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溪愣了半响,抬头看向太阳,阳光快把眼睛刺瞎了,此时的姬溪,却还真的希望阳光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了事。
半响后,姬溪低头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低声笑道:“走是肯定得走的,不过还是得喝碗热水再走,得,老汉,后生去给你烧水,你那好茶叶,藏在哪了?”
老汉:“你这后生倒是胆大,得,老汉也不劝你。去吧。至于老汉的茶叶嘛,当然在老汉自己的身上喽,就剩这么点好东西了,老汉死了也得带走,不能便宜那帮龟孙。”
姬溪呵呵笑着,将怒气冲天的姬渊留在当场,自顾自的去打水,提进院子,刷了锅,砍了柴,点了火,烧起水。整个过程,姬溪愣愣的,机械的作着伙计,混不知脑袋里面在想着什么。
水还没烧开,远处忽的响起了喧闹声,人嘶马吼,透过篱笆墙看去,远处一票兵马,正疾驰而来。
老汉挡在道路中央,兵马便停下,为首一人长着张绿脸,扬起马鞭,凌空一抽,发出一声脆响。对站在老汉身边的姬渊喝道:“老子昨日不是说过了今日要来收税吗?东西呢?”
姬渊不答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老汉对姬渊说:“你这后生,还不快跑。”
驴脸大笑道:“跑,往哪儿跑,能跑的过老子的战马吗?他娘的,今日你们要是不把东西凑给老子,老子就将你们村夷为平地。”
老汉见姬渊呆立不动,拾起横在推上的拐杖打在姬渊的腿上:“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姬渊没有理会老汉,朗声怒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驴脸笑的越发张扬:“你阿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问老子是谁?找死不成。”
话音未落,忽的变脸,策马便向姬渊冲来,一枪直挑姬渊心窝。
姬渊的眼睛瞬时红了,眼见着些军士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与土匪何异。姬渊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讨厌杀人,但杀人对他来说宛若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姬渊拔出了腰间的钢刀,而后,杀戮开始。
老汉细小的眼睛越睁越大,姬渊杀人的干脆利落,宛若杀神。
不片刻,数十军士陈尸当场,没有一个逃脱,也没有一个活命。
这时,姬溪端着两碗热水走了过来,仿若没看到地上那数十具尸体般,笑嘻嘻的对老汉说:“瞧,热水烧好了,老汉你的茶叶呢。”
老汉歪这头,愣愣的看着姬溪和姬渊,久久无语,忽的哑然失笑,洒脱的道:“不成想老汉临了临了,却见到真神喽。得,茶叶在这里,拿去。”
姬渊接过老汉递来的茶叶,在两只碗里各撒进去一些,没用完,想要递还给老汉,老汉摆摆手,说:“送你啦,谢谢你给老汉出了这口气。”
老汉的茶,当然不是好茶,然而姬溪却很珍惜。他轻轻的递给老汉一碗,而后蹲在老汉的身侧,轻轻的喝着。
老汉抿了一口,呵呵笑着,而后,一碗茶水自手中滑落,跌进地上的血水里,滋啦作响,宛若跌进了油锅。
姬溪没有回头,他知道老汉死了,但他不想回头,他蹲在那里,轻轻的,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喝完了,姬溪用手指夹起碗中的茶叶,放进嘴里咀嚼,直至碗中空空如也时,将碗放在地上,站起身。
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轻声的许诺:“老汉,我喝了你的茶,便会为你做件事,我会让这些祸害,全部下去给你赔罪。”
老汉死的时候,眼没有闭上,似乎听到了姬溪的许诺,老汉的眼睛闭上了。
姬溪跨上马,疾驰而走,再也没有回头。姬渊没有跟上来,姬溪知道姬渊会留在那里先将老汉埋了,在安置好村中剩余的老弱,然后便会追过来。
进村之前的姬溪,非常的疲惫,然而此时,姬溪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恨的力量,那力量盘桓在胸口,不发泄出来令人胸闷难当。
疾驰中的姬溪,心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老汉的一言一语,句句如刀子般割在姬溪的心头。此时的姬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到蒲坂县,将那史景千刀万剐,不如此,不足解姬溪心头之恨。
疾驰中,姬溪亲眼目睹了惨状。远处的一处村落中起了大火,姬溪奔过去看,却见村内尸横遍野,宛若人间地狱,近在咫尺的头颅令姬溪目眦尽裂,那孩童的眼睛内透露出的绝望和恐惧令姬溪仰天怒吼。
此时,月上柳梢,姬溪的怒吼宛若狼嚎,震惊四野,百兽退避却惊不走丧心病狂的人心。
有军士向姬溪冲来,姬溪翻身下马,执剑杀去,将心中的恨化作剑,要用鲜血染红那一轮弯月。
未料到,此地有上百兵卒,见姬溪骤然杀人,立刻围了过来。
数年前直城门之变,姬溪一人杀了数百手无寸铁的百姓,当时的他是丧失理智的,今夜的姬溪,同样是丧失理智的,但他面对的却是上百训练有素的军士。
姬溪不是姬渊,以一敌百对姬溪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平日里,姬溪早在第一时间便逃跑了,然而此时此地,姬溪却不愿意逃,明知十分凶险,可姬溪还是不愿意逃。
月色下,火光中,姬溪的不发宛若鬼魅,手中的剑宛若死神的镰刀,无情的收割着生命,冰冷的承受着伤痕。
人杀完了,姬溪也倒下了,他知道倒在这里很危险,但他的精力已经枯竭,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为。
然而,体力的枯竭并足以摧垮姬溪顽强的意志,他顽强的向前爬,心里想的却是,就算是爬也要爬到蒲坂县杀了史景。
第385章 老妪与狗()
姬渊还没有赶过来,姬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然而,姬溪的意志却从未动摇,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凶险,每次他都挺过来了,他坚信这一次也会一样。
而且,姬溪这一次是要去替天行道,所以老天爷给他送来了一个救兵。
救兵是个老妪,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走到姬溪的身边,蹲下来问:“孩子,你怎么样啦?”
姬溪翻了个身,愣愣的看了老妪一眼,咧嘴笑道:“老人家给碗水喝,我就能活。”
姬溪喝了老妪的水,头一歪昏迷了过去,梦中,尽是鲜红的血,却化不开心头的恨。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见破败的房子里,身子上盖着难闻的破被子,房间里阴暗而潮湿,一盏油灯温暖不了人的身子,更温暖不了寒了的人心。
黄豆下,老妪的头发花白,坐在地上发呆。
姬溪:“老人家是这村里的人?”
老妪:“恩人醒啦?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恩人二字,令姬溪汗颜,是以沉默。
良久才道:“老人家,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老妪平静的说:“就剩一个孙子啦,前两个月跟着乡人去长安找公道喽,也不知到了没有?唉,老太婆活着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孙子一面。”
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姬溪直觉直城门前的那个牛犊子就是老妪的孙子,不过姬溪没说也没问,再次沉默。
良久又问:“老人家,我睡了多长时间?”
老妪:“没睡多久,这才一日夜的功夫而已。”
姬溪:“那还好,可还有东西吃啊,我饿了。”
老妪:“有的,有的,早给恩人备好了。”老妪似乎方才想起,赶紧到角落处端出了一碗冷烫,还有一盘肉。
老妪:“汤冷了,老太婆去给恩人热热,恩人先吃点肉垫垫。”
姬溪的伤势实际上并没有多重,昨也的昏迷大多是精力和体力不支的原因,经过这一日夜的功夫,精神已经恢复的不少,而这体力,便只有食物能够补充了。
姬溪着实饿了,是以示意老妪不必热汤,端起来便喝了一口,徐徐咽下后,直接抓起碗里的肉吃了一口。
是狗肉,姬溪招呼老妪一起吃,老妪摇摇头说:“小狗跟了老太婆十来年啦,舍不得吃噢,恩人吃吧,老太婆不饿。”
姬溪咀嚼的嘴顿了顿,静止了很长时间,可终归还是咽了下去,静止的手也开始了新的动作。吃着狗肉,想着那狗,想来那个非常瘦小,因为这盘子里面没有多少肉,想来那狗和老妪的感情极好,要不然也不能让这没什么力气的老妪给杀掉。姬溪又想,或许这狗是自己死的,不是老妪杀的,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姬溪便给自己一个巴掌,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想呢。
姬溪脑海中在汹涌,面上却很安静,吃的很仔细,恨不得将骨头嚼碎了咽进肚子。
吃完后,姬溪尝试着站起来,可身体还是乏力,努力良久后还是放弃,决定明天再出发。
老妪很沉默,姬溪也很沉默,他们没说什么话,姬溪吃完肉后躺在那里休息,睡不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老妪呆坐在一边,也不知多久没睡了,更不知她在想什么,或许此时的老妪,正活在往昔吧。
夜半时,外面忽的响起了马嘶,姬溪下意识的握紧身边的湛卢剑,细听之后,认出是蹑影的声音,这才放松下来,再看老妪,仍旧一无所觉,有一种淡漠生死的麻木。
姬渊推门进来,看到姬溪,大大的送了口气,快步走到姬溪身边,说:“大哥,你没事吧,都怨弟弟,不该让你一人先走。”
姬溪拍拍姬渊的手,说:“我没事,还有干粮吧,给老人家吃些。”
姬渊注意到默然的老妪,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出门自马背上取了些干粮,恭敬的递给老妪。
老妪自然的接过来,机械的细嚼慢咽。
此时夜色已深,姬溪又受了伤,只能在这里歇上一夜。姬溪和姬渊相继睡去,夜半醒来时,发现老妪仍旧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而二人除了叹口气外,别无他法。
这一夜,终究平安的过去,第二日晨间,吃了些干粮后,姬溪终于恢复了气力,能够站起来了。姬溪对老妪说:“老人家,你随我们走吧。”
老妪:“不啦,恩人你走吧,老太婆要在这里等孙子。”
留老妪在这里,便等于放任他寻死,姬溪只能说:“老人家,知道我是谁吗?”
老妪:“恩人是恩人,恩人替老太婆杀了仇人。”
姬溪:“不,你的仇人还没死,死的都是小喽啰,不是首恶。你知道首恶是谁吗?”
老妪:“知道,是那史景。”
姬溪:“老人家随我们走,我们去找他,杀了他给你公道。”
老妪:“这世道哪还有公道啊,恩人千万不能去,那史景可厉害的紧。”
姬溪:“我到了哪里,哪里就有公道。和我们一起走吧。”
老妪:“恩人,你当真能杀了那史景?”
姬溪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妪站起来,坚决的说:“那好,老太婆随你们走。”
姬溪的马昨夜跑丢了,再者姬溪和老妪的身体都不能骑马,不过,姬渊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辆班车,在上面铺上稻草,姬溪老妪便坐在上面。
舍不得让蹑影拉车,姬渊便自己推了起来,以姬渊的气力,一点也不费力。
此地距离蒲坂县不过五十里地而已,以姬渊的脚力,半下午的时间便到了。
城门处,三人一马被拦住,守城军士问:“不知道规矩吗?”
只这一句话,姬渊就要杀人,实在这两日憋闷的实在太过厉害。
姬溪用眼谁制止住姬渊,翻身下地,对那军士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姬溪不认识这人,但姬溪相信这里的十余个士兵中必定有人认识自己,因为第七师的缘故,全军所有人都需要轮番去第七师训练,姬溪又常去第七师巡军,是以军中十之八九都认识姬溪和姬渊。
果不其然,军士被姬溪威严所慑,定睛细瞧,顿时惊的三魂不在,丢了七魄。
第386章 千军万马难敌二人威名()
认清了姬溪,军士的腿脚顿时软了,站肯定是站不住的,是以只能跪下。
他这一跪,余者也认出了姬溪,是以全都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姬溪蹲到一人面前,问:“杀过百姓没有?”
那人显然心中有鬼,是以慌张的连声否认。姬溪呵呵笑道:“你可能不大清楚我的脾气,你要是实话与我说,我念你们都是受了史景蛊惑,最多打上一顿,可要是被我查出你们说了假话,那可就要砍头喽。”
姬溪不会秘术,但他的话却也有魔力,之间那人立刻点头道:“是的,将军明鉴,我等都是听令行事,身不由己啊。”
姬溪站起身,点点头,说:“嗯,对,确实是身不由己,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人太多啦,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顿了顿,姬溪又说:“起来把,带我去见史景。”
军士:“史景将军现在军营,并不在城内。”
姬溪便说:“哦,那行吧。你们随我去军营。”
姬溪复又跨上板车,拍了拍老妪的手,姬渊上前,复又拉起板车,有军士上前要搭手,姬渊只是横撇了一眼,那人立刻缩了脖子,路都走不成直线了。
军营距离蒲坂县城不过七八里,这一路,来往的军士甚多,认识姬溪的也不少,就算不认识的,也会有别人告诉他们。姬溪让他们全都跟着,汇集在一起向军营而去。那里,驻扎着一个旅的兵力,五千有余。
黄昏时,姬溪来到了军营,史景已经得报,现已在辕门处等候迎接。
史景年约三寻,身姿顷长,面容刚毅,很容易给人一种直爽的感觉,要不是这两日亲眼所见,姬溪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史景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辕门处,史景及全旅将士单膝下跪,捶胸敬礼。
姬溪走下板车,拖着沉重的身体将老妪扶下来。慢吞吞的来到史景的身前,对史景说:“抬起头来。”
史景应该是预料到已经东窗事发,姬溪的突如其来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是以此刻的史景,身体颤抖的厉害,饶是他久经沙场,但面对姬溪和姬渊,他是恐惧的。
抬起头的史景,面色苍白的可怕,姬溪对老妪说:“老人家,看清这张脸,他叫史景,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老妪没见过这等阵仗,是以一直有些战战兢兢的,但听到姬溪说面前跪着的这人就是史景时,老妪的颤抖瞬间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以及彻骨的疯狂。
老妪直接跪到了地上,给姬溪磕头说:“恩人,杀了他吧,老太婆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恩人的大恩大德。”
姬渊扶起老妪,退到一边。姬溪看向史景,悠悠的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你,缺钱吗?我给你的,不够吗?”
史景:“末将不知将军何意?”
姬溪:“哦?不知我是什么意思吗?那我提醒你一下,我实在问你,为何鱼肉百姓,滥杀无辜,欺男霸女,烧杀掳掠。”
史景:“将军切不可听信谣言,那都是贼寇冒充我军之名作乱,末将正在组织围剿啊。”
姬溪:“我的眼睛是瞎的吗?实话告诉你,来的路上已经杀了两拨了。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是不是我训练出来的兵我还能不知道吗?”顿了一下,姬溪叹口气说:“别狡辩了,承认了吧?”
史景悲呼:“末将冤枉。”
姬溪嘿嘿笑道:“冤枉,好。那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姬溪朗声喝道:“全军听令,愿意指认史景罪行者,出列,只要你愿意指认他,不管你之前如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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