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方忙叫道:“他们是步行而去的,定然不会太远,大儿,你速速骑马从北门出,去追他们,请他们马上回来。”
一名三旬的老实汉子应声而走,罗培在后忙叫道:“大兄,要对他们说,我襄国罗氏一门,唯他二人之命是从。”
罗方一愣,长叹一声后,挥手让大儿速去,方才说道:“襄国县起事的主力,那三百护教神军,全是头领陶升的部众,陶升不在时,为父或可指使一二,可是让他们两个年青人来指使,就怕这三百护教神军不听啊。”
罗培说道:“管不得了,他们若想活命,就必须听付头领的,不然就等着城破人亡吧。”
罗方摇了摇头,说道:“只怕陶升回来后,又是一番责难。”
罗培劝道:“爹,车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况且付头领未必是恋权之人。”
深夜,李怀于营中安坐,借着烛光观看竹简,正自入迷间,忽闻营外有喧杂之声。急出营帐四望,只见东、南、北三方漫山遍野的火光四起,更有无尽的呐喊声,细细听闻,却是太平道暗中广为流传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十六字。
再细数火把,不下五千之数,一支火把按三五人计,便是两、三万之军了。李怀不禁心内一惊,莫非是巨鹿郡与常山郡的太平道贼人来援了?不,他们没这么快才是,那这些人马又是从何而来?
李固匆匆奔来叫道:“叔父,怎么办?是坚守营寨不动,还是速退。”
李怀思道:自已强自凭借李氏之名召集襄国县之兵卒来复夺县城,并未通传邯郸的赵王与国相。此时内无余粮,外又无援军,却不可力敌众贼。只是……
李怀又望了望四方的火把数,心道:深夜之间,不知贼人多少,也许只有千人之数在虚张声势,若是轻易吓退,却是于已军的士气不利。可是今日因太过轻视城中的贼人之故,下寨时离城太近,对于防守也不利,还是暂且退避得好。
李怀终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当断则断,立即沉声喝道:“传令下去,深夜之间敌我不明,为以防万一,乘敌未近时退后十里下寨,天明后再行攻城。还有,退走时营中的火把不许熄灭,退走时不许另打火把。”
李固恭声应命,转身前去安排了,一刻时后,全军六百余人收拾停当,悄悄的从营后撤离。
李怀骑马行于军中,思道:看来这群贼人并非乌合之众,中间亦有擅长征战之人,襄国之乱想要平复,怕是有些难了。
行不数里,突然杀声四起,前后的兵卒惨叫连连,李怀急令原地布阵应敌。可是在黑暗之中,队列已然拉开成了数百步之长的一字长蛇。而且兵不知将所在,将不知兵之形,更不知贼人倒底有多少,如何能够轻易成阵。
平乱之军组成人员本就颇杂,士气不一,暗夜中猛然遇袭,从开始就是一阵惊慌失措。片刻后更是一片大乱,李怀只得下令中军点起火把,敲起战鼓聚拢兵卒成阵。
刚刚点起火把,敲响阵鼓,野地中立时射出十余只利箭,正中鼓手,旗手与李怀。李怀大叫一声,抚着肩头翻身落马。战鼓声方响起数声便停止了,平乱军正自不解,却见到中军处火光大亮,而那里也已是慌乱成一片。更听见四方响起贼人欣喜的大呼声,“李怀已死,降者不杀,李怀已死,降者不杀。”
有胆小的见机不妙,早早已经弃械,准备就地投降。此时前阵却传来一声厉喝:“李固立此,众军随我突围。”说罢,前阵惨叫声愈演愈烈,但军阵却是坚定的在向前移动着,不一会前阵的贼人一哄而散,行进更速。
只是后队的平乱军却是被咬住不能退走,黑暗中不知有多少的长杆长矛乱捅乱刺,伤者遍地。当李固领军走远时,城中的太平道教众已然闻讯打起了火把直追而来。平乱军见势不妙,立时有人大叫投降。有人领头,降者愈多,最终后阵有近两百人全部投降。
罗方的两个儿子领着六七百太平道教众匆匆赶来,见到三百余手持木棍长杆的太平道教徒俘获了近两百平乱军,无不大喜。罗培与二兄商议了一下,罗培领众先行追击平乱军,二兄先将平乱军押回稳定人心。
李固在前闷头冲锋开路,后面有人叫道:“固公子,家主唤你。”
李固立即勒马来到中军,只见李怀左肩左腿中了两箭,面色苍白,显是流了不少的血,正被四人抬着前行。
李固扑下马来,急切的问道:“叔父是否无恙?”
李怀忍痛说道:“固儿,从方才所见,伏击我军的贼人人数并不多,最多不过五六百人,而且兵甲不齐,决不是我军的对手。你却是不该急匆匆的跑了,应该返身力战才是,必能杀败贼人。”
李固说道:“叔父教训的是,只是我当心叔父的伤势,所以才不敢与敌纠缠罢了。”
李怀说道:“我的伤势不重,死不了。不过此次征讨也算是失败了,还是先保存李氏为上,静候朝庭大军来后再说。传令,点起火把,大大方方的退却。看看贼人敢不敢追来。”
李固应命,立即传令点起火把,众军抱团,缓缓退走。罗培领人追至,面对抱团的四百平乱军,并不敢冲突,只是相隔数百步距离,尾随而行。李固知晓黑暗中还有不少埋伏的贼人,有心先返身将罗培的人马杀散,却因李怀之令,先保存李氏为上,所以并不敢乱为。
两军相峙而走,走了一个时辰,也不过才走出五、六里的路程,距离李氏的坞堡庄院尚有五、六里的路程。此时,突然听到李氏庄院那面杀声四起,显是有不少的人正在围攻李氏庄院。
李怀与李固大惊失色,出兵征讨平乱时,已将族中的私兵大部带出,家中只留下区区十数人护卫。原本计算着只需两日的时间,就能平乱,是以对于李氏庄院的防护并未用心,不想贼人竟然抄袭其后了。
李固叫道:“叔父,贼人不敢攻我,还是领兵速退吧。”
李怀摇摇头道:“不行,庄院族兵虽少,但青壮族人却不少,贼人急切之间,不可能攻下庄院。贼人想以攻我必救之处来迫我,就是想让我惊慌之下不辨凶险,急速驰援,所以前方必然还有埋伏等着我军。按原定速度退却,一个时辰后贼人必退。”
李固心中再急,也只能是依令照常缓退了。只是刚退不过两里路程,李氏庄园方向呼喊声大震,只听远远的传来“破了,破了。”的声音。李固脑海中轰的炸响一声惊雷,整个人呆若木鸡,愣愣的转头望向同样惊愕的李怀。
最后心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李氏庄院怎的这么快就被破了?
第七章 终掌大事()
李固呆呆的望着李怀,问道:“叔父,现在怎么办?”
先前还能免力作战的平乱军,此时见到后路已失,全都惊慌失措,士气全无。若非其中近半全是李氏一族的私兵,忠心度颇高,早就一哄而散了。现在全都瞧向族长李怀的态度若何,是战还是降。
李怀满面的苦涩之感,自六年前的漠北战败,一直想着如何起复,本以为此次太平道之乱,必会成为自已的起复之机,没想到又一次战败了啊。前一次战败,好歹对手也是一方的霸主。今次之败却是败得不明不白了,就连对手是谁都不知,看来自己也是时候彻底不问军伍之事了。
李怀轻声说道:“固儿,李氏一族全失,罪责尽在于叔父。也不知破庄之人会如何对待我李氏,我身为一族之长,必需承担我该承担之责。而你还尚且年青,虽出身于庶子,但我李氏青年一辈还无人能够及得上你。所以你将肩负着我襄国李氏复兴之责,万不可折损在此地。乘贼人未至,你速速离去吧。”
李固不禁泣道:“叔父……我们还是四百余人,至少还有一战之力,不可就此放弃啊。”
李怀摇摇头道:“不行,我李氏全族百余口,现全在贼人的手中,万不可激怒了贼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身为族长,就不可放弃他们。”
李固又劝说了一会,直到李怀发怒,李固方才含泪领着数骑向南方逃去。其他四百余人见了,纷纷舌躁起来,意欲也乘夜逃走。
李怀令人叫道:“叛乱之民皆是我襄国县之人,只要弃械投降,对方必不会责难。若是乘黑逃离,说不定会碰到对方暗伏,而意外伤亡。反不如就地等候,听凭发落。”
平乱军细细思量后,认为此言可信,于是依令全军席地而坐,兵械盔甲置于地,静候贼人的首领前来。
罗培领军在后见到李怀下令全军弃械静坐,又惊又喜,却又顾及李怀昔日的威名,不敢放肆,只是派人前往李氏庄院方向打探与报信。
又过个两刻时左右,只见李氏庄院方向来了百余个头裹黄巾的乱民,与李氏的两个族人。当前大步而行的一人,是个二十初头的青年,方面阔口,浓眉剑目,腮下一袭络腮卷胡。
青年抱拳遥遥的说道:“李氏族长,在下汉中成固人付薪,今日能与武安君后人一较军征,我心幸甚。”
李怀强自站起,表不改色的说道:“老夫今日惨败,愧为武安君后人,死后亦无颜去见武安君之面。不过阁下如此的才华,却甘心为贼,却是教人大失所望啊。”
付薪也不恼怒,笑道:“此世有你等世族世阀在位,哪里能有我等这寒士的出路。”
李怀不禁语塞,思道:若是在汉初之时,反而是寒士较为吃香,豪族却需遭难。到了汉末,一切都改了过来罢了。
李怀拱手说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不知付头领要如何对待我李氏一族,与在场的这数百兵卒?”
付新笑道:“破庄之时只是死了几个贵庄的仆役,李氏族人一人未死。不信的话,贵家有两位族人在此,李族人大可一问便知。”
李怀转头看向两个嫡传族人,那两人连连点头称是,也叫道:“族长,降了吧。”
付薪又道:“只要李族长愿意就此投降,付某答应,李氏的一草一木都不会有失。并答应你李氏还可以保留少许的兵械用来自保。至于其他兵卒,有愿意投靠我太平道的,付某欢迎之至。不愿投靠的,只要回到乡间静心等待太平之世的到来,付某也一概不究。”
付薪话音刚落,数百平乱军立时欢呼起来,大叫万岁,人人都喜不自禁。李怀不由苦笑,自言一出,就是有心背水一战,怕都不成了。李怀只得双手一摊,说道:“那就都降了吧。”想想后,又加了一句,“若我李德信尚是朝庭官员,必不会为了族人而轻易降你的。”
付薪知道李怀这是死撑着架子不倒,也只能在旁随口奉承了几句,再命人收拾场中散落的兵械。
李怀望着大都是手持长竹木棍的太平道叛贼,问道:“不知付头领今夜出动了多少人马来围攻老夫?”
付薪笑道:“付某手里有一千三百多人。不过……参战的青壮只有四百余人,其他在四方点火呐喊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李怀惊道:“不可能。四百余人只能够在先前伏击老夫,却不能分兵快速的攻下我李氏庄院。”
付薪笑道:“确实是不能,在下起初也从未想过凭手中未练之兵就攻破贵庄。本来只是想伏击李族长一次,驱走便是。但李族长中箭后便弃了后军而走,又被我城中之兵拖住的脚程。于是在下取了后军的衣甲,绕道直奔贵庄,并以诈言哄开了庄门,这才攻下了贵庄。”
李怀悔恨的连连摇头,叹道:“唉,此战若是由李固来统军,事情就不会落得全败的下场了。”
付薪笑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用兵之法,当存乎于一心。若是他人统军,在下将又是另一番对策了。”李怀听后终是拜伏。
付薪再次来到了襄国县城,罗方依小儿罗培之言,大方的将县中之事全权渡让,付薪终于掌控了这一县之地的军政大权了。
第二日一早,付薪便传令四散乡里的太平道教众齐聚县城,并收拢全县的兵械甲杖组建军队,共得两千之众。其中有千人拥有兵械,其他千人斩木为兵,作后军的运粮民壮。又抄集被罗方所杀的豪族之家所存钱粮,购买布匹制作军衣与旗帜。其他的一概不动,与襄国县之民众秋毫无犯,不几日便已得了整个襄国县之民心。
付薪又亲自一连数日的连续操练,麾下的两千兵卒总算是有了一点样子。至少是懂得一些旗鼓的变化,与前进、后退、转向的方法,不再是混乱的一团糟。付薪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出兵征战了,不能干等着汉室大军的讨伐。
这日,付薪与成章、罗方、罗方的三子罗定、罗至、罗培,还有陶升的部将,襄国太平道护教军头目胡匡、革七等人在县衙议事。
罗方说道:“付头领,老夫依你之令开官仓救济贫困,虽说得了襄国之民心,但我军手中只余半月之粮,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胡匡也插言说道:“是呀,付头领,你说现在正是初春,不能向百姓们征税,却又不能动襄国县的其他豪族。现在只有半月之粮,我们日后拿什么来养军啊?”
付薪轻声按抚道:“诸位还请放心,付某心中自有计较。罗培,是否有邯郸、巨鹿、常山等地的消息了?”
罗培立起应道:“今早正好有消息传来,尚未禀报给头领。大贤良师得知事败后,立即在巨鹿起事,现正在率众围攻巨鹿郡的各个县城。常山方向的我教大方张牛角已然率先一步攻破了常山郡治YS县,现正在攻略常山其他各地。赵国方面,北面的中丘县与柏人县也被我教的头领团团围困住,不日便可破城。唯有南面的易阳县头领提前被杀,教众们已然转向了巨鹿郡,投靠大贤良师去了。至于邯郸城,赵王与赵相并无出兵之意,只是固守等待援军。至于雒阳汉庭方面的消息,因为距离过远,消息未知。不知汉庭会派何人为将,征讨冀州。”
付薪敲着身前的案几说道:“原想乘邯郸出兵巨鹿,我等乘虚而下,没想到赵相如此的胆怯。他既不出兵,那我就主动迎上去。”
成章急劝道:“大兄,小弟虽不知兵,却也知晓邯郸城高池险,而我军虽有两千之众,但兵不识战,粮草不济,去了邯郸恐有败际之忧。还望大兄不要轻出襄国。”
付薪笑道:“放心,邯郸无胆,我们便可先大大方方的攻取易阳,以战练兵,顺便取易阳之粮就食。”
计议已定,付薪决定第二日一早便出征易阳县,留罗方守卫襄国县。罗方本是当地的太平道执事,最为熟知襄国之事,自然是留守的最好人员。
付薪告戒罗方道:“襄国之豪族稍稍压迫无妨事,却不可压迫过甚,不然恐有反复。若是全杀了又会对我太平道之大事不利,所以对待他们还需谨慎小心一点。”
罗方连连点头称是,可是第二日一早,便见襄国县的十数家豪族,各自运送了两百石粮食前来,说是奉罗方之命前来送大军出征。这让付薪眉头直皱,生怕自已走后罗方又会起什么心思。直到罗方连连保证,付薪这才满心不安的统兵离去。
不过罗方此举让付薪又有了近三千石的粮食,可供大军食用三月之久,这倒不是一件纯坏事。可以让付薪从容不迫的攻略易阳与邯郸了。就算是再召收一倍的兵马,在粮食方面的压力也不是太大。
第八章 易阳攻略()
易阳县在襄国县之东南五十余里,在邯郸城东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