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的这群百姓,韩易不禁暗自摇头。梦中的兵卒人人知晓大义,不以势逼不以利诱,也能听从指令操练,那是多好的兵源啊,只可惜眼前这些人不是。
韩易突然想到梦中之卒于夜间学习之事,不禁击掌大叫。百姓们目不识丁,天生知晓大义之人较少,自然需要势逼利诱了。若教给他们读书识字,那又如何?
韩易急将县中留守的数十吏员,以及军中识书认字之人集齐,任命他们为教谕官,于每夜的晚食之后,学习一个时辰的文事。全军五千人听了叫苦有之,但九成以上的人却欢喜连天。要知读书认字那是有钱人家的特权,普通百姓那有这闲功夫去读书识字啊。
只按犷平县四千七百户而论,识书认字的不过区区百十来人,还被韩易清空了三十余人,可想而知这其中的比例有多少了。按百姓们的想法,读书识字那是人上人的待遇,县君大人肯让自已等人识书认字,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呐。自已等人如何能因区区的苦寒,就怨天尤人呢。
一时之间,百姓们操练的热情再创新高。就算是燕山之雪,也浇不灭百姓心中意欲读书认字的火热之情。
将近年关,大雪纷纷直下,犷平百姓冒着严寒,持续不停的操练着。此时犷平县中出来四骑,其中两骑是留守府中的汪洋,另一人却是乌桓少妇阿诺娃。
阿诺娃初尝男女之事两月,就被韩易弃到一边近两月之久,心中的怨念颇大。虽是被迫跟从,但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汉人舒适的生活。真要让她回返乌桓族中的苦寒生活,望见愈加寒冷的大雪,还不愿意呢。
此时正巧韩易有两位故友前来拜访,于是就以女主人的身份发号施令,要汪洋带领着两位贵客前来寻找韩易。自已么,则以关心夫君的身体,一道跟来了。
阿诺娃一见着闻讯迎来的韩易,就哭嚷着跳下马背,投入到韩易怀中,直叫韩易在两位旧友的面前好不尴尬。韩易好不容易劝服了阿诺娃,向两位旧友施礼叫道:“颜兄、文兄在此严冬之际,远来犷平做客,真叫易欢喜不已,请受易大礼一拜。”
来者正是巨鹿郡军司马颜良与其弟文丑,颜良抚须大笑道:“韩兄在犷平有美女相伴,日日尽享齐人之福,直叫颜某羡慕不已。看来我与阿丑却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文丑张着雄壮的獬豸大嘴狂笑不已,说道:“早知韩兄这里如此美好,我与颜大哥就早些过来了,免得在巨鹿尽受……”
颜良插言笑道:“听贵下说,韩兄躲在燕山脚下练兵。不知练了多少?练得如何了?”
文丑忙说道:“就是,就是,我与颜大哥别的不成,对领兵练兵还算有一套,韩兄快将他们唤出,让我俩瞧瞧。”
韩易笑道:“易正有此意,想请两位行家指教指教。”说完,引领着几人一道前往燕山脚下的练兵场察看。
于路韩易说道:“犷平不同内地县郡,因地处边境,时常会有敌警,所以易就效仿北虏,全民皆兵,让全县的精壮男丁都来操练一下。不过我汉人毕竟不如北虏悍勇,上至六十岁,下至十岁,皆可飞马开弓射箭。只是在十八岁至四十岁间挑人,每户出一丁,加上我的护卫宾客,总算是集满了五千之军。”
文丑惊讶的问道:“犷平县地广人稀,竟能集齐五千大军,了不得,了不得啊。唉哟,这许多人,粮食可够?”
颜良也把眼望向韩易,韩易笑道:“放心,犷平虽属边县,但县中钱粮却也颇足,不用担心。”
正说着,一股冲天的喊杀之声突然响起,把颜良几人惊得发怔,坐下马更是连连后退。韩易笑道:“此时各队操练完毕,正要会操,平时没这么大的声响。”
颜良点点头,打马直冲而去,只见眼前人来人往,却不知是在做甚。忙奔到一处小丘上细看,只是一眼,便不禁大吃一惊,差点摔下马来。却原来,犷平县的五千大军兵,正进行假想被敌骑冲散了行型,如何快速的就近与各个散兵结阵,集小成多,重新成为一阵方阵。
从散到聚,从聚到散,五千人十阵的方阵聚散不过才区区百息时间。共聚散了三次,每次都见到各兵卒不是回归原位,而是在何处就与何处之兵结阵,不理对方是否是已的真正将官,只要有将官下令,立即就与他人混合成阵。而且毫无不适之感,全军上下几乎完全一致。
当又一次成阵后的齐声喊杀声,五千大军结散了,转眼从大到小,最后变成十人一什的长队坐下围圈休息。
韩易笑问道:“颜兄,如何?”
颜良喃喃自语的说道:“像,太像了。”
韩易奇怪的问道:“颜兄,你说像什么?”
颜良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我是说,你这兵卒的聚散之法,极像常山国那位天道将军麾下之兵的聚散之法。只是他在聚散之法中,还掺杂着一种散星小阵。看似散乱无边,却是阵阵连合支应,不入他阵还好,一入他阵就如进矛林一般,虽能杀得一些人马,可我军伤亡却更重。骁勇敢死之士一死,余军大溃。虽十万之众,也不敌他的两万黄巾。”
韩易奇道:“他的兵卒聚散之法竟然与我类似,却不知那散星小阵,是何种小阵,又是如何阵阵连合支应的。”
颜良说道:“就是阵散之后,以三人为团,肩背相靠,各持长矛而守。不进攻还好,一进攻杀不了许久,就觉自已身侧别无袍泽,只有乱刺而来的长矛。虽有勇悍之人能破十数小阵,但其一阵破,不几息又成一阵,周而复始,最终再勇悍之人也被其乱矛刺死。”
韩易一惊,原来是三三防守枪阵,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防守式小阵。虽不知梦中之军会将其用在何处,但是在梦中却极少操练。不过若是在战危之时,临时拿来一用,却也能得奇效。
韩易又一惊,为何自已在梦中所见的东西,付薪也懂,难道他也梦见过。
颜良说道:“韩兄,你这支大军可说精锐之极了,比之南北二军也不差多少,所差的不过是装备罢了。若是既有装备,又懂那天道将军的阵法,只怕四五倍的南北二军,也不是你这支军队的对手。”
韩易呵呵笑着,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所想,说道:“犷平县百姓皆是良善百姓,极少有兵械。我这支大军只是才练了一个半月,县中劳力尽出,无有人力打制兵械,能斩木为兵就不错了。装备之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颜良、文丑又吃了一惊,说道:“竟然只才练了一个半月,我等还以为边境之民本身就不差,韩兄又练了小半年时间,方才有这般的精悍。韩兄还欲要练上多久,方能最终成军?”
韩易说道:“本来是要练三个月的,只是他们接受的能力太差,所以可能要推迟一月左右的时间。”
颜良、文丑听后又惊又喜,只是操练了一个半月就有如此的精悍,若是操练四个月时间,那成什么样子了?莫不是想要天下无敌不成?
身为武将,能见到如此高明厉害的练兵之法,颜良、文丑皆是见猎心喜,欲要留下来一观操练的经过,以及最终的成军之果。
只是各将有各将的秘法,此是各人成就一世功业的凭持,怎能无故的窥视偷学。颜良、文丑正不知如何诉说时,一旁静静观看的汪洋突然说道:“县君大人,小人对这军争之法十分感兴趣,不知能否投入到军中,随军一学。”
颜良、文丑皆眼巴巴的望着韩易,想看看韩易是何种说法。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乌桓逃奴()
韩易本就想要召揽汪洋,只是看岀汪洋似乎无心在自己处出仕,所以一直没有出言召募。此时见汪洋有意学己的练兵之术,这是好事。只要有求于己的地方多了,将来感念自己的大恩,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不过此事却不能太过急切,也不能让其太易学成。于是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专门教你,你自己入伍亲身体会,能学多少,那就看你的悟性了。”
汪洋喜而拜道:“小人多谢县君之恩。”
颜良文丑此时也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那个,韩兄,我二人也想入军中学上一学,不知可否?”
韩易大笑说道:“两位贤兄,乃冀州之大将,韩某岂敢在两位贤兄面前逞能,入军中学习一说可不敢言谈,我三人闲时相互探讨、探讨倒是可以。”
颜良、文丑大喜过望,忙谦虚的说道:“我二人都是粗人,练兵之法都是以奋勇突进为主,可不懂这种聚散如常,如臂所指的练兵之法,探讨什么的,无言可说啊!况且我二人现在早己去了军职,可不再是什么冀州的大将了。”
韩易笑道:“我这练兵之法所练之军可谓立如林,行如风,守如山,就单单缺少一味攻如烈火之势。两位贤兄勇武非常,乃世所罕见的猛将,若能教会我军侵略如火之势,韩某将感激不尽。”
颜良连连摆手道:“那是你这支军队尚没有征伐过,若是打上几场胜战,那舍我其谁的心气上来了,侵略如火之势便成了。”
韩易与颜良文丑二人相互吹捧谦让好一阵,就连一旁的阿诺娃也看不下去了,方才停下。韩易思及刚才颜良文丑二人说及去了军职一事,忙追问其因。
文丑愤愤不平的说道:“还不是那叫许攸的家伙使坏。不知怎的,他攀上了冀州刺史王芬,成了王芬的座上客。后在王芬处言说,我与颜大哥身为巨鹿军的大将,却让郭府君这主将身死,枉为大将。于是告了我兄弟二人一个失陷主将之罪。”
“明明此事是郭府君不让我二人跟随所至,这又与我跟颜大哥有何关系?我二人都不奈与刀笔吏打官司,在辨驳了一番后,就私下弃官逃了。因无处可去,又思及韩兄远在犷平县任职。此地远离冀州,正好避上一避,还望韩兄收留一阵。”
韩易心下大喜,面上却愤而说道:“许攸许攸,又是许攸,这家伙真乃奸贼也,又四处的胡乱害人了。他日,我必要取他的项上首级。两位贤兄还请放心,尽管在我处安居便是,想呆多久都行。”
就这般,颜良文丑也到了犷平县韩易处暂居。韩易欲得此二人之助久矣,二人能够前来,韩易欣喜万分,日夜与二人同食同宿,出入相随,却将一旁的美妻娇妾抛在一旁,直叫阿诺娃不满之及。
这日正是大年之时,韩易总算是开恩,放了五日的年假,让百姓回家过年。犷平县百姓在辛苦了数月之后,总算是过上了有生以来最好的一个新年。
在百姓们的心中,韩易这县君虽然是好,却是有些不顾惜民力,把百姓们支使的团团转,每日都不得空。却与有汉以来的,与民休养生息的黄老思想有别。是以百姓们对韩易这县君又喜又怕,有些不敢亲近。
直到韩易在年关时分,领着县中的吏员,冒雪四处访孤问寡,送上过年之物。又派县兵为百姓们修葺被大雪压坏的屋舍,并四处清扫积雪,修整道路,让百姓们可以在大雪之中四处访朋问友。
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做下后,顿让全县的百姓眼中满含热泪,为韩易的之德所倾倒。更因自己只是多卖了点苦力,便无故的埋怨韩易而感到羞愧。昔日里官府若有劳役征召,好点的破财,差点的家败,最差的是家破人亡。可韩易这县君的劳役,却只会让百姓们赚钱。
百姓们心中都有一杆秤,孰好孰坏,怎能分不清楚?自此之后,百姓们对待韩易的态度,有了一个极大的转变。那就是韩易旦有所命,百姓们绝不推脱。因为韩易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百姓们有好处的。再苦再累,不都是为了让百姓们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吗?
是以年后的韩易再度征召百姓操练,全县四境上演了一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那就是父母妻儿送儿送夫送父入军营,千叮万嘱要听县君的话,万不可违逆了县君之意。这幅场景,直叫县中的吏员、韩易麾下的部属宾客叹为观止。特别是有识之人叹道,韩易己尽得犷平县之人心也。
这日司马台守将汪东,命一守卒护送一人前来,那人一见到韩易,便扑倒在地上连连叩头,叫道:“县君大人救命,县君大人救命啊!”
韩易忙亲自将其扶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叫我救命?我又该怎样救你?”
来人哭泣道:“小人乃是中山汉昌人氏,名唤陈莆。前年在黄巾蛾乱时,与家人四处躲避贼乱,不想正巧碰见前来征讨的幽州大军,被乌丸人被擒捉,说我是蛾贼,将之带回上谷郡乌丸地为奴。小人心念家人,屡次逃亡,可无论是上谷郡、代郡,还是雁门郡的官员将领,一听我是乌丸的逃奴,就纷纷拒绝让我入关。”
“小人无奈,在大漠之中四处的流浪,每日以草根野鼠为食。数次被其他乌丸部落擒住,又数次的逃亡,直到三月前,因饿昏过去,又被渔阳乌丸的可锁儿部所擒获。小人一直苦苦地寻找良机,终于在数日前挑动了十数名汉人奴隶一起逃亡。”
“小人于后诱使追兵追向司马台关,又让其他人逃向古北口关。后来小人躲在大雪之中侥幸的逃过一命,幸得司马台关的汪将军收容放入关中得活,却不知其他奔向古北口关的同伴如何了?还请县君大人救命啊。”
韩易眉眼直竖,问道:“什么,乌桓人竟以我汉人为奴?”
陈莆哭泣应道:“是,人数还不少,乌丸各部都喜养奴隶干活,因地近汉地,因此部中的奴隶多为汉人。其他人随有,却多是战败之人。唯独我汉人奴隶,皆是在助汉军征战时,从各地劫掠而来的。”
韩易怒道:“那些领兵的汉将不管么?”
陈莆哭道:“各军汉将都需依靠乌丸突骑来征战立功,又如何来管这些小事。只要乌丸人所劫掠之人不是太多,就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作没瞧见。”
韩易气道:“那你所经的那几个乌桓部族,每部有汉人奴隶多少人?”
陈莆抽泣的应道:“每部或多或少,多的数千人,少的数百人。最近的可锁儿部,有汉奴六百余人,都是精壮的男女,别无老幼。”
韩易闻言愈怒,照这般算来,乌桓各部的汉奴加起来,只怕不下二十万众,几乎是每个乌桓人都有一名汉奴了。韩易唤来阿诺娃询问,发现桑马哈部也有汉奴七百余人。
这还是此部已经有数年时间,没有跟随汉军入关征伐之故。若是在早年间,光桑马哈一部,就有汉奴两千余人。近年来,汉奴因为苦累病饿,大半已经亡故。部中之事,少了许多汉奴的操持,有些维持不下了。所以桑马哈才有将部民交给乌延管理,自已则安然养老之意。
听得韩易的胸中之气,意欲炸裂开来。自东周时期废止奴隶制以来,已然有六百余年的时间。在王莽篡汉之前,就连王莽之子打杀了身边的奴仆,都被王莽判了个斩立决。可想而知,汉人早就没有真正的奴隶了。
堂堂汉人在武帝之时,打得草原上的霸主匈奴人狼狈西迁。至此之后的汉人雄居中原,傲视四方,何时就连区区一个散沙般的乌桓族,都可以将汉人劫来当作奴隶了?这是汉人的巨大耻辱,是汉人官员的巨大耻辱。
韩易打马飞驰在前往古北口关隘的路上,冰冷的北风吹着身后的披风啪啪作响。虽然寒风凛冽,也浇不灭韩易心中的汹汹怒火。燕山脚下的操练兵营,距离古北口只有十里。就连二十余里外的汪东,都将人救下送来,而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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