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郎顾- 第15部分

　　　　正想着，董祀却已走入室内。

　　　　虽然他年龄十五，但心智早已是现代成人——20岁了。文姬也觉得他比同龄人早熟许多，身高也与成人无二。黑里透红的脸膛，双目炯炯剑眉倒竖。微微上翘的执拗嘴角，透露出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叛逆少年。

　　　　“你……怎么来啦？”文姬问道。她这几天都在思考自己的婚姻大事。如同父亲所说，其实嫁给卫仲道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心里仍然不能舍弃董祀。

　　　　毕竟，自己和他大半年两小无猜的感情，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董祀对她的好，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如同散落在地上的珠子，被她一一捡拾起来，穿起在自己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忆着，掂量着。她一直在踌躇，如何对董祀开口，才不至于伤了他的心。

　　　　“快坐。”文姬赶紧招呼董祀坐下。

　　　　“我听说卫家来求亲了？”董祀开门见山地问。

　　　　“嗯。他家……是遣了媒人来过了。”文姬小心翼翼地说。

　　　　“你家……父母已经答应了？”董祀急切地问。

　　　　“还……没有。父母让我自己好好考虑一下，看看是否合适。”

　　　　“哦……。”董祀仿佛松了口气，然后又追问道：“你怎么想的？你会同意嫁给他吗？”

　　　　“我……？”文姬心里一阵紧张，不知如何回答。

　　　　董祀越发逼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跟父母说同意了？”

　　　　“我没有。”文姬紧张地喘了口气，继续道：“父母没有对我说，让我必须嫁给他。但父母的口气，明显是偏向他的。因为无论个人条件，还是家庭环境，他家都是最合适的。我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在平均寿命50…60岁的汉代，十五六岁结婚很平常，年过十八以上就是“剩女”了。

　　　　“这么说，你和他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事了？”

　　　　“还没有最后确定。我这两天正在想，要和你见一面。”

　　　　“还商量什么？你不说反对，就是基本上同意你父母的安排了。你心里是不是觉得他比我更好呢？”董祀的脸沉了下来，声音也没了以往的神气高调。

　　　　“我没有……”文姬一脸委屈的说：“我一直在想咱俩在一起的那些美好往事。所以这些天才痛苦不已。”

　　　　“痛苦有啥用？”董祀情知此时无法挽回，说话也没了礼貌。

　　　　“董郎，”文姬第一次用“董郎”这个词儿来称呼他，是想表示他已是成人了。“你是个聪明人。你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带来许多新鲜的，有趣的事。如果我们在一起生活，一定是很快乐的。但是，你是曹大人的义子，将来是要跟着他到处征战，去闯天下的。我父母担忧的是……你不能给我安定富裕的生活。而我又无法说服父母……我必须做一个孝顺女儿。”

　　　　“那你就不顾我的感受了？”董祀步步紧逼。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要对父母尽孝，不想在婚姻大事上让他们为我承受压力啊。”

　　　　“你考虑父母，那就不为我想想？自从认识你以来，我对你一往情深痴心不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董祀说着就激动起来，一把握住了文姬的手。

　　　　文姬赶紧把自己的嫩白小手从他的大手中挣脱出来，羞涩地说：“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尊重些。”

　　　　“琰儿，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董祀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裸露出丰满结实的胸肌。他似乎要把心掏出来给文姬看。

　　　　“我……知道。”文姬说：“你是个好人。好人必有好报。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姑娘，会有更加幸福美满的生活……”

　　　　“没有了你，我的生活就不会幸福。”董祀打断了文姬的话。

　　　　“那……你说该怎么办？”文姬被固执的董祀搞得没办法。

　　　　“跟我走，咱们离家出走，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去。”董祀转身指了指他身后的背囊。

　　　　“我跟你离家出走？”文姬这才注意到董祀随身带了一个巨大的背囊——原来他是有备而来。

　　　　“对。我相信，以我的能力，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咱们肯定会幸福的。”董祀说这句话时，满面红光兴奋异常，还忍不住用两手拍了拍文姬的胳膊。

　　　　“可是，我要为我父母亲着想啊。”文姬想，自己从小受到父母万般宠爱，如今无以回报，却还要离家出走，这样太对不起父母。

　　　　“琰儿，我自从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和我有缘。我好像跟你说过，你还记得吗？”董祀两眼放光直视着文姬。

　　　　文姬低头道：“当然记得。”

　　　　“那就好。”董祀说：“你赶紧去把最近穿戴的衣服首饰带上，我们马上走。”

　　　　“不可以，董郎。”我不能这样走。”文姬坚决地说。

　　　　“你不走是吧？你就想跟那个卫仲道结婚？”董祀两眼紧紧盯着文姬问。

　　　　文姬低头不语。

　　　　董祀忽然从腰间“嗖”地掏出一把匕首，举到自己的脖颈处，说：“你要不要看着我自刎？”

　　　　文姬顿时吓得脸儿煞白：“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是我的最爱。除了曹大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要我，去跟卫仲道结婚，那我活着真没有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不要瞎说！”文姬一把堵住董祀的嘴巴。她想了想说：“好吧，我跟你走。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慢点。”董祀悄悄贴着她的耳边说：“我看到蔡夫人在堂屋里。你从这边过去。别让她看见。”他指指西边的一条甬道。

　　　　文姬心情忐忑地回到自己的闺房，匆匆把日常穿戴使用的衣物和细软包了一个包袱，挎在胳膊上。她走出门外看看四周无人，悄悄回到书房。

　　　　董祀高兴地看着文姬回来。他对文姬说：“我看了下地形，从书房后面直到蔡家大院后门没有多远。你先走，包袱给我。”

　　　　文姬听从董祀的吩咐，空手出了书房门，径直朝蔡宅后门走去。

　　　　董祀看了看书房的窗户，先把背囊和包袱扔出去，然后一跃身翻出窗户，跳到了外面的树丛中。他看了看周围无人注意自己，遂捡拾起背囊和包袱，沿着灌木和花丛，朝后门口走去。

　　　　出了蔡宅后门，董祀看到文姬正在门外的街巷里等他。

　　　　“我们到哪里去？”文姬问。她不能想象，离开了自己熟悉的蔡家大宅，离开了恩爱有加的父母，自己该如何生存。

　　　　“我早就安排好了。我们先到我的一个好友家里家里住下。他那里是陈留的城乡结合部，也是山清水秀田园风光。咱们先住一段日子，然后再做打算。”

　　　　一对少男少女，行色匆匆地，行走在秋天的原野里。

第32章　曹操驾到（）　
秋天的原野一片金黄。即将收获的庄稼随着秋风瑟瑟摇摆。路边的果树上，成熟的果实累累欲坠。

　　　　一开始，董祀大步流星地前进着。他不时地看看一旁的文姬。若是文姬落后了，他就放慢脚步等一等她。很少出门走远路的文姬，当然没有董祀那样好的脚力。

　　　　“你果真是个娇小姐，行不得远路的。”董祀笑着对文姬说：“嗨，早知如此，真该叫一部马车或者轿子的。可是，这里却没有。”

　　　　文姬心想：我当然不能走远路啊。蔡家出远门必备马车，哪里用得到双脚走路？

　　　　没走几里路，文姬就累得气喘吁吁，董祀不得不陪她到路边歇息。

　　　　迁就着蔡大小姐，董祀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就这样，他们一路上走走歇歇，原计划傍晚就到目的地，可现在，到傍晚只走了一半路程。

　　　　无奈，他们只得找了一户人家，付了些钱币，在人家屋里将就着住了下来。

　　　　董祀对人家说，他和文姬是姐弟，走亲戚走错了路，借住一宿。

　　　　夜间，董祀因为劳累，很快就进入梦乡呼呼大睡了。可是，文姬却久久不能入睡。她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看着身边入睡的董祀，心里浮想联翩全无睡意。

　　　　董祀的一往情深让文姬很感动。到最后以死相逼虽然过分了，但文姬能够理解董祀对自己一片赤诚的心。所以，她才能跟着他远走他乡。

　　　　当然，如果理智地分析，文姬知道自己跟董祀在一起不会有很好的结果。嫁给卫仲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文姬想，自己这样悄没声息离家出走，不知会让蔡夫人多么生气和着急。幸亏父亲蔡邕不在家中，不然定会把母亲急出毛病来。

　　　　也不知道自己特意丢在院子里和后门口的几只手帕，丫鬟小厮们是否捡到？

　　　　蔡夫人能找到这里来吗？

　　　　对不起，董祀！她在心里对他说：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实在是我和你生活在一起并不是最好的结合。无论于你还是于我，都不是最有利的。

　　　　天刚刚放亮，董祀就起身了。他跟房东商量后，房东为他找了一辆马车。付过钱币，匆匆吃了早餐，他和文姬再次上路了。

　　　　坐在马车里，有了足够从容的时间，两人彼此相视一笑，细细地打量对方。

　　　　身材高大的董祀，仍未脱少年稚气，眼神中充满对未来的自信，但也透露出些许迷茫。文姬想，缺乏父疼母爱的他十分早熟，又受了曹孟德曹大人的影响，有一种勇闯天下的勇气。但他毕竟年纪太小，所受教育及锻炼太少，不足以成大器。

　　　　“快到了吧？”文姬问道。

　　　　“不远了，只有十几里地了，很快就到。”马车的车把式说。

　　　　董祀两眼放光地对文姬说：“琰儿，你跟着我，我一定要努力劳作，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过上风光的好日子。”说罢，他又动情地捉住文姬的双手握了一握。

　　　　董祀当然很有信心养活文姬。因为他已是两家商铺的老板。

　　　　在董祀眼里，文姬是天下第一美女。因为文姬不仅仅外表美丽，饱读诗书的她，有着深刻的文化内涵。有了蔡邕的言传身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内心积淀的高雅气质修养，不是一般乡野美女所能够比拟的。

　　　　“董郎，你最近还在看书吗？”

　　　　“我在看《孙子兵法》。是曹大人叮嘱我看的。说是习武之人必看。”

　　　　“哦。是要多读书本，学习前辈古人的知识。”

　　　　董祀点点头，说：“到了朋友那里，我先去跟着他做生意赚钱，你就在家里读书写字弹琴，绣绣花什么的。等到条件成熟以后，我们就举行婚礼。到时把你父母接过来参加婚礼……。”董祀的规划听上去很美。

　　　　“我母亲找不到我，还不知道有多么着急呢。”文姬这时想起蔡夫人来，心里不免愧疚万分。

　　　　“没关系。今日我们到了那里，我明天就差人送快信给你母亲。”董祀对自己的安排信心十足。

　　　　文姬焦急地说：“我担心母亲会急出病来。”

　　　　“实在不行，我明天就回蔡家去。我当面对蔡先生和蔡夫人说，只要能答应让你嫁给我，我就把你送回来。”董祀为自己的脑袋灵活而感到骄傲。

　　　　文姬笑了笑。有了这种方式的逼婚，父母就能答应让自己与董祀结婚？这好似天方夜谭吧。但她没有说出否定的话，她不愿伤了董祀的心。

　　　　马车毕竟快于步行，午饭时光，他们便到了郑逸光家。

　　　　这里果然如同董祀所说，也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门前绿树成荫泉水叮咚，蔬菜和粮食完全自给自足。山野里还有不少野物，经常可以去猎杀以改善生活。这里民风淳朴，没有城镇里的锱铢必较，更没有朝廷内外的兵戎相见。

　　　　董祀扣门。郑逸光出来开门。一见董祀带了个美妙绝伦的女子，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董祀，你这是……”

　　　　董祀急忙解释：“我目前在蔡邕蔡先生的学堂里念书。这是蔡先生的女儿。我们想到你这里住几天。就算是旅游吧。”

　　　　郑逸光满脸狐疑地答应着：“哦……”

　　　　两个人单独相处时，郑逸光不免羡慕至极：“周炯，真有你的啊，不愧是学霸才子，穿越跑到汉代依然厉害，竟然真把举世无双的大美女大才女给泡到手了！”

　　　　谁董祀一脸愁容：“别提了，她家要给她订婚，我们是逃出来的。”

　　　　“哦……”郑逸光惊讶地点点头。

　　　　有客来访，郑逸光家的餐食自然很丰盛。

　　　　董祀见到了郑逸光的妻子——一个富态的“富豪之女”。听说是老公的同学来了，胖女人倒是很热情。

　　　　大家吃着山鸡肉，烤野兔和新鲜的蔬菜，喝着米酒。郑逸光和董祀述说着分手后的新鲜事儿，以及他们的联合商家最近的生意情况。

　　　　入夜。郑逸光安排董祀与蔡文姬分别于两个房间就寝。碍于汉代风俗，董祀不敢邀请文姬同居……他害怕过于前卫的行径惹恼了文姬。

　　　　第二天一早，鸡鸣狗吠，热热闹闹的乡居生活，让董祀和文姬很是新鲜。他们随着郑逸光参观他的“乡间别墅”，山野的潺潺流水和野花野果让他们流连忘返。

　　　　昼食时分，吃着乡间野味，喝着自酿米酒。几个人谈兴正浓时，忽闻门口马嘶人叫，沸沸扬扬。

　　　　郑逸光赶紧起身到门口一看，只见一队官兵来到门口。为首的一员将领翻身下马。他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眼睛狭长，目光犀利如炬。

　　　　“请问你是……？”郑逸光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他想，我们没犯什么事儿啊？

　　　　“这位小兄弟，请问董祀在这里吗？”问话的将领声如铜钟般洪亮。

　　　　糟了！曹操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且追到这里来了？董祀心慌意乱——准是蔡家给他报的信。

　　　　不等郑逸光回答，听到外屋话音的董祀已急匆匆跑过来，低声回答：“义父大人，孩儿在此。”

　　　　“董祀，你这是搞什么名堂？！蔡先生的女儿文姬在这里吗？”洪钟般的声音，似乎把房子震得直响。

　　　　“在。”董祀声音低低的，头也不敢抬。刚才志得意满的神情一下子消失殆尽。

　　　　曹操的声音更加气愤：“你说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你把人家千金小姐拐到这里来算怎么回事？嗯？！”

　　　　“我们两个真心相爱……”

　　　　“胡扯！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是爱？”曹操打断了他的话。

　　　　“这也就是蔡先生家，我们的朋友。如果是其他人家女儿，人家告了官，你就是罪人，要去吃官司坐牢！”

　　　　“……”

　　　　“还不快跪下！”洪钟般的声音继续在堂屋里震响。

　　　　董祀一言不发，乖乖地跪了下去。

　　　　“曹大人，这件事不单单是董祀一个人的错，我同意了与他一起走。”不知何时，文姬静悄悄走到曹大人身旁说。

　　　　曹孟德转身看到文姬，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蔡小姐，曹某教子无方，让你受惊了。昨天晚上，我接到蔡夫人口信，说蔡小姐不见了。而且有人看到董祀到你家去过。我一想，这小子准是带你到他朋友这里来了。今天就急忙赶过来。”

　　　　“曹大人，请不要为难董郎。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有错。”文姬依旧为董祀求情。

　　　　“好吧，暂时不说了。你们跟我回去吧。蔡夫人已经急得生病了。”

　　　　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郑逸光夫妻，看着曹操好似押解犯人一般，带着董祀和蔡文姬上车离开了。

第33章　告别蔡家（）　
话说，曹操带着一双离家出走的少男少女回到了蔡家。

　　　　一路上，董祀心里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