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城防守备()
疲累的邱易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有些迟缓的身体立时紧崩起来,差点没有一脚将黑影踢翻,幸好听明白了黑影的求救之意,应该并无歹意,不是贼人余下的刺客。
邱易见这黑影的身形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只得沉闷的问道:“你是何人?”
那黑影伏着身子叩了个头说道:“小人是军司马麾下戊曲甲屯的兵士周戈,因被屯将黄敬逼迫,不得已逃至军司马的房中暂避,求军司马救救小人吧……”说着又是连连的叩头。
此时在外站哨的王当这才听至房中的动静,慌忙闯进叫道:“什么人?”当见到地上的黑影,一声厉喝:“来人,有刺客。”起手拨刀就要斩下。
邱易忙将其拦住,喝道:“慌什么?若是刺客,还等你进来?”
王当被斥,不由讪讪收刀后退告罪。邱易摇摇头,几任亲兵屯将,都非谨慎细心之人,都对护卫之事不擅,看来还得继续挑人才是。邱易朝前走了几步,经过黑影周戈的身侧,坐在榻上说道:“起来说话吧,黄敬黄屯将是因何事迫你。”
周戈膝行转过身来又继续跪着,这才抬起头来,周戈摸约有二十余岁年纪,脸型瘦削,型如猴状,身形矫健。此时正一脸气愤的说道:“小人今日攻城之时,首先先登,因此得主将赏赐十金之财。不想屯将黄敬因小人之功,得赏百金后尚不满足,竟叫小人将那十金也一并献予他。小人不服,与之争辨,反被黄敬借军法大不敬之罪处置小人,要杀小人,小人不得已,冲破了黄敬亲卫的阻截,逃到军司马处躲藏起来。”
邱易揉着眉头有些不信的问道:“原来你就是今日的先登之人啊!你说黄敬贪你手中的十金?这怎么会?十金对你来说是重金,可他因你之功得赏了百金,这更是一笔大数,怎会还觊觎你手中的十金?”
周戈慌忙解释道:“小人听同屯的兵士说,黄敬已将手中的百金分出八十金孝敬给了钱军候,钱军候又拿了五十金孝敬给了后部的叶军司马。所以黄敬手中只有二十金,他觊觎小人的十金并不奇怪。”
邱易却听得愈加的胡涂了,疑问道:“孝敬?孝敬上司?好像我才是黄屯将、钱军候的上司吧?他们为何不来孝敬我,却要去孝敬后部的叶存?”
周戈摇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了,只是小人听说,黄屯将与钱军候是靠叶军司马才当上此职的……”
邱易一愣,难道说,他们二人是怕召陵尉叶华?唔,龚彰曾答应将召陵军所得之功劳与叶华平分,如此说来,叶华将来的官运不会太差,怕叶华与巴结叶存还算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有百金的话,就算是到雒阳城买一任边郡县尉之职都可以了,又何须求他叶氏。
现今雒阳城朝政混乱,天子爱财,曾将百官之位明码标价,只要有足够的家世、资历与功劳,皆可出金求得。万金可得三公之职,数千金可得郡守之职,三、四百金可得县长与尉之职。边郡凶险,相对来说县令与尉的官职价贱,百金就可求得。邱易在郾县时,就有心在将来求得边郡一县尉之职。
邱易想不明白,又问了几句,周戈也不知晓,只得作罢,将此事暂且放在心中。邱易见周直还算勇武,先登上城时也未因将得重金之赏而兴奋乱叫,反能沉下心思保护已身,并未当场阵亡,顺利的得到先登之赏,算个人才。也罢,就救他一救吧。
邱易转对王当说道:“你去跟黄屯将说说,就说我观周戈今日勇武先登,颇为喜爱,特将其调入到亲兵屯任事,还请黄屯将割爱。”王当应命领着周戈退出房去,邱易这才稍稍洗漱上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邱易便至西城上安排麾下兵卒的守城事宜,鲷阳是万户的大县,因地近郡治平舆,是以较为繁华,城池也较大。东、西两侧城墙有两里多长,南、北却只有一里半,周长为七里半,共二千二百五十步,分南北两座城门。
像这种大县城,原本应该有四座城门,却不知为何,鲖阳城只有两座城门。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易守备,鲖阳城原居的二千余户人家才被迁岀大半,改成一座巨大的屯粮之城。
召陵军近七千大军加上原城中三千余守粮的贼人,将各个粮囤仓库间的空地占得满满的。万余人决不允许在其中生火做饭,只能统一在城墙上生火。邱易立在城头,看见城中的景象不由有些忧心,若是贼人知晓城中之状,一把火就能将召陵军全灭了。
本也想过要在城外立一小寨而守,与城池互为掎角之势,可时间不够,便只能作罢。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贼人舍不得城中的这数十万石粮草。
西城城墙共七百二十步,有城垛四百二十个,按每垛一人防守,只需四百二十人,共四屯多点的人手。每二十垛又需留十名兵卒时刻准备支援与补充,又将是两屯二百人左右。其他三屯人马则是总预备队,准备与攻上城墙的贼人肉搏之用。还有四百民壮则在后搬运与补充各种守城的物资,或准备替补守城兵之不足。
安排以定,邱易又派出六名亲卫,来往于其他三面城墙联络,以便随时相互支援之用。邱瑞的一千步卒与苏横三百余骑骑卒,则是机动兵力,主要留作出城奇袭贼军之用。
午时,正于城墙马面小憩的邱易,忽被一阵震动惊醒,邱易从头枕的空箭筒上爬起身来,飞身站到城垛上朝西侧远望。只见原野上的尽头,茫茫然一条黑线正朝这边涌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黑线逐渐成为黑团,又逐渐成为乌压压的人海之潮。
“是贼人到了。来人,速速报与主将知晓。”邱易喝令道,当即就有亲卫应命而去,同时三面城墙也有传令兵前去通报贼情。
四周的守卒立时变得紧张起来,嗡嗡之音随处可闻。邱易不悦的骂道:“慌什么,贼人离城至少还有十里之远,等到贼人全部逼近城池,至少还要一个时辰之久。都给本军司马躺下休息,好好养精蓄锐。伙头军,速速造饭,好让将士们饱食杀贼。反正城中粮多,尽量多做些,给那些平日里吃不饱的家伙多添点,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城头上不由响起阵阵哄笑之声,紧张的心情尽去。有胆大的立即倒地即睡,胆小的则聚在一起悄悄的说着话语。说来守卒中有七成也是贼人出身,不过大多是被黄巾挟裹成贼的,对黄巾贼并无多少好感。
汉室虽腐,却未尽败,人心也并未全失,反而黄巾蛾贼早早的就失了民心,却是早夭之相。有见识者,无人能看好黄巾蛾贼。所以能够重新洗白贼的身份,守卒们还是十分庆幸的,决无反复之心。
龚彰与邱瑞、苏横、朱栗等将匆匆赶来西城,其他三面的守将也赶了过来,齐齐朝西面望去,不禁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此时贼人又逼近了不少,人海之潮仿佛漫无边际的滚滚而来,直看得人头皮发麻,这便是五万之众的贼人么?
万众之贼召陵军倒是会过几支,虽然万众人马也具有漫山遍野之势,可绝对没有五万人马齐齐行军的迫人势头惊人。龚彰惊呼道:“诸君,五万之贼,我军真能守住此城么?”
邱瑞首先劝道:“主将,我军即使是与贼野战,都能以一敌五。守城而战的话,绝对可以一敌数十。区区五万之贼人,还不够我等的屠杀呢。再说何仪何曼兄弟这股葛陂贼一败,山桑刘辟等贼绝对会望风而降,此战过后,汝南一郡便可太平无事了。”
龚彰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是了,去平舆报信之使回返没有?赵谦是否应下与我约期破贼之事?”
苏横苦笑道:“主将,信使昨日城陷后才去平舆报信,百里路程,又要绕道而行,可能要今晚或明早才能回返。”
龚彰拍额笑道:“对对,区区五万贼人都把老夫气胡涂了。明远呐,你处直面贼人,可要小心一些才是啊。”
邱易抱拳说道:“主将请放心,末将必不叫贼人上得城来。只是我处虽然直面贼人,但无城门可夺,说不定反会轻松一些,南、北二门所在才会是贼人主攻的方向。”
龚彰疑惑的转头问询,邱瑞解释道:“只有城墙,没有城门,攻城时兵力投入十分困难,是绝对破不了城的。只有攻下了城门,大军一涌而入,才会有陷城的可能。我军昨日能轻松夺城,是因贼人士心不高,战力不坚之故。此时我军士气高昂,战力坚韧,即使死伤过半,想必也能坚持,还请主将放心。”
龚彰欢喜的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守城事宜就交给你等了,万万不要掉以轻心,特别是南北二门的义忠与寄有将军。”
朱勉与叶存屈身应道:“谨守主将(县君)之命。”
第四十四章 反哺怨怼()
鲷阳城城西五百步之外是鲖水,鲖水宽有十数丈,深达四、五丈,经北向南,于城南三百步外转道后朝东而去,最终汇入淮水之中。因此对于城西与城南这两方的守备来说,鲖水又是一条贼人大军的天然阻隔线,既能阻隔贼人大军安然的进军,又能阻止贼人大军于此两方展开更多的兵力便于攻城。
邱易估计城西最多只能安下五千人左右的贼军攻城,城南则最多能安下两三千人左右的攻城贼军。邱瑞方才并未明确的告知龚彰实情,南城门相对来说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北城门外旷野无边才是最为危险的。
若说朱勉是大丈夫报仇,只争朝夕的爽直丈夫。那邱瑞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深沉君子。叶氏坐拥召陵近半数之军,几次战后的赏赐拿到手软,但次次作战都是出功不出力,临了还要分润召陵军一半的军功,想想就着实让人不爽。
于是邱瑞便建言,此战但交由叶存的后部军守卫另一处危险的北城门。即使后部军的战力不强,依城而守的话,也能够守卫一时,不可让他们一事不为,就平白的分去半数军功。叶存虽然不愿,但也推辞不得,只能应下了此任。
五万贼军扑天盖地的临近了,看着他们四散而行,不成行列,相互搀扶,逢头垢面,衣衫褴褛,脸色麻木,面若死灰的等等神情,众人不禁皆齐齐又松了口气。若是这等贼人,就是再来五万,召陵军也是浑然不惧。
接下来众人紧盯着贼人的渡河之举,看看贼人又是如何渡河的?只见数千贼人来到鲖水河畔踌躇不前,还未等他们准备去寻找渡河的工具,从后立即奔岀上百骑黄巾贼,寒光闪处,血如泉涌,百颗人头立时染红了河畔沙滩,数千贼人就这样被驱使着朝河中行去。
邱易见此不禁一掌狠狠的击在墙垛上,怒道:“黄巾可恶。”春水乍冷,河水又宽又深,贼人虽然大多懂得游泳渡水,可游过鲷水之后,已是十分疲累了,加上大风一吹,全身立时哆哆嗦嗦,缩成一团。有贼人过河后,又急忙寻找生火之物,散得四处都是。
邱瑞等将齐齐喜道:“恭喜主将,贺喜主将,此贼虽众,半渡可击也。”
邱易也暗思道:郡守赵谦竟被这样一群蠢贼击败数次,真叫人想不明白。
龚彰抚须大笑道:“好好好,贼人既然不知死活,那我军也不用太过客气。全军速速食用午餐,待敌半渡后,中护军部先岀,其他各部见机攻敌,务必破贼半数之军。”
“谨尊将令。”众将齐齐应道,各自归队食用饭食,只有邱瑞留在西城墙上紧盯贼人的动向。
邱易将一罐热气腾腾的粟米粥递给邱瑞,问道:“此战过后,汝南一郡黄巾贼便如秋后之花终归于土,不知你与朱勉还有何想法?”
邱瑞也不管烫热,捧罐就喝,好一会才说道:“此战过后,我军己破十万黄巾贼。再灭山桑刘辟等贼,功劳便足够大了。毕竟你我非朝庭正规军将岀身,行事不可太过,也要给其他将官留下些肉食,不然立功再大也无可能对现。若非龚县君与赵郡守有隙,我亦不想将赵郡守之责全夺,使得他面上无光。”
邱易点头称是,说道:“龚县君虽然有才,但其胆大偏激,将来或有得罪高官或触犯律法之事发生。其对朱邱两家虽然有恩,但也属相互之利益纠葛,而非信义之交,却不可倾家以报,需量力而为才是。”
邱瑞一愣,才说:“朱邱两家与龚县君纠葛太深,早就被外人视作一党,这有可能分离吗?”
邱易说道:“如何不能,他于郾、期思两县私藏了不少财货,想是将来行买官之策。只要探听清楚了,将来与他天各一方为官,以他年过五旬的年纪,还有几时可活。你与朱勉的武名此时也算是名动郡内,日后必有大前程。即使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也未必不会召你们以为爪牙臂助。此乃兴家振族之大道,切不可死抱龚彰这支独木。”
邱瑞听后默然无语,良久方问道:“大兄似有未尽之言,不妨一并说岀。”
邱易仰首而叹,说道:“自从征以来,我也算是立下一点微功,到时也不用替我报功,全分给你与义忠,算是我给朱邱二氏的一点报答之义吧。”
邱瑞惊道:“这如何使得……”
邱易止住了邱瑞的劝言,说道:“在召陵二十一年,待得不甚开心,欲要四处走走,以舒缓郁闷之情。只是这赘婿之名,还需你为我好好向朱氏分说分说,莫要弄得将来如仇寇一般便好。还是好合好散吧。”
邱瑞急问道:“大兄将来不欲归召陵了?”
邱易沉默了一会,说道:“我非邱氏亲子,还是改为他姓为好。也许我会在他处另开一宗。”
“都是当年父亲做得太过,唉……”邱瑞欲劝无言,只得说道:“希望将来我们还是兄弟。”
邱易笑道:“这是自然,至死不变的亲兄弟。”
邱瑞岀掌与邱易相击,说道:“一生一世的好兄弟。是了,大兄,你将来欲要以何种姓氏为名?”
邱易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对春秋时晋国的韩献子十分的仰慕,欲要以韩氏为姓氏,如何。”
韩献子名阙,是当时晋国有名的五朝贤臣,以铁面无失、公忠体国、骁勇善战而闻名诸候。亦是战国时韩国国君之始祖。韩阙年幼时父即死,被赵国国君之祖,晋国的六卿之一赵衰所收养,后又被赵衰之子赵盾,晋国的中军将所信重,小小年纪就被依重为三军主掌军律的司马之职。
二十年后,赵氏下宫之难,族人大部被诛,只余赵氏孤儿赵武一人。全靠韩阙的反哺报恩大力扶助,赵氏孤儿赵武才能重新回到晋国的朝堂中立足,最终成为晋国的六卿之首,开创了赵氏中兴之业,为后来的赵、魏、韩三家分晋打下坚实的基础。
邱易与邱氏及朱氏两家的情况差不多,可两家终究不能像赵氏对待韩阙那般恩重,也难怪邱易不如韩阙对赵氏那般对两家情深。幸好邱瑞与邱易的感情甚睦,还有缓解之时。
邱瑞喃喃念道:“韩易韩明远,的确要比邱易邱明远叫得顺口些。想来大兄日后,必然以韩易韩明远之名声震天下吧。”
邱易笑道:“那就承瑞弟你之吉言了……啊呀,贼人差不多已过三成万五之众,该速速出兵了。”
邱瑞亦惊道:“啊呀,是该走了。”说完,匆匆奔下城去。
不多时,北城门大开,苏横一军三百骑猛然突出,杀向竟在河畔肆意烤火的万五贼人。贼人们大恐,面对气势汹汹冲击而来的三百铁骑,顿时乱作一团。此时也无贼将出面号令,贼们人只得自发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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