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看上去很是眼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出家门时曾见到这辆车停在临近的路边。
我被跟踪了?
洪岩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用力踏下油门,将车速加到最快。
中午十二点,阳光普照,郊外的林木郁郁葱葱。
白鸟薇一身白色素净,沿着人工开辟的幽静小径步行了一百多米,悄然走到一个由汉白玉制成的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一男一女的头像,相貌栩栩如生,旁边是两个人的姓名、籍贯和生卒年月。
爸、妈,小薇来看你们啦!
白鸟薇心里默念着,将手中的一束花摆在墓碑前,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然后她直起身,从背囊里取出一块抹布,想要好好擦拭一下墓碑。
但她突然愣住了,发现墓碑十分干净,几乎一点灰尘都没有,地面上也找不到半片落叶,显然是不久前刚被其他人认真打扫过。
是谁啊,这么有心!不过既然来扫墓,为什么既不带花,也不供上祭品呢?
白鸟薇若有所思,绕着墓碑转了一圈,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每一寸土地。
果然,她的眼睛很快就亮了。
就在墓碑的左下角,有一片很小的粉色花瓣静静躺在角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风飞走。
白鸟薇轻轻将之捡了起来。
阳光下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片蔷薇的花瓣!
她明白过来,双眼泛起泪光。
不过仅仅几秒之后,泪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怅然和冷静。
于是她摆好塑胶杯,斟上两杯酒,再放上几样水果,一切都简简单单,烧纸钱什么的也都省掉了,很快就祭拜完毕。
“爸、妈,愿你们在九泉之下快乐。以后我会再来看你们。”
白鸟薇轻声念完这句话,叹了口气,离开墓碑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数百米,幽静小道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一栋欧式风格的五层楼别墅。
别墅四周是很高的围墙,将之护得严严实实,大门上方挂着个牌子,用烫金字体刻着“朱公馆”三个字,前面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在站岗。
看到白鸟薇缓步走来,这两个武警“啪”的立正,标准地敬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目送她走进门内。
穿过草坪、喷水池和花园,一路上有不少看似佣人打扮的男女经过,均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致意。
白鸟薇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化装后的便衣警员,负责保护整个朱公馆的安全。
“薇小姐你也来啦?快进来坐!”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迎了过来,恭敬地对她弯腰行礼。
“嗯,郑姐你好。我来看看表哥。”
白鸟薇也客气地打着招呼。这位郑姐是“朱公馆”的女管家,负责照顾表哥的日常起居,就像半个保姆。
“呵呵,这么巧呀。刚才蔷小姐也来看表少爷呢,才离开不到半小时。”
郑姐一边带着白鸟薇走进小楼,一边随口跟她闲聊。
“哦,姐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表哥没留她吃饭吗?”
“唉,别提了。表少爷一直在睡觉,蔷小姐等了半天,他就是不肯起床。”
郑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叫醒他,蔷小姐却说没关系,让表少爷多睡一会儿也好,她还有公务要办,就先走了。”
白鸟薇哑然失笑:“表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睡了?过去他一天都只睡五六个小时的。”
“可不是嘛,过去他都是天没亮就醒过来,嚷着要去做实验了。可是这几个月有点奇怪,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很不规律,有时候大白天也会埋头睡上好几个小时,一直到晚饭时才勉强睁眼,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哦,是不是表哥前一段实验太辛苦、太疲劳了,又养成依赖安眠药的习惯,药物吃上瘾了也许就会嗜睡吧?”
“不可能!他的药都是我在保管,最近绝对没有吃过安眠药!”
郑姐斩钉截铁地说,脸上有着绝对的把握。
白鸟薇不便质疑她,只能换个话题问道:“除了嗜睡,表哥还有什么症状吗?”
“没有,胃口倒是很正常,前两天检查身体也没其他毛病。”
“呵,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边聊边走,已经走到四楼的一间卧室门口。
郑姐举手在门上敲了几下,嘴里叫道:“表少爷,你薇表妹来啦,醒一醒!表少爷……”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音。
郑姐无奈地摊开手:“看来他还在睡。薇小姐,要不要叫醒他呢?”
“不要了,反正我今天没事,就在这里等他睡醒吧。”
白鸟激说完“噗呲”一笑,“他小时候念书最辛苦时跟我说过,人生的两大愿望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实现其中一个愿望,我还是别打扰他比较好。”
于是两人转身下楼,来到餐厅。郑姐吩咐着摆上午餐,白鸟薇也不客气,坐下来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西餐。
吃完饭又休息一会儿,已经到了下午一点,郑姐又去敲了一次门,回来仍是苦笑着说:“还没醒。”
白鸟薇开始感觉不对劲了,问道:“表哥每天都睡得这么沉吗?你以前也是每次叫他都很难叫醒?”
“我哪敢呀!表少爷很严厉地叮嘱过,在他睡觉的时候就算有天大的事,都绝对不允许叫醒他。有一次市长上门拜访,我好心去叫他,结果被他大发脾气骂了一顿。今天是因为你和蔷小姐来,我才敢壮着胆子去叫他的。毕竟你们跟他从小玩到大,他不会骂你们……”
郑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让白鸟薇越听越是诧异,她忽然有一种隐约的不安感,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安,却又说不出来。
“郑姐,表哥睡觉的时候都把门反锁着吗?”
“是的。不过我有备用的电子钥匙,如果他不慎摔倒了或是有什么意外,我随时都能打开门进去。”
“那你把门打开,我们进去瞧瞧!”
“好!”
郑姐如同得到圣旨,立刻带着白鸟薇回到四楼卧室门口,用一支带磁的电子钥匙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卧室,布置得有点像是书房,正中间是一张席梦思大床,两侧都是书架,窗户旁边还有一张书桌,凌乱地堆着大批文件。
桌前是一张非常舒适的躺椅,上面仰躺着一个男人,身穿白色睡袍,四肢软绵绵地垂下,整个人仿佛“缩水”似的,躯体枯瘦到甚至撑不起睡袍。
“表哥!”
白鸟薇试探着叫了一声,但回答她的,却是均匀而粗重的酣声。
“哎呀呀,表少爷怎么又到椅子上睡了?”
郑姐低声嘀咕道:“这也是他最近才养成的坏习惯,好好的床不睡,喜欢睡椅子。”
“可能是表哥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吧!”
白鸟薇轻声笑着说。她这时已放下心来,知道至少表哥的确仍在睡梦之中,于是对郑姐做了个手势。
郑姐会意,默然转身离开了。
白鸟薇轻轻走近椅子就见到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庞!凹陷的眼眶,发青的脸色,嘴角有点歪,鼻子几乎塌了一半,看上去就像个可笑的小丑。
但是没有什么人敢嘲笑这个男人是小丑,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只会对他露出尊敬之色。
因为他就是着名的科学家——亚联盟科学院院士朱彦雪!
白鸟薇又叫了一声“表哥”但对方还是没醒过来。
她又好气又好笑,才几个月不见而已,这个表哥真的变得这么贪睡了?
不过她马上发现,朱彦雪的头上还戴着一副厚重的耳机,另一端连接着桌上的电脑,而电脑萤幕显示着一款最新的播音软体正在运作。
原来是边听音乐边睡啊。难怪都听不到别人叫他!
白鸟薇笑着摇头,伸手用力推了推朱彦雪的身体,可是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表哥!你别睡得跟死猪一样好不好?”
白鸟薇忍耐不住了,提高嗓子在朱彦雪耳边大叫一声,同时伸手强行摘掉了耳机。
“哇啊啊……”
伴随着同样一声大叫,睡梦中的朱彦雪终于醒了过来,猛然睁开双眼。
就像任何一个被吵醒的人一样,他的“起床气”霎时爆发,瘦削的脸顿时变得灰白,暴跳如雷地吼道:“郑姐!我不是说过不许……”
一看到眼前的人,吼声戛然而止,转变为惊愕之声。
“薇表妹,是你啊?”
“不是我还会是谁啊?”
白鸟薇调皮地一笑,放下耳机,故意拍拍胸口:“表哥你好凶哦,差点被你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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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彦雪翻了一下白眼,懊恼地摇了摇头:“是你……差点吓坏我了。唉,好梦正酣的时候被你这样子吓醒,我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他说着,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显得十分虚弱。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表哥!再说你哪有心脏病?”
白鸟薇嘴上不肯认错,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赶紧小心翼翼地扶起朱彦雪,轻轻替他拍着背脊,直到咳嗽完全停止。
“好了,我没事了。不过你下次别再这样了,我是说真的!”
朱彦雪有气无力地说着,神色却很认真。
白鸟蔽只得连声答应,接着问他身体可好,为何会睡得这么沉?
朱彦雪回答说不好也不坏,可能是因为精神疲倦才变得嗜睡。他显然不愿意多谈自己的状况,很快就把话题盆开了。
白鸟薇想起朱彦雪还没吃午饭,正要去喊郑姐,他却说不必,伸手抓起桌上的一个遥控器按了两下。
桌上的一个饼干箱、一个保温瓶就像中了魔法一样,缓慢地自动飞了过来,分别落在朱彦雪双手中。
白鸟薇双眼发亮:“哇,这又是什么新奇发明?智能箱和智能瓶吗?”
朱彦雪失笑:“不是啦,只是简单的电磁遥控而已。”
白鸟薇佩服地看着他。这位表哥从小就半身瘫痪,腰部以下全无知觉,可是凭着一双手和聪明的大脑自学成才,成为亚联盟顶尖的科学家。
接下来的几分钟,朱彦雪一边喝水、吃饼干,一边和白鸟薇闲聊,气氛十分轻松。
“薇表妹,你和那个朴警司最近相处的怎么样?”
“不错呀,他虽然有一些毛病,但还是挺照顾我的。”
“是吗?你自己满意就好。”
“也谈不上满意啦,不过表哥你知道:我这么高的个子,要找一个匹配的对象实在很难耶!”
白鸟薇说着,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我有时候真想去做手术,把这双腿锯掉一截,看上去就不会那么突出了。”
“说什么傻话!”
朱彦雪差点呛到:“你这双腿这么修长、这么漂亮,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啊,别的女孩羡慕都还来不及呢,好好的怎么会想锯掉?”
白鸟薇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以这个时代先进的医学,的确是可以做到锯掉一截腿、将上下两截衔接起来却完全不影响走路和跑步,但她一向视长腿为骄傲,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傻事?
“跟你开玩笑啦,表哥!嘻嘻,你怎么当真了?”
“好啊,薇表妹你居然敢耍我,哼哼!你学坏了!”
朱彦雪嘴里责怪,但脸上却满是笑容,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落在表妹的双腿上。那健美、浑圆而又匀称修长的曲线,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到半点瑕疵。假如穿上透明性感的丝袜,她绝对可以去参加美腿模特儿的选美大赛,让所有恋足的男性为之疯狂。
“表哥,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白鸟薇看他心情似乎不错,犹豫了一下后终于开了口。
“什么事?说吧。”
“你正在研究的‘人体RPG’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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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朱彦雪闻言脸一沉,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也突然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起来了?是小蔷要你来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
白鸟薇忙道:“跟姐姐没关系啦,是我自己想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如果这个项目发明成功,以后人就可以像玩RPG游戏一样,自由选择、订做一个合乎自己要求的‘代理肉体’,然后用意念来操纵这个肉体吃饭、走路、工作和约会……”
“是的,不过不是用意念来操纵肉体,而是通过特殊仪器,把自己的脑电波暂时‘上传’到代理肉体中。”
朱彦雪纠正表妹的说法:“而且这个项目是为残疾人士服务的,以后像我这样的瘫痪病人,就可以借助代理肉体来享受走路和奔跑的感觉了!盲人就可以重见光明,聋子也可以重新听见声音!”
“那一般人呢?”
“一般人没有必要使用代理肉体,用上帝赐给自己的那具‘真身’就已经足够了!”
朱彦雪坚决地说:“我不希望这个发明被滥用。试想一下,有一天人人都把‘真身’留在家里,街上出现的全部都是代理肉体在互相打招呼,那会是多么可怕的场面啊!”
白鸟薇表示同意,问道:“所以你半途终止,不打算继续这个项目了?”
朱彦雪没有回答,淡然问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对这个项目如此感兴趣?”
“好,那我从头说起。昨晚我奉命去执行任务,恰好在路上碰到昌哥……”
白鸟薇将整个经过详细地说了出来,一直说到验尸房的古怪“无脑尸”朱彦雪听得耸然动容,嘴角不停抽搐,显然心情激动至极。等白鸟薇说完了,他颤声道:“你说……在刁德一的脑壳里找到一根小针……天!你把它带来了吗?”
“没有。这是尸体里抽取出来的重要证物,未经批准不能带走。”
“那……你能不能申请批准,带我去看看?我保证只用眼睛看,碰都不碰一下!”
“只用眼睛看?那很容易啊,你等一等!”
白鸟薇说完就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片刻后,她将手机递到朱彦雪面前。
“瞧,这是我未婚夫用立体影摄影机拍下来的。你看这根小针……嗯,到底是什么呢?”
朱彦雪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薇表妹,你……你跟我来!我们到实验室去。”
朱彦雪边说边拍了一下右扶手,整张躺椅立刻开始重新排列、局部组合,很快变成一张轮椅,自动载着他向卧房外移动。
白鸟薇心想自己可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精神一振,迈开长腿跟在轮椅后走出了卧室。
第六章
实验室在一楼,足有近百平方米,十多台声控电脑连在一起高挂在墙上。周围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大型仪器,还有不少废弃的电子零件堆了满地。
朱彦雪坐着轮椅在前带路,将白鸟薇带到一张类似手术台的仪器前。
他伸手撑住台面边缘,吃力地挪动着瘫痪的下半身,想要将整个人从轮椅移到台面上。
白鸟薇静静地看着,虽然目露关切却没有施以援手,她知道这位表哥从小就好强,自己能做的事绝对不愿意假手于人,帮他反而会刺激到他的自尊心。
朱彦雪费了不少劲后,总算顺利挪到台面上,仰天躺了下来。
只听“嗡嗡”的机械声响起,天花板向两边打开,一块与台面同等大小的透明罩子缓缓降落下来,边缘部分正好严丝合缝地扣紧台面。
朱彦雪顿时被“关”在里面,就好像一个躺在棺材里的死人。
白鸟薇好奇地问:“表哥,你在干嘛?”
朱彦雪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看下去就知道了。
只见透明的罩子内突然延伸出十多条导线,犹如触手般将朱彦雪全身紧紧包围着,其中最粗、最显眼的一条就盘踞着他的头部,顶端有个吸盘似的东西接触着脑门。
罩子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蓝色的电流在导线间闪耀,令人眼花缭乱。
白鸟薇不由得有点担心,生怕这位表哥一个不慎被电死,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很安详,显然一点也不痛苦。
就这样“通电”了一分多钟后,电流骤然停止。
实验室里霎时一片寂静,又过了好一会儿,什么异状都没有出现,躺在罩子里的人仿佛睡着了,闭着双眼始终没有动静。
白鸟薇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终于不耐烦起来,伸手敲了敲罩子叫道:“喂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该不会只是想换个地方睡觉吧!”
“当然不是啦!有你在身边哇啦哇啦的吵,我哪里还睡得着。”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