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向来人一拱手:“如此就请指教了。”
“哈哈,好说,好说,”那人爽朗的笑声给人很好的印象:“咱们这就开始。”他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我注意到刀鞘还连在刀上。
他伸手一拍刀鞘:“这是比武,不是厮杀,咱们只分胜负,不决生死。”
好一句只分胜负不决生死,我不禁感染了他那股豪爽的气息。
姊姊在台下叫道:“轩弟,接住!”说着左手握住剑柄,右手在剑柄底部用力一拍,她的剑鞘被内力所激,脱出剑身凌空向我飞来。
我当即会意,看准了剑鞘口一剑刺出,正好将剑鞘套上。接着剑尖垂地,做拱手状,这是‘璇玑剑法’跟长辈动手前的起手式。
“好,进招吧。”他说着凌空劈了两刀,破空之声甚是疾劲。
正要动手,却听得广场边一阵骚动,不远处有人大喊:“兀那前面摆擂台的,你们想聚众造反吗?来人啊,通通拿下了!”
转身看去,只见一大队官兵正列队往木台而来,少说有四五十个人,都手持兵刃。眼见他们杀气腾腾的模样,四周登时大乱:
“糟糕!是官兵!”
“传闻说官府对乱世英雄会不满,果然是真的。”
“快走,要是给逮进牢里,可不是玩的。”
人群争先恐后的逃散,没一会儿功夫,整个偌大的广场上原本挤满的人竟然走得一个不剩,擂台四周只剩下我、姊姊、温青以及那金陵刀客四人。
温青急道:“三位壮士,咱们也快避一避!”
“哼!”姊姊道:“官兵有什么好怕?全杀了便是。”
我看到官兵身上的服色,立即想起昨夜婆婆惨死的境况,只觉怒火上冲:“没错,这些官兵可恶至极。”
温青道:“襄阳城内驻有十几万大军,就算我们杀得了几十个兵,但敌人不断增援,又怎打得完?小弟家在襄阳城西,不如大伙儿一块到我家躲躲。”
“哈哈,”那刀客突然笑道:“小兄弟,官兵似乎不太喜欢咱们在这儿比武呢!”面对这等情况,他倒似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看来还是照主办人说的,先退避吧。不过咱们还是必须分个胜负,我想到一个好方法。”
“什么方法?”我问道。
“很简单,”他道:“我们从这里闯出去,看谁先杀出重围,就算谁胜了,如此可好?”
此时官兵已来到台侧,团团包围了比武台,当前一个带头的喝道:“你们几个聚在这里,想造反吗?跟我回府里去,准备蹲大牢吧!”
不容我再细想,只得同意了他的提议。他点点头,拍了拍温青的肩膀道:“我们两个走这边,你们两个走那边,动手!”
语毕,他挥动手中仍是连着鞘的刀,虎吼一声跃下台,横刀一劈,当前几个官兵大吃一惊,都来不及躲,被他这一刀砍翻了三个。
可怕!这人的刀法竟如此威猛,连刀鞘都没取下,就有如此的威力。正在震惊,姊姊在我肩上一拍:“轩弟,我们也杀出去!别输给了他。”
我便也不拔剑出鞘,和姊姊并肩冲下台,官兵群已都纷纷咒骂着抽出兵刃。
这些官兵的武功大致和昨夜荒村借粮的那些兵差不多,只懂得一些攻守趋退的套子,并不难对付。但人数实在太多,我和姊姊背靠着背,一阵砍杀,直到气喘吁吁,终于眼前只剩两名敌人。
那两人看看地上受伤的同伴,同时发声喊,转身拔腿分向左右逃走,姊姊喝道:“往哪里走?”手中长剑同时掷出,使出了一式‘长虹经天’,只见剑去如流星,由其中一人背后透入,那人哼也不哼一声的倒了。
我没练成这飞剑伤敌的招式,待要施展轻功追赶另一人时,却见前头又有一队官兵正在赶来,若是追上前,可就难以脱身。
正犹豫着,忽听得不远处一棵树上弓弦声响,一只羽箭由树丛中疾射而出,正中那名官兵背心,那官兵扑的倒了。
是箭!却是谁暗中助我?莫非是刚才那名红衣少女?
不及细想,便听得身后一声暴喝,连忙回头一看,只见那刀客已经将刀挂回腰间,和温青一起向我们走来。他们身旁只剩一名敌人,正摇摇晃晃的用长枪支撑着身子,走了两步,终于也不支倒地。
那刀客走到我们身边,笑道:“看来这场比试,是不分胜负。”
眼见广场另一头的大队官兵又已接近,温青忙道:“先别管胜负,咱们先逃离此地再说,大家跟我来。”
他说完便奔往广场边一条巷子,我们紧跟在他身后,很快进了巷子。在小巷里拐过几个弯,便已见不到追兵的影子了。
我们继续向西行,温青似乎对襄阳城的大街小巷极熟,总是捡偏僻的路走。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来到一面极长的围墙外。
绕着围墙走了一会儿,温青呼呼喘气伸手一指:“到了,这里面就是寒舍。”
我向他手指的大门里张望半晌,不禁一呆:“这是你家?”
温青道:“是,三位请进。”
门内两名仆人装束的老人迎了上来:“公子,您回来啦。”
“嗯,”温青点点头:“这三位是贵客,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一桌上好酒菜到我房里。”
仆人应诺着去了,我们走进大门,只见里面是一个极大的庭院,其间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庭院中错落着几座美轮美焕的房子。
“嘿,”那刀客笑道:“看不出来,你家竟这等富有。”
那可不是?简直是有钱得离谱。
温青略带腼腆的笑了笑:“也没什么,祖先留下来的基业罢了,说起小弟我自己,那是没什么本事的。”他说这话时仍是直直盯着姊姊瞧。
谈话间,已到了一间旁边种满柳树的小房子,原来那便是温青的卧房。
其时天色已晚,我们在房中围桌而坐,吃菜喝酒。菜色之丰盛那是不必多说的,温青准备的酒也是极香极醇,姊姊和我一向不喜喝酒,也连喝了好几杯。那刀客更是酒到杯干,豪饮不已。
我和姊姊报了姓名,温青笑道:“原来两位是姊弟,怪不得一同出游。”
那刀客名叫燕起,对于别人为何叫他‘金陵刀客’,任凭我们三人如何追问,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酒席间谈起和官兵这一阵乱斗,姊姊便笑道:“燕起,你对付的最后一名官兵倒地太慢,因此这场胜负,算是我轩弟赢了。”
“那不算,”我忙道:“有人暗中发箭助我,更何况,还有姊姊帮我。”
姊姊道:“他不也有温青帮忙?”喝多了几杯酒,姊姊已是双颊泛红。
“这个说来惭愧,”温青道:“我的武艺低微,所有的官兵,都是燕大侠一个人打倒的,只怕我还拖累了他……”
如此说来,却是合我和姊姊之力,才勉强和他打了个平手,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算了,”燕起道:“这种比法也不知准不准,反正乱世英雄会也做鸟兽散了,谁输谁赢都无所谓,如今我倒是担心另一件事。”他说着转向温青:“城中不少人都知这乱世英雄会是你举办的,只怕过不多久,官兵便会找到这里来。”
“这个大可以放心,”温青笑道:“襄阳城的那些大小官差,品性人格不一,但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爱财如命,若真的追到这里来,只须上下打点一番,也就没事了。”
我注意到他说这话时,仍不时偷眼瞧着姊姊。似乎自从日间他在比武台上见到姊姊开始,就一直如此。心中虽觉纳闷,却也不便问起。
“温公子,”我问道:“你为何会想举办这个乱世英雄会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他饮尽一杯酒,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他虽生于富贵之家,却有心在这乱世之中做一番事业,然而自幼所接触的不是富商名流,就是家仆厮婢,全无接触江湖人物的机会。因此才想了这个法子,想要结识一些真正的英雄好汉,一起闯出个名堂来。
“说起来惭愧,”温青说到这,笑道:“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法子,幸亏遇见燕大侠、姬公子和姬姑娘,否则我办这乱世英雄会,可就笑掉江湖中人的大牙了。”
“温公子,我可否问你一事,”燕起道:“你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却为何想结交江湖中人,做什么大事业?可是为了好玩吗?”
“非也,”温青忙道:“本来我也过得自得其乐,直到去年有一天,我带了几名仆人出外打猎,竟在襄阳城郊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亲眼见到一队士兵在村子里奸淫掳掠,放火烧村的情景。他们见人就杀、见财物就抢,见到女人……唉……那是不必说的了。当时若非我走得快,只怕也已遭了毒手。”
“可恶!”我忍不住用力一拍桌子:“这些士兵,竟如此为非作歹!”于是将昨夜小村中婆婆的事说了。待得听我说到和姊姊一齐杀了八名官兵,温青忍不住叫道:“好!好!杀的好!是该杀。这些人丧尽天良,真不知良心在哪里……”
“唉……”燕起一直不说话,这时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所谓乱世,天下四分五裂,各地军阀拥兵自重,只要掌权者心术不正,或军令稍有不严,便很容易发生这种以强凌弱的事……”
我再喝了几杯酒,越想越怒,头也昏昏沉沉的了,和燕起温青边喝酒,边痛骂掌权者之无能,越骂越是愤慨。这几日来相继看到许多杀戳和死亡的悲愤,都借着酒意挥发了出来。
夜色渐深,仆人们毕恭毕敬的不停斟酒,也不知喝了多久。燕起的见闻极广,说起一些江湖中事,实是新鲜有趣,这些都是我从前没听过的。
饮到痛快处,燕起突然大声道:“温公子、姬公子,燕某生平不与江湖中人往来,然而今日与两位一见如故,志同道合。就让咱们三人结拜为兄弟,从此一起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如何?”
“好啊!”我和温青同时叫好。
当下论起年岁,燕起最长,是为大哥,温青次之,排行第二,而我年纪最小,自然就是老三了。
“我燕起,今日和温青、姬轩结为兄弟,誓以一身武功,闯一番事业。”大哥起誓道。
“我温青,和燕起、姬轩结为兄弟,虽无其它本事,愿以自身家业,资助所有为民谋福者。”二哥也立了誓。
我也学着起誓道:“我姬轩,和燕起、温青结为兄弟,今后必勤修武功兵法,和大哥,二哥共同努力。”
二哥命仆人拿来香烛水盆,我们正式结拜完成。
歃血为盟后,更加兴高辨烈,和大哥二哥把臂高谈,只觉胸中豪气陡生,酒也喝得更多了。
终于,我再也支持不住,一阵昏眩袭来,似乎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整晚我都冷落了身旁的姊姊,也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喝着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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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间,只觉眼前大亮,勉强睁开眼,仍觉头痛欲裂。看了看周遭,好一会儿才想起身在何处。
一名仆人推开门,见我醒着,恭恭敬敬的道:“姬公子,您这可醒了,我家公子在前厅等您用早膳呢。”
“好。”简单梳洗一番,便随他来到前厅。
只见大哥二哥都在,大哥看到我,笑道:“三弟,你的武功是好的,可惜酒量不行,以后喝酒可得收敛些。”
“我姊姊呢?”见她不在此处,忙问道。
“姬姑娘她……”二哥答道:“跟你一个样儿,喝了点酒就醉倒了,我昨晚命婢女扶她进房安睡,到这会儿还没醒呢。”
原来如此,这也怪不得我们,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机会喝酒,况且昨夜一口气喝了那么多。
直到我们用罢早饭,姊姊才进来,当时我正和大哥讨论武功:
“三弟,做大哥的看了你昨日的比试,对你的武功有些看法。”
“大哥请说。”
“你的剑法,看得出曾受名师指点,然而练得不够纯熟,若遇到厉害些的对手,不足以克敌制胜。”
不愧是大哥,一眼就看出我剑术不够纯熟的缺点。我想起过去在古松居之时,从来不愿好好练功,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定当每日勤练剑术。
接着二哥求大哥教他刀法,大哥想了好一会儿,道:“二弟,不是我不教你,而是我的武功属于较霸气的一种,依你的资骨并不适合学。倒是三弟这套剑法,讲究轻翔灵动,还夹杂着几分书卷气,比较适合你,你何不请三弟教你?”
还不及答话,一旁的姊姊冷冷说道:“他这副书呆子的模样,想学璇玑剑法,我看还是算了吧。轩弟,先生教给咱们的武功,怎么能随便转授他人?”
“可是……”传授给二哥,应当无妨吧?
“三弟,”二哥苦笑道:“不打紧,既然姬姑娘觉得不妥,我不学这套剑法也没关系的。”
正想说服姊姊,大门的仆人进来禀道:“公子,门外有位姑娘来访。”
“是哪里的姑娘?”二哥问道。
“她说她名叫貂芷。”
“貂芷?唔……这个名字我没印象,就说我忙着,请她改天再来。”
仆人领了命出去了,岂知不一会儿,就隐隐约约听见争吵声。不知发生何事,争吵声很快便已来到门外。
“姑娘……您不能……唉唷!”
“哼!胆敢拦我?本姑娘说要进去,就是要进去。”语未毕,门哗拉一声被撞开,一名家仆摔进门来,久久爬不起身。
听到这说话的声音,不禁面面相觑,这声音我们都认得。
被撞烂了的大门口走进一人,正是昨日比武台上使弓箭的红衣少女,原来她的名字便叫貂芷。
“喂!你,”她一进门见到我,便连珠炮似的开口:“怎么躲到这里头来了,为何不愿见我?难道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什么人情?怎么我一点也不记得?
正想发问,却见大哥笑吟吟的道:“说的也是,三弟,你欠的这个人情可大的很,只怕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还完!”
我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意思是,”大哥笑得诡异:“你可还记得昨日比武台上已经言明,只要她输给你,就得嫁给你做老婆?所有人都看到她输给你了,看来这个老婆,你是非娶不可的。”
“正是,”二哥也跟着笑道:“娶了老婆,就是一辈子都没完没了的事,所以说这婚约啊,真的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如这样,今天由大哥二哥做主,你们小俩口,就在这里完婚了吧……”
还不及答话,却听得貂芷和姊姊同时喊道:“那怎么行!”
二哥讶异的看了姊姊一眼,便不再说话,大哥却不放过我:“三弟不用害臊,男大当娶女大当嫁,何况人家都迫不及待的找来了……”
“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貂芷急了:“谁要嫁给他?他不过是运气好,才凑巧打赢我罢了……”
“这可奇了,”大哥逗趣的看着她:“你若不是要我三弟娶你,为何说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那是……那是……”貂芷气急败坏的道:“昨天有个官兵差点逃走,是我发箭射中了的,这算不算天大的人情?”
原来如此,昨日躲在树上发箭相助的果然是她。
“是这件事啊,”姊姊松了口气似的,笑道:“这算什么天大的人情?”
貂芷道:“若是我不助他,他岂不是输了比武?”
大哥笑道:“就算你助他赢了我,此刻说出来,不是穿帮了吗?何况我和三弟已经义结金兰,那场比武谁胜谁负,早已无妨。”
貂芷瞪我一眼:“当真?”
我点点头,她一咬牙:“好!那就算了,本想给你一个机会还我人情,看来不用了,反正这件事本来也不用你们帮忙,我一个人便能办到。”
眼见她转身就要走,我忙问道:“貂姑娘,你要我们帮的,是什么忙?”
“告诉你也无妨,”她回头道:“今晚子时,我要进太守府去暗杀一个人,本来是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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