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没人理会。
玉海花的情绪平复下来,想起自己方才忘形,顿觉羞不可抑,掩面而走。
凌沙微步,罗袜生尘。
楚凡见沙滩上一大群人还傻傻跪着,便上前七八步,双手平端,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起来,都站起来。”
靠,台词怎么这么熟悉,本公子还真是没想象力呀。
众人闻言,立刻呼啦啦站起。
楚凡指着先前带领四人收拾灰烬的老者,问:“这位老人家是里正吧,麻烦过来一下。”
那老者闻言顿时面皮生光,疾步前行,差点摔了一跤。
“请您老讲述一下,玉树是何模样?”
老者闻言,沉吟道:
“中等身材,颌下无须……”
“还有没有其它特征,或者异常举动?”
老者还在思索,人群里却有人嚷道:
“昨天他挥舞柴刀好像一只螳螂,临死前还说自己叫孙休,不叫玉树!”
果然,玉树就是孙休!楚凡点点头,确认了心底的怀疑,继续问。
“请您老指认一下,昨天动手的凶徒,是哪几个?”
老人家佝偻的腰身陡然挺直,浑浊眼珠子一下变得贼亮。匪徒中有数人默默转过身去,或者以袖遮面。
老人颤颤巍巍点出了五人,有两个在刚才的偷袭中已经一死一伤。
“就这些了?”楚凡问。
“容小老儿再想想……昨天人多,觑得不是太清楚,好像……”
“老爷子,咱家同你无冤无仇,只偷吃了你一块腊肉,可不要瞎攀乱咬哇!”
匪徒中有人率先聒噪,吃楚凡眼睛一瞪,立刻噤声。
老人缓慢走上前,得意地把那帮匪徒瞧过来瞧过去,就差在脑门刻上“嘚瑟”二字。
凡被目光扫到的无不毛骨悚然,尽量缩小体积。被点出的四个人默不作声,眼睛望向三当家。而孟广攥紧刀把,面色铁青,腮帮子咬得一鼓一鼓。
告饶声小了许多,继续飘出。
“老爷子,咱家偷了你的腊肉,明儿就补一条大鱼。”
“老爷子,不是俺说,菜园子也该收拾收拾。俺别的没有,就一把子力气……”
……
老人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满江红道:
“来的人多,动手的,只有这五个……”
“那好,麻烦您老找人把陈书生抬走,带着村上人后退……一直退到那块大石头边上去。”
这一片沙滩有两百多丈长,五十多丈宽。尽头处是一个海湾,矗立着一块两丈多高大石头,好像观礼台。
里正七十多岁了,啥事没经历过?他听了这一句话后,心里倍儿清楚,立刻照办。
众人簇拥林四娘一家呼啦啦后撤,特意把青壮散布左右守护。
玉海花牵着玉玲珑,面孔绯红,嘴角浅浅一勾,低垂头往前走。玉玲珑那小妮子不安生,不断回头望,又低声询问,姐姐只是笑而不语。
楚凡瞧她们走远,微微一笑,转身面向群匪。
在这段时间里,众匪走又走不得,打又打不过,惶惶不可终日。
带头人孟广思来想去,也没盘算出万全之策,见到楚凡回转,只得抱拳干笑道:“少侠请了,敢问是何门何派的高足……”
楚凡冷冷扫视面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好像捡破烂的一帮匪徒,厌憎之心大起。
领头人中等身材,却穿着一件印满铜钱的员外绸服,前胸后背都是油渍与破洞,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杀!
否则如何对得起孙忌,自己承诺过帮他照应孙休的。
见对方不应,孟广咬了咬牙,又道:
“如果早知道玉海花是少侠的人,孟某绝不敢前来。但这样回去也交不了差,只好请教一二。”
这货样子粗鲁,心思却细致,没开打先挖好退路。
他谨慎围绕楚凡游走,越走越快。突然大喝一声,幻化出三四个身影扑上,不可谓不快。
楚凡清晰看出哪个身影才是实体,懒得啰嗦。吐气发力,以拳对拳。
孟广一拳未尽全力,准备随时后撤的。但对方出拳如电,不容反应就听到“咔嚓”脆响,感觉一股刚猛无俦的力量袭来。
他身体踉跄后退,右臂由拳及腕及肘及肩,骨骼尽碎。
没有试探周旋,不需要招数花巧。只一拳便破了金身,如同成年人击打奶娃娃。
第四十五章 有种单挑()
孟广左手托住右臂团团乱转,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痛得额头冷汗直冒。
心中怒骂,老子本来使了个虚招,狗娘养的冲上前硬把它变成了实招,不带这么玩的!
骂归骂,又暗自庆幸没拔刀,否则就不止断胳膊这么简单了。
楚凡则抢入他背后的匪徒中,如虎入羊群。有不长眼睛的上前拼命,出拳则拳碎,出脚则脚折,挥棍则臂断。
数息之间,四人被揪出,摔在了数丈外沙滩上。
风紧,扯呼!
余匪一声唿哨,一瘸一拐,争先恐后朝坡上跑。那些腿脚折断了的,爬也要爬回去,模样真个凄惨。
孟广踌躇了一下,把江湖义气抛在九霄云外,惶急尾随而去。
咱们匪徒欺负人,总还讲究个名目。这厮一言不合就开打,哪里是什么上天派下的英雄,分明是幽冥冒出的杀神!
太他娘可怕,凶残了!
楚凡踱到四仰八叉的几个人跟前,用脚踢了踢,冷冷问。
“喂,知道为什么单独揪你们出来吗?”
一条獐头鼠目的汉子强作镇定,手指向歪倒悬崖下的同伙尸体。
“少侠饶命……俺没有动手,是曹三那贼胚杀了玉树!”
对对对……
这一下提醒了另外三个,纷纷磕头如捣蒜,咬定了曹三。
楚凡心情烦躁,根本不理会真真假假的狗血倒灶,也懒得断案,喝道:“拖起曹三,去海边。”
四个人抬起曹三尸体到了海边的一块礁石上,自觉跪下了。玉树的骨灰刚刚从这里洒下,石缝间还能见到深浅痕迹。
楚凡深吸一口海风,道:
“老子不是吃斋念佛的老和尚,也不是嗜血凶暴的杀人狂魔。对你们几个,刚才想了又想,该怎么处置。按家乡律法,疯癫状态下杀人不需要偿命……
四人闻言眼睛一亮,纷纷叫嚷,小人就是疯子,小人确实疯得不行了……
楚凡冷笑道:
“疯子,从来不认为自己疯……不过,你们这些神经病自成体系,自成社会,完全可以看作生活在特定环境的正常人……如果不宰了你们,孙休兄弟未必肯答应……”
不等他说完,四个人磕头的磕头,痛哭的痛哭,好不热闹。
“玉树兄弟呀,哥哥被猪油蒙了心,请你宽恕……”
“玉兄呀,我可没有动手,只是一不小心绊了你的脚,求你饶过……”
“玉树老弟呀,来世俺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
楚凡冷眼觑了一阵,道:“宽恕是玉树的事,我只负责送你们去见他!”
直娘贼,这,这……什么情况?
四个人傻眼了。
随即,“噗噗噗噗噗”五声连响。五条黑影飞出三十丈外砸入水中,不见浮起。
楚凡慢悠悠道:
“踢断了脊椎骨,倘若淹不死,从食人鱼嘴下逃生,本公子再考虑饶恕。”
他知道环岛珊瑚礁中,生活着一群群食人鱼。挺像个头奇大的鲫鱼,牙齿却锋利如剃刀,连海龟的硬壳都能刺穿。
远处的人群挥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
楚凡见海面没什么动静,等一阵子后便走回沙滩。
坡顶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少顷,三十几人手提棍棒刀叉顺坡跑下,散开成一个大圈把他团团围住。
数人簇拥,两条身穿不伦不类破旧官服的汉子从山坡走下,恐怕就是王虎口中的大当家乌代和二当家肖平了。
左边为尊,那人相貌普通,比中人略高,却鹰视狼顾,凛然生威,身外有气韵流动。
楚凡终于明白了!
村民为什么不敢反抗?
是因为同这货一比,全成了小白兔。他一个人就可以屠光全岛,还不带喘气的!
丫赫然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开光上境仙师!
岛上的人无论过去如何威风,像玉海花就达到了融神中境。却都经络断裂沦为普通人,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所谓的“月食朝廷”,不至于遗留下这么大一颗定时炸弹。
乌代绝非囚犯,而是牢头!
二人下坡后,停住了。
乌代面孔阴沉如一块生铁,眯缝眼睛盯紧了圈子中心的青年,看不透对方修为。
二当家肖平凑上前低语一番后,摆手下达命令。
“小的们,准备……”
匪徒们高擎棍棒、渔叉,拔出了尖刀,居然还有人用拆成两半的火钳冒充四棱青铜鎏金锏,气势汹汹。
“且慢……咳,咳……”
伴随一连串剧烈咳嗽,王虎从悬崖小道跑下。
他体内空荡荡的,一丝残余真气也不能凝聚。这一嗓子铆足了劲,差点把喉咙喊破。
下悬崖后,王虎嚷道:
“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按江湖规矩来……乌老大,有种单挑!”
乌代冷笑一声,跺脚。
地表颤抖,尘沙腾起。一条细线延伸如蛇,围出了一个半径十丈的大圆。
见此情形,王虎与众匪目瞪口呆。
这种神通,只在梦中出现过,乌老大怎么具备?
乌代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道:
“敢踏入圈中者,死。”
众匪慌不迭退后,小心翼翼离沙线一丈远。大当家的说死,那是绝对活不了!
而先前见识了楚凡如天神降临那一幕的,则心里打鼓。思忖,万一这小子赢,自己不被岛上人打死,也会被官兵杀死。得马上奉他为主,造好木排扯起风帆,逃。
气氛凝重。
白起脱下破烂官服一丟,慢慢朝圈中走去。
楚凡戏谑地看着,马马虎虎从丹田气漩调取了一缕真气。顿觉全身力量狂野奔流,无从渲泄。便弯腰捡起玉海花遗落的小剪刀,随手一扬。
一道白光电射,直入云霄。
高远天空里,一个黑点随即陨落,歪歪斜斜掉入了丘陵,原来是一只凶猛的白腹海雕。
自从乌代绯红的官服出现后,退避海湾遥观的村民们如同被捏住颈子,不敢出声议论了。
玉海花踩着阶梯般的小石堆爬上高台,麻布足衣沾满了灰尘沙土,动作却利索。玉玲珑抓紧她手臂跟随,生怕姐姐掉下去。
林四娘唤她们不下,正着急间,二十几个健妇自觉涌来,把高台密密围了两圈。就算掉下来也有人接着,不打紧。
风大,吹得衣带飘拂。
玉海花用手按住,下意识攥紧了。面孔则非常平静,看不出一丝慌张。
其他人屏息静声,踮起脚尖伸长颈子,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一战,关系到所有人的命运。
第四十六章 不后悔()
楚凡随手飞起一剪射杀大雕,将体内的劲力宣泄了一些。
刚不可持久,弦不可紧绷,一张一弛才是正道。就眼前这个假模假样的开光境界仙师,一成功力足可以对付了。
杀乌代如宰小鸡,但要他心甘情愿讲出内幕,却不容易。
楚凡从癫道人那里学来四个神魂法术,魂印、惊神刺、搜魂大法、离魂引。基本掌握魂印,勉强发得出惊神刺,略懂搜魂大法,对离魂引还没摸着边。
使用类似催眠的精神控制,也能让人讲出秘密,但无法判断真伪。正如当初白无常控制住他,结果听到了吓死人的“白玉京”。焉知家乡白玉京,并非天界白玉京!
看来,只能尝试搜魂大法了,运用神识钻进乌代的脑海乱翻。
众匪被镇住,齐刷刷扭头望向大雕落下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吞口水。
心道,甭管他俩谁赢谁输,自己可要把地方可记清楚。待会儿就跑过去捡了,洗巴洗巴,拔毛破膛,熬出一大锅汤,再搁点野菜蘑菇……
乌代熟视无睹,慢腾腾朝前走,脚下凝重如负千斤重物。沙滩上松软的地方,普通人行走顶多掩住脚面,他却每一步都深陷及踝,留下一路深深的足迹。
待双方距离只有丈余,乌代停了下来,身子下挫,双手上举,捏成爪形。
楚凡踏了个丁字步,握紧双拳,微躬腰斜肩,小心翼翼戒备。
不对头呀!
丫堂堂一个仙师,怎么动手动脚,放着好好的法器法术不用?
难道想制造视觉冲击效果,杀鸡给猴看?如同斩首、车裂、凌迟的处决形式,要比鸩酒毒杀、湿纸闷杀等等,惨烈得多,吓人得多。
只见乌代吞喉张嘴,露齿瞠目,脚下一跺,怒吼着扑了过来,好似猛虎下山。
这是近战短打中最为刚猛的虎拳,发劲凶猛。运用丹田之气,以意导气,力随气出,势烈刚猛,逢桥断桥,逢空补缺。
乌代的身形之快,远超孟广,瞬间四面八方都是影子。这可不是障眼法虚招,全是硬桥硬马的实招,因为速度太快而拖出了一片片残影。
但瞧在楚凡眼中,如看蜗牛慢慢奔跑,一闪避开。
虎拳倚仗的,岂仅仅是速度,力道之刚猛与气势之凶悍犹在首位。
乌代感觉手上一空,不等招式用老便踏前一步,一腿飞起,旋身横扫。
嗖……
空气中现出一道灰色轨迹。
起脚三分虚,虎拳一般极少用,出脚便是杀招。上一招猛虎探爪,对手如果闪避,便只能后退或者侧移。接下来的虎尾腿横扫千军,再也无从躲开。
果然,古怪的年轻人,被拦腰扫断!
村民们发出惊呼,匪徒们开始叫好。
然而,惊呼声在下一瞬转成了欢喜,叫好声戛然而止。
只见那年轻人,活生生的还在。
原来楚凡想看看乌代玩什么花样,刚才一退复进避开攻击,快得好像原地不动。
二人纠缠成一团,渐渐分不清谁是谁了。
犹如飞速旋转的齿轮,一触即分,一分又合。
没有杀气外溢,不见罡风裂空,尖锐啸鸣却如一柄柄锋利飞刀横扫四方,拳脚接触的闷响如一柄柄重锤乱砸。
众匪捂住耳朵,突然一粒飞砂箭矢般打穿了一人嘴巴。吓得他们慌乱后退,把圈子扩大到了海边与悬崖,个个寒噤不止。
沙粒开始像波浪一般朝外涌,不多时,沙滩上隆起了一个五尺高环状沙丘。随即垮塌,两条模糊身影消失于其中。
楚凡懒得理会乌代挠痒痒了,仰面蹲身,双手虚托,刚沛的气场毫无保留释放出来。
这是……脱胎境大修士之威!
沙子石块倒卷,地面下陷,坑壁缩进两尺,漫天飘浮的尘沙朝四方飞射。
乌代仿佛一只趴在风口的苍蝇被吹飞,撞入沙壁。急忙以小臂挡住眼睛,衣裳被打出了一个个细密小洞眼。
楚凡跺脚,执拗刚硬的气息再次透体而出。
坑底坑壁被挤压得极为致密,继续发出难听的滋滋声响,又缩一尺。上方沙子像被无形之手托起,飞入了天空,又雨点般落下。
“呵呵,乌大当家的,老子灵机一动造出的土笼子怎么样?还舒适吧。现在,咱们好好聊一聊……”
楚神棍得意洋洋转过身,却见乌代口冒血沫,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