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觉思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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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觉思 (上)-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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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亲密无间的兄弟为了权势二字反目成仇,多少情比金坚的恋人为了权势分道扬镳,多少人伦惨剧皆因这二字而起,多少惨绝人寰为这二字而生。令人发指的背后,又有多少是为这二字所惑?为这二字沉沦? 
权势,仿佛上天赋予人间最为戏剧的筹码。看着无数迷途之人为它痴迷疯狂,看着无数智士贤人为它叹惋感慨,却,依然固我的存在于天地之间,从未消失过。 
“素儿是朕见过最为单纯的人……”李赋松无力的笑着、说着:“他顽皮淘气,却从不伤害任何人,所有看似过分的事情总是配以最无心机的恶作剧,令人想痛恨都好难……可是,他又是那么善良,看不得欺善怕恶,看不得凌辱老弱,看不得世间不公不道之事……但是,他哪里斗得过真正狡猾奸诈之人?充其量不过以恶制恶,只能降得住一般市井混混而已……” 
李赋松一直微笑着,仿佛在回忆着美好的往事:“所以当朕第一次看到他与京城一位大官的儿子在路上争执时,就不由得因他无权无势争不过那人气得直跳脚的模样而莞尔,朕在想,如此精致可人的瓷娃娃,如果能属于朕,该有多好……” 
“所以,朕试着让他了解以权制权的力量,赋予他可以施展正义的手脚。慢慢的、默默的守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在不知道朕身份的前提下,爱上朕……” 
说到这里,李赋松苦笑一下:“结果某位不解风情的丞相左一句朝政右一句社稷的,让他知道了朕的身份。” 
玄臬的脸微微一红,因为那个义正严辞迎皇上回宫的人,正是他。 
“你大概不知道他在知晓朕的身份后的反应吧……”李赋松忽然甜蜜地笑了:“他像只试探对方的小猫,轻轻地扯扯朕的龙袍,一副害怕又好奇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朕,可怜兮兮地说‘你答应给我买的玉佩还买吗?你说带我去看戏的,还去看吗’?呵呵,在他的心中,朕的身份并不重要,他也没有意识过‘皇帝’二字可以为他带来何种的荣耀与财富,他所担心的,只是一个承诺过他的男子是否会履行他的诺言。他就是这样一个贪心、却又贪得不多的小家伙……” 
“皇上……”玄臬开始为李赋松口吻中越来越浓郁的悲哀而担忧。 
“从那时起,朕就笃定要将他留在身边一生一世,给他最好的,给他一切想要的。可是……”李赋松的声音骤然降低,带起不经意的颤抖:“朕错了吗?朕为何忘了皇宫根本就是一个大染缸……朕曾为他多年深居皇宫却保持固有的清爽而自豪过,结果……却是这样吗?” 
“皇上……”玄臬只能傻傻地唤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悲伤的男人。 
“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们了吗?” 
仿佛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李赋松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玄臬犹豫了一下,最终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是。” 
李赋松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压住了最后的动摇,他站起身,冷声道:“秋氏一门,意图谋害天子,罪无可恕,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臣,遵旨。”玄臬深深弓身领旨,却带着几分动摇的眼神望向李赋松:“那秋素苇……” 
李赋松掩于龙袍下的双拳紧握,过于平静的声音反而不经意地泄露出他极度悲伤的情愫:“斩。” 
玄臬迟迟没有起身,只是以令人费解的目光看着李赋松。 
眼前的男人是一位帝王,斩了秋素苇他就会是一位公正不阿的明君圣帝,但是……斩了秋素苇,李赋松还是李赋松吗?只剩下帝王的躯壳,将是何其悲哀…… 
玄臬无声的退下,独留李赋松一人木然的呆立着,双目无神地寻找着一个支撑点。 
很快,皇榜贴遍了皇城内外,全城百姓奔相走告,喜上眉梢。莫大的谋反之罪,竟没有一位百姓质疑,数百人诛连,竟无百姓喊冤叫屈。仿佛只要与声名狼藉的秋氏扯上关系的,都是活该倒霉。就这样数百人纷纷入狱,一时间哀嚎连连,场面惨淡。 
在天牢之中度过了无数个日夜,秋素苇已经分不清此刻的日期时辰,他漠然地呆坐着,用难以下咽的狱中糠菜支持着最后一线希望。 
赋松会来救我的……他会明白我的……他会相信我的……一定会的…… 
某日,天牢内忽然拥入大批狱卒,原本紧锁的牢门被逐一打开,将蜷缩在牢中已经绝望的人们拽出牢门。 
秋素苇怔了怔,忽然又惊又喜地紧抓住牢门,大声问道:“是皇上命你们放了我们吗?我们无罪了是吗?”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低垂着头的亲戚们都没有应声。仿佛在这个诺大的监牢中,只有秋素苇依然抱着一线希望,坚信着那个降旨的男人会收回成命。 
秋素苇茫然地看着众位亲人被带出天牢,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都犹如赴死般毫无血色,本能地意识到一丝不妙。但是情感却又强迫他继续相信下去,相信赋松一定会相信自己的清白的。 
当秋振浪走至秋素苇的牢门前时,他忽然惨叫起来:“儿啊!为父不想死啊!” 
秋素苇心慌意乱地紧握住父亲的手,忽然,一个有些锋利的小东西滑入到自己的袖中,秋素苇错愕地看着父亲,而秋振浪望向爱子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慈祥。狱卒粗暴的一鞭抽到秋振浪的身上,大力地将秋振浪拽离牢栏。秋振浪频频回首,无声的口形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字眼:活、下、去。 
“爹!爹!” 
望着亲人们从眼前一一走过,秋素苇的声音开始渐渐颤抖,他已经逐渐明白这一劫终于走向了末路,而结局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娘!娘!” 
望着老泪纵横的母亲想扑到自己身边却被狱卒无情地踢倒在地,秋素苇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大吼。他拼命地大叫着,泪水浸湿了脸颊,失控地摇着牢栏,发疯一般惨叫着:“还有我!把我也带出去!还有我啊!” 
所有的狱卒仿佛都将秋素苇遗忘一般,扇扇开启的牢门之中,偏偏没有秋素苇的这一扇。秋素苇望着亲人门远去的身影,莫名的恐慌起来。他急忙将父亲塞给入袖中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小块锋利的刀子。 
秋素苇来不及细想父亲是通过何种手段弄到这个看似无用的小东西,因为对这个小刀片来说,若想割断粗实的牢门难如上青天!但他却拼命地用刀片在牢门的铁锁处划割着! 
过于激动的情绪令他的说剧烈颤抖,锋利的刀片在粗木上划出条条刀痕的同时在他的手上划出无数血口,他却浑然不觉得拼命试图把握住这一线生机!此刻的求生本能已经不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救所有的人! 
我要出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救大家!要快!一定要快! 
日头悄悄偏移,秋素苇低低地哽咽出声,眼中渐渐呈现绝望,可是双手却没有停下,依然努力着。 
当日头正中那一刻,就是行刑之时,如果不能赶在正午之前,那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忽然,天牢外的铁门被人开启,秋素苇反射性的将刀片藏入袖中,急忙用衣袖掩去了迸血的双手,他微垂眼睑,强迫狂跳的心与躁动的情绪迅速平抚,原始的求生本能竟令他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几名平民打扮的人停在了秋素苇的牢门前,秋素苇心下犯疑,如果是带自己行刑的狱卒为何会身穿平民百姓的衣着?如果是一般百姓,又怎么可能随意进出天牢?难道是乔装的官差?可是为什么要易装? 
牢门打开,其中几人从背后拿出麻袋、粗绳、白巾等物。秋素苇顿时察觉出一丝异样,立刻站起身退到墙角:“你们是……” 
话未说完,一人已拿白巾捂到了他的嘴上,浓重的药味令秋素苇拼命挣扎起来。可是,浓厚的睡意很快便袭卷了神智,秋素苇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那些人立刻将他的嘴巴封上,褪去了他的囚服,换上一身普通的衣服,然后将他手脚绑起,塞入麻袋之中。收拾利落后,立刻扛起麻袋离开了天牢,手脚利落的完全不同于一般习武之人,他们步法轻盈,一看便知有极高的武功修为。 
就这样,这几人将秋素苇带离了闹市,直至僻静的偏郊,才将麻袋放置在一辆牛车之上。 
驾车的是一位老汉,农民特有的质朴土气不难看出他确实是一个真正的农民。他憨憨地对来着点头哈腰,其中一人将一袋白银扔给他,份量不轻。 
“迅速将这袋东西送到八十里外的侯将亭,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之前不许任何人动这袋东西,包括你,明白吗?若有所妄动,你自己知道后果!” 
老汉急忙答应,把钱袋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然后将几袋臭气熏天的牛粪包压到了那个麻袋上:“几位大人放心吧,老汉我拉了二十年的牛粪,看守城门的几个小娃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有问题的。玄大人对我一家有恩,这点小忙一定要帮的!” 
“话别太多!”一个人冷冷的警告道。 
老汉自知失言,急忙点点头,驾起牛车慢腾腾地向目的地驶去。当牛车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麻袋微微动了起来,急着赶车的老汉丝毫没有觉察到背后的动静。 
当老汉将牛粪包压到秋素苇身上时,一向洁癖的秋素苇便立刻被难忍的异味激醒,所以适才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中。玄大人是指玄臬吗?如果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他为什么要独救自己?只怕……另有目的! 
于是秋素苇不动声色,估计那些人已经离开很远后,当即从袖中抽出那个小小的刀片,在绳索上划割起来。颠簸的车身与反绑手脚的令本就千疮百孔的双手更加血流如注,但秋素苇彷佛已经失去知觉般只是固执地划着,丝毫没有半分迟疑。 
手蓦然一松,秋素苇一喜,立刻用力地割开麻袋。哼着小调的老汉依然没有发觉秋素苇已经爬出了麻袋,他把脚上的绳索去除,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到车旁,瞅准机会,蓦然跃下! 
忽然一轻的车身终于引起老汉的注意,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狼狈的身影仓皇而逃,再看看破了口的麻袋,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可是哪里还有秋素苇的影子? 
老汉后悔莫及地跪在地上顿足槌胸:“玄大人啊!您早说袋子里是个人,老汉我也不会这么大意了啊!玄大人啊,老汉我对不起您啊!” 
幸运脱逃的秋素苇没有向城外逃命,反而向城内奔去!因为正午的日头已经高高地悬挂在天际!他已经顾不得去思索如何救出大家,也顾不得自己如此冒失地跑回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的脑中只是在不停的呼唤着:爹!娘!叔父!婶婶!大家一定要等我!等我! 
忽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城内响起,直导云霄!秋素苇呆立在原地,茫然地聆听着此起彼落的欢呼叫好声,呆呆的、傻傻的流着泪水,却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你们这么高兴?这么开心?我们没有谋反,没有图谋不轨,为什么你们会认同那些罪大恶极的罪名被安放在我们一族的身上?那是数百条的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一夕尽灭,为什么你们却拍手称快?到底我们秋氏一门做过什么?失尽天下民心? 
可是……可是……我们真心实意的一家人,我们相亲相爱、和乐融融,我们同舟共济、生死与共!为什么这样的家族却不值得尊敬呢?为什么你们不是叹惋悲怜,却是欢呼雀跃呢?诸位长辈亲我、疼我、怜我,对我呵护备至,无微不至,为什么这样体贴的人们你们却觉得他们罪无可恕呢?他们是我的家人啊!你们眼中的罪人却是我眼中骨血相连的血亲!为什么你们如此愉悦!为什么!? 
“皇——上——英——明——”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从城内传来,秋素苇忽然笑了,英明?不问是非便杀我秋氏一门的皇帝是英明的?呵呵…… 
“啊!” 
秋素苇终于发生一声完全崩溃的惨叫声,那丝凄惨的叫声在万千百姓的欢呼吶喊声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所以,连天上诸神都不会在意吧…… 
玄臬站在宫门之上,望着感恩载德的百姓们跪拜在地,面向皇城谢恩叩首,不由得扬起一丝苦笑:秋素苇,你听到百姓的吶喊了吗?你可曾想明白,秋家走至今日的下场,到底是因为什么? 
玄臬缓缓望向崇光殿的方向,皇上此刻身处的地方。自圣旨下达之后,他便一直在寝宫内不吃不喝,不闻不问。 
但是,当老百姓那贯彻云霄的好声响起时,寝宫内却传出了微乎其乎的哭泣声…… 


第九章 
“娘!娘!” 
一声粗犷的叫声远远传来,坐在炕头缝鞋的慈祥老妇急忙打开窗户,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黝黑男子背着一个浑身脏破不堪的少年走了回来。 
“哟!这是怎么了!”老妇急忙跑下地,打开房门:“快快快!把他放炕上!” 
“娘!您的身子骨不好,凡事都慢着点!这样急匆匆地跑下地,一会儿又会喘半天!” 
男子责备地看了娘一眼,老妇回瞪他一眼:“你这孩子,也不看看是什么光景还说娘?先救人要紧!” 
这名老妇与男子是皇城外三十里一处僻静的小山村中的一家普通百姓。老妇是个寡妇,姓林,夫家姓王,大伙都称她王林氏,亲热的叫一声王大娘。男子是王林氏的独子,唤做二狗,一个长相憨实的庄稼人。他们母子俩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所以,当二狗在路旁看到这名昏迷的少年时,便将他带回了家中。 
王林氏指挥着二狗将那少年放到自己的炕上,二狗深知娘是好心,可是那个炕是家中唯一的暖炕,娘亲一直顽疾缠身,体寒血冷,若片刻不暖便会咳嗽不止,于是说道:“娘,您还得在炕上暖着,还是把他放到我那屋吧。” 
“你这孩子,娘想挤挤还不行?快放下他,去熬点姜汤,这孩子手脚冰冷,怕是着了寒。” 
二狗无奈地将少年放到炕上,转身到厨房熬汤。王林氏把被褥给少年盖上,用手捋去少年的凌乱发丝遮掩的面容,不由笑了起来:“哟,好俊的孩子!二狗,快拿点水来!娘给他洗洗。” 
二狗听话得端来一盆水,但哭笑不得地说:“娘——您就歇着吧,我来做就行了。” 
“娘闷得慌不行吗?”王林氏瞪着儿子。 
“娘,您看他的衣饰,虽破旧不堪、款式普通,可料子却是上好的,敢情是个落难的富家子弟。您呀,还是别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有钱人都没良心的!”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王林氏又瞪了二狗一眼:“人家要怎么对咱们那是人家的事!咱们对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你要觉得有钱人没良心,把他扔出去就得了!干嘛救回来?” 
“哦!那我把他扔了!” 
说着,二狗还真做势要搬那少年。王林氏笑着一掌拍到二狗头上,二狗笑着缩回头,沾湿了毛巾递给了娘亲。王林氏小心翼翼地擦去少年脸上的污渍,渐渐的,白晰俊俏的面容展露出来,王林氏喜欢的直点头,连二狗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好俊的孩子!若是个女娃,一定留下来当媳妇!” 
“娘——”二狗无力地悲呜一声。 
月亮悄悄地爬上梢头,活络的小山村也陷入了寂静,夜色渐深。久无动静的少年闷哼一声,睡梦中的王林氏即刻醒来,慌忙坐起身来点燃灯火。 
看着少年缓缓睁开双眼,黑曜般的眼眸中泛着几分迷离的光芒,王林氏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你醒了?” 
少年怔了半晌,带着大梦初醒的恍惚,朦胧的目光中渐渐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孔。他一怔,随即反射性的一把推开王林氏,急忙跳下床,匆匆忙忙就往外奔!正撞上闻声赶来的二狗,踉跄地翻倒在地。 
二狗一眼瞥见娘亲被推倒,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拎起少年,愤怒的大喝起来:“你个小兔崽子!我跟娘好心救了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少年吓得失声惊叫起来,过于异常的反抗令二狗有些错愕。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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