐雪见这次倒没再耍什么刁蛮脾气,反而关心地提醒他回去:
“去你的!”
然后二人便出门扬长而去!
“等等——”景天正要冲出去,谁知这时衣襟却被人拉住。他一回头,却见正是徐长卿拉住他,对他摇头示意:“不要追了。”
“为什么?雪见她……”景天很不甘心。
“雪见正在气头上,你找她她也不会理你的。”徐长卿道,“不过你放心,这一上午打听,已知雷州刺史清正廉洁,想必他的公子也是正人君子,雪见应不会有危险,这一点大可放心。不过,我们也不是不追,”徐长卿话锋一转,“这刺史府,我们是一定要拜会的。这个云霆公子,不简单。”
徐长卿望着云霆消失的方向,注视着散落在街道中一线肉眼几不可见的淡淡紫光,意味深长地说道:“恐怕我们此行之事,要着落在此人的身上……”
“你是说……”景天顺着徐长卿注视的方向看去,也若有所思。
景天几人欲入刺史府,不过这年月刺史府可不是小民们随便能进的。于是他们等到入夜,也待那月黑风高之时,便在刺史府围墙外寻得一个僻静处,翻墙而入。因为闹妖怪,这刺史府一到夜里也是府兵巡逻不断。不过,这等凡人兵卒,怎难得倒徐长卿几人?暗夜之中,他们的身形如几缕轻烟,七拐八绕,很快就寻到了雪见的所在。这时女孩儿正在云霆公子的书房里,两人说着什么话。
到了书房跟前,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景天也不客气,拿手指蘸了点唾沫,将窗户纸沾湿,轻轻点破,然后便拿一只眼睛凑上去,朝里面使劲看。龙葵和花楹有样学样,毫不犹豫,倒是徐长卿迟疑了一下,这才点破窗户纸,也朝里面偷看。
静夜之中,唐雪见和云霆二人的对话听得很分明。只听唐雪见正有些不耐烦地道:“云公子,有什么话,哪怕再重要也早该说了,这都从中午拖到大半夜了!”
“唐姑娘莫怪,这件事对云霆实在太过重要。我自幼乃读圣贤书长大,今日想亲口说出之事,事关重大,云霆必先沐浴焚香,祷告诸位圣人神灵,清心宁神之后,到这入夜人定之时,方可言明。”
“好吧,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显然,不在景天跟前,雪见对这个云霆公子并没那么有耐心。这时候景天也在心中腹诽:“这家伙,果然读书多,明明就是亥时,偏说‘人定’,跟雪见卖弄学问吗?”正自心生不满,他却看到房中那温润如玉的云霆公子,双目炯炯,忽如朗星,定定看了雪见一阵,方深施一礼,抬起头来后,柔声说道:
“恳请唐姑娘下嫁云霆!”
第十七章 雷霆易逝,惆怅雨过云舒
“什么?!”景天忽然听到别人跟唐雪见求婚,心里顿时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一瞬间,他简直想冲进去把这小子揍一顿!
“你、你说什么?”那唐雪见显然也十分吃惊,吃吃地问道。
“恳请雪见姑娘嫁给我!”一贯语气温和的青年公子,这时的口气极为坚决。他脸上泛着光芒,滔滔说道:“云霆自幼身体异于常人,常无端发电,不能自主。因为常常不小心电到别人,所以连府中最忠诚的老家人们都不太愿意服侍我。这样体质,如何能觅到良配?云霆本已心死,谁知今日竟遇到你这样不畏电力的女子,岂非良缘天赐?”
云霆双手合什,如行僧礼,诚挚感念上天恩典。
“我……”看见云霆公子如此兴奋,唐雪见却暗地有些恼怒。本以为这位刺史少爷是挚诚君子,谁知却提出这般孟浪要求。心中不快,唐雪见脸上便有些变色。
不过,云霆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是女孩儿家害羞。确实,他云霆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像唐雪见这样流落四方的江湖儿女,一旦听说有机会做刺史府的少奶奶,那还不喜翻了心?她现在只是口角嗫嚅,花容变色,心理素质已算是极好;若换个人,依云霆看,这还不得乐晕过去?
雪见神色有异,他丝毫没往心里去,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继续加强说服力:“其实昨晚第一眼见到你,便十分惊艳;待略相处,竟发现在你的身边,很有放电的感觉!”
“这时我便在猜,恐怕你的体质也异于常人。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修习雷系法术,怪不得我俩之间会有放电的感觉。”
明亮的烛光,映照着云霆脸上兴奋的光芒:“雪见,嫁给我之后,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我云霆虽然愚钝,但素修文德,况且出身刺史府,虽非位高权重,也算大贵之家,一定不会再让你受飘零之苦!”
“雪见,你不知道,本来我还怕你和你恼怒的那位景天公子,两人之间有什么爱恋瓜葛,谁知道听你一说,他却像你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我就彻底放心了。”
“……”本来有些恚怒的唐雪见,听到云霆这句话,俏靥上却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时云霆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既然你就要嫁给我,我便应该让你了解我的过往。我刚才说,因为我的体质时常无端发电,容易伤人,所以就连府中最忠诚的老家人都不愿意服侍我。但是,那时,唯有一个叫雨舒的丫鬟,自从我娘亲过世之后,她始终在我身边,我、我很喜欢她……”
“嗯?”本来雪见手中暗蓄掌中雷,准备随时教训这孟浪子弟,谁知这时见云霆有些奇特的语气和神色,她也忽有种异样的感觉,便暂时悄悄散去暗中积蓄的雷光电火。
这时的刺史公子,已陷入对往昔的悠远回忆:“雨舒……她是我这辈子除了唐姑娘之外,唯一一个求亲的女子。记得那年我正十八岁,就在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请求爹将她许配给我。”
“是吗……那雨舒现在怎样了?她长得好看吗?”唐雪见用自己女性的直觉,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很不简单的故事,于是那股好奇劲儿上来,很快让她忘记先前的愤怒。
“雨舒不算漂亮,但是很清秀。来,这边有我亲手为她画的肖像……”
云霆的手持起一支点燃的蜡烛,领着雪见走到了书房的另一侧。这里的墙上,挂着一幅工笔绘成的人物画图。在外偷窥的景天,目光自然地随着他们转动,当目光落在那幅画上,景天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眼光一扫,以为那只是张书房常见的工笔仕女图,现在仔细看,才发现画中实际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借着云霆手中的烛光瞧去,景天看到那个画中的侍女,用笔简淡,并非繁复的线条,却勾勒出一个柔婉的少年女子。她秀发垂髫,螓首低垂,在这个静夜中栩栩如生。看她的颜容,虽非绝色,但秀丽温婉,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静气柔情。
手捧烛光,立在画前,本来雪见心目中的浮浪公子,这时却神情凝重,语气怅然:“欲娶雨舒为妻,我知道爹爹定然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但雨舒说过,她不在乎做妾,我也答应她,虽为妾位,但云霆此生绝不再娶。名分我们都不看重,只求两情相悦就好。”
“那……不是很好吗?”雪见已经完全沉浸到云霆叙说的往事中。
“是很好,是很好……”口里说着很好,可云霆的语调中却带上了几分哽咽。“可、可是你不知道……就在大喜之日、新婚之夜,不知如何,我的灵力竟然失控!我、我在睡梦中将她……”
“将她怎么了?”
“杀死了!”深夜摇曳的烛光中,云霆传来的这颤抖的话语,有如哀号。
“啊?!怎么会这样!”唐雪见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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