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妈愣了一下道:“对,不能拿,不能拿!”
文秀硬给她道:“大妈,瞧你这认真样儿!”
8 憨哥又开上了车。
他对的哥这工作越来越珍爱了。心里想:在边防站没事的时候,总琢磨着,自己得学点技术,复员专业后,干点自己愿意干的事情。别的战友学物理,学化学,一门心思准备报考军校。他却认为自己脑子进过水,智力不够,老老实实学起了机械和修理。然而,书本上的方向盘是一回事,复员后到驾校去学开车又是另一回事,自己的脚和手,总是协调不好:一踩油门,就忘了刹车;一打方向盘,又忘了看反光镜……一起学习的人摇头叹息说:“这人真笨,根本不是开车的料!”不知怎么搞的,练习时,明明要躲开标志杆,而自己却鬼使神差地专门去轧那玩意儿,惊得王大爷和张大妈等人瞠目结舌,都劝他说:“咱憨,咱学不了这,快回去吧,咱另弄别的!”母亲更是哭了起来,死拽活拽,非要将他拖出汽车:“我的天呐,这不是要照着人身上轧吗?如若真的撞了人犯了事,赔钱不说,还要押去判刑劳改呢……这让我咋活呀!小祖宗,求求你了,快罢手吧,咱不干这危险事儿。”他却不听这一切,凭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死活不愿离开教练车,还对胡喜说:“丢人也罢,显眼也罢,我啥都不怕!既然花了三千块钱来学习,我非要学个样子出来不可!”人们的讥讽声越来越高,他却在驾照考试中得了个前八名,而且在维修技术上,比教他的老师还在行。直到这时,他才笑了:“嘿嘿,憨人自有憨福。”
太阳暖洋洋的,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不同,街边的花呀草呀,都在向他微笑,都在向他招手,他拉了两趟活儿,冲车外笑笑,就停在路边,自顾自地思考起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我真的没看见呀……这脑袋,本身就不够用,千万别再分心,万一精力不集中,开车出事可了不得!”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接道:“喂……金秘书呀……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真的没拿……哪儿?我……”
各种汽车川流不息。
他关掉手机,自言自语道:“盯住我不放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她让我到那干什么去?”低头看见小芝麻官对着他笑着,就问它道:“笑什么?你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小芝麻官仍在笑。他一抬手,将它动了一下,它“呼”地弹起,发出一串“你好,请坐稳——你好,请坐稳”的声音。
9 市场上,什么时候都是人流如织,文秀和小红,与其他商贩一样,忙忙碌碌地经营自己的摊位。
怎么老是缠着我问?骗人,我是小狗。
送走两个买服装的顾客,小红转过身说:“你不是最不待见憨哥妈吗?今儿这是怎么了?干吗非要死乞白赖给她送东西?你有病啊?”
“我……我这是……”文秀心里有话又说不出口,摇了摇头,笑道:“知道吗?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俩人正说话时,韩大妈又返回来了。她将电风扇放在柜台上,说道:“文秀姑娘,我过去还从没看到你的好呢,总觉得你老跟我们家作对。今儿的事,大妈谢谢你了……”
文秀难得受到韩大妈的夸奖,低头抿嘴而笑:“大妈,瞧你这话说的,咱谁跟谁呀?”
小红插嘴道:“唷——好亲热呀!”
韩大妈没理小红的茬儿,将电风扇推到文秀面前说:“文秀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台旧了点儿。”
一听这,文秀和小红面面相觑。小红说:“白送的东西,还挑肥拣瘦呀?”
韩大妈瞥了小红一眼道:“我不是嫌弃——文秀姑娘,这台我不要了,你收好吧……”
文秀吃惊地望着她说:“为什么?”
韩大妈解释道:“其实我老都老了,还用什么电风扇?不是白糟践东西吗?是这么回事儿,人家金秘书昨天来屋,嫌热,我想买台新的。”
“金秘书?”小红提醒文秀道:“就你那业余商贸班的同学……”
文秀打断小红的话说:“怎么?那黄毛妖精又来了?”
“你这话是咋说的?”韩大妈说:“黄毛妖精?我看人家姑娘又热情,又懂礼貌,比你强出百倍呢!”
文秀将电风扇送回原来地方,气呼呼道:“我说你咋这么上心呢?原来是为了她呀!你快走吧,我可没功夫理睬她!”
韩大妈也生了气,怒道:“为了她又怎么了?你好凶呢!这碍你什么事儿?我呀,这就去给她买一台新电风扇!我走!我走!”
“你去买呀,反正我是不会伺候那黄毛妖精的!”文秀眼睛看到了天上,摇晃着脖子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和我一样,是个业余商贸生嘛!就会傍大款,恶心!”
韩大妈指点着文秀道:“你呀你呀,怎么乱骂人?”
文秀哼了一下,用调侃的口吻说:“我说你呐,不如买台空调得了,又上档次又舒坦……对对,快去买空调吧!”小红听后哈哈大笑,文秀也跟着笑了起来。
韩大妈气得一跺脚,冲文秀吼:“你……你……我就说嘛,你跟你妈一样,从来都是跟我们老韩家做对头的!我呀,还偏偏不买空调,电视上说了,那要得空调病呢!”
小红大笑起来,文秀进一步调侃道:“你呐,是买不起吧……柜式数码机,一台就得一万多,菲利浦的也行,松下的更好,大妈呀,别心疼钱!”
韩大妈气得脸色发白,跺着脚喊:“好你个文秀……你……你……你欺负人……”
10由于时代变了,生活节奏加快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许多未婚男女,都愿意把自己的婚事托付给各式各样的婚介机构。这样一来,鹊桥婚姻介绍所的工作量大增,前来征婚者络绎不绝。
李亚男等了好久,才轮到她和刘主任说话。一番热热乎乎的寒暄过后,就进入了正题。然而,她是有经验的女士,故意避开自己的个人问题,转了个话题说道:“我那表妹太不懂礼貌,把人家损了一通,你一定要代我向人家赔礼呀!”
“行呀行呀……”刘主任望着对方道:“你咋不说了?你刚才说什么?那韩革——你认识?”
“我……”李亚男只好回到原来的话题上,说道:“见过,见过……”
刘主任说:“你知道吗?他呀,是我接的生呢!”
“是吗?”李亚男说:“这世界真奇妙啊!他呀,人挺不错的!”
刘主任瞅着她的脸,忽然说道:“小李,你不是一直在征婚吗?前几个你都不中意,倒不如我把这孩子介绍给你!”
怎么老是缠着我问?骗人,我是小狗。
李亚男毫无思想准备,红着脸说:“这……刘主任……你咋会把我和他拉在一起?我这次来,可是代肖铃道歉来的。”
刘主任笑道:“小李呀!既然来了,还这么磨不开脸面!”指着电话,说:“来呀,你这就给他通个话,先联络上。来呀,别不好意思嘛!”
李亚男习惯性整整衣服道:“刘主任,虽说认识,可让我主动给人家……”为难地说:“我看,还是你替我打吧!”
“你呀你……”刘主任指点着她道:“好多人都是这样,为了面子,误了自己的大事儿呀!行啊,我来替你打吧……”边笑边拨起电话来。
11韩大妈从市场回来,气鼓鼓的,打开电视,看了看夕阳红节目,发现那上面的老太太、老头儿,全都抹着红脸蛋,又舞又跳,又唱又闹,觉得没啥意思,就关了机,一如既往地唠叨开来:“这文秀,以前还把她当好人了,我还心存感激呢!如此看来,她和她妈没啥两样,没礼貌没教养不说,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奚落我!这也好,母女俩都算在一起,一老一小两个冤家,我从此开始和她们势不两立……”看看钟点,拎着包,刚准备出去买菜,电话响了,就急忙返回接电话:“喂……哦哦……刘主任呀,有回音儿了?”一时激动起来,换了个耳朵听话,忙说道:“谢谢你了,我没事,我没事,快说吧……”
婚介所的刘主任瞅了瞅站在身边的李亚男,不无深意地笑了笑,对着电话,拿起材料,把这位女士的征婚条件一一进行介绍,然后提高嗓门说:“就这情况了,人很优秀,长得也俊俏,是‘离未育’……”她捂住电话,转身问道:“我说的没错吧,短婚史,是
离婚没生过孩子吧?“
李亚男红着脸,点点头道:“是的是的,责任在男方,那家伙做生意挣了钱,就到歌舞厅去找小姐,整夜整夜不回家,所以我就……”
“行了行了,这些我都知道,没见我在打电话吗?”刘主任指头松开话筒,继续对韩大妈说:“急?看把你急的,嚷什么呀!依我看,这位女士挺合适的,你们赶紧给人家一个回话儿。”
韩大妈对着电话喊:“刘护士,不不,刘主任,你可是知人知心的活菩萨呀!我知道,我知道……你等等……”急忙戴上眼镜,拿圆珠笔认真记录起来,嘴里仍在不停地说:“你千万给我留住她……我给回话,我给回话……”
在纸上,她一笔一画写了三个大字——“李卫玉”。
啥好事?如果骗我,我可不去!(1 )
1 文秀心情很不好,为两位顾客包好服装,面无表情地送她们刚离开,又过来一位小姐,问她这儿有没有保暖内衣,她没好气地说:“人家嫌热,你还嫌冷。没有!”那位小姐吃惊地望了望她,一生气,转身走了。
瞅着那台旧电风扇,文秀觉得很不顺眼,上去就想把它砸掉。“破玩意儿,给我招来一肚子气!”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她舍不得砸,就狠狠拍了一下,似乎解了些气。
这时,那台旧电风扇下,“丁当”一声,掉下一颗金灿灿的螺丝钉来,文秀气了,一脚将它踢在一边。
那螺丝钉闪闪发光,似乎不愿意离开她的摊子。文秀痴痴地望着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憨哥给我说过,姓金的盯着他要一样东西,好像是螺丝什么的……于是,文秀眼珠一转,急忙将那螺丝钉捡起,赶紧打起电话了。
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金秘书在边驾车边想心事,琢磨着憨哥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真的憨吗?还是真的有韬略?想来想去,脑子一团乱麻,手机又响了。她皱皱眉头自语道:“烦死了,这姓吕的虽然对我好,可胆子也太大了,把天捅了个大窟窿,我又不是女娲,我能为他把这天补好吗?”一接通,她却有点惊讶,并不是吕主任来的,而是久未交流的老同学文秀打来的电话。她放慢了车速,急忙说道:“你讲慢一点,我听着呢……你说什么?你有急事儿……”想了想,兴奋地嚷道:“好好,我马上赶过去!”
关掉手机,她猛踩油门,加快了车速,连超几辆车,箭一般地向前飞驰。
按照约定,金秘书来到伊人居餐厅。
这儿来的多半都是女士,环境很幽雅,气氛也很温馨。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文秀早已来到,热情非常地拉金秘书坐下。
气喘吁吁的金秘书从小包里掏出面巾纸,边擦汗边不解地问:“老同学,你约我到这儿,说是有要紧事儿,我来了,你现在就说吧。”
文秀并不急着说事儿,而是挥挥手道:“咱姐俩商校毕业之后,你本事大,进了国家大公司。我没能耐,干起了个体,平时咱姐俩各忙各的,还从来没在一起吃过饭呢。今儿我请客,咱先干一杯!”俩人举起高脚杯,各喝了一口香槟酒。
金秘书放下杯子,疑惑地望着文秀道:“老同学,我忙得都要火上房了,刚吃过饭,一点都不饿!有啥急事,倒是快说呀!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文秀身子往前欠了欠,不无神秘地说道:“咱不兜圈子了,实话实说——你去找憨哥,我知道为的是什么。”
金秘书正在搛菜,一听便停了筷子,吃惊地瞪着文秀道:“为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文秀望着她那样子,大笑起来:“你真像侦探片里的那种女特务呢!根本用不着画妆呵……”
金秘书大睁着眼,脑中急速地思考着:吕主任的事儿——憨哥修暖气——我扑进憨哥怀里——吕主任带人来捉奸……
文秀见金秘书愣神,提高嗓门道:“告诉你吧,我可不是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你是借着要东西,想跟他套近乎,我说得没错吧?”
听到这儿,金秘书也大笑起来:“怎么?你跟憨哥什么关系?”
“别无聊,我跟他任何关系都没有,只是个街坊而已。”
“听说你俩同时来到人间的。嘻嘻……这真有意思!”
“是又怎么样?老同学,咱不谈这个了,好不好?”
“那么,我问你,他告诉你,我要的东西是什么——必须说真话。”
“你听仔细了,他把那东西让我保管着……”
金秘书心里咚咚直跳,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顿时大喜过望,嚷道:“真的吗?这太好了!”
“那还用说!”
“快拿来,让我看看……”
文秀卖了个关子,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正在得意地笑着,金秘书却急不可耐地上来就抓;文秀早有防备,只一躲闪,金秘书没有抢着。
啥好事?如果骗我,我可不去!(2 )
“快给我,快给我!”
文秀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最近经常光临我们那儿。告诉你,得了这东西,就别让我在胡同里见到你了!”
金秘书急忙表态:“行啊行啊,再用不着我来回瞎跑了!没问题没问题!”
直到这时,文秀这才把那东西郑重其事地交给金秘书。金秘书急切地要打开看验,文秀却一把摁住道:“错不了,回去再看!”
金秘书小心翼翼将它装进包里,说了声,“遵命,我的姑奶奶!”
2 春蕾幼儿园,是附近几条街道最好的幼儿园。
这儿,不仅教孩子唱歌跳舞,而且还经常请老红军爷爷讲当年的长征故事。家长们把孩子托付在这儿,都很放心。有的家长事儿多,工作忙,直到晚上才顾得上来接孩子,阿姨们也都耐心地等待又等待,从来没有怨言。
这天,街上华灯初放,当最后一个孩子被他们的父母接走后,小朱子边送边说:“我受点累没关系,把孩子接回去,晚上给洗个澡,让他早点睡觉。”
孩子的父母感激地说:“小朱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单位今天加班,让你等了这么久。”执意送她一包水果,她死活不要。小心送走这一家大小三口,觉得自己这工作很有意义,自己的人生很有价值,不由哼起了《丁香花》的词儿。
“小朱子,这么晚还没下班呢?”急匆匆跑来了胡喜,他叫道:“总工会的头儿咋没来?这不是活生生的先进分子吗?他们评劳模,咋就漏了你呀!”
小朱子看见他,住了唱歌,笑道:“贫!不贫就没办活人?这么急,啥事情嘛?看把你喘的!”
胡喜上前说道:“咱来正经的,我真的有件急事儿,要向美丽善良的夫人报告呢!”
“什么夫人夫人的!”
“那叫什么?”
小朱子笑着推了他一把,用夸张的口吻说道:“叫——同志!”
“叫战友得了!”胡喜说:“咱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呢!不是吗?”
“又来贫的!你这人就是会耍嘴皮子——有啥事儿?快说呀!”
胡喜这才认真起来:“最近,那位外经贸的金秘书,就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又上院儿来了。我胡喜是谁?我眼睛能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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