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赋松好笑地用力敲敲秋素苇的头,在他那张嘟得几乎可以挂油瓶的小嘴上弹了一下:“你在发朕的脾气?”
“草民不敢!”秋素苇气哼哼地说:“小小‘贱’民,哪敢对皇上发火?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李赋松深知这个小东西是真的生气了,只得百般哄逗起来:“好好好,朕的小芦苇想当官,那下届科举之时去报个名,哪怕你交白卷,朕也封你个官做好不好?”
“好!”秋素苇气呼呼地瞪着李赋松:“不过得延长你的寿宴!等我当上官你再宴客!”
“那怎么能行?”李赋松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家伙,一生起气来就有点胡闹了。
“那我也不行!”
秋素苇说罢转过脸去,泄愤似地抓起葡萄就往嘴里塞,一阵大嚼,连核都吞到了肚里。
“素儿…… ”
李赋松有点投降意味的唤着秋素苇的小名,可秋素苇只是闷着头大吃特吃,白白的小脸涨得鼓鼓的,嘴里满是葡萄。还时不时发出核磕到牙齿的响声,令旁边的小德子提心吊胆,生恐他的小主子被葡萄核噎到。
“那你说怎么办?”李赋松也有点火了,双手一背,冷声问道。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为秋素苇捏把冷汗时,秋素苇忽然抬起头,好象有了好主意似的一拍手,急急忙忙的把嘴里的东西往肚子里吞,似乎有什么话急着说。
可是满嘴的葡萄……
“咳咳咳!”
再咽再咽……
“咳咳咳!
拼命咽……
“咳咳!”
眼见李赋松一脸不悦,旁边的下人们也不敢妄动,秋素苇的任性已经激怒了皇上,此刻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小德子更是急得拼命看向皇上。停了一小会儿,李赋松终于露出被打败的表情,拿起冰豆汤喂到秋素苇口中:“慢着点!别再往下咽了!都吐出来!快喝口汤顺顺气!”
皇上松了口,一旁的下人们立刻鸡飞狗跳起来,又是帮秋素苇拍背顺气,又是倒茶喂服,就差去请御医来了。
“我…… 我想到…… 我…… 可以…… ”
“行了行了,”李赋松搂住秋素苇,用手温柔的拍着他的后背,眼中带着几分无奈:“等你平静下来再说,朕又不慌着走。”
秋素苇这才不急躁了,乖乖的等待着剧咳平抚。李赋松爱怜的搂着他的腰,秋素苇倒也不客气,顺着皇上的手劲索性坐到了他的腿上,还一副找到了软垫的满足表情,将头枕在李赋松的胸口前,很享受的闭上了双眼。
哎,这个任性、淘气、马虎、却又分外可爱的小东西,真是叫朕又爱又恨啊……
李赋松有点认命的在心中想道。
第二章
“科举的最后一次考试就是殿试,对吧?”终于平静下来的秋素苇得意洋洋地说:“也就是说,只要通过了皇上的考试,就可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对不对?”
“确实如此。”李赋松如实的点点头。
这个小东西想说什么?
“皇帝是谁?”秋素苇嘿嘿一笑,调皮的指着李赋松的鼻子说:“就是你对不对?”
李赋松瞪了他一眼:“胡闹,天下还有第二个皇帝不成?〃
秋素苇自知失言吐吐舌头,又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既然我要考科举,而最后一关又是你来考,而你就在我面前,那立刻开始考不就行了?如果我通过了,你就要封我做官!”
“你倒省事,跳过解试、省试,直接跑来殿试了?”李赋松无奈的笑道:“那么,‘省元’,朕应该问你赋、诗、论中的哪一题呢?〃
(注:省元为省试第一名。)
“当然问我知道的!”秋素苇倒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地叫着。
“你?你除了有点小聪明,还有什么?”李赋松大叹一口气。
“过分!”秋素苇不满地嚷嚷起来:“以前算命先生说过我有进士及第之命、状元之才!”
“果然是江湖术士之言…… ”李赋松摆出一副“果然在胡说”的表情。
“那就考嘛!我不行了再说!! ”
看到怀中的小东西已经气得快跳起来,李赋松哈哈一笑,想了想,微笑着说道:“那朕也不徇私舞弊,就考你五道《论语》、五道《春秋》、五道《本经大义》、五道《孟子》……”
“喂喂喂!有完没?!”秋素苇叫了起来:“那我答到你大寿了也答不完啊!你故意的!”
“可是文官都是如此考过的啊,”李赋松煞有其事地说,“除非你考武官。”
秋素苇的眼珠子又狡猾地转了转,忽然,带着几分精如狐狸般的奸笑,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那……如果我能难倒负责殿试的皇上,是不是说明我很聪明?完全可以当官?”
李赋松自知这个小鬼一定又有了坏主意,但也有点好奇他会如何刁难自己,于是笑道:“如果小芦苇的题目不古怪、不荒诞、确实有理的话,朕就封你个官做做。”
“金口玉牙!说一句可得算一句哦!”秋素苇当即要一锤定音。
“君无戏言,自然一言九鼎。”李赋松倒也认真地点点头。
朕倒要看看你这个小鬼能出什么题目来为难朕。
“好!”
秋素苇从李赋松的腿上跳下来,得意地一扬眉毛,娓娓道来:“宗元皇帝李赋松出兵铁勒,途经麻都山……”
“喂,你又想拿朕取笑?乖乖出题好不好?”
“你听完嘛!” 秋素苇杏眸圆瞪,李赋松只得无奈的摇头作罢,秋素苇又继续慢慢说道“突然面前出现两条岔路……”
“朕记得麻都山上好象只有一条天险山路可以通过?”看到秋素苇射来两道光,李赋松蛮无辜地说:“当年朕御驾亲征时确实路过那里,没有错,只有一条路。”
“你故意的!”
秋素苇气急败坏地大叫了起来:“你就是不想让我做官嘛!不想让我去参加你的寿宴嘛!直说就是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李赋松忙连连赔不是,柔声安慰,直至又许给秋素苇一套西洋古钟,才好不容易哄得他有所软化。
然后,秋素苇才又哼哼唧唧得继续编着他的故事:“这时,路边坐着两个人,是一对兄弟,不过一个是宗元人、一个是铁勒人……”
“不是兄弟吗?怎么会是不同国籍?” 李赋松本能地道出不解,但一看秋素苇的表情,又忙说道:“一定是连年战火使得他们二人自幼分散,可怜可怜!”
秋素苇的脸色这才好些,继续讲道:“于是李赋松便想问这二人应该由哪条路通向铁勒。可是,宗元国的哥哥虽然很想说实话,但碍于弟弟的情面却不能说真话。而铁勒国的弟弟,则不会说出真实的道路,一定会说假的。李赋松虽看不出这两兄弟哪个是宗元国人,但他却深知他们不会如实告知,于是心生一计……”
“朕还真聪明,只凭路口坐着两人就可判断出他们是俩兄弟,而且还知道一个是宗元人、一个是铁勒人,嗯,了不起。” 李赋松啧啧道。
“他们是双胞胎!脸上写着是哪国人不行吗!?” 秋素苇气得满脸通红。
“你不是说朕看不出哪个是宗元人吗?脸上既然写着……”
“姓李的!” 秋素苇一声愤怒的大吼:“你故意捣乱是不是!”
李赋松无奈的摇头一笑:“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敢这样一来冲朕大喝了。”
“你这个笨皇帝当然看不出来!我换成你的先祖!只有他们才能有我这道题中的聪明才智!像始祖帝李盛罡!圣君帝李安世!正德帝李守誉!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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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赋松严肃地拍了他的头一下,正色道:“不得对先祖无礼。朕不再逗你了,还是用朕的明讳吧。”
秋素苇哼哼着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哦!如果你再捣乱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
李赋松有些啼笑皆非,好象主动要求出题的是他吧?怎么好象是朕求着他似的?
“于是李赋松计上心头,他只向两兄弟问了一个问题,就轻易得到了正确的路,你说,他是怎么问的?”
李赋松怔了怔,第一次听到这类考题,着实有点新奇,可是想了半天响,却依然不得要领。看到秋素苇一脸得意、满脸期待自己投降的表情,李赋松只得长叹一声,弃械认输。
“你说答案吧……不过,若无道理朕可不会轻饶了你!”
“你只要说:说实话的人必须说假话,说假话的人必须说实话!这样一来就可以轻易的知道哪条路是通往铁勒的了!” 秋素苇兴致勃勃地说:“因为说实话的人会指出错误的那条路,而说假话的人一定会说谎,所以他也会指向错误的路!那么,你只要走另外一条路就可以到达铁勒了!”
李赋松愣了愣,随即笑起:“果然很妙。”
“对吧?对吧?我很聪明吧?” 秋素苇嘻笑着说:“皇帝说话要算数哦!”
李赋松啼笑皆非的看着一脸小人得志的秋素苇,无奈地说:“可是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且不说二人一个说真、一个说假这般荒唐,就说行军打仗之时,路边坐有两位路人,领兵之人不仅不会与他们交谈,还会将他们拿下,哪会有你所说的那般情况?”
“我才不管!我又不领兵打仗!我只要做文官!你不想让我做官是不是!?”
眼看秋素苇又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李赋松宠溺地笑了起来。
如果是其它人这般死缠烂打的非要做官,朕不光不会应允,反而会心生厌恶,甚至怀疑他的动机目的。可是,若是小芦苇的话……呵呵,在他眼中,官爵只不过是他能去吃寿宴的一张请帖,再没有更加复杂的动机。
李赋松的眼波中流露出几分温柔的怜爱之意,注视秋素苇的目光更加宠溺起来。
也正因为他毫无心机,才令朕从泱泱众生之中选择了他,霸道、甚至犯天下之不讳却依然固执地将他留在了身边。
“好好好,那朕封你……” 李赋松对于适合秋素苇的官职头疼了一番,最后才说:“朕封你为吏部员外郎,从六品上,如何?”
“才六品!?” 秋素苇不满地瞪着李赋松:“这种小官能参加你的寿宴吗!?”
这倒是……
李赋松无言的笑了一下,这个小芦苇呀,真是一门心思的只惦记着寿宴。
“那封你为太中大夫,从四品上,如何?四品以内都在朕的宴客范围。”
“四品啊……” 秋素苇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我是没问题……可是见到那些朝中大官,我是不是还得作揖叙礼?我见到你的时候都不用拘礼,见到他们反而要巴结讨好?这个嘛……”
李赋松再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就不用当皇帝了,不由笑着捏捏秋素苇的小耳多:“你个贪心鬼,封你做了官还不够,非得要个一品你才甘心吗?”
“只要你舍得让小芦苇受委屈,在那些终日看我不顺眼的百官面前抬不起头的话,我是无所谓呀~”
秋素苇眨动着黑曜般的大眼睛,“单纯无邪”地盯着李赋松,好象是真的无所谓,但是李赋松偏偏从他的眼中看到“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奸笑目光……
“一品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朕真得封给你,一定会被群臣的联名上谏烦死,到时又得撤下来。”
“撤就撤!反正我的官衔不能比那个玄臬低!想让我向他作揖请安?哼!”
“素儿……” 李赋松不得不向眼前的小鬼头解释一下玄臬的地位之高:“玄丞相学富五车,素有孔孟之才。他事无不统,率领群臣,忠心耿耿,乃朝中正一品。整个宫廷之中,除了朕,无人不在他的官阶之下,是实至名归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若你想高过他,除非朕禅位于你,你倒是可以高他一截。”
秋素苇为难地搔搔小脑袋,许久,才用一副已经退让了一万步的不甘表情说道:“那跟他平级总可以吧?喂!我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你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了!”
李赋松啼笑皆非,要个正一品的官来做居然还说要求低?
“哪会有平级?就算你也是正一品,官阶有上下,你依然得在丞相之下。”
“那我也做丞相!”
“你又开始胡闹了,” 李赋松瞪了他一眼,“丞相之职是闹好玩的吗?要佐天子、总百官、治万事,岂能儿戏?”
“我不管啦!” 秋素苇一边任性的撒着娇,一边还言之凿凿道:“本来丞相之职便无固定其属嘛!国之用兵则为节度使,国之崇儒则为大学士,国之库虚则为延资库史,可见有需则有相!玄臬一个人如此辛苦,就让我帮帮他好了!他司外邦我则攘内,他司内政我则安外!天衣无缝!何乐而不为?”
“呵,说得有理有据,朕还真一时反驳不了呢。”
“本来就是嘛。” 秋素苇开心得在李赋松的头下蹭来蹭去:“好嘛好嘛!你答应过我的!”
“可是……” 李赋松依然觉得有些不妥。
“你是皇帝!每一句话都是诏命!只要你说一声好,又有谁敢不从?你答应我的!” 秋素苇任性的摇晃着李赋松:“好皇帝,金口玉言……”
李赋松被他晃得头晕脑涨,只得求饶似的连连应道:“好好好,朕这就去问问群臣的意见……”
“还用问他们吗?”秋素苇响亮地在李赋松的脸上亲了一口:“立刻写诏书!就再赏一个!”
得到意外艳福的李赋松一时心花怒放,带着一点坏坏的痞笑说道:“那可得亲其它的地方了。”
秋素苇的脸微微一红,李赋松的笑意顿时更浓,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的小芦苇居然也会脸红?
“只是光亲……不做别的……”
“咦?你还想做其它什么吗?”
李赋松一脸坏笑,故意用暧昧的目光上下打量秋素苇。后者瞪了他一眼,玉颊飞晕,初雪般的肤色覆上了一层粉荷般的色彩,粉艳动人。李赋松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地吻到了秋素苇粉扑扑的小脸上。
秋素苇害羞的往后缩了缩,李赋松哪会容得如此美色从眼前脱逃?立刻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身,强制性的将他拽至跟着,意乱情迷地深吻上他的唇。虽然不是第一次这般吻他,可是,每次都会有种沉醉的感觉,仿佛吻足一生也不够……
秋素苇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从李赋松的怀中跳开,面红耳赤地看向四周。虽然周围的下人们极有默契地低下了头,可是他依然一副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表情。
李赋松轻笑一声,这个明明脸皮厚得可以的小家伙,偏偏对此类事情无比敏感,每次稍稍一碰触就会羞得恨不得躲起来,该说他实在太过清纯吗?呵呵。
李赋松走至秋素苇的面前,俯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迟早有一天,朕会吃了你!”
秋素苇的脸顿时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红了个通透!他故作凶狠地瞪了李赋松一眼:“你亲过了!诏书呢?”
“放心,朕说一不二。”看到秋素苇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李赋松见好便上,马上亲昵地凑了过去:“那你陪朕去拟写诏书……”
至于在写的过程中会出什么事,嘿嘿,可不在朕的许诺范围之内!
“好棒!我要当丞相了!”
欣喜若狂的秋素苇也不再顾及其它人在场,在李赋松的嘴上响响地亲了一下,高兴的手舞足蹈。
“那你陪朕去……”
“好了!你去写诏书!我去冲个凉!一会儿你要拿诏书来让我看哦!”
说罢,秋素苇便一边欢呼着,一边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向这位皇帝大人施告退礼,摆明了念完经不要和尚。
李赋松气急败坏的为他诱拐失败而懊恼无比。
用手轻轻地抚向双唇,那股淡淡的香甜仿佛依然残留在唇间,带着似有似无的温存旖旎,不经意的挑逗着九五之尊的心弦,激起层层涟漪。
正一品的官爵换一个吻,还真贵呢。
李赋松无言的笑了起来。
暮云阁的庭中花园是李赋松精心挑巧的能工巧匠的奢侈手笔,桃红李白、绿柳青萝无所不有,翠藓堆蓝,滑岩生花,青松带雨,遍地奇葩。一处不论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